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 卷五十一
子劢。劢字文约,弱不好弄,喜愠不形于色。
萧劢字文约,自幼不爱玩耍,喜怒不形于色。
位太子洗马,母忧去职,殆不胜丧。
作太子洗马时,因母去世而辞官,由于悲痛伤身几乎难以操办丧事。
每一思至,必徒步之墓。
每当想到母亲,必定要徒步到墓上去。
或遇风雨,仆卧中路,坐地号恸,起而复前,家人不能禁。
有时遇到风雨,摔倒在半路上,便坐在地上痛哭,然后起来再往前走,家里人也阻拦不住。
景特所锺爱,曰: 吾百年后,其无此子乎。
父亲萧景特别喜爱他,曾说: 我百年之后,怎能少了这样的儿子呢。
使左右节哭。
吩咐左右人关照他节哀。
服阕,除太子中舍人。
丧服期满后,被任为太子中舍人。
景薨于郢镇,或以路远,秘其凶问,以疾渐爲辞。
萧景死在郢州,因为路远,别人就对他隐瞒了凶讯,而谎称是病重。
劢乃奔波,届于江夏,不进水浆者七日。
萧劢于是奔波前往,赶到江夏,已是七天水米未进。
庐于墓所,亲友隔绝。
埋葬父亲后,他在墓旁结庐而眠,断绝亲友往来。
会叔父昙下诏狱,劢乃率昆弟群从同诣大理,虽门生故吏,莫能识之。
这时他叔父萧昙被朝廷逮捕下狱,他带领家中兄弟们一起赶到大理上诉,由于他劳累哀痛日久而形容憔悴,以至于他家的门生故吏也没有人认出他来。
后袭封吴平侯,对扬王人,悲恸呜咽,傍人亦爲陨涕。
后来承袭父爵为吴平侯,在册封仪式上,面对朝廷官吏,悲痛呜咽,旁边人看了也为之掉泪。
除淮南太守,以善政称。
作淮南太守时,因治理有方而被称颂。
迁宣城内史,郡多猛兽,常爲人患,及劢在任,兽暴爲息。
后改任宣城内史,境内多猛兽,经常危害人民,萧劢到任后,野兽的危害得到治理。
又迁豫章内史,道不拾遗,男女异路。
又改任豫章内史,结果境内路不拾遗,男女有别而道不同行。
徙广州刺史,去郡之日,吏人悲泣,数百里中,舟乘填塞,各齎酒肴以送劢。
后调任广州刺史,当离开豫章郡时,官吏百姓都悲痛落泪,沿途几百里舟车堵塞,人们都带着酒食来给他送行。
劢人爲纳受,随以钱帛与之。
萧劢都接收下来,但随后又给予他们钱财。
至新淦县岓山村,有一老姥以盘擎鳅鱼,自送舟侧奉上之,童儿数十人入水扳舟,或歌或泣。
走到新淦县山斤山村时,有一位老太太用盘子托着泥鳅,从送行的船侧奉献上来,又有几十名少年跳进水里给他拉船,又是唱歌,又是流泪。
广州边海,旧饶,外国舶至,多爲刺史所侵,每年舶至不过三数。
广州地处沿海,向来是富庶地区,外国商船到此,多被当地刺史盘剥侵夺,所以每年来船不过三几次。
及劢至,纤豪不犯,岁十馀至。
自萧劢到此,对他们秋毫无犯,于是一年就有十几趟到来。
俚人不宾,多爲海暴,劢征讨所获生口宝物,军赏之外,悉送还台。
当地的俚族人不顺服,经常在海上行凶抢劫,萧劢对他们进行讨伐,俘获的人口财物,除犒赏军队外,全部送交朝廷。
前后刺史皆营私蓄,方物之贡,少登天府。
他以前的刺史们都营私中饱,当地的土产贡品多被私吞,很少能进入朝廷仓库。
自劢在州,岁中数献,军国所须,相继不绝。
自从萧劢到任,一年里向朝廷进奉数次,国家军政所需的资财,源源不断地输送。
武帝叹曰: 朝廷便是更有广州。
梁武帝感叹道: 朝廷算是又添了一个广州。
有诏以本号还朝,而西江俚帅陈文彻出寇高要,又诏劢重申蕃任。
有诏令让他以本号还朝,这时西江的俚人头领陈文彻窜犯高要,于是又下诏让萧劢再任原职。
未几,文彻降附。
不久陈文彻投降归附。
劢以南江危险,宜立重镇,乃表台于高凉郡立州。
萧劢认为南江地方险要,应该设立重镇,于是上表朝廷,建议在高氵京郡设州一级建制。
敕仍以爲高州,以西江督护孙固爲刺史。
朝廷下令改为高州,命西江督护孙固为刺史。
征爲太子左卫率。
征召萧劢回朝任太子左卫率。
劢性率俭,而器度宽裕,左右尝将羹至胸前翻之,顔色不异,徐呼更衣。
萧劢生性率直有节制,而且气量宽宏。一次手下人曾把一碗菜汤不慎打翻在他胸前,他脸色不变,慢声叫人给他换衣服。
聚书至三万卷,披翫不倦,尤好东观汉记,略皆诵忆。
他收藏图书多达三万卷,披阅观览而不知疲倦,尤其爱读《东观汉记》,大部分都能背诵下来。
陈太妃生临川靖惠王宏、南平元襄王伟。
刘显曾经拿着书考问他,他对答如流,甚至卷次和行数都不出错误。
吴太妃生安成康王秀、始兴忠武王憺。
他很少结交朋友,只和河东裴子野、范阳张缵关系密切。
费太妃生鄱阳忠烈王恢。长沙宣武王懿字元达,文帝长子也。
萧劢死在回京的路上,追赠侍中,谥为光侯。长沙宣武王萧懿,字元达,是梁文帝的长子。
少有令誉,解褐齐安南邵陵王行参军,袭爵临湘县侯。
他从小就有美誉,出仕任齐安南邵陵王的行参军。承袭爵位为临湘县侯。
历位晋陵太守,以善政称。
历任晋陵太守,以美政而得到当时人的称赞。
永明末,爲梁、南秦二州刺史,加督。
永明末年,任梁、南秦二州刺史,加都督。
是岁,魏军入汉中,遂围南郑。
当年,魏军入侵汉中,进而围困南郑。
懿随机拒击,乃解围遁去。
萧懿随机应变,领兵出击,魏军于是解围逃走。
又遣氐帅杨元秀攻取魏历城等六戍。
他又派氐人统率杨元秀攻打并夺取了魏国的历城等六处戍地。
魏人震惧,边境遂宁。
魏人十分震惊,于是边境得以安宁。
永元二年,裴叔业据豫州反,懿以豫州刺史领历阳、南谯二郡太守讨之,叔业惧,遂降魏。
永元二年,裴叔业占据豫州反叛,萧懿以豫州刺史的身份率领历阳、南谯二郡太守前去讨伐,裴叔业十分害怕,便投降了北魏。
武帝时在雍州,遣典签赵景悦说懿兴晋阳之甲,诛君侧之罪。
梁武帝当时在雍州,派了典签赵景悦来劝说萧懿兴兵起义,清除国君身旁的佞臣,清算他们的罪行。
懿不答。
但萧懿没有答复。
既而平西将军崔慧景入寇,奉江夏王宝玄围台城,齐室大乱,驰信召懿。
不久,平西将军崔慧景入侵,拥戴江夏王萧宝玄围困台城。齐王室大乱,便派快马送急信召萧懿救援。
懿时方食,投箸而起,率锐卒三千人入援。
当时萧懿正在吃饭,他把筷子一扔,拍案而起,率领精兵三千人赶去救援。
武帝驰遣虞安福下都说懿曰: 诛贼之后,则有不赏之功,当明君贤主,尚或难立;况于乱朝,何以自免。
梁武帝又派遣虞安福飞速前往都城,劝说萧懿: 杀贼之后,便有了盖世的大功,即使遇到明君贤主在位,也难以自全;何况现在正是昏乱的朝廷,怎么能够免于灾祸?
若贼灭之后,仍勒兵入宫,行伊、霍故事,此万世一时。
如果在消灭贼寇之后,立即领兵入朝,按照古代贤相伊尹、霍光的办法实行,这是万世难逢的机会。
若不欲尔,便放表还历阳,托以外拒爲事,则威振内外,谁敢不从。
如果不这样做,便上表请求回到历阳,以抵御外患为借口,这样威震天下,谁敢不听从!
一朝放兵,受其厚爵,高而无人,必生后悔。
否则一朝放弃兵权,接受朝廷的高官厚禄,地位很高而手下无人,以后一定会有后悔的时候。
长史徐曜甫亦苦劝,并不从。
长史徐曜甫也苦苦劝谏,萧懿一概不听。
慧景遣其子觉来拒,懿击大破之,乘胜而进,慧景衆溃,追斩之。
崔慧景派他的儿子崔觉前来接战,萧懿发起进攻,大败崔觉,并乘胜前进。崔慧景的军队溃败,一阵追击,萧懿斩了崔慧景。
授尚书令、都督征讨水陆诸军事。
朝廷封他为尚书令、都督征讨水陆诸军事。
时东昏肆虐,茹法珍、王咺之等执政,宿臣旧将,并见诛夷。
当时东昏侯萧宝卷暴虐无道,胡作非为,茹法珍、王口亘之等人掌握朝政大权,老臣旧将都被残杀。
懿既勋高,独居朝右,深爲法珍等所惮,乃说东昏,将加酷害。
萧懿功勋极高,独自居于朝廷,茹法珍等十分害怕他,他们便劝说东昏侯,准备施毒计害死萧懿。
徐曜甫知之,密具舟江渚,劝令西奔。
徐曜甫得知消息,暗地里准备好船只停在江边,劝告他往西逃亡。
懿不从,曰: 古皆有死,岂有叛走尚书令邪?
萧懿不肯听从,他说: 自古以来,人都有一死,岂有叛变逃走的尚书令?
寻见留省赐药,与弟融俱殒。
不久,朝廷派人赐下毒药,萧懿和弟弟萧融一同死去。
谓使者曰: 家弟在雍,深爲朝廷忧之。
萧懿死前对使者说: 家弟在雍州,我深为朝廷担忧。
中兴元年,赠司徒。
中兴元年,追赠为司徒。
宣德太后临朝,改赠太傅。
宣德太后临朝听政,又改封为太傅。
天监元年,追崇丞相,封长沙郡王,諡曰宣武。
天监元年,追尊为丞相,封长沙郡王,谥号宣武。
给九旒鸾辂、黄屋左纛,葬礼依晋安平王故事。
赐给九旒的鸾车,黄屋左纛,葬礼依照晋朝安平王的规矩。
懿名望功业素重,武帝本所崇敬。
萧懿名望功勋一向很高,梁武帝本来就很崇敬他。
帝以天监元年四月丙寅即位,是日即见褒崇。
武帝在天监元年四月初八即位,当天立即表彰和追封萧懿。
戊辰,乃始赠第二兄敷、第四弟畅、第五弟融。
初十,才封赠二哥萧敷、四弟萧畅、五弟萧融。
至五月,有司方奏追皇考皇妣尊号,迁神主于太庙。
到五月,有关方面才上奏追尊武帝父母的封号,并将神主迁入太庙。
帝不亲奉,命临川王宏侍从。
皇帝没有亲自奉送,而让临川王萧宏侍从。
子慎嗣。业弟藻。
七月,皇帝坐在殿前平台上,派兼太尉、散骑常侍王玢奉策文追上太祖文皇帝、献皇后和德皇后的尊号。他先封赠下辈,然后才封赠长辈,先低后高,又在殿前平台上而不是在正殿让人奉上策文,有识者因此而讥笑和议论纷纷。萧渊藻字靖艺。
藻字靖艺,仕齐位着作佐郎。天监元年,封西昌县侯,爲益州刺史。
在齐朝官为著作佐郎。梁天监元年,封为西昌县侯,作益州刺史。
时邓元起在蜀,自以有克刘季连功,恃宿将,轻少藻,藻怒乃杀之。
当时邓元起在蜀地,自恃有破刘季连的功劳,倚仗宿将的资格,轻视渊藻,渊藻于是发怒杀了他。
既天下草创,边徼未安,州人焦僧护聚衆数万,据郫、繁作乱。
当时天下初定,边境未安,益州人焦僧护聚众数万,占据郫县、繁县作乱。
藻年未弱冠,集僚佐议,欲自击之。
渊藻当时不满二十岁,会集部属商议,打算亲自去讨伐。
或陈不可,藻大怒,斩之阶侧。
有人表示反对,渊藻大怒,把他在台阶旁斩了。
乃乘平肩舆,巡行贼垒。
于是乘坐一顶平肩舆,到贼寇营垒外巡视。
贼聚弓乱射,矢下如雨,从者举楯御箭,又命除之,由此人心大安,贼乃夜遁。
贼寇乱箭像雨点儿一样射来,随从们举起盾牌为他遮挡,他命令拿开,于是人心安定,贼寇连夜逃走。
藻命骑追击,平之。
渊藻派骑兵追击,平定了祸乱。
九年,征爲太子中庶子。
天监九年,征召他为太子中庶子。
初,邓元起之在蜀也,崇于聚敛,财货山积。
起先,邓元起在蜀地时,喜欢聚敛,搜刮的财物堆成山。
金玉珍帛爲一室,名爲内藏;绮縠锦罽爲一室,号曰外府。
把金玉珍宝归一库房,叫作内藏;把粮食织物归一库房,叫作外府。
藻以外府赐将帅,内藏归王府,不有私焉。
渊藻把外府赏赐将帅,内藏归于王府,不占为私有。
及是还朝,轻装就路。
等回朝廷时,两袖清风,轻装上路。
再迁侍中。
后又改任为侍中。
藻性谦退,不求闻达,善属文,尤好古体。
渊藻生性谦逊退让,不追求名声与显贵。善写文章,尤其爱好古体文。
自非公宴,未尝妄有所爲,纵有小文,成辄弃本。
但如果不是在宴享聚会的场合应酬,并不肯轻易动笔,即使写一些短小文章,写成后往往随即扔掉。
历雍、兖二州刺史。
历任雍、兖二州刺史。
频莅州镇,人吏咸称之。
他频繁调任数州,处处受到吏民的称赞。
推善下人,常如弗及。
他善意待人,谦虚退让。
普通六年,爲军师将军,与西丰侯正德北侵涡阳,辄班师,爲有司奏,免官削爵土。
普通六年,担任军师将军,和西丰侯萧正德北侵魏地涡阳,因擅自撤军,被有关部门弹奏,免去官职,褫夺爵位与封地。
八年,复封爵。
普通八年,恢复封爵。
中大通三年,爲中军将军,太子詹事,出爲丹阳尹。
中大通三年,担任中军将军、太子詹事,出京作丹阳尹。
帝每称其小字,叹曰: 子弟并如迦叶,吾复何忧。
武帝常爱叫他小名,感叹说: 子弟们如果都像迦叶一样,我还愁什么呢?
入爲尚书左仆射,加侍中,固辞,不许。
后来入朝作尚书左仆射,加侍中衔,他坚持推辞不受,朝廷不准。
大同五年,迁中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中书令,侍中如故。
大同五年,改任中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中书令,侍中不变。
藻性恬静,独处一室,床有膝痕,宗室衣冠莫不楷则。
渊藻性情恬静,常常一人在屋里独坐,时间久了床上都被双膝磨出痕迹。宗室显贵们无不把他奉为楷模。
常以爵禄太过,每思屏退,门庭闲寂,宾客罕通。
渊藻常认为自己享有的爵位俸禄过多,总想减去一些。他很少与人来往,门前冷落。
简文尤敬爱之。
简文帝特别敬重喜欢他。
自遭家祸,恒布衣蒲席,不食鲜禽,非公庭不听音乐,武帝每以此称之。
自从家中遭难,父亲萧懿被东昏侯杀后,经常是布衣蒲席,不食珍馐美味,不是参加朝会宴享不听音乐。武帝每每因此而称赞他。
出爲南徐州刺史。
外放为南徐州刺史。
侯景乱,藻遣世子彧率兵入援。
侯景作乱,渊藻派他的长子萧率兵救援。
及城开,加散骑常侍。侯景遣其仪同萧邕代之据京口,藻因感气疾。
建康城破之后,侯景假借帝命给他加衔散骑常侍,并派他的仪同萧邕代渊藻镇守京口,渊藻因此郁闷成病。
或劝奔江北,藻曰: 吾国之台铉,任寄特隆,既不能诛翦逆贼,正当同死朝廷耳。
有人劝他投奔江北东魏,他说: 我是国家重臣,蒙国厚恩,既然不能诛灭逆贼,只有与朝廷同归于尽了。
朗弟明字靖通,少被武帝亲爱,封贞阳侯。
于是绝食而死。萧渊朗的弟弟萧渊明,字靖通。从小便受梁武帝的喜爱,被封为贞阳侯。
太清元年,爲豫州刺史,百姓诣阙拜表,言其德政,树碑于州门内。
太清元年,他任豫州刺史,百姓们到朝廷上表,陈叙了他的德政,将碑树立在州门内。
及碑匠采石出自肥陵,明乃广营厨帐,多召人物,躬自率领牵至州。识者笑之,曰: 王自立碑,非州人也。
当石匠从肥陵采来做碑的石头时,萧渊明请厨夫设帐,召集了很多人,亲自领人将石碑运到州里。知道的人取笑他,说: 这是大人自己立碑,并不是州人啊。
武帝既纳侯景,大举北侵,使南康王会理总兵,明乃拜表求行。
梁武帝接纳了侯景,大举出兵攻打北方,派南康王萧会理领兵,萧渊明上表请求同行。
固请,乃许之。
因为他一再请求,武帝准许了。
会理已至宿预,诏改以明代爲都督水陆诸军趣彭城,大图进取。
萧会理当时已到了宿预,诏书又下,改派萧渊明代萧会理为都督,率领水陆诸军前往彭城,准备大举进攻。
敕曰: 侯景志清邺、洛,以雪雠耻。
皇帝下敕书说: 侯景立志扫除邺、洛,以报仇雪耻。
其先率大军,随机抚定。
他先率大军,见机行动。
汝等衆军可止于寒山筑堰,引清水以灌彭城。大水一泛,孤城自殄,慎勿妄动。
你们众军可只行到寒山,停下筑堰,引水淹彭城,大水一泛滥,孤城就会自灭,要谨慎,不要轻举妄动。
明师次吕梁十八里,作寒山堰以灌彭城,水及于堞,不没者三板。
萧渊明的军队到距离吕梁十八里处,修筑了寒山堰用来淹彭城,水涨到城墙上的矮墙,只剩下三板高没淹。
魏遣将慕容绍宗赴救,明谋略不出,号令莫行。诸将每谘事,辄怒曰: 吾自临机制变,勿多言。
魏派将领慕容绍宗前去救援彭城。萧渊明提不出谋略,他的号令没有部队听从,每当将领们向他问事,他就生气地说: 我自会随机应变,不要多嘴。
衆乃各掠居人,明亦不能制,唯禁其一军无所侵掠。
将士各自去抢掠当地的居民,萧渊明不能制止,只有他自己那支军队没有抢掠。
绍宗至,决堰水,明命将救之,莫肯出。
慕容绍宗领兵到达以后,决开了堤堰,萧渊明派将领去救援,但没人肯率兵出击。
魏军转逼,人情大骇。
魏军转而进攻,人们都非常害怕。
胡贵孙谓赵伯超曰: 不战何待。
胡贵孙对赵伯超说: 不作战还要等待什么?
伯超惧不能对。
赵伯超吓得不敢回答。
贵孙乃入陈苦战,伯超拥衆弗敢救,曰: 与战必败,不如全军早归。
胡贵孙便入阵苦战,赵伯超领着大军不敢救援,并说: 和敌人作战肯定失败,不如保全军队早些回去。
乃使具良马,载其爱妾自随。
他便让人备好良马,载上自己的爱妾逃走。
贵孙遂没。
胡贵孙战死。
伯超子威方将赴战,伯超惧其出,使人召之,遂相与南还。
赵伯超的儿子赵威正准备前去接战,赵伯超担心他出兵,派人去把他召回,于是父子一起南归。
明醉不能兴,衆军大败,明见俘执。
萧渊明这时正喝得大醉不能起来,军队大败,萧渊明被俘。
北人怀其不侵掠,谓之义王。
北方人感激他不让军队侵掠民众,称他为 义王 。
及至魏,魏帝引见明及诸将帅,释其禁,送晋阳。
当到魏以后,魏帝召见萧渊明和他的众将领,给他松开绳索,将他们送往晋阳。
勃海王高澄礼明甚重,谓曰: 先王与梁主和好十有馀年,闻彼礼佛文,常云奉爲魏主并及先王,此甚是梁主厚意。不谓一朝失信,致此纷扰。
勃海王高澄用隆重的礼仪来接待他,对他说: 先王和梁王和好了十多年,听说他作了礼佛文,常说要奉送给魏主和先王,这是梁主的厚意,没想到一朝失信,才招致纷争和侵扰。
因欲与梁通和,使人以明书告武帝,方致书以慰高澄。
魏因此想与梁通好,派人带着萧渊明的信去见梁武帝,梁武帝才写信去问候高澄。
东魏除明散骑常侍。
东魏任萧渊明为散骑常侍。
及闻社稷沦荡,哀泣不舍昼夜。
后来听说国家丧乱,他不分昼夜地哭泣。
魏平江陵,齐文宣使送明至梁,并前所获梁将湛海珍等皆听从明归。令上党王涣率衆送之。
魏平定了江陵,齐文宣派人送萧渊明到梁,并让以前所俘的梁将湛海珍等都随萧渊明回去,同时命上党人王涣带兵去送他们。
是时太尉王僧辩、司空陈霸先在建康,推晋安王方智爲太宰、都督中外诸军事,承制置百官。
当时,太尉王僧辩、司空陈霸先在建康,推晋安王萧方智为太宰,都督内外军事。按照以往的制度设置百官。
涣军渐进,明与僧辩书求迎,僧辩不从。
王涣的军队渐渐接近建康,萧渊明传信给王僧辩,请求他们出迎,王僧辩不肯。
及涣破东关,斩裴之横,僧辩惧,乃纳明。
后来,王涣攻破了东关,杀了裴之横,王僧辩害怕了,才接纳了萧渊明。
于是梁舆东度,齐师北反。
于是梁军东渡,齐的军队回到了北方。
明至,望朱雀门便长恸,迄至所止,道俗参问,皆以哭对之。
萧渊明到了建康,望着朱雀门放声大哭,到达住所才止住悲声。一路上,人们向他问候,他都是哭着回答。
及称尊号,改承圣四年爲天成元年,大赦境内。
萧渊明改承圣四年为天成元年,在境内大赦。
以方智爲太子,授王僧辩大司马,遣其子章驰到齐拜谢。
他以萧方智为太子,授王僧辩为大司马,派儿子萧章驰往齐拜谢。
齐遇明及僧辩使人,在馆供给宴会丰厚,一同武帝时使。
齐对待萧渊明和王僧辩的使者,食宿供给及宴会都很丰厚,和对待梁武帝的使者一样。
及陈霸先袭杀僧辩,复奉晋安王,是爲敬帝,而以明爲太傅、建安王。报齐云: 僧辩阴谋篡逆,故诛之。
后来陈霸先杀了王僧辩,再次扶持晋安王,也就是梁晋帝,而以萧渊明为太傅、建安王,通知齐说: 王僧辩阴谋反叛篡权,所以诛灭了他。
仍请称臣于齐,永爲蕃国。
仍然请求称臣于齐,永做齐的藩国。
齐遣行台司马恭及梁人盟于历阳。
齐派行台司马恭与梁人在历阳订立盟约。
后留止省内,慥心知祸及,遂肆丑言。
第二年,齐人征召萧渊明,陈霸先仍称藩臣,即将派使者护送萧渊明赴齐时,萧渊明背上长疽而死。
湘东大怒,付狱杀之。临川靖惠王宏字宣达,文帝第六子也。
当时王琳与陈霸先互相对抗,齐文宣派兵送永嘉王萧庄去梁当国君,追谥萧渊明为闵皇帝。临川靖惠王萧宏字宣达,是文帝萧顺之的第六个儿子。
长八尺,美须眉,容止可观。
身长八尺,胡子和眉毛都长得漂亮,容貌举止风度翩翩。
仕齐爲北中郎桂阳王功曹史。
在齐朝官任北中郎桂阳王的功曹史。
宣武之难,兄弟皆被收。道人释惠思藏宏。
其兄宣武王萧懿遇难时,兄弟们都被抓捕,和尚惠思把萧宏藏了起来。
及武帝师下,宏至新林奉迎。
等梁武帝军队沿江东下,萧宏到新林迎接。
建康平,爲中护军,领石头戍事。
攻下建康后,担任中护军,掌管石头戍的防务。
天监元年,封临川郡王,位扬州刺史,加都督。
天监元年,封临川郡王,官作扬州刺史,并加都督衔。
四年,武帝诏宏都督诸军侵魏。
天监四年,武帝令萧宏统率各路军马侵魏。
宏以帝之介弟,所领皆器械精新,军容甚盛,北人以爲百数十年所未之有。
萧宏由于是御弟,所统领的军队都器械精良,军容强盛,北魏认为是南朝百十年来没有过的。
军次洛口,前军克梁城。
军队驻扎在洛口,前锋攻下梁城。
巨集部分乖方,多违朝制,诸将欲乘胜深入,宏闻魏援近,畏懦不敢进,召诸将欲议旋师。
萧宏不懂军事,指挥调度缺乏常识,多与朝廷制度不合。诸将想乘胜深入敌境,萧宏听说魏国援军离此不远,畏缩胆怯不敢进军,召集诸将商议,打算退兵。
吕僧珍曰: 知难而退,不亦善乎。
吕僧珍说: 知难而退,不是也好吗。
宏曰: 我亦以爲然。
萧宏说: 我也觉得是这样。
柳惔曰: 自我大衆所临,何城不服,何谓难乎?
柳忄炎说: 我大军所到,何城不克?怎么叫作难呢?
裴邃曰: 是行也,固敌是求,何难之避?
裴邃说: 我们这次出兵,本来就是为寻敌作战,有什么难需要躲避呢?
马仙琕曰: 王安得亡国之言。
马仙王卑说: 大王怎么能说亡国的话!
天子扫境内以属王,有前死一尺,无却生一寸。
天子倾全国兵马归你统率,只有前进一尺死,决无后退一寸生!
昌义之怒须尽磔,曰: 吕僧珍可斩也。
昌义之怒发冲冠,嚷道: 吕僧珍该杀!
岂有百万之师,轻言可退,何面目得见圣主乎!
哪里有百万大军轻易说退却的,那还有什么脸面见君王呢!
朱僧勇、胡辛生拔剑而起曰: 欲退自退,下官当前向取死!
朱僧勇、胡辛生拔剑而起说: 谁要退他自己退,下官决心前进战死。
议者已罢,僧珍谢诸将曰: 殿下昨来风动,意不在军,深恐大致沮丧,欲使全师而反。
散会以后,吕僧珍向诸将道歉说: 殿下昨天风病发作,无意于军事,如深入敌国,恐怕招致大败,所以想保全军队而还。
又私裴邃曰: 王非止全无经略,庸怯过甚。
又私下对裴邃说: 萧宏不但完全没有用兵的韬略,而且无能胆小得厉害。
吾与言军事,都不相入。
我和他谈论军事,根本是一窍不通。
观此形势,岂能成功。
看这样的形势,怎么能成功。
宏不敢便违群议,停军不前。
萧宏也不敢马上就违背众人的意见,于是就按兵不动。
魏人知其不武,遗以巾帼。北军歌曰: 不畏萧娘与吕姥,但畏合肥有韦武。
魏国人知道他不会打仗,就送他一套女人服饰,并编了首歌唱道: 不怕萧娘与吕姥,只怕合肥有韦虎。
武谓韦叡也。
虎 ,指的是韦睿。
僧珍叹曰: 使始兴、吴平爲元帅,我相毗辅,中原不足平。
吕僧珍叹息说: 如果让始兴王或者吴平侯为元帅,我为辅佐,中原不难平定。
今遂敌人见欺如此。
现在却让敌人如此欺侮!
乃欲遣裴邃分军取寿阳,大衆停洛口。
于是想派裴邃分兵攻取寿阳,而大军仍停驻洛口。
宏固执不听,乃令军中曰: 人马有前行者斩。
萧宏坚决不许,并在军中下令: 人马有前进者斩。
自是军政不和,人怀愤怒。
从此军中上下不和,人人心怀愤怒。
魏奚康生驰遣杨大眼谓元英曰: 梁人自克梁城已后,久不进军,其势可见,当是惧我。王若进据洛水,彼自奔败。
魏国奚康生派杨大眼跑到前线对元英说: 梁人自攻下梁城以后,长时间不进军,看形势是害怕我们,大王如果进军占据洛水,他们一定会自己败逃。
元英曰: 萧临川虽騃,其下有好将韦、裴之属,亦未可当。望气者言九月贼退,今且观形势,未可便与交锋。
元英说: 萧宏虽然蠢笨,下面还有良将韦睿、裴邃等人,也难以对付;望气的人说过,到九月贼会退走,如今暂且观察形势,不可马上和他交战。
张惠绍次下邳,号令严明,所至独克,下邳人多有欲来降。
张惠绍驻军下邳,号令严明,他的军队所到必克,下邳很多人都想来归降。
惠绍曰: 我若得城,诸卿皆是国人;若不能破贼,徒令公等失乡,非朝廷吊人本意也。
惠绍说: 我如果攻下此城,各位便都是我朝的人;如果不能破贼,白白让你们无家可归,这不合朝廷爱民的本意。
今且安堵复业,勿妄自辛苦。
如今还是先安心各务本业,不要白费辛苦。
降人咸悦。
来投降的都很高兴。
九月,洛口军溃,宏弃衆走。
九月,洛口梁军溃败,萧宏弃众逃跑。
其夜暴风雨,军惊,宏与数骑逃亡。
起因是夜里起了暴风雨,军中惊恐,萧宏就带了几骑人马逃走。
诸将求宏不得,衆散而归。
诸将找不到他,军队就解体往回跑。
弃甲投戈,填满水陆,捐弃病者,强壮仅得脱身。
丢弃的盔甲兵器铺满了道路和河流。扔下了病弱者,只有强壮的才得以脱身。
宏乘小船济江,夜至白石垒,款城门求入。
萧宏乘小船过江,夜里来到白石垒,叩门请求入城。
临汝侯登城谓曰: 百万之师,一朝奔溃,国之存亡,未可知也。
临汝侯萧猷登城对他说: 百万大军一下子就崩溃了,国家的存亡难以预料。
恐奸人乘间爲变,城门不可夜开。
恐怕有奸细乘机入城作乱,城门夜间不能开。
宏无辞以对,乃缒食馈之。
萧宏无言以对。城上用绳子给他吊下来饭食。
惠绍闻洛口败,亦退军。
张惠绍听说洛口溃败,便也退兵回去。
六年,迁司徒,领太子太傅。
天监六年,改任司徒,兼太子太傅。
八年,爲司空、扬州刺史。
八年,任司空、扬州刺史。
十一年正月,爲太尉。
十一年正月,任太尉。
其年冬,以公事左迁骠骑大将军、开府同三司之仪,未拜,迁扬州刺史。
那年冬天,因公事降职为骠骑大将军、开府同三司之仪,还未正式任命,改任扬州刺史。
十二年,加司空。
十二年,加司空衔。
十五年,所生母陈太妃薨,去职。
十五年,生母陈太妃去世,辞去官职。
寻起爲中书监,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如故。
不久又任命为中书监,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职务不变。
宏妾弟吴法寿性粗狡,恃宏无所畏忌,辄杀人。
萧宏妾的弟弟吴法寿性情粗暴狡诈,仗着萧宏无所畏忌,擅自杀人。
死家诉,有敕严讨。法寿在宏府内,无如之何。
死者家属告状,朝廷下令严办,法寿藏在萧宏府内,便拿他没办法。
武帝制宏出之,即日偿辜。
武帝下诏把萧宏从家里叫出来,当天就法办了吴法寿。
南司奏免宏司徒、骠骑、扬州刺史。武帝注曰: 爱宏者兄弟私亲,免宏者王者正法,所奏可。
南司上奏免去萧宏司徒、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的职位,武帝批示道: 我爱护萧宏是出于兄弟私情,罢免他是按国家法令办事,准其所奏。
宏自洛口之败,常怀愧愤,都下每有窃发,辄以宏爲名,屡爲有司所奏,帝每贳之。
萧宏自从洛口战败,经常心怀羞惭郁闷,京城里只要有奸邪不法的事,往往都打着他的招牌,于是屡次被有关部门奏报,武帝也总是宽恕他。
十七年,帝将幸光宅寺,有士伏于骠骑航待帝夜出。
十七年,武帝要到光宅寺去,有人潜伏在骠骑航等待武帝夜里经过。
帝将行心动,乃于朱雀航过。
武帝将要出门时突然心跳,于是改从朱雀航经过。
事发,称爲宏所使。
此事被发觉,这人声称是萧宏指使。
帝泣谓宏曰: 我人才胜汝百倍,当此犹恐颠坠,汝何爲者。
武帝流着泪训诫萧宏说: 我人才比你强百倍,坐这个位置还怕栽跟斗,你为何要这样呢?
我非不能爲周公、汉文,念汝愚故。
我不是不能学周公和汉文帝把位置让给你,只是考虑到你太愚笨。
宏顿首曰: 无是,无是。
萧宏叩头申辩道: 没有这回事,没有这回事。
于是以罪免。
于是因罪免去职位。
而纵恣不悛,奢侈过度,修第拟于帝宫,后庭数百千人,皆极天下之选。
然而还是任意放纵不肯改过,奢侈过度,府第建造得和皇宫差不多,后宅美女成百上千,都是天下的绝色佳丽。
所幸江无畏服玩侔于齐东昏潘妃,宝屧直千万。
所宠幸的江无畏,其穿戴赏玩可与齐东昏侯的潘妃相比,她穿的鞋子就价值千万。
好食鰿鱼头,常日进三百,其佗珍膳盈溢,后房食之不尽,弃诸道路。
她好吃鲫鱼头,经常一天得三百个,其他珍馐也堆得满满的,后房的人吃不完,都扔在路上。
江本吴氏女也,世有国色,亲从子女遍游王侯后宫,男免兄弟九人,因权势横于都下。
江无畏本是吴氏女,吴家世代出美女,其亲属子女遍于王侯的后宫。吴氏子吴免有兄弟九人,倚仗权势横行京城。
宏未几复爲司徒。
萧宏不久又官复司徒。
普通元年,迁太尉、扬州刺史,侍中如故。
普通元年,改任太尉、扬州刺史,侍中不变。
七年四月薨,自疾至薨,舆驾七出临视。
七年去世,自他有病到去世,武帝曾七次亲去探视。
及薨,诏赠侍中、大将军、扬州牧,假黄钺,并给羽葆、鼓吹一部,增班剑爲六十人,諡曰靖惠。
死后,下诏追赠侍中、大将军、扬州牧,授予黄钺,并赐给羽葆和鼓吹一部,把他的班剑仪仗增加到六十人。谥为靖惠。
宏以介弟之贵,无佗量能,恣意聚敛。
萧宏全靠御弟的尊贵身份,没有别的才能。
库室垂有百间,在内堂之后,关钥甚严。
他肆意聚敛财物,有近百间库房,都在他内室后面,锁得很严紧。
有疑是铠仗者,密以闻。
有人疑心藏的是兵器,密报朝廷。
武帝于友于甚厚,殊不悦。
武帝与他兄弟之情甚厚,听了也很不高兴。
宏爱妾江氏寝膳不能暂离,上佗日送盛馔与江曰: 当来就汝欢宴。
萧宏喜爱他的妾江氏,吃饭睡觉一会儿也离不开。于是武帝有一天送嘉肴给江氏,说: 我要去你那儿吃饭。
唯携布衣之旧射声校尉丘佗卿往,与宏及江大饮,半醉后谓曰: 我今欲履行汝后房。
只带了一个旧时的朋友射声校尉丘佗卿前往,与萧宏和江氏开怀畅饮,半醉后突然对萧宏说: 我想到你后房去看看。
便呼后合舆径往屋所。
说着叫上看管后房的人直奔库房。
宏恐上见其贿货,顔色怖惧。
萧宏害怕武帝发现屯积的财物,吓得变了脸色。
上意弥信是仗,屋屋检视。
武帝更以为藏的是兵器,便挨门查看。
宏性爱钱,百万一聚,黄牓标之,千万一库,悬一紫标,如此三十馀间。
萧宏生性爱钱,把一百万串在一起,贴一张黄帖;一千万作一堆,悬挂一个紫色的标签,像这样的共有三十多间。
帝与佗卿屈指计见钱三亿余万,馀屋贮布绢丝绵漆蜜紵蜡朱沙黄屑杂货,但见满库,不知多少。
武帝和佗卿屈指计算,共有钱三亿多。其他房子藏的是布、绢、丝、绵、漆、蜜、纟宁、蜡、朱砂、黄屑、杂货,只见满屋都是,不知有多少。
帝始知非仗,大悦,谓曰: 阿六,汝生活大可。
武帝这才知道不是兵器,十分高兴,对他说: 阿六,你真会过日子啊。
方更剧饮,至夜举烛而还。
又回去接着痛饮,一直到夜里才打着火把回去。
兄弟情方更敦睦。
兄弟间的情义更为亲近和睦。
宏都下有数十邸出悬钱立券,每以田宅邸店悬上文券,期讫便驱券主,夺其宅。
萧宏在京城有数十处店铺作抵押贷款的生意,常把借钱人的田宅店铺作抵押品记在债券上,到期不能偿还便把债户赶出去,夺走他们的田宅。
都下东土百姓,失业非一。
京都与浙东一带的百姓不少因此失去生存依靠。
帝后知,制悬券不得复驱夺,自此后贫庶不复失居业。
武帝知道后,下令让他放债不得夺人田宅,从此贫苦百姓才不再丧失家产。
晋时有钱神论,豫章王综以宏贪吝,遂爲钱愚论,其文甚切。
晋朝时曾有一篇《钱神论》,豫章王萧综因为萧宏贪婪吝啬,于是写了《钱愚论》,文章很尖刻。
帝知以激宏,宣旨与综: 天下文章何限,那忽作此?
武帝知道后就用它来劝止萧宏,并对萧综说: 天下可写的文章有多少,为什么非要写这个。
虽令急毁,而流布已远,宏深病之,聚敛稍改。
虽然叫他马上毁掉这篇文章,但已流传开去,萧宏被它刺痛,聚敛稍有改正。
宏又与帝女永兴主私通,因是遂谋弑逆,许事捷以爲皇后。
萧宏又与武帝女儿永兴公主私通,因此谋划弑帝篡位,许诺事成之后立她为皇后。
帝尝爲三日斋,诸主并豫,永兴乃使二僮衣以婢服。
武帝曾作初三斋戒,各位公主都参与其事,永兴公主让两个男仆穿上婢女的衣服混进去动手。
僮踰阈失屦,合帅疑之,密言于丁贵嫔,欲上言惧或不信,乃使宫帅图之。
男仆过门槛时掉了鞋,阁帅见鞋产生怀疑,密告丁贵嫔,丁贵嫔怕告诉武帝武帝不信,便吩咐宫帅去办理。
帅令内舆人八人,缠以纯绵,立于幕下。
宫帅让宫内八名仆役用纯绵裹身,藏在屏幕后面。
斋坐散,主果请间,帝许之。
坐斋散了以后,永兴公主果然请求离开,武帝答应了。
主升阶,而僮先趣帝后。八人抱而擒之,帝惊坠于扆。
永兴公主走上台阶,那两个男仆赶到武帝身后,幕后八人把他们抱住拿下,武帝受惊吓栽倒在屏风上。
搜僮得刀,辞爲宏所使。
从二人身上搜出刀子,供出是萧宏指使。
帝秘之,杀二僮于内,以漆车载主出。
武帝没有张扬,在宫内杀了这二人,用黑色的车子把永兴公主拉出宫去。
主恚死,帝竟不临之。
公主怀恨而死,武帝到底也没去看她。
帝诸女临安、安吉、长城三主并有文才,而安吉最得令称。
武帝的女儿临安、安吉、长城三个公主都有文才,而安吉公主名声最佳。
宏性好内乐酒,沈湎声色,侍女千人,皆极绮丽。
萧宏生性好色嗜酒,沉湎于声色,有侍女千人,都极漂亮。
后爲东扬州刺史,薨。
他处世欠谨慎,所以屡遭降免。
正义弟正德。正德字公和,少而凶慝,招聚亡命,破冢屠牛,兼好弋猎。
萧宏有儿子十来个,可知名的七人,长子正仁字公业,官作到秘书丞,早死,谥为哀世子。正仁的弟弟正义嗣位。萧正德字公和,从小凶狠奸邪,结交无赖亡命徒,盗掘坟墓,屠杀耕牛,又好打猎。
齐建武中,武帝胤嗣未立,养以爲子。
齐朝建武年间,梁武帝还没有生子,收养他作儿子。
及平建康,生昭明太子,正德还本。
等平定建康以后,生下昭明太子,正德还归本家。
天监初,封西丰县侯,累迁吴郡太守。
天监初年,封他为西丰县侯,逐渐升迁为吴郡太守。
正德自谓应居储嫡,心常怏怏,每形于言。
正德自以为本应作太子,心怀不满,常在言语中表露出来。
普通三年,以黄门侍郎爲轻车将军,置佐史。
普通三年,以黄门侍郎的身份作轻车将军,赐予设置佐史官。
顷之奔魏。
不久投奔魏国。
初去之始,爲诗一绝,内火笼中,即咏竹火笼,曰: 桢干屈曲尽,兰麝氛氲销,欲知怀炭日,正是履冰朝。
离开梁朝时,作诗一首,放在火笼里头,即《咏竹火笼》诗。诗中说: 桢干屈曲尽,兰麝氛氲销,欲知怀炭日,正是履冰朝。
至魏称是被废太子。
到魏国后自称是被废太子。
时齐萧宝寅先在魏,乃上表魏帝曰: 岂有伯爲天子,父作扬州,弃彼密亲,远投佗国。
当时齐朝的萧宝寅已先在魏国,向魏帝上奏说: 哪里有伯父作天子,父亲作扬州刺史,而抛弃骨肉至亲,远投他国?
不若杀之。
这样的人不如杀了。
魏既不礼之,正德乃杀一小儿称爲己子,远营葬地,魏人不疑,又自魏逃归。
魏国对他不加礼遇,正德就杀了一个小孩,说是自己的儿子,埋在魏国,魏人于是不再怀疑他。
见于文德殿,至庭叩头。
后又从魏国逃回去,在文德殿谒见武帝,到殿内磕头。
武帝泣而诲之,特复本封。
武帝流着泪把他训诫一顿,又恢复了他本来的封爵。
正德志行无悛,常公行剥掠。
正德恶行不改,经常公开抢劫。
时东府有正德及乐山侯正则;潮沟有董当门子暹,世谓之董世子者也;南岸有夏侯夔世子洪。
当时东府城有正德和乐山侯萧正则,潮沟有董当门的儿子董暹,即被人称为董世子的,南岸有夏侯夔的长子夏侯洪,这四条恶棍,是百姓的大祸害。
此四凶者,爲百姓巨蠹,多聚亡命,黄昏多杀人于道,谓之 打稽 。时勋豪子弟多纵恣,以淫盗屠杀爲业,父祖不能制,尉逻莫能御。
他们招揽大批亡命之徒,黄昏时在路上杀人,把这叫 打稽 。当时的功臣豪门子弟多放纵不法,专门杀人抢劫奸人妻女,父辈管束不住,官吏也制止不了。
车服牛马,号西丰骆马,乐山乌牛。
驾车的牛马,号称西丰骆马,乐山乌牛。
董暹金帖织成战袄,直七百万。
董暹用金帖织成战袄,值钱七百万。
后正则爲劫,杀沙门,徙岭南死。
后来萧正则因为抢劫,杀害和尚,被流放到岭南,在那儿被斩。
洪爲其父夔奏系东冶,死于徒。
夏侯洪被他父亲告发,关押在东冶的监狱里,服刑时死去。
暹坐与永阳王妃王氏乱,诛。
董暹因和永阳王妃王氏通奸,被杀。
三人既除,百姓少安。
三人被除后,百姓才稍得安宁。
正德淫虐不革,寻除给事黄门侍郎。
正德作恶不改。不久被任命为给事黄门侍郎。
六年爲轻车将军,随豫章王北侵。
普通六年,任轻车将军,跟随豫章王萧综北侵魏国。
正德辄弃军委走,爲有司所奏下狱。
正德擅自弃军逃走,被有关官吏弹劾下狱。
帝复诏曰: 汝以犹子,情兼常爱,故越先汝兄,剖符连郡。
武帝又下诏说: 因为你是我侄子,又曾过继给我,所以对你倍加爱护,加官晋爵,超过你的兄长。
往年在蜀,昵近小人,犹谓少年情志未定。
以前在蜀地时,你亲近小人,还认为你是年轻不懂事。
更于吴郡杀戮无辜,劫盗财物,雅然无畏。
到吴郡后变本加厉,杀戮无辜,劫盗财物,全然肆无忌惮。
及还京师,专爲逋逃,乃至江乘要道,湖头断路,遂使京邑士女,早闭晏开。
等回到京城以后,专门收养亡命之徒,祸害得路断人稀,以至京城百姓门户早闭晚开。
又夺人妻妾,略人子女,徐敖非直失其配匹,乃横尸道路;王伯敖列卿之女,诱爲妾媵。
又夺人妻妾、抢人子女。徐敖不光妻子被夺,还横尸道路;王伯敖身为公卿,女儿被你诱作婢妾。
我每加掩抑,冀汝自新,了无悛革,怨雠逾甚。
我屡次为你遮掩,把事情压下去,希望你能改过自新,你却没有一点悔改之意,反而怨愤更甚。
遂匹马奔亡,志怀反噬。
后来只身逃亡敌国,以亲为仇。
遣信慰问,冀汝能还,果能来归,遂我夙志。
我曾派人传信慰问,希望你能回来,结果真能回归故国,了却我平生之愿。
谓汝不好文史,志在武功,令汝杖节,董戎前驱。岂谓汝狼心不改,包藏祸胎,志欲覆败国计,以快汝心。
心想你不好读书,志在武功,所以让你掌兵权,领兵上阵作战;谁知你狼心不改,包藏祸心,一心想使国家颠覆败亡,以快你的心意。
今当宥汝以远,无令房累自随。
如今宽恕你到远方去,不要让家属跟你同去了。
敕所在给汝禀饩。
我让你所在处供应你吃穿用度。
王新妇、见理等当停太尉间,汝余房累悉许同行。
你的新妇和儿子见理可以留在太尉府,其他家属也可以和你同去。
于是免官削爵土,徙临海郡。
于是免去其官职,削去封地,流放到临海郡。
未至徙所,道追赦之。
还未到流放地,半道又追上赦免了他。
八年,复封爵。
普通八年,恢复了他的封地和爵位。
正德北还,求交朱异。
正德从流放路上北归后,设法和朱异结交。
帝既封昭明诸子,异言正德失职。
武帝封了昭明太子和其他诸王子后,朱异向武帝进言说正德还没有应有的职分。
中大通四年,特封临贺郡王。
中大通四年,特地封正德临贺郡王。
后爲丹阳尹,坐所部多劫盗,复爲有司所奏,去职。
后来作丹阳尹时,因其下属经常抢劫财物,又被官吏弹劾,罢免职位。
出爲南兖州,在任苛刻,人不堪命。
外放作南兖州刺史,在任上苛刻残暴,百姓难以忍受。
广陵沃壤,遂爲之荒,至人相食噉。
广陵富饶之地,竟成一片荒芜,以至于人相食。
聚蓄米粟,宅内五十间室,并以爲仓。
屡次任用他都无能力胜任,便从此废黜不用。
自征虏亭至于方山,悉略爲墅。
这更加深了他的怨恨,于是暗地蓄养敢死之士,整天巴望国家动乱。从征虏亭到方山,都被他强占为田庄。
蓄奴僮数百,皆黥其面。
蓄养奴仆数百人,都在脸上刺了字。
太清二年秋,侯景反,知其有奸心。
太清二年秋天,侯景反,侯景的党徒徐思玉在魏国时常和正德交往,十分投机,知道正德有奸心。
景党徐思玉在北经与正德相知,至是景遣思玉至建邺,具以事告。又与正德书曰: 今天子年尊,奸臣乱国,以景观之,计日必败。
于是侯景派思玉到建邺,把侯景的打算告诉他。侯景又给正德写信说: 如今天子年迈,奸臣乱国,据我看,败亡之日已屈指可数。
大王属当储贰,中被废辱,天下义士,窃所忿慨。
大王本为太子,半道上却受被废之辱,天下义士无不为之愤慨。
大王岂得顾此私情,弃兹亿兆。
大王怎能只顾伯侄私情而抛弃拥戴你的千万人呢?
景虽不武,实思自奋。
我虽说不上勇武,却也想奋起有所作为。
正德得书大喜,曰: 侯景之意,暗与人同,天赞我也。
正德见信大喜说: 侯景的意思和我暗合,真是天助我也。
遂许之。
于是就应允给侯景作内应。
及景至,正德潜运空舫,诈称迎荻,以济景焉。
等侯景军队到北岸,正德偷发空船,假说去运芦荻,把侯景渡过江来。
朝廷未知其谋,以正德爲平北将军,屯朱雀航。
朝廷不知道正德的阴谋,委任他为平北将军,驻军朱雀航。
景至,正德乃北向望阙三拜跪辞,歔欷流涕,引贼入宣阳门。与景交揖马上,退据左卫府。
侯景来到后,正德向北拜了三拜,跪下辞别,并虚欠欷流泪。然后引贼入宣阳门,与侯景在马上互相作揖,退守左卫府。
先是,其军并着绛袍,袍里皆碧,至是悉反之。
起先,他的军队都穿红袍,里边穿青衣,这时便里外反过来穿。
贼以正德爲天子,号曰正平元年。
侯景立正德为天子,号正平元年。
初童谣有之,故以应也;又世人相佷,必称正平耳。
因为起初童谣中有 正平 之语,所以用此年号以应童谣。另外人们在发怒争吵时,也都必口称正平。
正德乃以长子见理爲太子,以女妻景。
正德立长子见理为太子,把女儿嫁给侯景,侯景作丞相。
景爲丞相,与约曰: 平城之日,不得全二宫。
正德和他相约说: 破城之日,不能留下萧衍、萧纲父子。
又令畿内王侯三日不出者,诛之。
又下令,京畿内王侯三天内不出城投降的,杀无赦。
及台城开,正德率衆挥刀欲入,贼先使其徒守门,故正德不果。
等到攻破台城,正德领人拿刀要闯进去杀萧衍父子,侯景令他们守门,因此正德未能得逞。
乃复太清之号,降正德爲侍中、大司马。
侯景恢复太清年号,降正德为侍中、大司马。
正德入问讯,拜且泣。
正德入宫向武帝问讯,一边下拜一边流泪。
武帝曰: 惙其泣矣,何嗟及矣。
武帝说: 你哭得怪伤心,可后悔也来不及了。
正德知爲贼所卖,深自咎悔,密书与鄱阳嗣王契,以兵入。
正德知道被侯景出卖,深深感到后悔,写密信与鄱阳嗣王萧范相约,让他引兵入城。
贼遮得书,乃矫诏杀之。
侯景截获书信,借武帝之命杀了他。
先是,正德妹长乐主适陈郡谢禧,正德奸之,烧主第,缚一婢,加玉钏于手,以金宝附身,声云主被烧死,检取婢尸并金玉葬之。
当初,正德的妹妹长乐公主嫁给陈郡谢禧,正德奸污了她,放火烧了公主的宅第,捆了一个婢女,给她手上戴上玉钏,身上佩上金饰,声称公主被烧死,收拾婢女的尸体和金玉一块儿埋了。
仍与主通,呼爲柳夫人,生二子焉。
继续和公主通奸,并称她为柳夫人,生下两个儿子。
日月稍久,风声渐露。
时间稍长,逐渐露出风声。
后黄门郎张准有一雉媒,正德见而夺之。
后来黄门郎张准养了一只雉媒,就是经过驯养用以诱捕其他野鸡的野鸡,正德见了把它抢去。
寻会重云殿爲净供,皇储以下莫不毕集。准于衆中吒骂曰: 张准雉媒非长乐主,何可略夺!
不久碰上重云殿作法事,皇储以下全部汇集,张准便在众人中骂道: 张准的雉媒不是长乐公主,怎么能随便抢走!
皇太子恐帝闻之,令武陵王和止之乃休,及出,送雉媒还之。
皇太子怕传到武帝耳朵里,赶紧让武陵王劝解才平息下来。出来以后,正德把雉媒送还。
其后梁室倾覆既由正德,百姓至闻临贺郡名亦不欲道。
后来梁朝覆亡总归都是由于正德,百姓们甚至听到临贺郡名字都耻于出口。
正德弟正则。
有童谣说: 宁逢五虎入市,不欲见临贺父子。
正则字公衡,天监初,以王子封乐山侯。
竟是如此憎恶他。萧正则,字公衡,天监初年,因是王子被封为乐山侯。
累迁太子洗马、舍人。
他多次升迁,任太子洗马、舍人。
恒于第内私械百姓令养马,又盗铸钱。
他经常在家私自拘留百姓,让他们养马,又偷偷地铸钱币。
大通二年,坐匿劫盗,削爵徙郁林。
大通二年,因藏匿抢劫盗窃犯人而获罪,被削去爵位流放到郁林。
帝敕广州日给酒肉,南中官司犹处以侯礼。
皇帝命令广州地方官府每天供给萧正则酒肉,南方官衙中人仍以王侯的礼节来对待他。
正则滋怨诸父,与西江督护靳山顾通室,招诱亡命,将袭番禺。
萧正则对他的父辈产生了怨恨,与西江督护靳山顾串通,引诱并招来一些亡命之徒,准备攻打番禺。
未及期而事发,遂鸣鼓会将攻州城。
还未到预定的日期,他们的阴谋就暴露了,于是他们便鸣鼓聚集起来准备攻打州城。
刺史元景仲命长史元孝深讨之。正则败,逃于厕,村人缚送之,诏斩于南海。
刺史元景仲命令长史元孝深讨伐萧正则,萧正则被打败,逃入厕所,被村民抓获,绑起来送往官府。
有司请绝属籍,收妻子。
诏令将萧正则在南海斩首,有关部门上表请求将他从宗族的名册中除去,将他的妻子关押。
诏听绝属籍,妻子特原。
下诏同意把他从宗族的名册中去除,对他的妻子宽大处理。
正则弟正立。
萧正则的弟弟名萧正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