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 卷三十一
韦敻字敬远。
韦夐是韦孝宽之兄,字敬远。
志尚夷简,澹于荣利。
性格恬淡质朴,不看重功名利禄。
弱冠,被召拜雍州中从事,非其好也,遂谢疾去职。
二十岁时,被征召为雍州中从事,因为不合心意,就称病离职。
前后十见征辟,皆不应命。
先后有十次被征召为官,均不出仕。
属太祖经纶王业,侧席求贤,闻敻养高不仕,虚心敬悦,遣使辟之,备加礼命。
当时太祖筹划大业,求贤若渴,听说韦夐保持高尚志节,不愿当官,心中非常敬佩,派使者前往征召,送去任命的文书。
虽情谕甚至,而竟不能屈。
尽管情感真挚,礼节周到,但韦夐始终不为所动。
弥以重之,亦弗之夺也。
太祖因此更加看重他,但也无法改变他的初衷。
所居之宅,枕带林泉,敻对翫琴书,萧然自乐。
韦夐的住宅,环绕着树林清泉,他对林泉而鼓琴读书,怡然自得。
时人号为居士焉。
当时人称他为居士。
至有慕其闲素者,或载酒从之,敻亦为之尽欢,接对忘倦。
以致有人仰慕他闲静朴素,带酒来访,韦夐也同客人尽情欢饮,应对谈天,忘记疲倦。
明帝即位,礼敬逾厚。乃为诗以贻之曰: 六爻贞遯世,三辰光少微。
明帝登基后,对韦夐的礼遇更加崇隆,写诗赠给他: 六爻贞遁世,三辰少光微。
颍阳让逾远,沧州去不归。
颍阳让逾远,沧州去不归。
香动秋兰佩,风飘莲叶衣。坐石窥仙洞,乘槎下钓矶。
香动秋兰佩,风飘莲叶衣、坐石窥仙洞,乘槎下钓矶。
岭松千仞直,岩泉百丈飞。
岭松千仞直,岩泉百丈飞。
聊登平乐观,远望首阳薇。
聊登平乐观,远望首阳薇。
讵能同四隐,来参余万机。
讵能同四隐,来参余万机。
敻答帝诗,愿时朝谒。
韦夐作诗回答,愿意随时朝见。
帝大悦,敕有司日给河东酒一斗,号之曰逍遥公。
皇帝十分高兴,命令官府每天送给他河东酒一斗,称他为 逍遥公 。
时晋公护执政,广营第宅。
当时晋公宇文护执掌朝政,大建宅第。
尝召敻至宅,访以政事。
曾征召韦夐到自己宅第,询问政事。
敻仰视其堂,徐而叹曰: 酣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弗亡。
韦夐仰视大堂,缓缓叹息道: 沉湎在美酒和音乐之中,住着高峻华丽的宅第,即使二者只占其一,恐怕也未必不会灭亡。
护不悦。
宇文护很不高兴。
有识者以为知言。
有识之士认为此话很有远见。
陈遣其尚书周弘正来聘,素闻敻名,请与相见。
陈国派遣尚书周弘正来访,他早就听说韦夐的名声,请求与韦夐会面。
朝廷许之。
朝廷予以允诺。
弘正乃造敻,谈谑盈日,恨相遇之晚。
于是周弘正拜访韦夐,谈笑终日,只恨相见太晚。
后请敻至宾馆,敻时赴。
后来请韦夐到宾馆,韦夐也不时前去。
弘正仍赠诗曰: 德星犹未动,真车讵肯来。
周弘正赠诗说: 德星犹未动,真车讵肯来。
其为时所钦挹如此。
韦夐就是这样被时人推重仰慕。
武帝尝与敻夜宴,大赐之缣帛,令侍臣数人负以送出。
武帝曾与韦夐夜晚饮宴,赐给他许多丝织品,令侍臣数人扛着送出。
敻唯取一疋,示承恩旨而已。帝以此益重之。
韦夐只要了一匹,表示已经承受恩旨。武帝因此而更加推重他。
孝宽为延州总管,敻至州与孝宽相见。
韦孝宽担任延州总管,韦夐到州城与韦孝宽相见。
将还,孝宽以所乘马及辔勒与敻。
回来的时候,韦孝宽把自己骑的马以及鞍具、马勒送给韦夐。
敻以其华饰,心弗欲之。笑谓孝宽曰: 昔人不弃遗簪坠履者,恶与之同出,不与同归。
韦夐看到鞍具诸物装饰华贵,不想接受,就笑着说: 前人不丢弃遗落的簪子和坠落的鞋子,是由于怀旧之情。
吾虽不逮前烈,然舍旧录新,亦非吾志也。
我虽然不及前贤遗风,但舍弃旧物而换用新物,也不是我的心意。
于是乃乘旧马以归。
于是仍然骑着旧马返回。
武帝又以佛、道、儒三教不同,诏敻辨其优劣。
武帝又认为佛、道、儒三教不同,诏令韦夐分辨它们的优劣。
敻以三教虽殊,同归于善,其迹似有深浅,其致理殆无等级。
韦夐认为,三教虽然不同,但都归结于善行,从表象上看深浅不一,而从教理上却分不出什么等级。
乃着三教序奏之。
于是写了《三教序》上奏。
帝览而称善。
武帝看了以后表示称赞。
时宣帝在东宫,亦遗敻书,并令以帝所乘马迎之,问以立身之道。
当时宣帝住在东宫,也写信给韦夐,并且令人用皇帝所乘之马去迎接他,询问立身之道。
敻对曰: 传不云乎,俭为德之恭,侈为恶之大。
韦夐回答说: 《春秋》不是说过吗?俭约就是奉行美德,奢侈是大恶行。
欲不可纵,志不可满。
不可放纵欲望,不可满足意愿。
并圣人之训也,愿殿下察之。
这些都是圣人的训示,希望殿下明察。
敻子瓘行随州刺史,因疾物故,孝宽子总复于并州战殁。
韦夐之子韦馞代理随州刺史,患病而死,韦孝宽之子韦总又在并州阵亡。
一日之中,凶问俱至。
一天之内,噩耗俱至。
家人相对悲恸,而敻神色自若。
家里人相对悲恸,而韦夐神色如常。
谓之曰: 死生命也,去来常事,亦何足悲。
他对家人们说: 死生由命,人间常事,有什么值得悲伤的?
援琴抚之如旧。
若无其事地拿过琴弹起来,同往常一样。
敻又雅好名义,虚襟善诱。
韦夐又十分看重名誉和道义,心胸开阔,善于诱导。
虽耕夫牧竖有一介可称者,皆接引之。特与族人处玄及安定梁旷为放逸之友。
即使是农夫牧人,凡有一点可以称道的,他都愿意接待,特别与族人韦处玄和安定人梁旷结成放达闲适的朋友。
少爱文史,留情著述,手自抄录数十万言。
韦夐从少年时喜爱文史,留心著述,亲自抄录数十万字。
晚年虚静,唯以体道会真为务。旧所制述,咸削其藁,故文笔多并不存。
晚年喜好冲虚安静,只以领悟道家真义为事,对过去的著述全都加以删削,所以文笔大多不存。
建德中,敻以年老,预戒其子等曰: 昔士安以蘧蒢束体,王孙以布囊绕尸,二贤高达,非庸才能继。
建德年间,韦夐由于年老,预先告诫儿子们说: 从前士安用粗席裹体,王孙用布囊缠尸,这两位圣贤是高洁旷达之人,平庸之人无法跟他们学。
吾死之日,可敛旧衣,勿更新造。
我死的那一天,可穿上旧衣安葬,不要另制新衣。
使棺足周尸,牛车载柩,坟高四尺,圹深一丈。
让棺材能够放下尸首,用牛车载运灵柩,坟高四尺,墓穴深一丈。
其余烦杂,悉无用也。朝晡奠食,于事弥烦,吾不能顿绝汝辈之情,可朔望一奠而已。
早晚祭奠更加麻烦,我不能一下子断绝你们的思念之情,可以每月的初一、十五祭奠一次。
仍荐素蔬,勿设牲牢。
仍然只用素食,不要摆设牲畜。
亲友欲以物吊祭者,并不得为受。
亲友们想拿物品来祭吊的,一律不要接受。
吾常恐临终恍惚,故以此言预戒汝辈。
我常常担心临终时精神恍惚,所以预先把这话告诫你们。
瞑目之日,勿违吾志也。
我去世的的那天,你们不要违背我的心意。
宣政元年二月,卒于家,时年七十七。
宣政元年二月,在家中去世,当时七十七岁。
武帝遣使祭,赙赗有加。
武帝派使者祭奠,资助的财物格外多。
其丧制葬礼,诸子等并遵其遗戒。
他的丧制葬礼,儿子们都遵照他的遗言来办。
子世康。
儿子韦世康。
梁士彦字相如,安定乌氏人也。
梁士彦字相如,是安定乌氏人。
少任侠,好读兵书,颇涉经史。
年轻时负气仗义,爱读兵书,颇为涉猎经书史籍。
周武帝将平东夏,闻其勇决,自扶风郡守除为九曲镇将,进位上开府,封建威县公。
周武帝将要平定束夏,听说他勇敢决断,由扶风郡太守任为九曲镇将,升任上开府,封建威县公。
齐人甚惮之。
齐人非常害怕他。
后以熊州刺史从武帝拔晋州,进位大将军,除晋州刺史。
后来以熊州刺史的身份跟随武帝攻下晋州,升任为大将军,任晋州刺史。
及帝还,齐后主亲攻围之,楼堞皆尽,短兵相接。
到皇帝还朝,齐后主亲自围攻晋阳,城楼矮墙尽毁,两军短兵相接。
士彦慷慨自若,谓将士曰: 死在今日,吾为尔先。 于是勇猛齐奋,号声动天,无不一当百。
士彦慷慨自若,告诉将士说: 死在今,我为你们领先。 于是勇猛齐奋,号声震天动地,人人无不以一当百。
齐兵少却,乃令妻及军人子女昼夜修城,三日而就。武帝大军亦至,齐师围解。
齐军稍微退却,就下令妻子及军人子女日夜修城,三日成功,武帝大军也来到,齐军的围攻被解除了。
士彦见帝,捋帝须泣,帝亦为之流涕。
士彦拜见皇帝,抚摸着皇帝的胡须哭泣,皇帝也为之流泪。
时帝欲班师,士彦叩马谏,帝从之。
当时皇帝想班师,士彦扣住缰绳劝谏,皇帝听从他。
执其手曰: 朕有晋州,为平齐之基,宜善守之。 及齐平,封郕国公,位上柱国、雍州总管。
拉着他的手说: 我有晋州,是平定齐国的根基,应该好好守卫它。 到了齐国被平定,封郝国公,位上柱国、雍州总管。
宣帝即位,除徐州总管。
宣帝即位,任徐州总管。
与乌丸轨禽陈将吴明彻、裴忌于吕梁,略定淮南地。
与乌丸轨在吕梁活捉陈将吴明彻、裴忌,攻克平定淮南之地。
隋文帝作相,转亳州总管。
隋文帝任相国,调梁士彦任亳州总管。
尉迟迥反,为行军总管,及韦孝宽击之。
尉迟回谋反,凿土产任行军总管,与童耋直攻击他。
令家僮梁默等为前锋,士彦继之,所当皆破。
下令家僮梁默等人为前锋,士彦接着出发,所向之处都被攻下。
及迥平,除相州刺史。
到尉迟迥被乎定,任相州刺史。
深见忌,乃代还京师。
被深深地猜忌,就又回朝任职返回京师。
闲居无事,恃功怀怨,与宇文忻、刘昉等谋反。
闲居无事,倚仗有功,心怀怨恨,与宇文忻、刘防等人谋反。
将率僮仆,候上享庙之际以发机。
准备率领僮仆,等候皇帝祭祀宗庙的时候发动。
复欲于蒲州起事,略取河北,捉黎阳关,塞河阳路,劫调布为牟甲,募盗贼为战士。
又想在渣州起事,攻取河北,控制黎阳关,堵塞河阳路,抢劫征调的布匹来做帽子衣服,招募盗贼来做战士。
其甥裴通知而奏之。
他的外甥裴通知道这个消息就上奏朝廷。
帝未发其事,授晋州刺史,欲观其志。
皇帝没有揭发他谋反的事,任他为晋州刺史,想观察他的志向。
士彦欣然谓昉等曰: 天也!
士彦高兴地告诉刘防等人说: 这是天意啊!
又请仪同薛摩儿为长史,帝从之。
又请求仪同薛摩儿任长史,皇帝听从了他。
后与公卿朝谒,帝令执士彦、忻、昉等于行间。
后来与公卿入朝谒见,皇帝下令逮捕士彦、宇文忻、刘防等人于行列之间。
诘之状,犹不伏,捕薛摩儿至,对之。
查问他们的情况,还是不服罪,又逮捕薛摩儿来到,进行对质。
摩儿具论始末,云第二子刚垂泣苦谏,第三子叔谐曰 作猛兽须成班 。
摩儿说出了全部底细,说他次子梁刚垂泪苦苦劝谏,第三子梁叔谐说 作猛兽须成班 。
士彦失色,顾曰: 汝杀我!
士彦大惊失色,回头说: 是你杀了我!
于是伏诛。
于是伏罪被杀。
年七十二。
终年七十二岁。
有子五人。
有儿子五人。
操字孟德,位上开府、义乡县公,早卒。
梁操字孟德,官位上开府、义乡县公,早年死去。
刚字永固,位大将军、通政县公、泾州刺史。
梁刚字永固,官位大将军、通政县公、泾州刺史。
以谏父获免,徙瓜州。
因为劝谏父亲不要谋反而获免死罪,徙移到瓜州。
叔谐坐士彦诛。
梁叔谐因受牵连而被杀。
梁默者,士彦之苍头也,骁武绝人。
梁默是士彦的家奴,勇猛过人。
士彦每从征伐,常与默陷阵。
士彦每次跟随征伐,经常与梁默冲锋陷阵。
仕周,位开府。
在周做官,官位为开府。
开皇末,以行军总管从杨素征突厥,进位大将军。
开皇末年,以行军总管的身份跟随杨素征讨突厥,升位大将军。
又从平杨谅,授柱国。
又跟随平定杨谅,任柱国。
大业五年,从炀帝征吐谷浑,力战死之。
大业五年,跟随炀帝征讨吐谷浑,尽力作战而死。
赠光禄大夫。
追赠光禄大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