列传 卷七十
昔汉宣帝以爲 政平讼理,其惟良二千石乎 。
从前汉宣帝认为 政治稳定,狱讼得以妥善处理,恐怕靠的是郡守一级的地方长官了 。
前史亦云,今之郡守,古之诸侯也。
前代史书也说, 如今的郡守,就是古代的诸侯啊 。
故长吏之职,号曰亲人。
所以各级官吏的职责,就是要爱惜百姓。
至于道德齐礼,移风易俗,未有不由之矣。
至于道德教化,移风易俗,没有不要靠他们的。
宋武起自匹庶,知人事艰难,及登庸作宰,留心吏职。
宋武帝出身百姓,知道民众生活的艰难,等到做了帝王,常留心吏治。
而王略外举,未遑内务,奉师之费,日耗千金。
然而朝廷忙于对外战争,顾不上修整内务,军费开支日耗千金。
播兹宽简,虽所未暇,而黜己屏欲,以俭御身,左右无幸谒之私,闺房无文绮之饰。
虽说没机会减轻民众负担,但能克制自己的物质欲望,用节俭来律己,左右没有宠幸的小人,居室没有豪华的装饰。
故能戎车岁驾,邦甸不扰。
所以能够连年兴兵,而不烦扰境内百姓。
文帝幼而宽仁,入纂大业,及难兴陕服,六戎薄伐,兴师命将,动在济时。
文帝自幼宽怀仁爱,承续帝业,后来陕西战乱,北魏南侵,宋朝廷兴军遣将,是为了拯救天下。
费由府实,事无外扰。
军费也都出自库存,没有加重百姓负担。
自此方内晏安,甿庶蕃息,奉上供徭,止于岁赋,晨出暮归,自事而已。
那时境内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缴纳的赋税和徭役,只限于常年的定额。人民早出晚归,只是为自己的生计忙碌。
守宰之职以六期爲断,虽没世不徙,未及曩时,而人有所系,吏无苟得,家给人足,即事虽难,转死沟渠,于时可免。
州郡长官的任职以六年为期,虽说比不上前代终身不改任那样稳定,然而人民有所依靠,官吏不事聚敛,家家还能吃穿不乏。虽然时事艰难,但沟死路埋之事,尚可幸免。
凡百户之乡,有市之邑,歌谣舞蹈,触处成群,盖宋世之极盛也。
只要是有百户人的乡村,有集市的市镇,都有人们聚会欢乐,歌谣舞蹈,那是宋代的极盛之时。
暨元嘉二十七年,举境外捍,于是倾资扫蓄,犹有未供,深赋厚敛,天下骚动。
到了元嘉二十七年,倾全国之力抵御外患,耗尽积蓄,尚不足用,于是重赋厚敛,天下动荡不安。
自兹迄于孝建,兵连不息。
从此直到孝武帝孝建年间,战乱不止。
以区区江东,蕞尔迫隘,荐之以师旅,因之以凶荒,向时之盛,自此衰矣。
以区区江东,地域狭窄,承受连年战争,又加上灾害饥荒,以前的繁盛景象,从此衰亡。
晋世诸帝多处内房,朝宴所临,东西二堂而已。
晋朝历代帝王多居于内房,朝会宴享,不过在东西二堂举行。
孝武末年,清暑方构,及永初受命,无所改作,所居唯称西殿,不制嘉名,文帝因之,亦有合殿之称。
晋孝武末年,才建有清暑殿。及宋武帝受命为帝,也没什么改变,他所居之处只称为西殿,并不造华丽的名号。文帝承袭不改,便也有合殿的名称。
及孝武承统,制度滋长,犬马馀菽粟,土木衣绨绣。
及宋孝武帝即位,赋税征调越来越多,朝廷的犬马大量糟踏粮食,宫室装饰奢华无比。
追陋前规,更造正光、玉烛、紫极诸殿。
鄙视前代简朴的规制,又加造正光、玉烛、紫极诸殿。
雕栾绮节,珠窗网户,嬖女幸臣,赐倾府藏,竭四海不供其欲,殚人命未快其心。
雕梁画栋,珠窗秀户,对于宠爱的嬖女幸臣,赏赐起来几乎倾国库所有;竭尽四海的物产也难以满足帝王的欲望,搭上人的性命也不能让他称心。
明皇继祚,弥笃浮侈,恩不恤下,以至横流。
明帝即位后,生活更加奢华,对下民毫无体恤,以至国家动荡。
莅人之官,迁变岁属,突不得黔,席未暇暖,蒲、密之化,事未易阶。
治民的地方官吏,年年更换,灶上的烟囱还没熏黑,炕上的席子尚未暖热,怎能够做出什么政绩。
岂徒吏不及古,人乖于昔,盖由爲上所扰,致化莫从。
难道能只怪官吏不如古时,民心与往昔不同,都是上边把事情弄坏,致使教化难以实现。
齐高帝承斯奢纵,辅立幼主,思振人瘼,风移百城。
齐高帝在这种奢侈纵欲的风习下,辅立幼主,想救民疾苦,整顿世风。
爲政未期,擢山阴令傅琰爲益州刺史,乃损华反朴,恭己南面,导人以躬,意存勿扰。
当政不到一年,提拔山阴县令傅琰为益州刺史,于是减免奢华,恢复简朴,做帝王严于律己,亲身为民众作表率,本心就是为不侵扰百姓。
以山阴大邑,狱讼繁滋,建元三年,别置狱丞,与建康爲比。
因为山阴是大城邑,官司案件繁多,建元三年,另设狱丞一职,与建康同等。
永明继运,垂心政术,杖威善断,犹多漏网,长吏犯法,封刃行诛。
武帝继承帝业,用心治理天下,仗帝王之威而善于裁断,尚且还有错漏,官吏犯法,令其自裁。
郡县居职,以三周爲小满。
郡县长官任职,以三年为期满。
水旱之灾,辄加振恤。
遇有水旱灾荒,便对百姓抚恤赈济。
十许年中,百姓无犬吠之惊,都邑之盛,士女昌逸,歌声舞节,袨服华妆。
十来年当中,百姓未受丝毫惊扰,都市繁盛,男女老少安居乐业,载歌载舞,盛服华妆。
桃花渌水之间,秋月春风之下,无往非适。
桃花绿水之间,秋月春风之下,无处不是乐土。
明帝自在布衣,达于吏事,及居宸扆,专务刀笔。未尝枉法申恩,守宰由斯而震。
明帝未登基之前,就了解为官之道,等即位以后,专门留心官吏对官司案件的处理,从不曾枉法宽容渎职者,地方官吏由此感到震慑。
属以魏军入伐,疆埸大扰,兵车连岁,不遑啓居,军国糜耗,从此衰矣。
后来因为魏军入侵,国家动荡,战火连年不息,没有喘息之机,战争耗费巨大,国势从此衰落。
继以昏乱,政由群孽,赋调云起,傜役无度。
接下来朝廷昏乱,政权被一伙坏人把持,赋税繁多,徭役无度。
守宰多倚附权门,互长贪虐,裒刻聚敛,侵扰黎甿。
地方官依附权贵,相互间助长贪婪暴虐,搜刮聚敛,侵扰黎民。
天下摇动,无所措其手足。
天下人心动荡,不知所措。
梁武在田,知人疾苦,及定乱之始,仍下宽书。东昏时杂调咸悉除省,于是四海之内始得息肩。
梁武帝未登基前,已知民间疾苦,等他刚刚平定齐末的混乱局面,就颁布文告,废除东昏侯时所有额外的繁杂赋税,于是天下百姓才得以减轻重负。
及践皇极,躬览庶事,日昃听政,求瘼恤隐。
登基之后,亲自过问民间事务,每天处理政务直到太阳偏西。
乃命輶轩以省方俗,置肺石以达穷人。
关心抚慰人民疾苦,派使臣到四方了解风土民情,在朝廷外设置肺石,让穷苦人下情上达。
劳己所先,事唯急病。
努力先取信于民,所做的都是民众急难之事。
元年,始去人赀,计丁爲布。
天监元年,开始废除按户征收绢绵实物的户调,改为按实际丁口征收。
在身服浣濯之衣,御府无文锦之饰。
自己身穿旧衣,宫内没有华丽的装饰。
太官常膳,唯以菜蔬,圆案所陈,不过三盏,盖以俭先海内也。
日常御膳,惟有素食,饭桌上摆酒不过三盏,这是要先为天下作俭仆的表率啊。
故每选长吏,务简廉平,皆召见于前,亲勖政道。
所以每当选任官吏时,一定挑那些廉洁公正的人,并都亲自召见,勉励他们好好为官。
始擢尚书殿中郎到溉爲建安内史,左户侍郎刘鬷爲晋安太守。
先前曾提拔尚书殿中郎到溉为建安内史,左户侍郎刘繞为晋安太守。
溉等居官,并以廉洁着。
到溉等人在任上都以廉洁著称。
又着令:小县有能,迁爲大县令,大县有能,迁爲二千石。
又下令:小县长官有才能,可升任大县令;大县长官有才能,升任州郡太守。
于是山阴令丘仲孚有异绩,以爲长沙内史,武康令何远清公,以爲宣城太守。
山阴县令丘仲孚有突出政绩,升为长沙内史;武康县令何远清廉正直,升任宣城太守。
自下畏服,莫敢犯禁。
因此那时作官的都受到这种风气的影响。
卒于官。
这是近代勉励为官者的好办法。
杜骥字度世,京兆杜陵人也。
按前代史书各立有《循吏传》,记述其美德,如今也采集此类事,以著成此篇。杜骥字度世,京兆杜陵人。
高祖预,晋征南将军。
高祖杜预,是晋朝的征南将军。
曾祖耽,避难河西,因仕张氏。
曾祖杜耽,到河西避难,所以曾在前凉张氏那里作官。
苻坚平凉州,父祖始还关中。
苻坚平定凉州后,祖父和父亲才回到关中。
兄坦颇涉史传,宋武帝平长安,随从南还。
杜骥哥哥杜坦对史籍颇有研究,宋武帝打下长安,他跟随南下。
元嘉中,位青、冀二州刺史,晚度北人,南朝常以伧荒遇之,虽复人才可施,每爲清途所隔,坦恒以此慨然。
元嘉年间,作青、冀二州刺史。晚期南渡的北方人,南朝士族常把他们视为粗鄙之人,即使有才干,往往受士族压抑排斥,杜坦常因此感慨不平。
尝与文帝言及史籍,上曰: 金日磾忠孝淳深,汉朝莫及,恨今世无复此辈人。
一次和文帝论及史籍。文帝说: 金日石单忠孝淳朴深厚,汉朝无人比得上,遗憾的是今天再没有这种人了。
坦曰: 日磾之美,诚如圣诏,假使出乎今世,养马不暇,岂办见知。
杜坦说: 日石单的美德,诚如陛下所言,假如他生在今世,养马都忙不过来,怎有机会被赏识重用。
上变色曰: 卿何量朝廷之薄也。
文帝变了脸色说: 你怎么把朝廷看得这么狭隘刻薄呢。
坦曰: 请以臣言之,臣本中华高族,亡曾祖因晋氏丧乱,播迁凉土,直以南度不早,便以荒伧赐隔。
杜坦回答: 就拿我来说吧,我本出身中原高门大族,先曾祖因为晋朝丧乱,流落到西凉,仅仅因为南渡不早,便被当成伧俗视为异类。
日磾胡人,身爲牧圉,便超入内侍,齿列名贤。
日石单本是胡人,养马的出身,被破格提拔到皇帝身边,位置与大臣并列。
圣朝虽复拔才,臣恐未必能也。
本朝虽也能提拔人才,我怕未必能有金日石单这样的事。
上默然。
文帝默然无言。
北土旧法,问疾必遣子弟。
北方传统风俗,探问病人都要派自己的子弟前去。
骥年十三,父使候同郡韦华。
杜骥十三岁时,父亲派他去问候同郡的韦华。
华子玄有高名,见而异之,以女妻焉。
韦华儿子韦玄很有名望,见到杜骥觉得他很不寻常,便把女儿许配给他。
累迁长沙王义欣后军录事参军。
杜骥以后逐步升任长沙王刘义欣的后军录事参军。
元嘉七年,随到彦之入河南,加建武将军。
元嘉七年,跟随到彦之入河南,加封建武将军。
魏撤河南戍悉归河北,彦之使骥守洛阳。
北魏撤去河南防务全部退回河北,到彦之派杜骥守洛阳。
洛阳城废久,又无粮食,及彦之败退,骥欲弃城走,虑爲文帝诛。
洛阳城荒废已久,又无粮食,到彦之兵败退走时,杜骥也想弃城逃跑,又怕被文帝诛杀。
初,武帝平关、洛,致锺虡旧器南还。
起先,武帝攻下长安、洛阳后,把宫廷内的钟鼎乐器等物运回江南,一口大钟掉到了洛水中。
一大锺坠洛水中,至是帝遣将姚耸夫领千五百人迎致之。
这时文帝派将军姚耸夫带一千五百人来这儿把它弄回去。
时耸夫政率所领牵锺于洛水,骥乃遣使紿之曰: 虏既南度,洛城势弱,今修理城池,并已坚固,军粮又足,所乏者人耳。
当姚耸夫带人在洛水正往外打捞时,杜骥派人来向他谎称: 夏军南下,洛阳势弱,如今我修理城池,都已坚固,军粮又充足,所缺少的只是人力。
君率衆见就,共守此城,大功既立,取锺无晚。
你不如率众人到我这儿来,共守此城,立了大功以后,再取钟也不晚。
耸夫信之,率所领就骥。
耸夫相信了他的话,领着他带来的人到杜骥这儿来。
及至城不可守,又无粮食,于是引衆去,骥亦委城南奔。
等到了洛阳,才知道难以坚守,又无粮食,于是带人离去,杜骥也弃城南逃。
白文帝: 本欲以死固守,姚耸夫入城便走,人情沮败,不可复禁。
他对文帝说: 本打算以死固守,可是姚耸夫进了城就走,弄得人心沮丧恐慌,不可收拾。
上怒,使建威将军郑顺之杀耸夫于寿阳。
文帝发怒,使建威将军郑顺之在寿阳杀耸夫。
耸夫,吴兴武康人,勇果有气力,宋偏裨小将莫及。
耸夫是吴兴武康县人,勇敢果断有气力,宋朝的下级军官无人比得上。
十七年,骥爲青、冀二州刺史,在任八年,惠化着于齐土。
永嘉十七年,杜骥作青、徐二州刺史,在任八年,恩惠德化显著于齐地。
自义熙至于宋末,刺史唯羊穆之及骥爲吏人所称咏。
自义熙年间直到宋末,作刺史的只有羊穆之和杜骥受到吏民称颂。
后征爲左军将军,兄坦代爲刺史,北土以爲荣焉。
后来被征召作左军将军,其兄杜坦代为刺史,北方人都引以为荣。
坦长子琬爲员外散骑侍郎,文帝尝有函诏敕坦,琬辄开视。
杜坦长子杜琬作员外散骑侍郎,文帝曾有书信给杜坦,杜琬擅自拆看;信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他又要回来看。
寻有诏,以岐勤劳,封南丰县侯。
信发走以后,此事被大肆追问。文帝派主书来责问杜骥,并追查私拆信函的人。
固辞不受。宫城失守,岐带疾出围,卒于宅。
杜骥回答说: 开信的是我的四儿子季文,我等待朝廷处罚。
虞愿字士恭,会稽余姚人也。
文帝特加开恩不予追问。杜骥后来死在任上。虞愿字士恭,会稽余姚人。
祖赉,给事中、监利侯。
祖父虞赉,作过给事中,被封为监利侯。
父望之早卒。
父亲虞望之早死。
赉中庭橘树冬熟,子孙竞来取之。愿年数岁独不取,赉及家人皆异之。
虞赉院子里有棵桔树冬天成熟,家里的孩子们都争着来摘,虞愿才不过是几岁的孩子,却独独不去摘取,虞赉和家里人都觉得他很怪。
宋元嘉中,爲湘东王国常侍。
宋元嘉年间,虞愿作湘东王国常侍。
及明帝立,以愿儒吏学涉,兼蕃国旧恩,意遇甚厚。
等明帝即位,因为虞愿是出身儒生的官吏,有学识修养,又是自己以前藩国的旧属,待他很是优厚。
除太常丞,尚书祠部郎,通直散骑侍郎。
委任他为太常丞、尚书祠部郎、通直散骑侍郎。
帝性猜忌,体肥憎风,夏月常着小皮衣。
明帝生性猜忌,肥胖怕风,夏天常穿着小皮衣。
拜左右二人爲司风令史,风起方面,辄先啓闻。
封左右二人为司风令史,哪面来了风,要先告诉他。
星文灾变,不信太史,不听外奏,敕灵台知星二人给愿,常内省直,有异先啓,以相检察。
星象有灾变,不相信太史,也不听朝官的意见,下令让灵台两名知星官听虞愿调遣。虞愿常在宫内值班,有什么异常征兆先启奏明帝,以作参考。
帝以故宅起湘宫寺,费极奢侈。
明帝在旧宅基上盖湘宫寺,极为奢华,花费很大。
以孝武庄严刹七层,帝欲起十层,不可立,分爲两刹,各五层。
因为孝武帝建庄严刹有七层,明帝便打算建十层,但太高盖不成,就分成两座,各五层。
新安太守巢尚之罢郡还见帝,曰: 卿至湘宫寺未?
新安太守巢尚之免职后回京见明帝,明帝问他: 你去过湘宫寺没有?
我起此寺是大功德。
我建成此寺是大功德。
愿在侧曰: 陛下起此寺,皆是百姓卖儿贴妇钱,佛若有知,当悲哭哀湣。
虞愿在一旁说: 陛下建这座寺,用的都是百姓卖儿典妻的钱,佛如有灵,一定会伤心痛哭。
罪高佛图,有何功德!
罪孽比宝塔还高,哪儿有什么功德!
尚书令袁粲在坐,爲之失色。
尚书令袁粲在座,吓得脸都变了色。
帝好围碁,甚拙,去格七八道,物议共欺爲第三品,与第一品王抗围碁,依品赌戏。
明帝大怒,叫人把他拉出殿去,虞愿脸不变色从容离去。因为他和明帝有旧时情分,不几天又被召回宫内。明帝好下围棋,但很笨拙,棋艺不佳。
抗饶借帝,曰: 皇帝飞碁,臣抗不能断。
被舆论评为第三品。他和第一品王抗下棋,自认为是同一品级。王抗让他,慌称: 皇帝下的飞棋,臣无法隔断。
帝终不觉,以爲信然,好之愈笃。
明帝始终不觉察,以为真是如此,便对下棋更为迷恋。
愿又曰: 尧以此教丹朱,非人主所宜好也。
虞愿又对他说: 尧用这教他的不肖之子丹朱,所以这不是人主所应喜爱的东西。
虽数忤旨,而蒙赏赐犹异馀人。
虽然数次忤逆明帝的心意,但受到的赏赐还是高于别人。
迁兼中书郎。
后来升迁兼任中书郎。
帝寝疾,愿常侍医药。
明帝卧病时,虞愿常在身边服侍端药。
帝尤好逐夷,以银钵盛蜜渍之,一食数钵。
明帝尤其喜欢吃一种叫逐夷的鱼干,用银钵盛蜂蜜腌制,一次就能吃好几钵。
谓扬州刺史王景文曰: 此是奇味,卿颇足不?
他问扬州刺史王景文: 这东西好吃得很,你有没有过过瘾?
景文答曰: 臣夙好此物,贫素致之甚难。
景文回答: 臣历来爱吃这东西,只是贫穷很难得到。
帝甚悦。
明帝听了很高兴。
食逐夷积多,胸腹痞胀,气将绝。
吃逐夷积累得多了,胸腹结块鼓胀,眼看要断气。
左右啓饮数升酢酒,乃消。
左右启奏可饮几升醋酒,闷胀才消下去。
疾大困,一食汁滓犹至三升。
病已很重了,一顿还要吃三升肉羹。
水患积久,药不复效。
肚里油水积累太多,吃药也不见效了。
大渐日,正坐呼道人,合掌便绝。
病危那天,正坐着招呼和尚,一合掌便咽了气。
愿以侍疾久,转正员郎。
虞愿因为长期在明帝患病时服侍他,被转为正员郎。
出爲晋平太守。
出京作晋平太守。
在郡不事生业。
在任上不置产业。
前政与百姓交关,质录其儿妇,愿遣人于道夺取将还。
前任官员和百姓发生冲突,扣压人家的妻儿,虞愿派人到半路上劫夺回来。
在郡立学堂教授。
在郡内开设学校。
郡旧出髯蛇,胆可爲药。
晋平郡以前产髯蛇,胆可以作药。
有遗愿蛇者,愿不忍杀,放二十里外山中。
有人送给虞愿一条,虞愿不忍杀它,把它放还到二十里外的山中。
一夜蛇还床下。复送四十里山,经宿复归。
一天夜里蛇回到他床底下,又送到四十里外的山里,过了一夜又回来了。
论者以爲仁心所致。
人们都说这是他的仁爱之心的结果。
海边有越王石,常隐云雾,相传云 清廉太守乃得见 。
海边有一块越王石,经常隐没在云雾里,相传 清廉的太守才能看得见 。
愿往就观视,清彻无所隐蔽。
虞愿前去观看,结果清彻不见遮挡。
后琅邪王秀之爲郡,与朝士书曰: 此郡承虞公之后,善政犹存,遗风易遵,差得无事。
后来琅笽王秀之来作郡太守,给朝中的官员写信说: 此郡在虞公之后,善政犹存,留下的良好风尚被习惯遵从,因此还算是太平无事。
以母老解职,除后军将军。
因为母亲年老而辞去职务,被委任为后军将军。
褚彦回尝诣愿,愿不在,见其眠床上积尘埃,有书数帙。
褚彦回曾去拜访虞愿,虞愿不在家,只见他床上落满了尘土,有书数函。
彦回叹曰: 虞君之清至于此。
彦回叹息道: 虞君竟清贫到如此地步。
令人扫地拂床而去。
让人帮他扫地扫床后离去。
迁中书郎,领东观祭酒。
改任中书郎,负责东观祭酒。
兄季爲上虞令卒,愿从省步出还家,不待诏便归东。
他哥哥虞季为上虞县令,死在任上,虞愿听说后从中书省徒步赶回家中,不等皇帝诏令批准便东归故乡。
除骁骑将军,迁廷尉,祭酒如故。
后任骁骑将军,又改任廷尉,祭酒职务不变。
愿尝事宋明帝,齐初,神主迁汝阴庙,愿拜辞流涕。
虞愿曾侍奉宋明帝。齐初,宋朝神主迁到汝阴庙,虞愿流泪拜别。
沈瑀字伯瑜,吴兴武康人也。
建元元年去世。虞愿著有《五经论问》,又撰《会稽记》,有文章数十篇。沈瑀字伯瑜,吴兴武康人。
父昶,事宋建平王景素。
父亲沈昶,在宋朝建平王刘景素手下做事。
景素谋反,昶先去之,及败坐系狱。
景素谋反,沈昶事先离开了他,等景素事败,他受牵连下狱。
瑀诣台陈请得免罪,由是知名。
沈蠫到朝廷陈述原委而得以免罪,沈蠫也因此知名。
爲奉朝请,尝诣齐尚书左丞殷濔,濔与语及政事,甚器之,谓曰: 观卿才干,当居吾此职。
后来作奉朝请,曾到齐尚书左丞殷氵尔处,殷氵尔和他谈论到国家大事,很器重他,对他说: 看起来以你的才干,应该担任我的职务。
司徒竟陵王子良闻瑀名,引爲府行参军,领扬州部传从事。
司徒竟陵王萧子良听到沈蠫的名声,招引他作王府行参军,兼扬州部传从事。
时建康令沈徽孚恃势傲瑀,瑀以法绳之,衆惮其强。
当时建康县令沈徽孚仗势傲视沈蠫,沈蠫就按法律惩治他,众人因此都惧怕他的强硬。
子良甚相知赏,虽家事皆以委瑀。
子良对他非常赏识,即使是家里的事也都交给他去办。
子良薨,瑀复事刺史始安王遥光,尝使送人丁,速而无怨,遥光谓同使吏曰: 尔何不学沈瑀所爲。
子良去世后,沈蠫又到刺史始安王萧遥光门下做事,遥光曾派他押送丁役,结果丁役们到达得快而且没有怨言,遥光对同沈蠫一起去办事的其他人说: 你们怎么不学学沈蠫那样干呢。
乃令瑀专知州狱事。
于是让沈蠫专门管理州里的官司诉讼。
湖熟县方山埭高峻,冬月,公私行侣以爲艰。
湖熟县的方山埭又高又陡,到了冬天,无论是办公还是私事的行人都觉得难受。
明帝使瑀行修之。
齐明帝派沈蠫去修整它。
瑀乃开四洪,断行客就作,三日便办。
沈蠫挖四条大沟,拦住行人让他们参加劳动,三天就完了工。
扬州书佐私行,诈称州使,不肯就作,瑀鞭之四十。
扬州书佐办私事从这儿过,谎称是为州里出差,不肯去干活儿,沈蠫打了他四十鞭。
书佐归诉遥光,遥光曰: 沈瑀必不枉鞭汝。
书佐回去后向遥光告状,遥光说: 沈蠫一定不会错打你。
覆之果有诈。
经调查果然是他说了假话。
明帝复使瑀筑赤山塘,所费减材官所量数十万。帝益善之。
明帝又让沈蠫修筑赤山塘,花费比预算少用了几十万,明帝更加赏识他。
爲建德令,教人一丁种十五株桑、四株柿及梨栗,女子丁半之。
沈蠫作建德县令,让百姓一丁种十五棵桑树,四棵柿树或是梨树栗树,女丁种一半。
人咸欢悦,顷之成林。
人人都很高兴,不久就成了林。
去官还都,兼行选曹郎,随陈伯之军至江州。
沈蠫辞官回京,兼任行选曹郎,跟随陈伯之军队到江州。
会梁武起兵围郢城,瑀说伯之迎武帝。伯之泣曰: 馀子在都。
赶上梁武帝起兵围郢城,沈蠫劝伯之叛齐奉迎武帝,伯之流泪说: 我的儿子还在京城里。
瑀曰 不然人情匈匈,皆思改计;若不早图,衆散难合 。
沈蠫说: 不这样的话人心动荡,都在另打别的主意,如不早作打算,恐怕众心离散难以统率。
伯之遂降。
伯之于是降归武帝。
初,瑀在竟陵王家,素与范云善,齐末尝就云宿,梦坐屋梁柱上,仰见天中有字曰 范氏宅 。
当初,沈蠫在竟陵王家,一直和范云很好,齐朝末年曾到范云家过夜,梦见坐在屋子梁柱上,仰头看见天上有字写着 范氏宅 。
至是瑀爲帝说之,帝曰: 云得不死,此梦可验。
这时沈蠫和梁武帝说起此事,武帝说: 范云能不死,此梦就是验证。
及帝即位,云深荐瑀,自暨阳令擢兼尚书右丞。
等武帝即位,范云极力推荐沈蠫,于是把他从暨阳县令提拔为兼尚书右丞。
时天下初定,陈伯之言瑀催督运输,军国获济。
当时天下初定,陈伯之说沈蠫催督运送物资,对国家有功。
帝以爲能,迁尚书驾部郎,兼右丞如故。
梁武帝认为他很能干,升任他为尚书驾部郎,仍兼右丞。
瑀荐族人沈僧隆、僧照有吏干,帝并纳之。
沈蠫推荐他的族人沈僧隆、僧照有作官的才干,武帝一并任用。
以母忧去职,起爲余姚令。
因为母亲去世辞职,又起用为余姚县令。
县大姓虞氏千馀家,请谒如市,前后令长莫能绝。
县里大姓虞氏有千余家,很多家都和县衙结有关系,前后县令都无法禁绝。
自瑀到,非讼诉无所通,以法绳之。
自从沈蠫到任,不是打官司概不来往,处处依法办事。
县南又有豪族数百家,子弟纵横,递相庇荫,厚自封植,百姓甚患之。
县南又有有势力的大族数百家,子弟们横行霸道,各家互相包庇,大事聚敛,百姓深受其害。
瑀召其老者爲石头仓监,少者补县僮,皆号泣道路,自是权右屏迹。
沈蠫征召这些人家的老者去看守石头仓,年轻的补充为县衙仆役。这些人在街上痛哭哀号,从此豪强敛迹。
瑀初至,富吏皆鲜衣美服以自彰别,瑀怒曰: 汝等下县吏,何得自拟贵人!
沈蠫刚来时,富有的县吏们都衣锦华美以表明他们与众不同,沈蠫发怒说: 你们不过是下等县吏,怎么能自比贵人!
悉使着芒屦粗布,侍立终日,足有蹉跌,辄加榜捶。
都令他们换上草鞋粗布衣,终日侍立,脚下站立不稳,就加以抽打。
瑀微时尝至此鬻瓦器,爲富人所辱,故因以报焉。
沈蠫贫贱时曾到这里卖过陶器,被富人侮辱,所以就这样报复他们。
由是士庶骇怨。瑀廉洁自守,故得遂行其意。
于是士绅们又怕又恨,但沈蠫廉洁自守,因此能按自己的意志行事。
后爲安南长史、寻阳太守。
后来作安南长史、寻阳太守。
江州刺史曹景宗卒,仍爲信威萧颖达长史,太守如故。
江州刺史曹景宗死后,任信威将军萧颖达长史,太守之职不变。
瑀性屈强,每忤颖达,颖达衔之。
沈蠫本性倔强,屡次顶撞颖达,颖达对他怀恨。
天监八年,因入谘事,辞又激厉。颖达作色曰: 朝廷用君作行事邪?
天监八年,因为到颖达处议事,又言辞过激,颖达变了脸说: 朝廷用你来作行事吗?
瑀出,谓人曰: 我死而后已,终不能倾侧面从。
沈蠫出来,对别人说: 我死了才能不这样,总不能老对他低头称是。
衆共伺之,不能记也。
当天在路上被人杀害,人们多认为是颖达害了他。
后爲征西谘议参军、中抚军司马,卒。
其子沈续屡次上告。遇上颖达不久死去,事情也就不再追究。
郭祖深,襄阳人也。
沈续布衣蔬食过了一辈子。郭祖深是襄阳人。
梁武帝初起,以客从。
梁武帝初起兵时,以门客的身份跟随。
后随蔡道恭在司州。
后来又跟随蔡道恭在司州。
陷北还,上书言境上事,不见用。
北方沦陷后南归。上书陈说边境的情况,不被采用。
选爲长兼南梁郡丞,徙后军行参军。
后被选拔为县令兼南梁郡丞,改任后军行参军。
帝溺情内教,朝政纵弛,祖深舆榇诣阙上封事,其略曰:
梁武帝对家人溺爱疏于教育,朝政废弛,祖深就抬着棺材上殿上奏封事,大略如下:
大梁应运,功高百王,慈悲既弘,宪律如替。愚辈罔识,褫慢斯作。各竞奢侈,贪秽遂生。
大梁应天命而生,功业盖过历代帝王,既广施慈悲,宪律便近于废弃;愚顽之人无知,懈怠之风从此而起;各人竞相奢侈,贪婪丑行就滋生起来。
颇由陛下宠勋太过,驭下太宽,故廉洁者自进无途,贪苛者取入多径,直弦者沦溺沟壑,曲鈎者升进重遝。
这多少是由于陛下恩宠赏赐过多,对下属过于宽大,故廉洁者入仕无路可走,而贪苛者作官门路很多。直如弦者饿死沟壑,曲如钩者升任成群。
饰口利辞,竞相推荐,讷直守信,坐见埋没。
能说会道的,竞相推荐,口拙诚信的,空被埋没。
劳深勋厚,禄赏未均,无功侧入,反加宠擢。
劳苦功高的,奉禄赏赐不够,无功幸进的,反加宠爱提拔。
昔宋人卖酒,犬恶致酸,陛下之犬,其甚矣哉。
以前宋国人卖酒,因为店里养狗太凶无人敢来,以至把酒放酸,陛下的狗,比他厉害多了。
臣闻人爲国本,食爲人命,故礼曰国无六年之储,谓非其国也。
臣闻民为国家根本,食为百姓的命根子,所以《礼》说国家没有六年的积蓄,就不成为国家。
推此而言,农爲急务。
据此而言,农业为当务之急。
而郡县苛暴,不加劝奖,今年丰岁稔,犹人有饥色,设遇水旱,何以救之?
然而郡县官吏苛刻暴虐,对农耕不加鼓舞奖励,如今粮食丰收,百姓尚面有饥色,如果遇上水旱之灾,拿什么来赈救?
陛下昔岁尚学,置立五馆,行吟坐咏,诵声溢境。
陛下往年崇尚儒学,设立五经学馆,国内到处洋溢着读书声。
比来慕法,普天信向,家家斋戒,人人忏礼,不务农桑,空谈彼岸。
近来却仰慕佛教,结果普天下都信奉皈依,家家持斋受戒,人人忏悔礼拜,不务农业,空谈佛理。
夫农桑者今日济育,功德者将来胜因,岂可堕本勤末,置迩效赊也。
耕种纺织是当前的生活必需,修行功德是来世的善果,怎么能够荒本劳末,舍近求远呢。
今商旅转繁,游食转衆,耕夫日少,杼轴日空。
如今经商者和吃闲饭的越来越多,种地的越来越少,织机空闲的一天比一天多。
陛下若广兴屯田,贱金贵粟,勤农桑者擢以阶级,惰耕织者告以明刑。
陛下如果广兴屯田,贱视金玉重视粮食,努力生产的加以提拔,懒于耕织的明正典刑。
如此数年,则家给人足,廉让可生。
这样数年以后,则家家富足,廉洁礼让便有了产生的条件。
夫君子小人,智计不同,君子志于道,小人谋于利。
君子和小人,所想的不一样:君子志于行道,小人盘算得利。
志于道者安国济人,志于利者损物图己。
志于道者安国济民,志于利者损人利己。
道人者害国小人也,忠良者捍国君子也。
僧人是害国的小人,忠良是卫国的君子。
臣见疾者诣道士则劝奏章,僧尼则令斋讲,俗师则鬼祸须解,医诊则汤熨散丸,皆先自爲也。
臣见患病的人去找道士治病便让你打醮画符,找僧尼则让你戒斋听讲经,民间巫师则要驱妖捉鬼,医生则用药外敷内服,这全在于你自己的事先选择。
臣谓爲国之本,与疗病相类,疗病当去巫鬼,寻华、扁,爲国当黜佞邪,用管、晏。
臣认为治国之本,和治病相似,治病应摒弃巫师鬼怪,去找华佗、扁鹊;治国应当黜退奸佞之徒,而用管仲、晏婴。
今之所任,腹背之毛耳。
如今所信用的人,只不过是腹背上的毛罢了。
论外则有勉、舍,说内则有云、旻。
谈论外事则有徐勉、周扌舍,谈论内务则有云?
云、旻所议则伤俗盛法,勉、舍之志唯愿安枕江东。
云、所说的都是败坏风俗扩张佛教,徐勉、周扌舍所想的只是苟安于江东。
主慈臣恇,息谋外甸,使中国士女南望怀冤,若贾谊重生,岂不恸哭。
君主慈悲臣下怯懦,不图进取,使得中原百姓怀恨南望,如果贾谊重生,岂不为之痛哭。
臣今直言犯顔,罪或容宥,而乖忤贵臣,则祸在不测。
臣如今直言冒犯了陛下,可能还会被宽恕,而得罪贵臣,就有不测之祸。
所以不惮鼎镬区区必闻者,正以社稷计重而蝼蚁命轻。
臣之所以不避死罪知无不言,正是以国家社稷为重而以个人性命为轻。
使臣言入身灭,臣何所恨。
假使能采纳臣的意见,杀了我也死而无憾。 谋臣良将,哪个朝代没有?
夫谋臣良将,何代无之,贵在见知,要在用耳。陛下皇基兆运二十余载,臣子之节,谏争是谁?
难得的是被了解,重要的在于任用罢了。陛下登基历时二十余年,有谁能尽臣节直言诤谏?
执事皆同而不和,答问唯唯而已。
百官只是表面苟同而不肯齐心合力,回答陛下询问不过惟惟喏喏而已。
入对则言圣旨神衷,出论则云谁敢逆耳。
在朝廷上只说圣旨英明,出了门议论就说谁敢说逆耳之言。
过实在下而谪见于上,遂使圣皇降诚,躬自引咎,宰辅晏然,曾无谦退。
过失在下面而使上面受怪罪,于是使得皇上开诚布公,引咎自责,而宰辅大臣们都心安理得,一点儿没有自责之心。
且百僚卿士,少有奉公,尸禄竞利,不尚廉洁。累金积镪,侍列如仙,不田不商,何故而尔?
百官群僚,少有奉公尽职的,都是白食俸禄追逐私利,不重廉洁,家中积累金银;上朝列班侍立如同神仙,不种田不经商,为什么能够这样享受?
法者人之父母,惠者人之仇雠,法严则人思善,德多则物生恶,恶不可长,欲不可纵。
刑法是人的父母,利禄是人的仇敌;刑法严厉就人心思善,好处多了就人生恶念,恶念不可助长,贪欲不可放纵。
伏愿去贪浊,进廉平,明法令,严刑罚,禁奢侈,薄赋敛,则天下幸甚。
但愿能去除贪浊之官,任用廉洁之士,明法令,严刑罚,禁奢侈,薄赋敛,则天下幸甚。
谨上封事二十九条,伏愿抑独断之明,少察愚瞽。
谨呈上封事二十九条,但愿圣上别忙于英明决断,先听听臣的愚见。
时帝大弘释典,将以易俗,故祖深尤言其事,条以爲:
当时武帝正在大兴佛教,要用它来改换中国的习俗,因此祖深特别说到这件事,上书的条目中认为:
都下佛寺五百馀所,穷极宏丽。
京都佛寺五百余所,都极为宏伟华丽。
僧尼十余万,资産丰沃。
僧尼十余万,资产丰厚。
所在郡县,不可胜言。
至于各郡县,就数也数不清了。
道人又有白徒,尼则皆畜养女,皆不贯人籍,天下户口几亡其半。
和尚又有不出家的俗弟子,叫作白徒,尼姑则都收留养女,都不在民籍注册,天下户口几乎减少一半。
而僧尼多非法,养女皆服罗纨,其蠹俗伤法,抑由于此。
而僧尼多不守教规,养女都身穿绵缎,败坏世风,损伤佛门,大概都由此而生。
请精加检括,若无道行,四十已下,皆使还俗附农。
请朝廷细加考查,如果没有什么道行,都令其还俗务农。
罢白徒养女,听畜奴婢。婢唯着青布衣,僧尼皆令蔬食。
废止白徒养女,听候发作奴婢,婢女只能穿青布衣,僧尼都令他们吃粗食。
如此,则法兴俗盛,国富人殷。
这样,才能使僧俗都得以兴盛,国家富足人民殷实。
不然,恐方来处处成寺,家家剃落,尺土一人,非复国有。
不然,恐怕将来处处都成寺庙,家家都剃发为僧,连一尺土一个人也都非国家所有了。
朝廷擢用勋旧,爲三陲州郡,不顾御人之道,唯以贪残爲务。迫胁良善,害甚豺狼。
朝廷任用前朝旧臣,作边境上州郡长官,这些人不顾为官之道,只会贪婪残暴,欺压良民,为害甚于豺狼。
江、湘人尤受其弊。
江、湘人民尤受其害。
自三关以外,是处遭毒。
自三关以外,处处遭受荼毒。
而此勋人投化之始,但有一身,及被任用,皆募部曲。
而且这些人来归顺时,只有光杆一个,等被任用以后,都各自招募部曲。
而扬、徐之人,逼以衆役,多投其募,利其货财。
而扬州、徐州的民众,被繁多的劳役逼迫,多来投奔,以获取一点儿钱财。
皆虚名上簿,止送出三津,名在远役,身归乡里。
但都大多是只署一个虚名,仅送出三津以外,名字在远方服役,本人又回到家乡。
又惧本属检问,于是逃亡他境,侨户之兴,良由此故。
又怕上头查问,于是逃亡他乡,侨户的兴起,很大程度都是由于这个原因。
又梁兴以来,发人征役,号爲三五。
另外梁朝以来,征发民众服役,称为三五。
及投募将客,主将无恩,存恤失理,多有物故,辄刺叛亡。
等编到将官属下,主将残暴无情,不顾其死活,丁役死亡很多,都被作为叛逃记录下来。
或有身殒战场,而名在叛目,监符下讨,称爲逋叛,录质家丁。
有的甚至牺牲在战场,也记在叛逃名下,上边下文出来查办,都把他们作为叛逃者,扣押其家属。
合家又叛,则取同籍,同籍又叛,则取比伍,比伍又叛,则望村而取。
逼得全家叛逃,就抓捕同族的人;同族的都叛逃了,就抓捕同一比伍的;同比伍的都叛逃了,就把整个村子的人都抓起来。
一人有犯,则合村皆空。
这样一人犯事,则全村皆空。
虽肆眚时降,荡涤惟始,而监符犹下旧日,限以严程。
虽然朝廷不时发布赦免令,表示既往不咎,但旧时的查办公文仍在下发,并限时严办。
上不任信下,转相督促。
上司对下属信不过,逐级督促。
台使到州,州又遣押使至郡,州郡竞急切,同趣下城。
朝廷使臣催到州里,州又派使者到郡,州郡一个比一个催得急,一同到县里催逼。
令宰多庸才,望风畏伏。
县级长官多为庸才,上边有风吹草动就吓得不行。
于是敛户课,荐其筐篚,使人纳重货,许立空文。
于是就搜刮民财,孝敬上官,逼人交重礼,答应在上司面前写报告遮掩。
其百里微欲矫俗,则严科立至,自是所在恣意贪利,以事上官。
如果哪个县稍微想纠正一下这种风气,就会马上遭到上司严厉斥责,因此到处都在随心所欲贪谋私利,以侍奉上官。
又 请断界首将生口入北,及关津废替,须加纠擿 ;又言 庐陵年少,不宜镇襄阳;左仆射王暕在丧,被起爲吴郡,曾无辞让 。
又有建议阻断界首关口,以阻止劫掠人口往北方贩运,以及当前许多关隘都已废弃,需加以整顿的建议。又说庐陵王年少,镇守襄阳不合适;左仆射王日柬居丧时,被起用为吴郡太守,却一点儿也没有推托。
其言深刻。
话说得都很重。
又 请复郊四星 。
又奏请让武帝再去郊祀四星。
帝虽不能悉用,然嘉其正直,擢爲豫章锺陵令,员外散骑常侍。
武帝虽不能都采用,但赞赏他的正直,提拔他为豫章钟陵县令,员外散骑常侍。
普通七年,改南州津爲南津校尉,以祖深爲之。
普通七年,改南州津为南津校尉,让祖深去任职。
加云骑将军,秩二千石。
加衔云骑将军,俸禄二千石。
使募部曲二千。
让他招募两千部曲。
及至南州,公严清刻。
到了南州后,一切事秉公严断。
由来王侯势家出入津,不忌宪纲,侠藏亡命。
以前王侯贵人出入关口,无视法令,挟带逃亡人口。
祖深搜检奸恶,不避强御,动致刑辟。
祖深对于不法行为严格检查,不避权势,不行就动刑法。
奏江州刺史邵陵王、太子詹事周舍赃罪。
奏弹江州刺史邵陵王、太子詹事周扌舍有受贿罪。
远近侧足,莫敢纵恣。淮南太守畏之如上府。
远近畏惧,无人敢于随意胡为,淮南太守竟像对上司那样怕他。
常服故布襦,素木案,食不过一肉。
他常穿着旧外衣,用不油漆的白木桌子,每顿饭不超过一个肉食。
有姥饷一早青瓜,祖深报以疋帛。
有一位老妇人送他一个早摘的青瓜,祖深用一匹帛来回报她。
后有富人效之以货,鞭而徇衆。
后来有一个富人仿效此事用青瓜去贿赂他,被他鞭打示众。
朝野惮之,绝于干请。所领皆精兵,令行禁止。
朝野人士都怕他这点儿,对他不敢行贿拉拢。
有所讨逐,越境追禽。
他所带领的都是精兵,纪律严明。
江中尝有贼,祖深自率讨之,列阵未敢进,仍令所亲人先登,不时进,斩之。
有什么讨伐追捕的任务,往往越境也要把人犯抓获。长江曾经有贼寇,祖深亲自带人去讨伐,列阵后无人敢向前进,他就命令他最亲近的人先上,不按要求前进的斩首。
遂大破贼,威振远近,长江肃清。
于是大破贼寇,威震远近,长江肃清。
论曰:善政之于人,犹良工之于埴也,用功寡而成器多焉。
评论:善政对于民众,好比优秀的陶工和陶土的关系一样,用的工夫少而制成的器物多。
汉世户口殷盛,刑务简阔,郡县之职,外无横扰,劝赏威刑,事多专断,尺一诏书,希经邦邑。
汉代人口繁盛,刑罚宽简,作郡县长官的,没有外部干扰,奖赏刑罚,都可按自己的意志行事,朝廷也很少下诏干涉下面事务。
吏居官者或长子孙,皆敷德政以尽人和,兴义让以存简久。
由于社会稳定,有些官员在一个地方任职往往已生子生孙还未调离,都能普及德政促使人民和睦,提倡仁义礼让使淳朴之风不变。
故龚、黄之化,易以有成。
因此汉代龚遂、黄霸那样的政绩,就容易达到。
降及晚代,情僞繁起,人减昔时,务殷前世。
等到了末代,各种伪诈滋生,人口少于以前,而赋税劳役却比从前繁重。
立绩垂风,难易百倍。
想做出政绩,树立风范,要比从前难上百倍。
若以上古之化,御此世之人,今吏之良,抚前代之俗,则武城弦歌,将有未暇,淮阳卧镇,如或可勉。
若用上古时的教化来治理当世之民,那么今天优秀的官吏,在古代那样淳厚的风俗中,像子游治武城、汲黯治淮阳那样的成就,都是可以做出来的。
未必今才陋古,盖化有醇薄者也。
未必是今天的人才不如古人,只是世风有淳厚与浇薄之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