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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 卷三十一

张裕

○张裕

茂度仕爲宋武帝太尉主簿、扬州中从事,累迁别驾。

祖父张彭祖,是广州刺史。父亲张敞,是侍御史、度支尚书、吴国内史。张茂度做官担任宋武帝的太尉主簿、扬州中从事,逐步升为别驾。

武帝西伐刘毅,北伐关洛,皆居守留任州事。

武帝西上讨伐刘毅,北出讨伐关中、洛阳,他都留守担任州中事务。

出爲都督、广州刺史、平越中郎将,绥静百越,岭外安之。

后来出京担任都督、广州刺史、平越中郎将,绥靖百越,岭外得以安定。

元嘉元年,爲侍中、都督、益州刺史。

元嘉元年,他做侍中、都督、益州刺史。

帝讨荆州刺史谢晦,诏益州遣军袭江陵。

文帝讨伐荆州刺史谢晦,诏令益州派兵袭击江陵。

晦平,西军始至白帝。

谢晦平定,西军才到达白帝。

茂度与晦素善,议者疑其出军迟留。

张茂度与谢晦平时很要好,议论的人怀疑他是故意出兵迟缓。

弟邵时爲湘州刺史,起兵应大驾。

弟弟张邵当时担任湘州刺史,起兵响应皇帝大驾。

上以邵诚节,故不加罪。

皇上因为张邵忠诚,所以没有对他加罪。

累迁太常,以脚疾出爲义兴太守。

逐渐调任太常,因为脚病调出京城任义兴太守。

上从容谓曰: 勿以西蜀介怀。

皇上从容地告诉他说: 不要老把西蜀的事挂在心里。

对曰: 臣不遭陛下之明,墓木拱矣。

他回答道: 臣如果不是遇上陛下英明,墓上的树该有一把粗了。

后爲都官尚书,以疾就拜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

后来担任都官尚书,因为疾病做了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

茂度内足于财,自绝人事,经始本县之华山爲居止。

张茂度家内财产丰足,自动断绝人事来往,开始营建本县的华山为居住地。

优游野泽,如此者七年。

悠闲地游历山野湖泽,这样过了七年。

十八年,除会稽太守。

元嘉十八年,任命为会稽太守。

素有吏能,职事甚理。

他一向很有做官的能力,职务内的事情都做得很好。

岱初作遗命,分张家财,封置箱中,家业张减,随复改易,如此十数年。

死在官任上,谥号为恭子。他的儿子叫张演,位居太子中舍人。张演的四个弟弟是张镜、张永、张辩、张岱,都很有名,当时称为张氏五龙。

諡曰贞子。绪字思曼,岱兄子也。

○张绪张绪字思曼,是张岱哥哥的儿子。

父演,宋太子中舍人。

父亲张演,是宋朝的太子中舍人。

绪少知名,清简寡欲,从伯敷及叔父镜、从叔畅并贵异之。

张绪少年知名,清简寡欲,他的堂伯张敷和叔父张镜、堂叔张畅都认为他很高贵奇异。

镜比之乐广,敷云 是我辈人 。

张镜把他比作乐广,张敷称 与我们是同一类人 。

畅言于孝武帝,用爲尚书仓部郎。

张畅向孝武帝推荐,任用他做尚书仓部郎。

都令史谘详郡县米事,绪萧然直视,不以经怀。

都令史让他详细介绍一下郡县储米的情况,张绪肃然直视,对这些很不在意。

宋明帝每见绪,辄叹其清淡。

宋明帝每次见到张绪,就赞叹他的清淡。

转太子中庶子、本州大中正,迁司徒左长史。

调转为太子中庶子、本州大中正,升为司徒左长史。

吏部尚书袁粲言于帝曰: 臣观张绪有正始遗风,宜爲宫职。

吏部尚书袁粲告诉皇帝说: 臣看张绪有正始遗风,应该担任宫中职务。

复转中庶子。

又转为中庶子。

后爲侍中,迁吏部郎,参掌大选。

后来做了侍中,调任吏部郎,参与掌管大选。

元徽初,东宫官罢,选曹拟舍人王俭爲格外记室。

元徽初年,东宫官员罢免,选曹打算让舍人王俭为格外记室。

绪以俭人地兼美,宜转秘书丞。

张绪认为王俭人才地位都很美,应该转为秘书丞。

从之。

依从了他。

绪又迁侍中,尝私谓客曰: 一生不解作诺。

张绪又调任侍中,曾经私下对客人说: 我一生不懂得惟诺应承。

有以告袁粲、褚彦回者,由是出爲吴郡太守,绪初不知也。

有人把这话告诉给了袁粲、褚彦回,由此把他调出京城去做吴郡太守,而张绪起初并不知道。

升明二年,自祠部尚书爲齐高帝太傅长史。

升明二年从祠部尚书转为齐高帝太傅长史。

建元元年,爲中书令。

建元元年担任中书令。

绪善谈玄,深见敬异。

张绪善于谈玄,很被人敬重并觉得惊异。

仆射王俭尝云: 绪过江所未有,北士可求之耳。

仆射王俭曾说: 张绪在过江南渡的人物中没有能比的,在北方的士人中可以寻求。

不知陈仲弓、黄叔度能过之不?

不知道汉代的陈仲弓、黄叔度是否能超过他?

驾幸庄严寺听僧达道人讲维摩,坐远不闻绪言,上难移绪,乃迁僧达以近之。

皇帝驾临庄严寺听僧达道人讲《维摩》经,因为坐得太远听不到张绪说话,皇上不便让张绪移动,便让僧达道人迁移地点,以便接近他。

时帝欲用绪爲右仆射,以问王俭。

当时皇帝想任用张绪为右仆射,问王俭的意见。

俭曰: 绪少有清望,诚美选也。

王俭说: 张绪少年时候就有美好的声望,确是很好的人选。

南士由来少居此职。

南方士人向来很少担任这一职务。

褚彦回曰: 俭少年或未忆耳,江左用陆玩、顾和,皆南人也。

褚彦回说: 王俭的少年时代可能记不起来了,江东任用的陆玩、顾和,都是南方人。

俭曰: 晋氏衰政,不可爲则。

王俭说: 晋朝政治衰落,不可作为楷模。

先是绪诸子皆轻侠,中子充少时又不护细行,俭又以爲言,乃止。

先前张绪的几个儿子都是轻侠,中间的儿子张充少年时又不拘小节,王俭又一次进言,便放下了。

及立国学,以绪爲太常卿,领国子祭酒,以王延之代绪爲中书令。

后来成立了国学,让张绪担任太常卿,兼国子祭酒;让王延之代替张绪为中书令。

何点叹曰: 晋以子敬、季琰爲此职,今以王延之、张绪爲之,可谓清官。

何点赞叹说: 晋朝以子敬、季延担任此职,现在以王延之、张绪担当,可以说是清雅官职。

后接之者,实爲未易。

以后接替的人,实在是不容易。

绪长于周易,言精理奥,见宗一时。

张绪长于《周易》,语言精辟,道理深奥,一时间被奉为宗法。

常云 何平叔不解易中七事 。

他常常说: 何平叔不懂《易》中的七个问题。

武帝即位,转吏部尚书,祭酒如故。

武帝即位,转任吏部尚书,祭酒职务依旧。

永明二年,领南郡王师,加给事中。

永明二年,兼任南郡王师,加官给事中。

三年,转太子詹事,师、给事如故。

三年,转为太子詹事,王师、给事中职务依旧。

绪每朝见,武帝目送之,谓王俭曰: 绪以位尊我,我以德贵绪。

张绪每次朝见,武帝目送着他,对王俭说: 张绪因为地位尊崇我,我因为道德珍视张绪。

迁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师如故,给亲信二十人。

调任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王师职依旧,配给亲信二十人。

复领中正。

又兼任中正。

长沙王晃属选用吴郡闻人邕爲州议曹,绪以资籍不当,执不许。

长沙王萧晃嘱托选用吴郡人闻人邕为州议曹,张绪因为他资格不当,坚持不答应。

晃遗书于绪固请之,绪正色谓晃信曰: 此是身家州乡,殿下何得见逼。

萧晃写信给张绪坚持请求,张绪严肃地对萧晃的送信人说: 这是我身家所在的州乡,殿下怎能强逼?

乃止。

才算罢了。

绪吐纳风流,听者皆忘饥疲,见者肃然如在宗庙。

张绪谈吐风流,听的人都忘记了饥饿和疲劳,见到的人态度肃然如同置身于宗庙。

虽终日与居,莫能测焉。

即使终日和他住在一起,也无法测度他。

刘悛之爲益州,献蜀柳数株,枝条甚长,状若丝缕。

刘悛任职于益州,给武帝献了几棵蜀地的柳树,枝条很长,形状像是丝缕。

时旧宫芳林苑始成,武帝以植于太昌灵和殿前,常赏玩咨嗟,曰: 此杨柳风流可爱,似张绪当年时。

当时旧宫芳林苑刚刚建成,武帝把它们种在太昌灵和殿前,常常玩赏嗟叹,说: 这些杨柳风流可爱,很像张绪当年的样子。

其见赏爱如此。

他就是如此地受到赏爱。

王俭爲尚书令、丹阳尹,时诸令史来问讯,有一令史善俯仰,进止可观。

王俭担任尚书令、丹阳尹,当时各位令史前来拜访,有一个令史善于俯仰,举止美观。

俭赏异之,问曰: 经与谁共事?

王俭对他十分欣赏和惊异,问他说: 曾经和谁共过事?

答云: 十余岁在张令门下。

回答说: 十多岁时在张令门下。

俭目送之。

王俭一直目送着他。

时尹丞殷存至在坐,曰: 是康成门人也。

当时尹丞殷存至在座,说: 这是康成的弟子。

七年,竟陵王子良领国子祭酒,武帝敕王晏曰: 吾欲令司徒辞祭酒以授张绪,物议以爲如何?

永明七年,竟陵王萧子良兼任国子祭酒,武帝给王晏下诏说: 我想让司徒辞去祭酒把它授给张绪,众人的议论以为怎样?

子良竟不拜,以绪领国子祭酒。

萧子良终于没有上任,以张绪兼任国子祭酒。

绪口不言利,有财辄散之。

张绪口不言利,有财物就分散掉。

清谈端坐,或竟日无食。

端坐清谈,有时一整天也不吃饭。

门生见绪饥,爲之办餐,然未尝求也。

仆人们见张绪饿了,就为他备饭,然而他自己却没有要求过。

死之日,无宅以殡,遗命 凶事不设柳翣,止以芦葭。

死了以后,没有房宅殡殓,他遗嘱 丧事不设柳謔做棺饰,只用芦葭。

车需车引柩,灵上置杯水香火,不设祭 。

丧车拉着灵柩,灵柩上放上一杯水和香火,不设祭品 。

瑰有子十二人,常云 中应有好者 。

堂弟张融很尊敬张绪,侍奉他像亲兄长一样。抱着酒在张绪的灵前酌饮痛哭说: 阿兄风流忽然终止。

子率知名。率字士简,性宽雅。

追赠为散骑常侍、特进、光禄大夫,谥号简子。○张率张率字士简,性格宽厚文雅。

十二能属文,常日限爲诗一篇,或数日不作,则追补之,稍进作赋颂,至年十六,向作二千馀首。

十二岁能写文章,常常每天规定写诗一篇,有时几天不作,就加以追补,逐渐进而写作赋颂,到了十六岁,过去的作品已有两千余首。

有虞讷者见而诋之,率乃一旦焚毁,更爲诗示焉,托云沈约。

有个叫虞讷的见了以后加以诋毁,于是张率有一天把它们全部烧毁,重新作了一首诗拿给他看,托名是沈约所作。

讷便句句嗟称,无字不善。

虞讷于是句句称赞,无字不佳。

率曰: 此吾作也。

张率说: 这是我的作品。

讷惭而退。

虞讷惭愧地退走了。

时陆少玄家有父澄书万馀卷,率与少玄善,遂通书籍,尽读其书。

当时陆少玄家里有他父亲的书一万多卷,张率与陆少玄要好,于是互通书籍,全部读完了他家的书。

建武三年,举秀才,除太子舍人,与同郡陆倕、陆厥幼相友狎。

齐朝建武三年,举为秀才,任命为太子舍人,和同郡的陆翺、陆厥幼年的时候互相亲昵友好。

尝同载诣左卫将军沈约,遇任昉在焉。

曾经同车到左卫将军沈约那里去,遇到任窻也在那里。

约谓昉曰: 此二子后进才秀,皆南金也,卿可识之。

沈对任说: 这两位少年是后进秀才,都是南国的金子,您可以认识一下。

由此与昉友。

由此与任窻成了朋友。

梁天监中,爲司徒谢朏掾,直文德待诏省,敕使抄乙部书,又使撰古妇人事。

梁朝天监年间,担任司徒谢紻的属官,在文德待诏省值勤,诏令让他抄录乙部书,又让他撰写古代妇女的故事。

使工书人琅邪王琛、吴郡范怀约等写给后宫。

让擅长书法的琅笽人王琛、吴郡人范怀约等抄写给后宫。

率取假东归,论者谓爲傲世,率惧,乃爲待诏赋奏之,甚见称赏。

张率请假东归,谈论者认为他是傲世,张率很害怕,于是写了一篇《待诏赋》上奏,很受赞赏。

手敕答曰: 相如工而不敏,枚臯速而不工,卿可谓兼二子于金马矣。

皇上手诏答复说: 司马相如精细而不敏捷,枚皋迅捷而不精美,卿可以说是在金马门兼具了二人的优长。

又侍宴赋诗,武帝别赐率诗曰: 东南有才子,故能服官政,余虽惭古昔,得人今爲盛。

又曾经参加皇上的宴会作诗,武帝单独赐张率一首诗说: 东南有才子,故能服官政,余虽惭古昔,得人今为盛。

率奏诗往反六首。

张率奏诗往返六首。

后引见于玉衡殿,谓曰: 卿东南物望,朕宿昔所闻。

后来武帝在玉衡殿召见他,对他说: 卿在东南很有声望,朕很早就听说。

卿言宰相是何人,不从天下,不由地出。卿名家奇才,若复以礼律爲意,便是其人。

您说宰相应该是谁,不从天上掉下来,不从地下冒出来,卿是名家奇才,如果又肯留心礼法律令,便是这种人选。

秘书丞天下清官,东南望胄未有爲之者,今以相处,爲卿定名誉。

秘书丞是天下最清雅的官,东南有名望的世族还没有人担任过,今天把它授给您,为卿立定名誉。

寻以爲秘书丞,掌集书诏策。

很快就任命他做了秘书丞,掌管集书诏策。

四年,禊饮华光殿,其日河南国献赤龙驹,能拜伏,善舞。诏率与到溉、周兴嗣爲赋,武帝以率及兴嗣爲工。

天监四年的一天,在华光殿禊饮,这天河南国献了一匹赤龙驹,能伏拜,善跳舞,诏令张率和到溉、周兴嗣作赋,武帝以张率和周兴嗣的作品为优秀。

其年,父忧去职。

这一年,张率因为父亲去世而离职。

有父时妓数十人,其善讴者有色貌,邑子仪曹郎顾珖之求娉,讴者不愿,遂出家爲尼。

他父亲在世时的艺妓有几十人,其中善唱的一个非常漂亮,同乡的仪曹郎顾王光之前来求婚,歌女不同意,于是出家为尼。

尝因斋会率宅,珖之乃飞书言与率奸。

她曾因为斋醮在张率的家里相会,顾王光之便写匿名信说她与张率奸淫。

南司以事奏闻,武帝惜其才,寝其奏,然犹致时论。

南司把这事报告了皇帝,武帝爱惜他的才能,压下了这件事,但是仍然引起了当时的议论。

服阕,久之不仕。

服丧期满,很长时间没有任职。

七年,除中权建安王中记室参军,俄直寿光省,修丙丁部书抄。

天监七年,任命为中权建安王记室参军,不久在寿光省值勤,负责修丙、丁部书抄。

累迁晋安王宣惠谘议参军。

逐步调任晋安王宣惠咨议参军。

率在府十年,恩礼甚笃。

张率在府中十年,恩情礼遇很宽厚。

后爲扬州别驾。

后来做扬州别驾。

率虽历居职务,未尝留心簿领。

张率虽然历任多种职务,却不曾留心簿籍。

及爲别驾奏事,武帝览牒问之,并无对,但答云: 事在牒中。

到了做别驾时有事上奏,武帝看了奏章提出问题,他都不能对答,只是说: 情况都在奏章中。

帝不悦。

武帝很不高兴。

后历黄门侍郎。

后来又做了黄门侍郎。

出爲新安太守,丁所生母忧卒。

出京担任新安太守,遭到了生母的丧事而去世。

率嗜酒不事,于家务尤忘怀。

张率酷爱喝酒,不爱管事,对于家务尤其不在意。

在新安遣家僮载米三千石还宅,及至遂耗太半。

在新安他曾经派家僮载米三千石回家,等运到家便损耗了一大半。

率问其故,答曰: 雀鼠耗。

张率询问原因,回答说: 雀鼠损耗。

率笑而言曰: 壮哉雀鼠。

张率笑着说: 好雄壮的雀鼠!

竟不研问。

终于也没再追问。

自少属文,七略及艺文志所载诗赋,今亡其文者,并补作之。

他从幼年写文章,《七略》和《艺文志》所载的诗赋,今天遗失原文的,都进行了补作。

身死之日,家无遗财,唯有文集并书千馀卷,酒米数瓮而已。

他所著的《文衡》十五卷、文集四十卷流行在世间。○张稷

稷字公乔,瑰弟也。

张稷字公乔,幼年时就有孝顺的品德。

幼有孝性,所生母刘无宠,遘疾。

他的生母刘氏不受宠爱,得了疾病。

时稷年十一,侍养衣不解带,每剧则累夜不寝。

当时张稷十一岁,侍养母亲衣不解带,每当病重时,则一连几夜不睡。

及终,毁瘠过人,杖而后起。

母亲去世以后,他哀伤过人,拄着拐杖才能起来。

见年辈幼童,辄哽咽泣泪,州里谓之淳孝。

见了年辈相同的幼童,就哽咽流泪,州里的人们称他是淳孝。

长兄玮善弹筝,稷以刘氏先执此伎,闻玮爲清调,便悲感顿绝,遂终身不听之。

长兄张玮善于弹筝,张稷因为母亲刘氏曾经先会这一艺术,所以听见张玮弹奏《清调》,便觉得悲伤欲绝,于是便终身不再听它。

性疏率,朗悟有才略,起家着作佐郎,不拜。

他性格随便,开朗聪悟而有才略,起家为官先任著作佐郎,没有上任。

父永及嫡母丘相继殂,六年庐于墓侧。

父亲张永和嫡母丘氏相继去世,六年中建房住在墓旁。

齐永明中,爲豫章王嶷主簿,与彭城刘绘俱见礼接,未尝被呼名,每呼爲刘四、张五。

齐朝永明年间,担任豫章王萧嶷的主簿,和彭城的刘绘都受到礼待,不曾被呼叫名字,常常被称呼为刘四、张五。

以贫求爲剡令,略不视事,多爲小山游。

因为家贫,请求做剡县令,平时不问政务,常常进行小山漫游。

会山贼唐宇之作乱,稷率厉部人保全县境。

正遇上山贼唐宇之作乱,张稷率领部下保全了县境。

所生母刘先假葬琅邪黄山,建武中改申葬礼,赙助委积。

生母刘氏先是假葬在琅笽黄山,建武年间改行葬礼,别人资助的物品堆积很多。

于时虽不拒绝,事毕随以还之。

当时虽然没有拒绝,事后又随着归还了他们。

自幼及长,数十年中,常设刘氏神座。

从幼年到成年,几十年中,常年设着刘氏的神座。

出告反面,如事生焉。

外出相告,回来面见,如同侍奉活人。

历给事中黄门侍郎,新兴、永甯二郡太守。

历任给事中黄门侍郎、新兴、永宁二郡太守。

郡犯私讳,改永宁爲长宁。

郡名犯了私人的忌讳,所以改永宁为长宁。

永元末,爲侍中,宿卫宫城。

永元末年,担任侍中,守卫宫城。

梁武师至,兼卫尉江淹出奔,稷兼卫尉卿,副王莹都督城内诸军事。

梁武帝的军队开到,兼卫尉江淹出逃,张稷兼卫尉卿,为王莹的副官,都督城内诸军事。

时东昏淫虐,北徐州刺史王珍国就稷谋,乃使直合张齐行弑于含德殿。

当时东昏侯荒淫暴虐,北徐州刺史王国珍来找张稷进行谋划,于是便派直阁张齐行刺于含德殿。

稷乃召右仆射王亮等列坐殿前西锺下,议遣国子博士范云、中书舍人裴长穆等使石头城诣武帝,以稷爲侍中、左卫将军,迁大司马左司马。

张稷于是召右仆射王亮等人列坐在殿前西面的大钟下面,商议派国子博士范云、中书舍人裴长穆等人,出使前往石头城见武帝,以张稷为侍中、左卫将军,改任大司马左司马。

梁朝建,爲散骑常侍,中书令。

梁朝建立,他做散骑常侍、中书令。

及上即位,封江安县子,位领军将军。

皇上即位后,封为江安县子,位居领军将军。

武帝尝于乐寿殿内宴,稷醉后言多怨辞形于色。

武帝曾在乐寿殿内设宴,张稷在酒醉后话多,怨忿流露在外。

帝时亦酣,谓曰: 卿兄杀郡守,弟杀其君,袖提帝首,衣染天血,如卿兄弟,有何名称。

武帝当时也喝得很多,对他说: 你的哥哥杀死郡守,弟弟杀死君王,袖中提着皇帝的头颅,衣服染有天子的鲜血,像卿家兄弟,叫什么名号?

稷曰: 臣乃无名称,至于陛下不得言无勋。

张稷说: 臣本是无有名号,至于陛下,则不能说臣无有功勋。

东昏暴虐,义师亦来伐之,岂在臣而已。

东昏暴虐,您的义师也来讨伐,难道只有臣下而已?

帝埒其须曰: 张公可畏人。

武帝捋着胡须说: 张公实在可畏!

中丞陆杲弹稷云: 领军张稷,门无忠贞,官必险达,杀君害主,业以爲常。

中丞陆杲弹劾张稷说: 领军张稷,门风无有忠贞,做官必求显达,杀君害主,成为常事。

武帝留中竟不问。

武帝把奏表留在宫中,终不过问。

累迁尚书左仆射。

后来逐步改任尚书左仆射。

帝将幸稷宅,以盛暑留幸仆射省。

武帝将要到张稷住宅中去,因为正在盛暑,留在了仆射省。

旧临幸供具,皆酬太官馔直。

旧时迎待皇上的用物,都交给宫官作为饭资。

帝以稷清贫,手诏不受。

武帝因为张稷清贫,手写诏令不予接受。

宋时孝武帝经造张永,至稷三世,并降万乘,论者荣之。

宋朝时孝武帝曾经路过而到了张永家,到张稷已经三代,都有天子降临,论者很以为荣耀。

稷虽居朝右,每惭口实,乃名其子伊字怀尹,霍字希光,畯字农人。

张稷虽然官居朝廷高位,却常常因成为话柄而惭愧,于是便把他的儿子取名伊字怀尹,霍字希光,字农人。

同字不见,见字不同,以旌其志。

同字不见,见字不同,以标明他的志向。

既惧且恨,乃求出,许之。

他既怕且恨,便请求出京任职,朝廷准许了。

出爲青冀二州刺史,不得志,常闭合读佛经。

调出担任青、冀二州刺史,很不得志,常常关上阁门读佛经。

禁防宽弛,僚吏颇致侵扰。

防备松弛,官吏们常受到侵扰。

州人徐道角等夜袭州城,乃害之。

本州人徐道角等人夜里袭击州城,于是将他杀害。

有司奏削爵土。

有关方面奏请削去了他的封爵和封地。

稷性明烈,善与人交,历官无畜聚,奉禄皆颁之亲故,家无馀财。

张稷性情明捷刚烈,善于与人结交,历来做官都没有积蓄,薪水都送给了亲友,家中没有多余的钱财。

爲吴兴太守,下车存问遗老,引其子孙置之右职,政称宽恕。

做吴兴太守时,刚到任就去访问遗老,任用他们的子孙担任高级职务,政治以宽恕而被称道。

初去郡就仆射征,道由吴,乡人候稷者满水陆。

起初离开郡里而接受做仆射的征召,路经吴地,乡里等候张稷的人布满水中和陆地。

稷单装径还都下,人莫之识,其率素如此。

张稷装束简单地直接回到都城,人们都不认识他,他就是这样地朴素而率直。

稷子嵊。

张稷的长女张楚媛嫁给了会稽孔氏,没生子女,返归本家。在遇到张稷被害的时候,女儿见刀砍来,以身体遮挡,先于父亲而死。○张嵊

嵊字四山。

张嵊字四山。

稷初爲剡令,至嵊亭生之,因名嵊,字四山。

他的父亲张稷起初去做剡县令,走到嵊亭,生了他,于是就取名叫嵊,字四山。

少敦孝行,年三十馀,犹斑衣受稷杖,动至数百,收泪欢然。

他少年的时候就很有孝行,三十岁时,还穿着彩衣受张稷的杖打,常常多到几百下,收了眼泪仍然是欢喜的样子。

方雅有志操,能清言,感家祸,终身蔬食布衣,手不执刀刃,不听音乐。

他方正文雅而有志向和操守,能够清谈。感于家庭的灾祸,终身都是吃蔬菜,穿布衣,手里不拿刀,不听音乐。

弟淮言气不伦,嵊垂泣训诱。

他的弟弟张淮言谈气质不合常规,张嵊就流着眼泪对他进行教训诱导。

起家秘书郎,累迁镇南湘东王长史、寻阳太守。

他最初官任秘书郎,逐步升迁为镇南湘东王长史、寻阳太守。

王暇日玄言,因爲之筮,得节卦,谓嵊曰: 卿后当东入爲郡,恐不得终其天年。

湘东王闲暇的时候谈玄,于是为他占卜,得到的是《节卦》,便对张嵊说: 你以后会东入为郡中长官,但恐怕不能终其天年。

嵊曰: 贵得其所耳。

张嵊说: 贵在得到适当的地位罢了。

时伏挺在坐,曰: 君王可畏人也。

当时伏挺在座,说: 君王令人可畏!

还爲太府卿,吴兴太守。

回来后担任太尉卿、吴兴太守。

侯景围建邺,遣弟伊率郡兵赴援。

侯景围困建邺,他派弟弟张伊率领郡中的兵士前往增援。

城陷,御史中丞沈浚违难东归,嵊往见之,谓曰: 贼臣凭陵,人臣效命之日,今欲收集兵刃,保据贵乡,虽复万死,诚亦无恨。

城被攻陷,御史中丞沈浚逃难东归故乡,张嵊前往见他,对他说: 贼臣侵逼,是人臣效命的时候,现在我打算收集兵器,在贵乡坚守,即使是万死,也决无悔恨。

浚固劝嵊举义。

沈浚坚决劝张嵊举义。

时邵陵王纶东奔至钱唐,闻之,遣前舍人陆丘公板授嵊征东将军。

当时邵陵王萧纶东奔到了钱塘,听到消息后,派遣前舍人陆丘公任命张嵊为征东将军。

嵊曰: 天子蒙尘,今日何情复受荣号。

张嵊说: 天子遇到危难,今天有什么情绪再接受这光荣称号?

留板而已。

只把命令留下而已。

贼行台刘神茂攻破义兴,遣使说嵊,嵊斩其使,仍遣军破神茂。

贼军的行台刘神茂攻破义兴,派遣使者游说张嵊,张嵊杀死了他们的使者,仍然派军队进攻刘神茂。

侯景乃遣其中军侯子鉴助神茂击嵊。

侯景派遣他的中军侯子鉴帮助刘神茂攻张嵊。

嵊军败,乃释戎服坐于听事。

张嵊的军队失败,他脱去军服坐在厅堂当中。

贼临以刃终不屈,执以送景。

贼兵到来用刀逼着他,他终不屈服,被抓住送给侯景。

景将舍之,嵊曰: 速死爲幸。

侯景将要把他释放,张嵊说: 赶快杀死是我的幸运。

乃杀之。

于是杀死了他。

子弟遇害者十馀人。

子弟遇害的有十多人。

景欲存其一子嵊曰: 吾一门已在鬼录,不就尔处求恩。

侯景想保留他的一个儿子,张嵊说: 我全家已经写入了鬼的名单,不在你处求恩典。

于是皆死。

于是全都死掉。

贼平,元帝追赠侍中、中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諡忠贞子。

贼平以后,元帝追赠他为侍中、中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号忠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