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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 卷五十六

缅字元长,年数岁,外祖中山刘仲德异之曰: 此儿非常器,非止爲张氏宝,方爲海内令名也。

张缅字元长,几岁的时候,外祖父中山刘仲德就认为他很不一般,说: 这孩子不是平凡人,不只是张家的宝贝,还会名扬海内。

齐永元末兵起,弘策从武帝向都,留缅襄阳,年始十岁,每闻军有胜负,忧喜形于顔色。

齐朝永元末年梁武帝起兵,其父张弘策跟随武帝进兵建康,把张缅留在襄阳,当时才十岁,每听到军队有胜负消息,忧喜都流露在脸上。

及弘策遇害,缅丧过于礼,武帝每遣喻之。

弘策遇害时,张缅服丧超越礼节,武帝便派人来告诫他。

服阕,袭封洮阳县侯。

丧服期满后,袭封洮阳县侯。

起家秘书郎,出爲淮南太守。

初次作官任秘书郎,出京为淮南太守。

时年十八,武帝疑其年少,未闲吏事,遣主书封取郡曹文案,见其断决允惬,甚称赏之。

当时只有十八岁,武帝怕他年轻,不熟悉官吏的事务,派主书把他办的案卷封好取回京城查看,见他处理得都很恰当,很是称赞。

再迁云麾外兵参军。

又升迁他为云麾外兵参军。

缅少勤学,自课读书,手不辍卷。

张缅从小勤于学习,读书能自我督促,手不释卷。

有质疑者,随问便对,略无遗失。

有人提问,随问随答,全无错失。

殿中郎缺,帝谓徐勉曰: 此曹旧用文学,且雁行之首,宜详择其人。 勉举缅充选。

殿中缺郎官,武帝对徐勉说: 这个部门以前都用文学之官,而且是朝班的领头人,应当仔细挑选。 徐勉推举张缅充任人选。

顷之,爲武陵太守,还拜太子洗马、中舍人。

不久,任武陵太守,回京后又拜太子洗马、中舍人。

缅母刘氏以父没家贫,葬礼有阙,遂终身不居正室,不随子入官府。

张缅母亲刘氏因张缅父亲去世家境贫穷而葬礼不周全,于是终身不居正室,不跟随儿子一起进官府。

缅在郡所得俸禄不敢用,至乃妻子不易衣裳,及还都,并供之母振遗亲属。

张缅在郡里所得的俸禄不敢享用,以至于老婆孩子没有什么可换的衣服,等回到京都,一起上交给母亲来赈济亲属。

虽累载所蓄,一朝随尽,缅私室常阏然如贫素者。

虽然是多年的积蓄,一下子就完了,张缅自己家里常常空寂冷落好像贫寒之士。

累迁豫章内史。缅爲政任恩惠,不设鈎距,吏人化其德,亦不敢欺。

逐渐升迁为豫章内史,张缅为政推行恩惠,不用诈谋,官吏百姓受他的德政感化,也都不敢有欺诈行为。

故老咸云 数十年未有也 。

老者们都说: 几十年来没有过啊。

后爲御史中丞,坐收捕人与外国使斗,左降黄门,兼领先职,俄复旧任。

后来作御史中丞,因为抓捕犯人和外国使节发生争斗,降职为黄门郎,兼任以前的职务,不久又官复原职。

缅居宪司,推绳无所顾望,号爲劲直。

张缅在御史任上,推行法纪无所顾忌,号称刚直。

武帝乃遣图其形于台省,以励当官。迁侍中,未拜卒,诏便举哀。

武帝派人给他画像挂在御史衙门,来勉励为官的人,升迁为侍中,未正式任命时去世。诏命即时举哀。

昭明太子亦往临哭。

昭明太子也亲临哭吊。

吕僧珍字元瑜,东平范人也。世居广陵,家甚寒微。

张缅抄录《后汉书》、《晋书》各家不同之处著成《后汉纪》四十卷,《晋抄》三十卷,又抄录《江左集》没来得及写成,有文集五卷。

童儿时从师学,有相工历观诸生,指僧珍曰: 此儿有奇声,封侯相也。

吕僧珍字元瑜,东平范县人,世代居住广陵,家里很贫寒。小时候从师学习,有相面人看遍了众学生,指着僧珍说: 这孩子声音不同寻常,是封侯之相。

事梁文帝爲门下书佐。

在萧顺之那里作门下书佐。

身长七尺七寸,容貌甚伟,曹辈皆敬之。

身长七尺七寸,容貌魁伟,同僚都很敬重他。

文帝爲豫州刺史,以爲典签,带蒙令。

萧顺之作豫州刺史时,任命他为典签,兼任蒙县令。

帝迁领军将军,补主簿。

萧顺之升任领军将军后,补任他为主簿。

祅贼唐宇之寇东阳,文帝率衆东讨,使僧珍知行军衆局事。

唐宀禹之进犯东阳,萧顺之率兵东讨,让僧珍主管行军各局的事务。

僧珍宅在建阳门东,自受命当行,每日由建阳门道,不过私室。

僧珍家在建阳门东,自从领受命令担当职务后,每天从建阳门过,都不进自己家门。

文帝益以此知之。

萧顺之因此对他更加了解信任。

司空陈显达出军沔北,见而呼坐,谓曰: 卿有贵相,后当不见减,深自努力。

司空陈显达出兵沔阳北,看到他而招呼他入座,对他说: 你有贵人相,最终也不会遭贬抑,要好好努力。

建武二年,魏军南攻,五道并进。

齐建武二年,魏军南攻,五路并进。

武帝帅师援义阳,僧珍从在军中。

萧衍率军援助义阳,僧珍随从在军中。

时长沙宣武王爲梁州刺史,魏军围守连月,义阳与雍州路断。

当时萧懿为梁州刺史,魏军围困数月,义阳和雍州道路被截断。

武帝欲遣使至襄阳,求梁州问,衆莫敢行。僧珍固请充使,即日单舸上道。

萧衍想派使者到襄阳,打听梁州的消息,众人没人敢去,僧珍却坚决要求担任使节,当天驾一条小船上路。

及至襄阳,督遣援军,且获宣武王书而反,武帝甚嘉之。

等到襄阳,督促派遣援军,又拿到萧懿的书信返回,萧衍对他十分赞赏。

东昏即位,司空徐孝嗣管朝政,欲要僧珍与共事。僧珍知不久当败,竟弗往。

齐东昏侯即位,司空徐孝嗣管理朝政,想让僧珍和他一块共事,僧珍知道齐朝不久就要败亡,终竟没有去。

武帝临雍州,僧珍固求西归,得补邔令。

萧衍到雍州后,僧珍坚决要求西归,于是朝廷让他补了一个己阝县令。

及至,武帝命爲中兵参军,委以心膂。

等到任后,萧衍任命他为中兵参军,把他当作心腹骨干。

僧珍阴养死士,归之者甚衆。

僧珍偷偷地蓄养为他效力卖命的人,投奔他的人很多。

武帝颇招武猛,士庶响从,会者万馀人。

萧衍也招揽勇武之士,上下响应,聚集了万余人。

因命按行城西空地,将起数千间屋爲止舍。

然后命人勘察城西空地,计划盖几千间房屋作为驻扎之处。

多伐材竹,沈于檀溪,积茅盖若山阜,皆未之用。

砍伐很多竹材,沉在檀溪里,积蓄的茅草堆得像小山,都没有派上用场。

僧珍独悟其指,因私具橹数百张。

只有僧珍明白他的心意,于是私自准备了几百只船桨。

及兵起,悉取檀溪材竹,装爲船舰,葺之以茅,并立办。

等萧衍起兵时,把檀溪里的竹子都取了出来,打造成战船,上边用茅草覆盖,都很快办齐了。

衆军将发,诸将须橹甚多,僧珍乃出先所具,每船付二张,争者乃息。

军队将要出发,众将士需要船桨很多,僧珍把他先前准备的拿出来,每船发给两只,争夺才算停息。

武帝以僧珍爲辅国将军、步兵校尉,出入卧内,宣通意旨。

萧衍任僧珍为辅国将军、步兵校尉,出入他的卧室,传达他的意旨。

大军次江甯,武帝使僧珍与王茂率精兵先登赤鼻逻。

大军驻在江宁,萧衍派僧珍和王茂率精兵先登赤鼻逻。

其日,东昏将李居士来战,僧珍等大破之,乃与茂进白板桥。垒立,茂移顿越城,僧珍守白板。

那天,东昏侯大将李居士来战,僧珍等人大败了他,于是与王茂进军白板桥,筑起城垒后,王茂移军驻越城,僧珍守白板。

李居士知城中衆少,直来薄城。

李居士知道城内兵少,径直前来迫近城垒。

僧珍谓将士曰: 今力不敌,不可战,亦勿遥射。

僧珍对将士们说: 现在我们力量敌不过他们,不可交战,也不要远射。

须至堑里,当并力破之。

一定要等他们进到壕堑里面,再努力打败他们。

俄而皆越堑,僧珍分人上城,自率马步三百人出其后,内外齐击,居士等应时奔散。

不久敌军都越过壕堑,僧珍分派人上城,自率马步军三百人出击敌人背后,内外一齐夹击,居士等人立时奔逃溃散。

及武帝受禅,爲冠军将军、前军司马,封平固县侯。

等到武帝受禅,任命他为冠军将军、前军司马,封平固县侯。

再迁左卫将军,加散骑常侍,入直秘书省,总知宿卫。

又升任左卫将军,加散骑常侍,进入秘书省当班,总管皇宫警卫。

天监四年,大举北侵,自是僧珍昼直中书省,夜还秘书。

天监四年,梁朝大举北侵,从此僧珍白天到中书省值勤,晚上回秘书省。

五年旋军,以本官领太子中庶子。

五年退兵,以他的本官职衔担任太子中庶子。

僧珍去家久,表求拜墓,武帝欲荣以本州,乃拜南兖州刺史。

僧珍离家日久,上表请求回家祭扫坟墓,武帝想让他作家乡的长官以增其荣耀,于是委任他为南兖州刺史。

僧珍在任,见士大夫迎送过礼,平心率下,不私亲戚。

僧珍在任上,与士大夫相见迎送注重礼节,对下属一视同仁,对亲戚不徇私情。

兄弟皆在外堂,并不得坐。指客位谓曰: 此兖州刺史坐,非吕僧珍床。

兄弟们在外堂时,都不让入座,指着客座对他们说: 这是兖州刺史的座位,不是吕僧珍的座位。

及别室促膝如故。

等到了别的房内,便促膝而坐一如往常。

从父兄子先以贩葱爲业,僧珍至,乃弃业求州官。

他的一个堂兄弟原来以卖葱为业,僧珍到任后,就弃业要求在州里作官。

僧珍曰: 吾荷国重恩,无以报效,汝等自有常分,岂可妄求叨越。

僧珍说: 我蒙受国家重恩,没有什么可报效,你们各有自己的本分,怎能有非分要求。

当速反葱肆耳。

应该赶快回到葱铺里去。

僧珍旧宅在市北,前有督邮廨,乡人咸劝徙廨以益其宅。

僧珍旧宅在城北,门前有督邮官署,人们都劝他把督邮官署迁走来扩大自己的宅院。

僧珍怒曰: 岂可徙官廨以益吾私宅乎。

僧珍发怒说: 怎么能挪动朝廷官署来扩大我的私宅呢!

姊适于氏,住市西小屋临路,与列肆杂。

他的姐姐嫁给于氏,住在城西临街的小屋里,和做买卖的铺子杂处。

僧珍常导从卤簿到其宅,不以爲耻。

僧珍经常由随从带路到姐姐家去,并不以此为耻。

在州百日,征爲领军将军,直秘书省如先。

在南兖州百日后,征召回京作领军将军,和先前一样在秘书省任职。

常以私车辇水洒御路。

经常用自己的车子运水洒宫内道路。

僧珍既有大勋,任总心膂,性甚恭慎。

僧珍立有大功,又是朝廷心腹骨干,但性情恭敬谨慎。

当直禁中,盛暑不敢解衣。

在宫内值班,盛夏也不敢解衣。

每侍御坐,屏气鞠躬,对果食未尝举箸。

每当在御座前侍候,都是屏气躬身,对瓜果食物从未动过筷子。

因醉后取一甘食,武帝笑谓曰: 卿今日便是大有所进。

有一次因为喝醉后拿了一个柑子来吃,武帝笑着对他说: 你今天真是大有长进。

禄俸外,又月给钱十万,其馀赐赉不绝于时。

除正常的俸禄外,又每月给他十万钱,其余的赏赐经常不断。

初,武帝起兵,攻郢州久不下,咸欲走北。僧珍独不肯,累日乃见从。

当初,武帝起兵时,久攻郢州不下,众人都要北撤,只有僧珍不肯,过了好几天才顺从大家。

一夜,僧珍忽头痛壮热,及明而颡骨益大,其骨法盖有异焉。

一天夜里,他忽然头疼发烧,等到天明额骨更大了,恐怕是他的骨相异于常人。

十年,疾病,车驾临幸,中使医药日有数四。

天监十年,僧珍病重,武帝车驾亲临探视,宫廷使者送医药每天有三四次。

僧珍语亲旧曰: 吾昔在蒙县热病发黄,时必谓不济。

僧珍对亲友们说: 我从前在蒙县发热病,当时认为一定不行了。

主上见语, 卿有富贵相,必当不死 。

主上对我说, 你有富贵相,必定死不了 。

俄而果愈。

不久果然痊愈。

吾今已富贵,而复发黄,所苦与昔政同,必不复起。

我如今已经富贵,而又发热病,其病症和那时恰恰一样,必定不能再好了。

竟如言卒于领军官舍。

后来果然像他说的那样死在领军的官舍里。

武帝即日临殡,赠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諡曰忠敬。

武帝当天就亲临问丧,赠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为 忠敬 。

武帝痛惜之,言爲流涕。

武帝痛惜他的死亡,说起他来就掉泪。

子淡嗣。

他的儿子吕淡继承其位。

初,宋季雅罢南康郡,市宅居僧珍宅侧。

起先,宋季雅被罢免南康郡守,在僧珍住宅旁买下房子住。

僧珍问宅价,曰 一千一百万 。

僧珍问他房价,回答说 一千一百万 。

怪其贵,季雅曰: 一百万买宅,千万买邻。

僧珍奇怪价钱怎么这么贵,季雅说: 一百万买房子,一千万买邻居。

及僧珍生子,季雅往贺,署函曰 钱一千 。

僧珍生儿子时,季雅去道贺,在礼封上写 钱一千 。

阍人少之,弗爲通,强之乃进。

把门的认为太少,不给他通报,他一再要求才能进门。

僧珍疑其故,亲自发,乃金钱也。

僧珍对此怀疑,亲自拆封,原来是金钱。

遂言于帝,陈其才能,以爲壮武将军、衡州刺史。

于是对武帝说起此事,陈述他的才能,武帝使他作壮武将军、衡州刺史。

将行,谓所亲曰: 不可以负吕公。

宋季雅将要赴任时,对他的亲近人说: 不可以辜负吕公。

在州大有政绩。

在衡州任上干得很有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