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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游日记三

二十二日,南天门。

从丹霞寺往上走三里,为湘南寺,又走两里,到南天门。

平行东向二里,分路。

向东平走两里,路岔开。

南一里,飞来船、讲经台。

往南走一里,到飞来船和讲经台。

转至旧路,又东下半里,北度脊,西北上三里,上封寺。

转回到原路,又向东朝下走半里,往北越过山脊,再往西北朝上走三里,到达上封寺。

上封东有虎跑泉,西有卓锡泉。

上封寺东面有虎跑泉,西面有卓锡泉

二十三日,上封。

二十三日在上封寺。

二十四日,上封。

二十四日在上封寺。

二十五日,上封。

二十五日在上封寺。

二十六日,晴。

二十六日天气晴朗。

呈观音崖,再上祝融会仙桥,由不语崖西下。

到了观音崖,再次登上祝融会仙桥,从不语崖往西朝下走。

八里,分路。

八里后,路岔开。

南茅坪。

往北走两里,到九龙坪。

北二里,九龙坪,仍转路口。南一里,茅坪。东南由山半行,四里渡乱涧,至大坪分路。

仍然转回路口,往南走一里,到茅坪。往东南从半山腰中走,四里后渡过纷乱的山涧水,到大坪路岔开。

东南上南天门。西南小路直上四里,为老龙池,有水一池在岭坳,不甚澄清澈,其净室多在岭外。

从西南面的小路直往上走四里,为老龙池,有一池水在岭坳上,不很清澈。僧人的净室大多在岭外。

西南侧刀之西,雷祖之东分路。

又往西南走,到侧刀峰西面、雷祖峰东面路岔开。

东二里,上侧刀峰。

往东走两里,登上侧刀峰。

平行顶上二里,下山顶,度脊甚狭。

从侧刀峰顶上平行两里,走下山顶,所越过的山脊很狭窄。

行赤帝峰北一里,绕其东,分路。

从赤帝峰北面走一里,绕到峰东面,路岔开。

乃南由坳中东行,一里,转出天柱东,遂南下。

于是往南从山坳中向东行,一里,转出天柱峰东面,便往南朝下走。

五里,过狮子山与大路合,遂由岐路西入福严寺,殿已倾,僧佛鼎谋新之。

走五里,过了狮子山后与大路交合,于是从岔路往西进入福严寺,住在明道山房。

宿明道山房。二十七日,早闻雨,餐后行少止。

二十七日早晨听到雨声,餐后出发时稍微停了些。

由寺西循天柱南一里,又西上二里,越南分之脊,转而北,循天柱西一里,上西来之脊,遂由脊上西南行,于是循华盖之东矣。

从寺西面顺着天柱峰南边走一里,又往西朝上走两里,越过天柱峰分朝南面的山脊,折往北,顺天柱峰西面走一里,登上从西边延伸过来的山脊,便从山脊上往西南行,从这里起就是顺着华盖峰的东面走了。

一里,转华盖南,西行三里,循华盖西而北下。

一里,转到华盖峰南面,往西走三里,顺华盖峰西面往北朝下走。

风雨大至,自是持盖行。

这时急风骤雨来临,我撑伞而行。

北过一小坪,复上岭,共一里,转而西行岭脊上。

往北越过一小块山间平地,又上了岭,共走一里,折往西从岭脊上行。

连度三脊,或循岭北,或循岭南,共三里而复上岭。

接连越过三座山脊,或者顺岭北,或者顺岭南,共走三里而又上了岭。

于是直上二里,是为观音峰矣。

从那岭直往上走两里,就是观音峰了。

由峰北树中行三里,雨始止,而沉霾殊甚。

从观音峰北面的树林中行三里,雨才停下来,然而天空中阴霆仍十分浓密。

又西南下一里,得观音庵,始知路不迷。

又往西南朝下走一里,见到观音庵,这才知没迷路。

又下一里,为罗汉台。

又朝下走一里,为罗汉台。

于是复南上二里,连度二脊,丛木亦尽,峰皆茅矣。

有条路从北面山坞中过来、它就是从南沟来的路。从罗汉台又往南朝上走两里,接连越过两座山脊,丛密的树木也没有了,山峰间都是些茅草。

既逾高顶,南下一里,得丛木一丘,是为云雾堂。

随后越过高高的山顶,往南朝下走一里,见到一座丛木生长的小山,这就是云雾堂。

中有老僧,号东窗,年九十八,犹能与客同拜起。

云雾堂中有个老僧人,法号叫东窗,年纪九十八岁,还能和客人同样地起身互行打拱作揖的礼仪。

时雾稍开,又南下一里半,得东来大路,遂转西下,又一里半至涧,渡桥而西,即方广寺。

这时雾气稍微散开了些,又往南朝下走一里,见到从东面过来的大路,于是折往西下去,又走一里半到达山涧边,越过山涧上的桥到西面,就是方广寺。

寺正殿崇祯初被灾,三佛俱雨中。盖大岭之南,石廪峰分支四下,大岭之北,云雾顶分支西下,夹而成坞,寺在其中,寺始于梁天监中。水口西去,环锁甚隘,亦胜地也。

大略大岭的南面,石凛峰分出支脉往西延伸下去,成为莲花等山峰;大岭的北面,云雾堂所在山峰的峰顶分出支脉往西延伸下去,成为泉室、天台等山峰。它们夹峙而形成山坞,方广寺就位于山坞中,山坞的水口往西过去的地方,峰峦回环交锁,很是险要狭窄,也是一处名胜之地。

宋晦庵、南轩诸迹,没俱于火。

寺西面有个洗袖池,补衣石则在山涧旁边。

寺西有洗衲池,补衣石在涧旁。渡水口桥,即北上山,西北登一里半,又平行一里半,得天台寺。

天台峰西面垂下一条支脉,它环绕而折向南面,若像一条摆动的大尾巴,几乎往东连接着天台峰向南延伸下去的那条支脉。

寺有僧全撰,名僧也。适他出,其徒中立以芽茶馈。返宿方广庆禅、宁禅房。

天台峰南面两山间的水流细小,山峡内环绕着一个山坞如同块玉,这山坞位于高山之上,与方广寺所在的那山坞可称为上下两奇。返回方广寺宿在庆禅和宁禅的房中。

先是,余欲由南沟趋罗汉台至方广;比登古龙池,乃东上侧刀峰,误出天柱东;及宿福严,适佛鼎师通道取木,遂复辟罗汉台路。

原先,我想从南沟前往罗汉台再到方广寺;等登上古龙池,却往东上了侧刀峰,错转出天柱峰东面;到宿在福严寺时,正好佛鼎禅师凿通道路取木修殿,便又辟开了到罗汉台的路。

余乃得循之西行,且自天柱、华盖、观音、云雾至大坳,皆衡山来脉之脊,得一览无遗,实意中之事也。

我这才得以顺着那辟开的路往西行,而且从天柱峰、华盖峰、观音峰、云雾堂所在的山峰到大坳,都是衡山来脉的峰脊,得以一览无遗,实在是心中快意的事。

由南沟趋罗台亦迂,不若径登天台,然后南岳之胜乃尽。

从南沟前往罗汉台,道路也绕,不如径直登上天台峰,这样南岳衡山的优美景致便可以览尽。

二十八日,早起,风雨不收。

二十八日早晨起来,风雨未停。

宁禅、庆禅二僧固坚持留,余强别之。

宁禅、庆禅两位僧人坚决挽留我,我强硬地辞别了他们。

庆禅送至补衲台而别。

庆禅送我到补钠台才与我分别。

遂沿涧西行,南北两界,山俱茅秃。

于是沿山涧往西行,南北两边,山都是光秃秃的,尽生长着些茅草。

五里,始有石树萦溪,崖影溪声,上下交映。

走五里,才有石崖树木萦绕在溪畔,崖影溪流,上下交相映照。

又二里,北向登崖,崖下石树愈密,涧在深壑,其中有黑、白、黄三龙潭,两崖峭削,故路折而上,已而平行山半,共三里,过鹅公嘴,得龙潭寺。

又走两里,溪对岸的前山间,有个山峡自东南面延伸过来,山峡中的水与方广寺来的水汇合而流往西去。我们向北朝山崖上攀登,山崖下面石头树木更加茂密,山涧水处深谷之中,那深谷中有黑、白、黄三个龙潭,因为谷两边崖壁峻峭陡削,所以路折往上走,这样便只是听到水声而已,不能见到龙潭。随后在山半平行三里,过鹅公嘴,到龙潭寺。

寺在天台西峰之下,南为双髻峰。

此寺在天台峰的西峰下,寺南面为双髻峰。

盖天台、双髻夹而西来,以成龙潭之流;潭北上即为寺,寺西为狮子峰,尖削特立,天台以西之峰,至此而尽;其南隔溪即双髻西峰,而莲花以西之峰,亦至此而尽;过九龙,犹平行山半,五里,自狮子峰南绕其西,下山又五里,为马迹桥,而衡山西面之山始尽。

大概天台峰、双髻峰夹峙而往西延伸过来,从而形成了有兰个龙潭在其中的那条水流;龙潭北面山上就是寺,寺西面为狮子峰,尖削陡峭,孤峰耸立,天合峰以西的山峰,到此结束;狮子峰南面溪流对岸就是双髻峰的西峰,莲花峰以西的山峰,也到此结束。过了九龙坪,依然从半山中朝前平行,五里后,从狮子峰南面绕到峰西面,下了山又走五里,为马迹桥,衡山西面的山峦这才结束。

自马迹桥南渡一涧,即东南行,四里至田心。

马迹桥东距龙潭十里,西距湘乡县界四十里,西北距白高三十里,南到衡阳县界孟公坳五里。

又越一小桥,一里,上一低坳,不知其为界头也。

从马迹桥往南渡过一条山涧,就是从方广寺、九龙坪流往白高去的那条。然后便往东南行,四里到田心。

过坳又五里,有水自东北山间悬崖而下,其高数十仞,是为小响水塘,盖亦衡山之余波也。

又越过一座小桥,走一里,登上一个低矮的山坳,我当时不知道它是往两县分界处。越过山坳又走五里,有条水流从东北面山间悬崖上倾泻下来,高有几丈,这里是小响水塘,大约这水也是衡山水流的余波。

又二里,有水自北山悬崖而下,是为大响水塘。

又走两里,有条水流从北面山上悬崖间倾泻下来,这里是大响水塘。

前即宁水桥,问水从何处,始知其南由唐夫沙河而下衡州草桥。

水面的宽处超过前面那崖壁上的,但水分成两级折下山峡间,先看见上面的一级,然后见到下面的那级,所以觉得它不如前面崖壁上的那样飞流直下。

盖自马迹南五里孟公坳分衡阳、衡山界处,其水北下者,即由白高下一殒江,南下者,即由沙河下草桥,是孟公坳不特两县分界,而实衡山西来过脉也。

大响水塘前面就是宁水桥,我向旁人询问桥下的水从何处流来,才知道它是往南从唐夫沙河而流下衡州城草桥。大略从马迹桥南面五里衡阳、衡山两县分界处的孟公坳起,水往北流是从白高流下一琐江,往南流是从沙河流下草桥,因此孟公坳不只是两县的分界,而实际上是衡山往西延伸而来的山脉经过的地方。

第其坳甚平,其西来山即不甚高,故不之觉耳。

只是这山坳很平,衡山往西延伸而来的山岭不很高,所以没有觉察到罢了。

始悟衡山来脉非自南来,乃由此坳东峙双髻,又东为莲花峰后山,又东起为石廪峰,始分南北二支,南为岣嵝ǒǒ白石诸峰,北为云雾、观音以峙天柱。

我这才悟出衡山的来脉不是从南面来,而是从此坳东面耸起为双髻峰,又往东为莲花峰后面的山,又往东耸起为石凛峰,这才分成南北两支,南支为峋峻、白石等山峰,北支为云雾堂所在的山峰和观音峰,而后耸起为天柱峰。

使不由西路,必谓岣嵝、白石乃其来脉矣。

假若不从衡山西面走,必定认为峋峻峰、白石峰就是它的来脉了。

由宁水桥饭而南,五里,过国清亭,逾一小岭,为穆家洞。

在宁水桥吃了饭后往南走,五里,经过国清亭,然后越过一座小山岭,为穆家洞。

其洞回环圆整,自东南绕至东北,山亦如之,而东附于衡山之西。

那洞曲折环绕,圆而齐整,水流从洞的东南面绕到东北面,它就是石凛峰西南山峡中的水流;洞周围的山也是环绕盘曲,往东连接衡山的西面。

径洞二里,复南逾一岭,一里,是为陶朱下洞,其洞甚狭,水直西去。

过洞走两里,又往南翻越一座山岭,走一里,为陶朱下洞,那洞很狭窄,水从洞中直往西流去。

路又南入峡,二里,复逾一岭,为陶朱中洞,其水亦西去。

道路又向南进入山峡中,走两里,又翻越一座山岭,为陶朱中洞,洞中的水也往西流去。

又南二里,上一岭,其坳甚隘,为陶朱三洞,其洞较宽于前二洞,而不及穆洞之回环也。

又往南走两里,登上一座山岭,岭坳很狭窄,那地方为陶朱三洞,此洞较宽于前面的两个洞,但不如穆洞那样曲折环绕。

二里,又逾一岭,为界江,其水由东南向西北去。

走两里,又越过一座山岭,为界江,江水从东南向西北流去。

界江之西为大海岭。

界江的西面为大海岭。

溯水南行一里,上一坳,亦甚平,乃衡之脉又西度为大海岭者。

溯水往南行一里,登上一个山坳,它也很平,是衡山的山脉又往西延伸为大海岭的那个山坳。

其坳北之水,即西北下唐夫;其坳南之水,即东南下横口者也。

山坳北边的水,就是往西北流下唐夫的那条;山坳南边的水,就是往东南流下横口的那条。

逾坳共一里,为傍塘,即随水东南行。

翻过山坳共走一里,为傍塘,便沿水流往东南行。

五里,为黑山,又五里,水口,两山逼凑,水由其内破壁而入,路逾其上。

走五里,为黑山,又走五里,为水口,两山迫近,水流从中间破壁而入,道路则要翻越水流上面的山崖。

一里,水始出峡,路亦就夷平。

一里后,水才流出山峡,路也趋平。

又一里,是为横口。

又走一里,就是横口。

傍塘、山之水南下,岣嵝之水西南来,至此而合。

傍塘、黑山的水往南流下来,峋峻峰的水从西南流来,到此处便汇合。

其地北望岣嵝、白石诸峰甚近,南去衡州尚五十里,遂止宿旅店。

从此地向北眺望,峋缕、白石等众山峰很近,它南距衡州城还有五十里,于是便停下来住宿在旅店中。

是日共行六十里。

这一天共行了六十里。

二十九日,早起,雨如注,乃踯躅泥途中。沿溪南行,逾一小岭,是为上梨坪。

二十九日早晨起来,大雨如注,于是在泥泞的道路中艰难地行走,边往前走边向后滑。沿溪往南行,越过一座小山岭,为上梨坪。

又逾一小岭,五里,是为下梨坪,复与溪遇。

又越过一座小山岭,走五里,为下梨坪,到这里又与溪流相遇。

又循溪东南下,十里,为杨梅滩,有石梁南北跨溪上,溪由梁下东去,路越梁东南行。

又沿溪往东南朝下走,十里,为杨梅滩,有座石桥南北横架在溪上,溪水从石桥下往东流去,路越过石桥往东南走。

五里入排冲,又行排中五里,南逾青山坳,排冲者,冈自谭碧岭东南至青山,分为两支,俱西北转,两冈排闼门,夹成长坞,缭绕为田,路由之入,至青山而坞穷。

走五里进入排冲,又从排冲走五里,向南翻越青山坳。所谓排冲,是一条山冈从谭碧岭往东南延伸到青山后,分为两支,都折向西北,两座山冈中间如同一扇门,它们相夹而形成长长的山坞,山坞中田畴环绕,路顺山坞进去,到了青山山坞便结束了。

乃逾坳而南,陂陀高下,滑泞几不留足,而衣絮沾透,亦疲而不觉其寒。

于是翻过山坳往南走,山坡高低不平,泥浆滑溜,儿乎不能立足,衣服里层的棉絮虽然湿透了,也因为疲惫而不觉得寒冷。

十里,下望日坳,为黄沙湾,则蒸江自西南沿山而来,路遂随江东南下,又五里为草桥,即衡州府矣。

走十里,下了望日坳,为黄沙湾,蒸江从西南面沿山而来,道路于是顺江往东南朝下走。又走五里为草桥,就到达衡州府城了。

觅静闻,暮得之绿竹庵天母殿瑞光师处。

去找寻静闻,傍晚在绿竹庵天母殿瑞光禅师处见到了他。

亟投之,就火炙衣,而衡山古太坪僧融止已在焉。

赶忙奔到瑞光禅师房中,凑近火烘烤衣服,而衡山古太坪的僧人融止这时已经在瑞光禅师的房中了。

先是,予过古太坪,上古龙池,于山半问路静室,而融止及其师兄应庵双瞽。苦留余。余急辞去,至是已先会静闻,知余踪迹。

这之前,我经过古太坪,上古龙池,在半山中曾到融止的静室何路,融止和他师兄应庵苦苦挽留我,我急着告辞而去,到现在他已经先见着静闻,所以静闻知道了我的踪迹。

盖融止扶应庵将南返桂林七星岩,故道出于此,而复与之遇,亦一缘也。

因为融止搀扶着应庵打算南下返回桂林七星岩,所以经过这地方,而我又与他们相遇,也是 次机缘。

绿竹庵在衡北门外华严、松萝诸庵之间。

绿竹庵在衡州城北门外华严、松萝等众庵之间。

八庵连络,俱幽静明洁,呗呗即梵,佛教徒念经诵之声相闻,乃藩府焚修焚香修道之地。

八个庵连接着,各庵都幽静明亮而清洁,僧人诵经的声音根互听得到,它们是藩府焚香修道的地方。

盖桂王以亲藩乐善,故孜孜于禅教云。

大概因为桂王以宗室受封者的身份而乐于行善,所以对于佛教中的事极为努九而不怠。

三十日,游城外河街,泞甚。

三十日游览城外的河街,街道上泥浆很深很烂。

暮,返宿天母殿。

傍晚时,返回天母殿住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