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记解
孔子蚤晨作,负手曳杖,逍遥于门而歌曰: 泰山其颓乎!
孔子早晨起来,背着手拖着手杖,在门口优游地漫步,吟唱道: 泰山要崩塌了吗?
梁木其坏乎!
梁木要毁坏了吗?
哲人其萎乎!
哲人要困顿了吗?
既歌而入,当户而坐。
唱完回到了屋内,对着门坐着。
子贡闻之,曰: 泰山其颓,则吾将安仰?
子贡听到歌声,说: 泰山要是崩塌了,我仰望什么呢?
梁木其坏,则吾将安杖?
梁木要是毁坏了,我依靠什么呢?
哲人其萎,吾将安放?
哲人要是困顿了,我去效仿谁呢?
夫子殆将病也。
老师大概要生病了吧?
遂趋而入。
于是快步走了进去。
夫子叹而言曰: 赐!
孔子叹了一口气说: 赐!
汝来何迟。
你怎么来的这样晚?
予畴昔梦坐奠于两楹之闲,夏后氏殡于东阶之上,则犹在阼;殷人殡于两楹之闲,则与宾主夹之;周人殡于西阶之上,则犹宾之。
我昨夜梦见自己坐在两楹之间祭奠。夏朝人将灵柩停在对着东阶的堂上,那还是处在主位上;殷人将灵柩停在堂前束西楹之间,那是处在宾位和主位之间;周人将灵柩停在对着西阶的堂上,那就是迎接宾客的地方。
而丘也即殷人,夫明王不兴,则天下其孰能宗余?
而我孔丘是殷人。现今没有明王兴起,天下谁能尊奉我呢?
余殆将死。
我大概快要死了。
遂寝病,七日而终。时年七十二矣。
随后卧病在床,七天就去世了,死时七十二岁。
哀公诔曰: 昊天不吊,不整遗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
鲁哀公哀悼孔子说: 上天不怜悯我,不愿留下这一位老者,让他保障我一人居于君位,使我忧愁而痛苦。
茕茕余在疚,于乎!哀哉!
呜呼哀哉!
尼父无自律。
尼父,失去您我就没有榜样来自律了。
子贡曰: 公其不没于鲁乎?
子贡说: 您不想在鲁国善终吗?
夫子有言曰: 礼失则昏,名失则愆。
老师曾说过: 礼仪丧失就会昏暗不清,名分丧失就会造成过错。
失志为昏,失所为愆。
失去志向是昏暗,失去身份是过错。
生不能用,死而诔之,非礼也;称一人,非名。
老师活着时您不重用,死后才致哀悼,这不合礼仪;自称一人,这不符合鲁国国君的名分。
君两失之也。
您把礼和名都丧失了。
既卒,门人疑所以服夫子者。
孔子去世后,弟子们犹豫不定,不知该用什么等级的丧制。
子贡曰: 昔夫子丧颜回也,若丧其子而而无服。丧子路亦然。
子贡说: 以前先生对待颜回的丧事,如果儿子去世一样,但没穿丧服,对待子路的丧事也是一样。
今请丧夫子若丧父而无服。
今天对待先生的丧事就像对待父亲的丧事一样,但不穿那样等级的衣服。
于是弟子皆吊服而加麻。出有所之,则由绖。
于是弟子们都穿上吊丧的服装系上麻带,出门到那里都系上麻带。
子夏曰: 入宜绖可也,出则不绖。
子夏说: 回到家可以系麻带,出去可以不用系。
子游曰: 吾闻诸夫子,丧朋友,居则绖,出则否;丧所尊,虽绖而出,可也。
子游说: 我听老师说过,对待朋友的丧事,在家时系麻带,出去则不系。自己的尊辈去世了,即使系着麻带出去也是可以的。
孔子之丧,公西赤掌殡葬焉。
孔子的丧事,由公西主持。
含以踈米三具,袭衣十有一称,加朝服一,冠章甫之冠,佩象环,径五寸而綨组绶,桐棺四寸,柏棺五寸,饬棺墙,置翣设披,周也;设崇,殷也;绸练设旐,夏也。
他在孔子口中放三勺米,给孔子穿上十一套衣服,加上朝廷官服一套,戴甫帽,佩戴象牙环佩,环佩直径五寸,用青白色的丝带系着。桐木棺厚四寸,柏木棺厚五寸,装饰了遮挡棺柩的帷帐,设置了障棺的霎扇,还设置了牵抚灵车的披具,这是按照周朝的礼制;旗上有齿形边饰,这是按照殷代的礼制;魂幡用绸练做成,这是按照夏朝的礼制。
兼用三王礼,所以尊师,且备古也。
兼用夏、商,周三代君王的礼制,是表示尊敬老师,并且都具备了古代礼仪。
葬于鲁城北泗水上,藏入地不及泉。
孔子的灵柩葬在鲁城北面的泗水边,埋入地下,碰不到地下水。
而封为偃斧之形,高四尺,树松柏为志焉。
上面的封土为半斧形,高四尺,周围以松柏为标志。
弟子皆家于墓,行心丧之礼。
孔子的弟子都把家建在坟墓的四周,行心丧的礼仪。
既葬,有自燕来观者,舍于子夏氏。子贡谓之曰: 吾亦人之葬圣人,非圣人之葬人。
安葬完毕,有人从燕国来参观,住在子夏家里,子夏对他说: 这是我们普通人安葬圣人,不是圣人安葬普通人,有什么好看的?
子奚观焉?昔夫子言曰: 吾见封若夏屋者,见若斧矣。从若斧者也。 马鬣封之谓也。今徒一日三斩板而以封,尚行夫子之志而已。
以前老师说过: 我见过坟墓像夏朝房屋的,也见过像斧形的,我赞成斧形的,斧形的坟俗称马鬣封, 现今我们一天之内三次换板夯土就筑成了,只不过是实现了老师的生前愿望,有什么好看的?
何观乎哉? 子三年丧毕,或留或去。惟子贡庐于墓六年。
孔子的弟子守丧三年以后,有的留下了,有的离开了,只有子贡筑屋于墓旁守了六年。
自后群弟子及鲁人处墓如家者,百有馀家。因名其居曰 孔里 焉。
从此以后孔子弟子和鲁国人在墓边建家而住的有一百多家,因此将此地命名为孔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