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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游日记十三

初六日饭而行。

初六日吃了饭后出发。

出东门,五里,一山突于路北,武水亦北向至,路由山南水北转山嘴复东南去。

走出城东门,五里,一座山突立在路北边,武水也向北流来,路从山南边延伸。水向北边转过山嘴,又往东南流去,路折往东北。

路折而东北,一里,一路直北,乃桂阳间道;一岐东北,乃宜章道也。

一里后,一条路直朝北去,这是通往桂阳州的小路;一条路岔往东北,它是去宜章县的路。

三里至阿皮洞,武溪复北折而来,经其东北去。

三里到阿皮洞,武溪又折往北流来,经过阿皮洞的东北面流去,溪水西面有几家居民。

水西有居民数家,从此渡桥东上牛庙岭,俱寂无村落矣。

从此处跨过桥往东攀上牛庙岭,就都是一片荒寂,没有村落。

逾岭下四里,为川州水凉亭。

越岭往下走四里,是川州水凉亭。

又五里,升降山谷,为桐木郎桥。

又从山谷中上上下下跋涉五里,到桐木郎桥。

桥下去水,自南而北,其发源当自秀岩穿穴之水也。

桥下流淌的水,自南而北,它的源头应当是从秀岩穿过石穴流出来的水。

桥东有古碑,大书飞白,为广福桥。

桥东面有块古碑,飞白大字写着 广福桥 三字。

其书甚遒劲,为宋桂阳军知临武县事曾晞颜所书。

字体非常遒劲,是宋代桂阳军临武县知县曾烯颜书写的。

从此南而东上一岭,又东向循山半行五里,路忽四岐,乃不东而从北。

从此处向南而后往东登上一座岭,又向东顺半山腰走五里,路忽然岔向四个方向,于是我们不从东而从北面的路走。

下岭,又东从山坞行五里,为牛行。

下了岭,又往东从山坞中走五里,为牛行。

牛行人烟不多,散处山谷。

牛行人烟不多,民户散居在山谷中。

盖大路从四岐直东,俱高岭无人,而此为小路,便于中火耳。

大路从四条岔路中的东边那条直走,一路都是高大的山岭无人居住,我们所走的是小路,便于中途找人家烧火做饭。

由牛行又东,从小径登岭。

由牛行又往东走,从小路登上岭。

逾而下,三里,为小源,亦有村民数家。

越过岭下去,走三里,为小源,也有几家村民住着。

从此又东北逾二岭而下,共五里,为水下。

从此处又往东北翻过两座岭而往下走,共五里,到水下。

遇一人,言: 水下至凤集铺止三里,而岭荒多盗,必得送者乃可行。

遇到一人,他对我们说: 水下到凤集铺只有三里,但岭间荒僻而盗贼多,一定要找得护送的人才可以走。

余乃饭于水下村家,其人为我觅送者不得,遂东南一里,复南上小径,连逾二岭,则铺在山头矣。

于是我在水下村民家吃了饭,那人为我找护送的人然而未找到,我们便往东南走,一里后,又往南从一条小路上攀爬,接连翻过两座岭,见释铺就在山头上。

其铺正在岭侧脊,是为临武、宜章东西界,而铺亭颓落,寂无一家。

此铺正好在岭侧的山脊上,铺所在处为临武、宜章两县的东西分界地,但铺亭倾塌衰败,荒寂而无一户人家居住。

乃东下岭,转而东北行。

于是往东走下岭,转往东北行。

二里,始有村落,在小溪西。

两里,才有村落,在小溪的西边。

渡溪桥,而东北循水下二里,至锁石,村落甚盛。

跨过溪上的桥,往东北顺溪水向下行两里,到锁石,这里村落很繁盛。

北望有大山高穹,是为麻田大岭。

朝北望去,有大山高高隆起,这是麻田大岭。

由锁石北上岭,三里过社山,两峰圆削峙,一尖圆而一斜突,为锁石水口。

从锁石往北登上岭,走三里经过社山,有两座圆而陡削的山峰耸立着,一座尖圆而另一座倾斜突兀,两峰相夹处为锁石的水们。

由其东下岭二里,则武溪复自北而南,路与之遇。

从锁石水口东面朝岭下走两里,武溪又自北而南流来,路与溪水相交汇,这才沿溪南岸往东走。

乃循溪南东行,溪复转而北,溪北环成一坪,是为孙车坪,涯际有小舟舶焉。

溪又折往北,溪北岸山水环抱形成一块平地,这是孙车坪,溪边有小船停泊着。

即从溪南转入山峡,一里,南上一岭,曰车带岭。

我们便从溪南边转进山峡中,走一里,往南上了一座岭,叫车带岭。

其岭嶕嵌而荒,行者俱为危言。

岭高而荒凉,行人都讲的是如何如何危险的话。

余不顾,直上一里半,登其巅,东望隐隐有斑黄之色,不辨其为云为山,而麻田大岭已在其北矣。

我不顾这些,直朝上走一里半,登上岭的顶端,往东望去,远处隐隐地有斑黄色,辨不出是云还是山,而麻田大岭已经在它的北面了。

下岭里半,有溪流淙淙,其侧石穴中,有泉一池,自穴顶下注,清泠百倍溪中,乃掬而饮之,以溪水盥焉。

朝岭下走一里半,有条溪流涂涂流淌,溪侧面的石穴中,有一池泉水,从石穴顶上流下来,清爽寒凉胜过溪中百倍,于是我捧了些池中的水喝,用溪水洗了手。

更下而东,共七里,至梅田白沙巡司。

再往下折朝东,共走七里,到达梅田白沙巡检司。

武溪复北自麻田南向而下,经司东而去。

武溪又从北面的麻田向南边流下来,经巡检司东面而去。

是日午后大霁,共行六十里,止于司侧肆中。

这天午后天气大晴,共行了六十里,停在巡检司侧边的旅店中。

先是,途人屡以途有不测戒余速行,余见日色尚早,何至乃尔,抵逆旅,始知上午有盗,百四十人自上乡来,由司东至龙村,取径道向广东,谓土人无恐,尔不足扰也。

原先,路上遇着的人屡屡说途中恐有不测,告诫我要快走,我见天色还早,心想何至于像他们说的那样,抵达旅店中,才知道上午有盗贼一百四十人从上乡来,由巡检司东面到龙村,走小路向广东去了,他们告诉当地人说不要害怕,你等老百姓不值得骚扰。

初七日晨餐后乃行,以夜来体不安也。

初七日早餐后才出发,因为昨天夜里我身体不舒适。

由司东渡武溪,遂东上渡头岭。

从巡检司东渡武溪,便往东上了渡头岭。

东北行,直逼麻田大岭下,共三里,乃转东南,再上岭,二里而下,始就坞中行。

朝东北走,直逼麻田大岭下,共三里,才折向东南,再次登上岭,两里后下了岭,才往山坞中走。

又五里,有数十家散处山麓间,是为龙村。

又走了五里,有几十户人家散处在山麓间,这是龙村。

其北有石峰突兀路左。

村北有座石峰突兀在路左边。

又东北二里,乃南向登岭,从岭上平行三里,始南下峡中,有细流自南而北,渡溪即东上岭,里半为高明铺。

又往东北走两里,便向南登上一岭,从岭上平平地走三里,才向南下到山峡中,有细流自南而北流去,渡过溪水就朝东边上了岭,一里半后到高明铺。

又下岭,又三里,为焦溪桥。

又下了岭,再走三里,为焦溪桥。

焦溪在高明南,有数十夹桥而居,其水自北而南。

焦溪在高明铺南面,有几十户人家夹桥而居,溪水自北向南流淌。

由此东南三里,逾一岭,为芹菜坪。

由此处往东南走三里,翻过一座岭,为芹菜坪。

其南有峰分突,下有层崖承之,其色斑赭杂黑,极似武彝之一体。

南面有山峰分突出来,峰下面有重叠的石崖支撑着,颜色赤褐而杂有黑色,极像武彝山的一部分。

此处四山俱青萼藿珮,独此有异。

此处四周的山都是青绿色,高峻尖峭,唯独此峰显得特别。

又三里,逾岭,颇高。

又走三里,翻越一座岭,那岭很高峻。

其先行岭北,可平瞻麻田、将军寨、黄岑岭诸峰,已行岭南,则南向旷然开拓,想武江直下之境矣。

如先从岭北走,可以平平地观览麻田、将军寨、黄岑岭等众山峰,现在已经从岭南走,则岭南空阔而向南面延展,我想它是武江直往下流经的地方。

下岭,又北二里,有楼横路口,是为隘口。

下了岭,又往北走两里,有座楼横在路口,这里为隘口。

其东南山上,有塔五层,修而未竟。

隘口东南面的山上,有座五层高的塔,正在营建而没有竣工。

过隘口,循塔山之北垂,觅小径转入山坳,是为艮岩。

过隘口后,顺着塔山的北睡,寻找到小路折进山坳,这里为良岩。

寺向西南,岩向西北,岩口有池一方。

寺向着西南,岩向着西北,岩口有个池子。

僧凤岩为我煮金刚笋,以醋油炒之以供粥,遂卧寺中,得一觉。

僧人凤岩为我煮了些金刚笋,用醋和油炒了下着粥吃,便躺在寺中,睡了一觉。

下午入南镇关,至三星桥。

下午进入南镇关,到达三星桥。

过桥,则市肆夹道,行李杂遝,盖南下广东之大道云。

跨过桥,集市上店铺夹道,行李杂沓,因为此处是南下广东的大路。

桥即在城南,而南门在西,大道循城而东。

桥就在县城南边,而城南门在桥西面,大路顺城墙外往东延伸。

已乃北过东门,又直北过演武场。

随后往北过了东门,又直朝北经过演武场。

其内萼石藿珮,横卧道侧。

演武场西面,一块块高峻尖削的青石横卧在路旁。

共北十里,过牛筋洞,居民将及百家,在青岑山下。

共往北走十里,经过牛筋洞,有将近百家居民,居住在青岑山下。

盖大山西南,初峙为麻田大岭,犹临武地。其东北再峙为将军寨。

大山西南,首先耸起的是麻田大岭,麻田大岭东北面再耸起的是将军寨。

已属宜章。此最高之顶,乃东北度为高云山,有寺焉。乃北转最深处,于是始东列为黄岑。

山的最高顶往东北延伸为高云山,山上有寺庙。高云山折往北转到最深处,才东列为黄岑山。

其山南北横列,其南垂即为曲折岭,又东更列一层,则青岑也,牛筋洞在其东北麓。

这座山南北横列,南睡就是曲折岭,又往东再横列一层,这就是青岑山,牛筋洞在它的东北麓。

更出行一里,为野石铺。

再往北走一里,为野石铺。

其北石峰嵌空,蹲踞路左,即为野石岩,而始不知。

铺北面石峰玲珑,蹲立在路左边气,这里就是野石岩,但开初我不知道。

问其下居人,曰: 由其北小径入即是。

向岩下居民打探情况,回答说: 从峰北面小路进去就是岩洞。

乃随其北垂,转出山背,乃寺场,非岩洞也。

于是顺山峰的北睡,转出山背后,那地方是寺场,不是岩洞。

亟出,欲投宿于岩下人家,有一人当门拒客,不入纳。

赶快返出来,想投宿在岩下的居民家中,有个人挡在门口拒绝了客人,不让进去。

余见其岩石奇,以为此必岩也,苦恳之,屋侧一小户中容留焉。

我见这座岩石头奇异,以为此处一定是岩洞,苦苦恳求,他家侧边的一小户才允许住留在他家。

欲从其舍后上岩,而其家俱编篱绝,须自其中舍后门出,而拒客人犹不肯容入。

我想从他家房屋后面上岩,而他家在屋后到处编了篱笆隔绝着,必须从中间那家屋子的后门出去,但那个拒留客人的人仍不肯让我们进去。

乃从南畔乱石中攀崖逾石而入。

于是从岩南边的乱石中攀崖越进到岩内。

先登一岩,其门岈然,而内有透顶之隙,而不甚深。

先登上一个岩洞,洞门显出深邃的样子,洞内有条通到顶端的石缝,但洞不很深。

仰观门左,有磴埋草间,亟披荆上。

仰见洞门的左边,有些石瞪隐没在草丛间,便赶忙披开荆棘往上爬。

西南行石径间,复得石门如合掌,其内狭而稍深,右裂旁窍,其上亦透天光,而右壁之半,一圆窍透明如镜。出峡门,更西北随磴上,则穹崖削立,上有叠石耸霄,下若展幛内敛。

往西南走在石径间,又见到一个如双掌相合般的石门,石门内狭窄而稍深,右边裂开个小支洞,上边也露出天光,而右边石壁的半中腰,有个圆状的孔穴透明如镜 走出石峡门,再沿石瞪往西北向上爬,便是弯隆的崖壁如刀削般直立着,崖壁上面有重叠的石头耸入云霄,下面若展开的帷嶂向内卷起。

时渐就晚,四向觅路不得,念此即野石岩无疑。

当时渐渐临近夜晚,四下里找路但没有找到,心想此处就是野石岩无疑。

《志》原云 临官道旁 ,非山后可知,但恨无补叠为径以穷其胜者。

志书上原记载说野石岩 临近官道旁, ,由此可知不是在山后,但遗憾的是没有人用石头一层层修砌成道路以便人们能穷尽此岩的优美景观。

乃下,就坐其庑下,而当门人已他去。

于是走下山,就坐在小屋中,而那挡门的人已经到别处去了。

已而闻中室牖内有呼客声,乃主人卧息在内也。

随即听到中间那家房间的窗户内有呼喊客人的声音,原来是主人躺在房内休息。

谓: 客探岩曾见仙诗否?

他问道: 客人探寻岩洞曾见到仙诗没有?

余以所经对。

我将所经过的地方对他说了一遍。

曰: 未也,穹崖之右,峡门之上,尚有路可上,明日当再穷之。

他听后说: 你没有去到有仙诗的地方。弯隆的岩壁右边,石峡门的上面,还有路可以上去,明日应当再继续探寻到尽头。

时侧户主人意虽爱客,而室甚卑隘,猪圈客铺共在一处,见余意不便,叩室中妇借下余榻,而妇不应,余因就牖下求中室主人,主人许之,乃移卧具于中。

当时侧边那户的主人虽然好客,但他家的屋子很低矮狭窄,猪圈和客人的床铺共同在一处,见我有不便的意思,他便问屋中主妇是否可在里边借我个睡觉的地方,而妇人不答应,我于是走到窗子下求中间那家屋子的主人,结果他允许了,这才把卧具搬到他家中。

中室主人起向客言: 客爱游名山,此间有高云山,乃众山之顶,路由黄岑岭而上,宜章八景有 黄岑滴翠 、 白水流虹 二胜在其下,不可失也。

中间那家屋子的主人起床来向我说: 客人喜好游览名山,此地有座高云山,是众山的顶端,到山上的路由黄岑岭往上走。宜章县八景中有 黄岑滴翠 、 白水流虹 两处胜景在这座山下,不可错过。

余颔之。

我点头表示接受他的建议。

初八日晨,觅导游高云者,其人欲余少待,上午乃得同行。

初八日早晨,找到个导引我游高云山的人,他要我稍候,上午才得以一同前往。

余饭后复登岩上,由穹崖之东,丛郁之下,果又得路。

我饭后又攀到野石岩上,从弯隆的岩壁东边、丛密繁茂的树木下走,果然又找到路。

上数步,乱石纵横,路复莫辨。

往上走几步,乱石纵横,路又分辨不出来了。

乃攀逾石萼,上俱嵌空决裂,有大石高耸于外,夹成石坪,掩映愈胜,然终不得洞中诗也。

于是从花尊似的石头间攀越,上面都是玲珑而破裂开的石头,有些大石头高高耸立在外围,与里面的石头夹峙而形成石坪,它们相互掩映,显得愈加奇美,然而终究没能找到洞中的诗。

徘徊久之,还至失路处,见一石穴,即在所逾石上。

来回地漫游了许久,回到迷失道路处,看见个石穴就在我所越过的石头下面。

乃匍伏入,其内崡岈起裂,列穴旁通,宛转透石坪下,皆明朗可穿。

于是甸甸着身体爬进去,石穴内深邃幽长,纵横裂开,形成孔穴通到周围,这些孔穴曲折延伸到石坪下面,都是明朗而可穿过。

盖前越其上,兹透其底,求所谓仙诗,竟无有也。

总的说,前面是攀越到上面,现在是穿行在底下,寻找所谓的仙诗,竟然没有。

下岩,导者未至,方拽囊就道,忽北路言,大盗二百余人自北来。

下了岩,导游还未到,正拽起行李袋要上路,忽然北边路上传来消息说,有两百多个大盗正从北面过来。

主人俱奔,襁负奔避后山,余与顾仆复携囊藏适所游穴中,以此处路幽莫觉,且有后穴可他走也。

岩下人家的主人都忙着逃走,背着孩童奔到后山躲起来。我与顾仆又携着行李袋藏到刚刚游览的石穴中,因为此处道路僻静木易被发觉,而且有后穴可以跑到其他地方。

余伏穴中,令顾仆从穴旁窥之。

我藏在石穴中,叫顾仆从石穴旁边窥视外面的动静。

初奔走纷纷,已而路寂无人。

开初众人奔走纷纷,随即路上静悄悄的没有人。

久之,复有自北而南者,乃下问之,曰: 贼从章桥之上,过外岭西向黄茅矣。

过了好久,又有从北往南来的人,于是向下询问,回答说: 盗贼从章桥上经过桥外的山岭西向黄茅去了。

乃下岩南行,则自北南来者甚众,而北去者犹蹜蹜不前也。

这才下了岩往南走,这时从北往南来的人很多,而向北去的仍不敢大胆举步向前。

途人相告,即梅前司渡河百四十名之夥即 伙 ,南至天都石坪行劫。

路上的人相互传告,这些盗贼就是从梅前司渡河、有一百四十人的那伙,他们往南到天都石坪行劫。

乃东从间道,北出章桥,转而西还,盖绕宜章之四郊,而犹不敢竟度国门也。

他们从东面的小路,往北出了章桥,再转回西边,差不多绕了宜章县城四郊一圈,但仍不敢直通过城门。

南从旧路一里半,抵牛筋洞北,遂从小径,西南循大山行。

我们往南从原路走了一里半,抵达牛筋洞北面,便从小路往西南顺大山走。

里半,出牛筋洞之后,乃西越山峡,共五里,出峡,乃循青岑南麓行。

一里半,转出到牛筋洞的后面,就向西穿越山峡,共五里,走出山峡,便沿青岑山的南麓往前走。

有路差大,乃西南向县者,而黄岑之道则若断若续,惟以意拟耳。

有一条路比较大,是往西南到县城去的,而到黄岑岭的路却若断若续,只是猜测着走。

共西三里,转一冈,始与南来大道合,遂北向曲折岭。

共往西走三里,转过一条山冈,才与南面来的大路交合,于是往北向曲折岭上走。

二里,直跻岭坳,其西即 白水流虹 。

两里,直登到岭坳上,岭坳西边就是 白水流虹 处。

章水之上源,自高云山南径黄岑峒,由此出峡,布流悬石而下者也。

章水的上源,自高云山往南流经黄岑桐,由此处流出山峡,分散奔涌的水流从石头上悬空泻下形成此景。

逾岭,西北半里,即溯涧行,黄岑山高峙东北,其阳环成一峒,大溪横贯之。

当地人就称此岭为黄岑岭,然而黄岑山还耸立在北边,此处是它向南延伸下来的支脉。越过岭,往西北走半里,就溯涧流走,黄岑山高高耸立在东北边,它南面山峦环绕,形成一个酮,一条大溪横贯炯中。

竟峒里半,有小径北去,云可通章桥。

走一里半到达蛔的尽头,有条小路向北去,据说可通到章桥。

仍溯溪西行三里,为兵马堂路口。

仍旧溯溪往西行三里,到兵马堂路口。

仍溯溪北转一里,乃舍溪登岭。

而后仍然溯溪折往北一里,才离开溪水登上岭。

北上一里,西下坞中,是为藏经楼。

往北朝上走里,再向西下到山坞中 这里为藏经楼。

高山四绕,小涧潆门,寺甚整洁。

高山环绕在四周,小涧潦泅在门前,寺庙非常整洁。

昔为贮藏之所,近为贼劫,寺僧散去,经移高云,独一二僧闭户守焉。

它原先是贮藏佛经等物件的地方,近来被盗贼抢劫,寺中僧人多数逃散到别处去了,经书移到高云粼只剩下一两个僧人闭门守护在寺内。

因炊粥其中,坐卧其中久之。

于是我们在寺中煮粥吃,坐立躺卧了许久。

下午,乃由寺左登岭,岧峣直上者二里,是为坪头岭。

下午才从寺左侧登岭,向高峻的岭上直上两里,为坪头岭。

逾岭稍下,得坞甚幽,山帏翠叠,众壑争流,有修篁一丘,丛木交映中,静室出焉。

越过岭头稍往下走,见到个很幽静的山坞,四周筛纱似的山峦堆青叠翠,众多沟谷中溪水争流,并且有一片修竹。交相掩映的丛密树木中,有一间静室。

其室修洁,而空寂无人,高山流水,窈然而已。

那静室完好整洁,但里边空寂无人,周围是高山流水,显得幽远美好。

半里,逾坞,复溯涧北上岭一里,岭穷而水不绝。

走半里,穿过山坞,又溯洞往北朝岭上走一里,岭到了尽头而水流不绝。

此坪头而上第二岭也。水复自上坞透峡下,路透峡入,又平行坞中半里,渡涧,东北上岭。岭不甚高,不过半里,渐盘出黄岑北。

涧流从东边的黄岑山后面流来,平缓地流淌在山坞中,石坪殷红,清泉素涧,如在水中洗涤锦布一样;水流出山峡向下奔泻,发出珠鸣玉韵般的声响,重重树木遮蔽了它,幽暗而不可窥见;再往下绕过静室西南向下倾注,流出藏经岭南边,为大章水的源头。这座岭不很高,不超过半里,我们渐渐绕到黄岑山的北面。

其处山鹃鲜丽,光彩射目,树虽不繁,而花色绝胜,非他处可比。

这地方山中的杜鹃花鲜艳美丽,光彩耀目,树木虽然不繁茂,花色却极其美好,不是其他地方可以比得上的。

此坪头上第三岭也。

这是坪头岭以上的第三岭。

稍过坪,又东北上一里,逾岭脊。

稍微经过一小段平地,又往东北朝上攀一里,便翻越岭脊。

此坪头上第四岭矣。

这是坪头岭以上的第四岭。

其西石峰突如踞狮,为将军山南来东转之脉,其东则南度为黄岑山者也。

它西面石峰突兀如同蹲坐着的雄狮,这是将军山向南延伸而来再折往东的脉,东面则是往南穿过而成为黄岑山的一座山脉。

逾岭北下一里,折而西北下,行深树中又一里,得高云寺。

越过岭脊往北下一里,折往西北朝下走,在深树丛中又行一里,见到高云寺。

寺虽稍倚翠微,犹踞万峰绝顶。

此寺虽然靠在青翠掩映的山腰幽深处,但仍旧高高雄踞在千万座山峰的最高顶端。

并肇于隆庆五年,今渐就敝,而山门方丈,犹未全备,洵确实峻极之构造非易也。

它创建于隆庆五年,如今已渐渐破败,但是寺的大门和方丈,仍然未齐全,实在是高大建筑的营建确实是不容易。

寺向有五十僧,为流寇所扰,止存六七僧,以耕种为业,而晨昏之梵课不废,亦此中之仅见者。

寺内先前有五十个僧人,因为被流寇侵扰,现在只留得有六七个,他们以耕种为业,而清晨和天黑时的佛经诵读并未废弃,这也是此处仅见的。

主僧宝幢,颇能安客。

主僧宝幢,很能安顿客人。

至寺,日犹未衔山,以惫极,急浴而卧。

到寺中时,太阳还未落山,因为疲惫至极,急忙洗浴后就睡下。

初九日晨起,浓雾翳山,咫尺莫辨,问山亦无他奇,遂决策下山,东北向丛木中下。

初九日早晨起来,浓:雾遮掩了山岭,咫尺间什么都不能分辨。询间后得知山间也没有其他奇异的景物,便决计下山,往东北朝丛密的树木中向下走。

初,余意为萝棘所翳,即不能入,而身所过处,或瞻企不辜。

开初,我心想山间被萝棘遮蔽,即便有些地方不能进去,但身体经过之处,向周围观看或许不会见不到景物。

及五里至山麓,村落数家散处坞中,问所谓坦山,皆云即此,而问所谓万华岩,皆云无之。

等走五里到达山麓,有几户人家散处在山坞中,打听所谓的坦山,都说就是此处,而探间所谓的万华岩,都说没有。

徘徊四顾,竟无异处。

徘徊四顾,没有奇异的地方。

但其水东下章桥,大路从之,甚迂;由此北逾虎头岭出良田,为间道,甚便。

但山坞中的水流下章桥,大路顺水而去,很曲折;由此坞往北翻越虎头岭到良田,是小路,很近便。

遂从村侧北上岭,岭东坳中,洞水泻大石崖而下,悬帘泄布,亦此中所仅见。

于是便从村子侧面往北上了岭,岭东面的山坳中,涧水从大石崖上奔泻而下,若挂着的帘子散泄的布帛,也是此地所仅见的。

一里,逾坳上,一里半,复溯流北行坞中,一里半,又逾岭而下,有溪自西而东,问之,犹东出章桥者也。

一里,攀越到山坳上,又走一里半,重新溯流往北走到山坞中,再走一里半,又越过岭向下行,有条溪水自西向东流,一询间,它仍是往东流出章桥的溪水。

渡溪,又有一溪自北来入。

渡过此溪,又有条溪水从北面流来相汇。

溯溪北行峡中,二里为大竹峒,居民数家,水自西来,想亦黄茅岭下之余波也。

溯溪往北从山峡中走,两里为大竹炯,这里有几家居民,水从桐西面流来,我想它也是黄茅岭下面溪水的未流。

由竹峒东逾大竹岭,岭为大竹山南下之脊,是为分水,东由吴溪出郴,西由章桥入宜。

由大竹婀往东翻越大竹岭,此岭为大竹山向南延伸下来的山脊,是分水岭,一路上上的少下的多。

上少下多。东向直下二里,是为吴溪。

向东直下两里,为吴溪。

居民数家,散处甚敞,前章桥流贼所从而西者也。

几家居民分散居住在一个很宽阔的地带上,昨天经过章桥的流贼就是从这里往西去的。

村东一里,有桥跨溪上,度桥北,上小分岭,亦上少下多。

村东面一里,有座桥横架在溪上,越过桥往北走,登上小分岭,也是上的少下的多。

二里,下至仙人场,有水颇大,北自山峒透峡而东,一峰当关扼之,水激石奋。

走两里,下到仙人场,有条较大的水流,从北面山炯中穿过山峡向东流去,一座山峰扼踞在水边,水流腾涌、石头飞突。

水折而南,峰剖其西,若平削而下者,以为下必有洞壑可憩;及抵崖下,乃绝流而渡,则寂无人烟。

水折向南,它西面的山峰破裂开,若像平平切削下去的,我以为下面必定有洞壑可供休息;等低达石崖下,便横渡过水流,却是荒寂而无人烟。

乃北逾一冈,二里为歪里。

于是往北翻越一座山冈,走两里为歪里。

先为廖氏,居人颇盛,有小水自北南去。

此处原先是姓廖的人家居住,居民很多,有条小水自北向南流去。

乃从其村东上平岭,北行一里,其西坞中为王氏,室庐甚整。

于是从此村东面上了平缓的山岭,往北走一里,岭西面山坞中是姓王的人家居住,房舍很整洁。

询之土人,昨流贼自章桥北小径,止于村西大山丛木中,经宿而去,想必有所阚不敢动也。

询间此处居民得知,昨天流贼从章桥北面的小路来,停在村西大山的丛林中,过了一夜才离去,想必也是窥视到了什么情况而不敢行动。

从此东北出山坳,石道修整,十二里而抵良田。

从此处往东北走出山坳,石头铺筑的道路通畅齐整,共走十二里抵达良田。

自歪里雨作,至此愈甚,乃炊饭索饮于肆中。

从歪里就下起了雨到此雨势更大,于是在店中煮饭买酒。

良田居市甚众,乃中道一大聚落,二月间,流寇三四百人亦群而过焉。

良田的住户和市场很多,是往来路途中的一个大村落,二月间,三四百个流寇也曾结队经过这里。

饭后,雨不尽,止北十里,宿于万岁桥。

饭后,雨没有全停,只往北走了十里,投宿在万岁桥。

按《志》,郴南有灵寿山,山有灵寿木,昔名万岁,故山下水名千秋。

按志书记载,郴州南面有座灵寿山,山上产灵寿木,原先称万岁木,所以山下的水名叫千秋水。

今有小万岁、大万岁二溪,俱有桥架其上,水俱自西而东。

如今有小万岁、大万岁两条溪,都有桥架在溪上,水都是自西向东流。

余以灵寿山必有胜可寻,及遍询土人,俱无可征,惟二流之易 千秋 存 万岁 耳。

我以为灵寿山必定有名胜风景可以探寻,等问遍当地人,才知都无可征询,只是两条水改掉了 千秋 的名保存着 万岁 的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