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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游日记六

十四日雨竟日不霁,峭寒砭。骨刺骨,惟闭户向火,不能移一步也。

十四日雨下了一整天而没晴开,寒风刺骨,只有关着门烤火,不能走动一步。

翠峰山,在曲靖西北,交水西南,各三十里,在马龙西四十里,秀拔为此中之冠。

翠峰山位于曲靖府西北,交水西南,距离两地都是三十里,在马龙州西面四十里,秀丽挺拔为这一地区之首。

朝阳庵则刘九庵大师所开建者。

朝阳庵是刘九庵大师所开创的。

问: 核何在? 门子复取他核以自诬。

庵中碑刻记载大师名明元,本来是河南省太康县人,曾经在科举考试时考中进士,担任监察御史。嘉靖甲子年,到翠峰山寄锡。

刘曰: 天下事枉者多矣!

万历庚子年发生征讨播州宣慰司的战争时,巡抚陈用宾经过这里,被大师的德行感动,为他修建了朝阳庵。

乃弃官薙tì发于此。

后来大师去世,陈巡抚命令按儒家礼节将大师埋葬在庵东的平坡上。

曲靖者,本唐之曲州、靖州也,合其地置府,而名亦因之。

曲靖府原本是唐朝的曲州、靖州所在地,后将两地合并起来设置府,因而地名也袭用原名。

沾益州土知州安边者,旧土官安远之弟,兄终而弟及者也。

沾益州的土知州安边,是原土官安远的弟弟,哥哥去世而弟弟接替哥哥的职务。

与四川乌撒府土官安孝良接壤,而复同宗。

沾益州与四川省乌撒府土官安孝良的领地接壤,而且还是同宗的亲戚。

水西安邦彦之叛,孝良与之同逆。

水西土司安邦彦叛乱时,安孝良和他一齐叛逆。

未几死,其长子安奇爵袭乌撒之职,次子安奇禄则土舍也。

没多久安孝良死去,他的长子安奇爵继承了乌撒府土官的职务,次子安奇禄则当任土舍。

军门谢命沾益安边往谕水西,邦彦拘留之。

谢巡抚命令沾益土知州安边去晓谕水西土司,安邦彦拘留了安边。

当事者即命奇禄代署州事,并以上闻。

主管此事的人立即任命安奇禄代理沾益土知州,并且上奏朝廷闻知。

后水西出安边,奉旨仍掌沾益,奇禄不得已,还其位;而奇禄有乌撒之援,安边势孤莫助,拥虚名而已。

后来水西土司放出安边,安边奉命仍然掌管沾益州,安奇禄不得已,把沾益土知州的职位归还了安边;但安奇禄有乌撒府援助,安边势力孤单,得不到任何人帮助,仅有土知州的虚名而已。

然边实忠顺,而奇禄狡猾,能结当道欢。

而且安边确实忠顺,安奇禄狡猾,能结交当权的人,让他们喜欢。

今年三月,何天衢命把总罗彩以兵助守沾益,彩竟乘机杀边,并挈其资二千金去。

今年三月,何天衙命令把总罗彩率领军队帮助安边守卫沾益州,罗彩竟然乘此机会杀了安边,并带走了安边的二千金资产。

或曰:彩受当道意指,皆为奇禄地也。

有人说,罗彩接受当权者的旨意,都是为安奇禄创造条件。

奇禄遂复专州事,当道俱翕然从之。

安奇禄于是又专擅沾益州政事,当权者们都安然地顺从这一局面。

独总府沐曰: 边虽上司,亦世臣也,况受特命,岂可杀之而不问?

只有沐总府说: 安边虽然是土司,但也是朝廷有功勋的旧臣,更何况是专门授命,怎么能够被杀了却不追问呢?

故至今九月间,沾益复杌梩不安,为未定之局云。

所以直到今年九月间,沾益州还在动荡不安,形成大局未定的形势。

下午饭后,伺雨稍息,遂从朝阳右登顶。

下午吃过饭后,等到雨渐渐停了,就从朝阳庵右边登翠峰山顶。

西上半里。右瞰峡中,护国寺下嵌穽口,左瞻冈上,八角庵上踞朝阳右胁。

往西上了半里,向右俯视峡谷中,护国寺如同下嵌在陷阱口一样,向左仰视冈上,八角庵坐落在朝阳庵右侧。

西眺绝顶之下,护国后箐之上,又有一庵,前临危箐,后倚峭峰,有护国之幽而无其逼,有朝阳之垲ki地势高而土质干燥而无其孤,为此中正地,是为金龙庵。

往西眺望最高峰顶之下,护国旧寺背靠的山著边,又有一座庵,庵前临陡著,背靠峭峰,有护国旧寺的幽深却不狭窄,有朝阳庵的高燥却不孤立,是翠峰山上最正的地势,这是金龙庵。

时霏雨复来,俱当岐而过,先上绝顶。

这时雨雾又袭来,我完全没有走岔道,先攀登绝顶。

又西半里逾北岭,望见后数里外,复一峰高峙,上亦有庵,曰盘龙庵,与翠峰东西骈峙;有水夹北坞而下,即新桥石幢河之源也。

又往西走半里越过北岭,看见背后数里以外,还有一座山峰高高耸立,峰上也有庵,名盘龙庵,和翠峰山东西对峙;有股水夹在北坞中往下流,是新桥旁边石幢河的源头。

于是南向攀岭脊而登,过一虚堂,额曰: 恍入九天。

于是往南攀登岭脊,经过一间空屋,屋上的牌匾写着 恍入九天 。

又南上,共半里而入翠和宫,则此山之绝顶也。

又往南攀登,一共半里路就进入翠和宫,就是翠峰山的最高顶了。

翠峰为曲靖名峰,而不著于《统志》。

翠峰山是曲靖府有名的山峰,却没被载入《一统志》中。

如阆木之在东山,与此隔海子遥对,然东山虽大,而非正脉,而此峰则为两江鼻祖。

按照间木山在东山的位置,和翠峰山隔着湖泊遥遥相对,然而东山虽然大,却不是主峰,而翠峰山则是北盘江、南盘江的源头。

余初见西坞与回龙夹北之水,犹东下新桥,而朝阳、护国及是峰东麓之水,又俱注白石,疑是峰犹非正脊;及登顶而后知正南下坠之峡,则南由响水坳西,独西下马龙出寻甸矣,始信是顶为三面水分之界。

我当初看见夹在西坞和回龙山之间的北盘江水仍然往东流下新桥,而朝阳庵、护国旧寺以及翠峰山东麓的各股山水,又全都注入白石江,便怀疑翠峰山仍然不是主峰;等到登上峰顶后才知道,翠峰山正南面下坠的峡谷,是往南顺着响水坳西面,单独往西延伸到马龙州、再从寻甸府延伸出去,才相信翠峰山顶是三面水流的分水岭。

东北二面俱入南盘,南面入北盘。其脉南自响水坳西,平度而峙为此峰,即西度盘龙。

其脉南部起自响水坳西面,平平延伸过来而耸立为翠峰山,然后往西延伸为盘龙峰。

其水遂南北异流,南者从西转北,北者从东转南。

翠峰山中的水于是南北分流,南面的水从西边转向北流,北面的水从东边转向南流。

两盘之交错,其源实分于此云。

南盘江、北盘江交错,其源头实际上就是由翠峰山区分的。

翠和顶高风峭,两老僧闭门煨火,四顾雾幕峰弥,略瞰大略。

翠和宫在山顶高处,风很大,两位老僧人关着门烤火,四面环顾,雾气犹如帐篷一样笼罩着山峰,只能略为俯视大致情形。

由南坞西下,为寻甸间道,余拟明日从之而去者。

顺着南面的山坞往西下,是去寻甸府的小路,也是我计划明天离开这里要走的路。

遂东南下,由灵官庙东转,半里入金龙庵。

于是从东南面下山,经过灵官庙往东转,半里进入金龙庵。

庵颇整洁,庭中菊数十本,披霜含雨,幽景凄绝。

金龙庵很整洁,庭院里有数十株菊花,承受霜冻,饱含雨露,幽静的景致凄凉孤寂。

是庵为山东老僧天则所建,今天则入省主地藏寺,而其徒允哲主之。

金龙庵是山东省的老僧人天则创建的,如今天则僧人到省城昆明主持地藏寺,这里则由他的徒弟允哲主持。

肃客恭敬地引进客人具斋,瞑雨渐合。

允哲备好斋饭恭敬地迎客,日落时雨渐渐下起来。

遂复半里,东还朝阳。

于是又走半里,往东回到朝阳庵。

欲下护国看大乘师,雨滑不能,瞰之而过。

想下山去护国旧寺看大乘师,因下雨路滑而不能去,只能俯视而过。

十五日达旦雨止,而云气叆叇,余复止不行。

十五日到天亮时雨停了,但云雾很浓密,我又留在这里没有出发。

日当午献影,余遂乘兴往看大乘。

太阳到中午露出来了,我于是乘着兴致去看大乘师。

大乘复固留。

大乘师又坚决地挽留。

时天色忽霁,余欲行而度不及,姑期之晚过,为明日早行计。

这时天色忽然大晴,我准备启程。但估计来不及,姑且打算在这里过夜,计划明天早点出发。

乃复上顶,环眺四围,远峰俱出,始晰是山之脉,但东西横列,而脉从中度,屡伏屡起,非直亘之脊也。

于是又登上峰顶,环视四周,远处的山峰全都显露出来,才看清这座山的脉胳,是东西走向横着排列,而主峰山脉从中间穿过,多有起伏,不是直直纵贯的山梁。

惟翠峰与盘龙二峰,乃东西并夹。

只有翠峰和盘龙二座高峰,是并排分耸在东西两边。

而翠峰之南,响水坳之支横列东下,而结为曲靖;盘龙之西,又南曲一支,始东下而结为交水,又横亘而北,始东汇炎方之水,又北始转度沾益之南坞焉。

而翠峰的南面,响水坳的支脉横列着往东延伸,然后和曲靖府的山相连,盘龙峰的西面,又往南弯出一支山脉,才往东延伸,然后和交水的山相连,再横贯往北延伸后,才往东汇拢炎方骚的水流,又才往北转,穿越到沾益州南坞那里。

从峰东下,又还过八角庵,仍返餐于朝阳。

从翠峰东面下山,又绕过八角庵,仍然回到朝阳庵吃饭。

皆吉兆也。

被总持师挽留,没能去护国旧寺。

午晴后,窃计明日可早行,既暮而雨复合。

这一天,为去丽江府、嵩明州两地在翠和宫求占卜凶吉的灵签,都是吉兆。中午天晴后,我私下估计明天可以早早出发,太阳落山后雨又下了起来。

十六日阻雨。

十六日被雨阻挡。

十七日雨复达旦。

十七日雨又下到天亮。

一驻朝阳者数日,而总持又非常住,久扰殊为不安,雨竟日复一日。

一连在朝阳庵住了数天,而总持师又不是常住此庵的僧人,我为长时间打扰他感到不安,雨竟然一天连一天地下个不停。

饭后欲别而行,总持谓雨且复至。已而果然。

饭后想和总持师告别然后出发,总持师说雨即将来临,不久果然下雨。

已复中霁,既乃大注,倾盆倒峡,更甚于昨。

到中午时又晴开一会,之后就大雨如注,倾盆大雨倒入峡谷中,比昨天下得更大。

十八日彻夜彻旦,点不少辍。

十八日整整一夜到亮,雨滴不曾稍有停止。

前二日俱午刻朗然,而今即闪烁之影一併无之,而寒且更甚,惟就榾柮作生涯即以烧木棍烤火过日子,不复问前程矣。

前两天到中午时分都露出要晴的样子,今天则连太阳闪烁的影子也全不见了,而且更加寒冷,只能就着柴火度日,不再去想向前要走的路程了。

周复代为完之而去云。

十九日一夜的雨仍然和昨天一样,又被阻挡而不能出发,烤着柴火闲谈。

二十日夜不闻檐溜,以为可行矣。

总持师过去因为周知府的事被追捕囚禁,被刑具折磨得很苦,我因此把这事记下来。

晨起而雾,复以为雾可待也。

二十日夜里没有听到屋檐滴水,以为能够出发了。早晨起床时有雾,又以为天晴是屈指可待了。

既饭而雾复成雨。

吃完饭后雾却又变成雨。

及午过大霁,以为此霁必有久晴。

到中午后天气大晴,我认为这次晴开后一定会晴得很久。

迨暮而雨声复瑟瑟,达夜而更甚焉。

等到太阳落山时却又响起哗哗的雨声,夜里雨下得更加厉害。

二十一日晦冥终日,迨夜复雨。

二十一日一整天都昏暗,到夜里又下雨。

是日下午,散步朝阳东数十步。

这天下午,散步到朝阳庵东边几十步之外。

东峡中一庵当峡,是曰太平庵,盖与护国东西夹朝阳者。

东边的峡谷里有一座庵位于其中,这是太平庵,是和护国旧寺分别从东西两边夹着朝阳庵的寺庙。

太平老僧煮芋煨栗以饷。

太平庵中的老僧煮芋头、烧栗子给我作饭吃。

二十二日晨起晦冥,然决去之念,已不可止矣。

二十二日早晨起来天色昏暗,然而决定离开此地的念头,已经不能阻止了。

上午乃行。

上午就出发。

总持复赠之以米,恐中途雨后一时无宿者耳。

总持师又赠送米,是担心我在中途遇雨之后一时走不到住宿的地方。

既别,仍上护国后夹箐中观龙潭。

告别总持师后,便去护国旧寺背后狭窄的警沟里观看龙潭。

潭小而流不竭,盖金龙庵下夹壁缝中之液,虽不竭而非涵潴之窟也。

龙潭不大但水不枯,大概是金龙庵下面夹壁缝中流下来的泉水,虽然不枯却不是容纳、积存水流的洞穴。

遂西上逾岭,循翠和宫之后,一里余,又逾岭而南下,雨犹霏霏不已。

于是往西上越过山岭,顺着翠和宫的背后走一里多,又越过山岭往南下,雨还是很大,下个不停。

半里,及坞中。

半里,走到坞中。

又一里,有岐北转,误从之,渐入山夹,则盘龙所登之道也。

又走一里,有岔路往北转,我错误地跟着岔路走,渐渐进入狭窄的山谷中,原来是攀登盘龙庵所走的路。

仍出从大道西南行。

仍然顺路出来从大路往西南走。

二里,有村当坞中,溪流自坞直南去。路由村西转北行。

二里,有个村子位于坞中,溪流从坞中往南直直流去,道路从村子西边转北行。

半里,涉坞而西,一里,又有村在坡间,是曰高坡村。

半里,穿过山坞往西走,一里,又有村子位于坡上,这是高坡村。

由村后下冈,有岐从坞中西南去,为小径,可南达鸡头村;从冈上西北转,为大径,乃驼马所行者。

从村后下冈,有条岔路从坞中向西南伸出去,是小路,可以往南通到头村;从冈上往西北转,为大路,是驮货物的马所走的道路。

初交水主人谓余: 有间道自寻甸出交水甚近,但其径多错,乃近日东川驼铜之骑所出。

当初交水时,房主人告诉我: 有小路从寻甸府到交水很近,只是这条交错复杂,是近日以来东川府驮铜马匹所走出来的路。

无同行之旅,不可独去,须从响水走鸡头村大道。

没有同行旅伴,不能单独走,必须从响水坳走去鸡头村大路。

乃余不趋响水而登翠峰。

可是我没有响水坳而登翠峰山。

问道于山僧,俱云: 山后虽即驼铜道,然路错难行,须仍出鸡头为便。

向翠峰山的僧人询问道路,他们都说: 山后是驮马走的路,但是这条路交错难走,必须仍然出到鸡头村才方走。

至是余质之途人,亦多主其说。

到了这里我询问途中遇到的人,也大多主张以上的说法。

然见所云径路反大,而所云往鸡头大路者反小甚,心惑之。

然我看到所说的小路反而宽大,而所说的去鸡头村大路反而狭小很,心里感到疑惑。

曰以村人为卜,然已过村。

想找村中的人来卜问,但已经走过了村子。

见有村人自山中负薪来,呼而问之,则指从北不从南。

见有个人背着柴从山里出来,呼唤他向他问路,则指示从北而不南。

余乃从驼马路转西北,循冈三里,西北过一脊。

我就顺着驮货物的马路转向西北,沿着山冈走了三里,往西越过一道山梁。

其脊乃自盘龙南度者,余初以为分支南下,而不意乃正脉之曲。

这是从盘龙峰往南延伸的山梁,我当初认为是盘峰的分支山脉往南延伸,而没有料到是主峰山脉弯曲延伸。

出坳西,见脊东所上者甚平,而脊西则下坠深曲,脊南北又从岭头骈峰高耸,各极嵯峨,意是山之脊,又直折而南。

从山西面出去,看到所攀登的山梁东面很平,而西面则弯弯曲曲地深下去,山梁的南北两端又顺着山顶并列耸起高峰,各峰都极其一峭。想来这座山的中脊,还是直直地转向南。

盖前自翠峰度其北去者,此又度其南,一脊而半日间两度之矣。

原来先前从翠峰越;其脊往北走向的支脉,到这里又越过其往南走向的支脉,一道山,在半天以内就被两次翻越了。

从坳西随南峰之上,盘腰曲屈,其坑皆深坠。

从山坳西面沿着南峰往上走,曲折山路环绕山腰,山上的坑都深深地陷下去。

北向一里,跻一坡。

往北走了一里,登上道坡。

一里,又北度一脊,其脊平亘于南北之中者。

一里,又往北越过一道山梁,这道山梁平缓地纵贯于南北峰之中。

于是又一里,再跻北岭,始西北下。

于是又走一里,再攀登北岭,才开始从西北下。

其时天已渐霁,无复晦冥之色,远峰近峡,环瞩在望。

这时天已经逐渐晴开,不再是昏暗的天色,远处的山峰,近处的峡谷,环二四周一览无遗。

二里,下西坞。

走二里,下到西坞。

其坞自南而北,其中黄云盘陇,村落连错,一溪中贯之。

这道山坞从南往北走向,坞彩云飘绕两旁的山坡,村庄错落不断,一股溪流纵贯其中。

问水所从出,则仍从新桥石幢河也。

询问:水流出什么地方,原来仍然是流向新桥石幢河。

问其所从来,则堰口也。

又问其从什么地流来,则是从堰口。

问其地何名,则兔街子也。

询问这里的地名,原来是兔街子。

始信所过之脊,果又曲而南;过堰口,当又曲而北。

我才确信:所越过的山梁,果然是又转南延伸;经过堰口后,应当又转向北。

余前登翠峰,第见其西过盘龙,不至此,又安知其南由堰口耶?

先前攀登翠峰,只看到其西面越过盘龙峰,不走到这里,又怎么能知道其往南延伸经过堰口呢?

前之为指南者,不曰鸡头,即曰桃源,余乃漫随马迹,再历龙脊,逢原之异,直左之右之矣。

先前为我指路的人,不说鸡头村,就说桃源,我却随心沿着马队的形迹走,两次翻越主峰山脉,异乎寻常的顺利,算得上是左右逢源了。

下坞,南行二里,遂横涉其溪,中流汤汤,犹倍于白石江源也。

下到坞中,往南走二里,于是横渡坞中溪流,溪流中游大水急流,犹如白石江源流的两倍。

南上坡一里,是为堰口,聚落数十家,在溪北冈上。

往南上坡一里,就是堰口,这是有数十家人的村落,位于溪流北面的山冈上。

乃入炊。

于是到堰口做饭。

久之,饭而行,阴云复合。

过了一段时间,吃了饭才出发,阴云又聚集起来。

其处有歧,北入山为麦冲道。

这里有岔道,往北进山是去麦冲的道路。

余乃西向行,其溪亦分歧来,一自北峡,一自西峡。

我于是往西走,这里的溪流也是分岔流来,一股从北边的峡谷,一股从西边的峡谷。

余度其北来者,遂西入峡,渐上渐峻,天色亦渐霁。

我渡过从北边流来的溪流,就往西进入峡谷,路越往上走越陡峻,天色也逐渐晴朗。

四里,从岭上北转,则北峡之穷坠处。

四里,顺着岭边往北转,是北面峡谷最低的地段。

又一里,复逾岭而西。

又走一里,再越过山岭往西走。

是岭自木容箐杨金山北走翠峰,复自盘龙南走高坡,又南至此,始转而北,其东西相距,数里之内,凡三曲焉。

这座岭从木容警的杨金山北面往翠峰延伸,再从盘龙峰南面延伸到高坡村,然后又往南延伸到这里,才转向北延伸,其从东到西之间的距离不过数里,数里以内,一共三次曲折延伸了。

余一日三过之,何遇之勤而委曲不遗耶!

我一天之内三次翻越其岭,次数是多么频繁,山路上任何曲折都没有遗漏啊!

从岭西涉坞,其水遂南流。

从岭西穿过山坞,那溪水就往南流了。

一里,于是又北转逾岭。

走了一里,于是又往北转翻过山岭。

一里,西北下山。

一里,往西北下山。

二里,抵坞中,随小水北向出峡,始有坞成畦。

二里,抵达坞中,跟随小溪往北走出峡谷,才有畦田遍布的山坞。

路当从畦随流西去,而坞北有村聚当北冈上,是为洒家,想亦土酋之姓,或曰亦属平彝。

道路应当顺着畦田、跟随溪流往西走,而山坞北面有村落位于北冈上,这村名洒家,于是从坞中走一里登上山冈,经过洒家往西走。

乃一里经坞登冈,由洒家西向行。一里,越陇西下,有峡自北来,小水从之,是亦麦冲南来之道。

一里,越过山陇往西下,有条峡谷从北面延伸过来,小溪顺着峡谷流,这峡谷也是从麦冲往南来的路。

遂循其坞转而西南行,二里抵新屯,庐舍夹道,丰禾被坞。

于是沿着山坞转向西南走,二里抵达新屯,这里房屋在道路两旁,丰盛的庄稼覆盖山坞。

其处为平彝之屯。

这一地区由平彝卫屯守。

据土人言,自堰口之北兔街子,屯属平彝,而粮则寄于南宁今曲靖县;自洒家之西抵三车,屯属平彝,而粮则寄于马龙;自一碗冲之西抵鲁石,屯属平彝,而界则属于寻甸。

根据当地人说,从堰口往北到兔街子,屯守属于平彝卫,而粮响则依靠南宁县供给;从洒家往西到三车,屯守也属于平彝卫,而粮响则依靠马龙州供给;从一碗冲往西到鲁石,屯守还属于平彝卫,而地界则属于寻甸府。

盖寻甸、曲靖,以堰口老龙南分之脊为界;马龙、南宁,以堰口老龙为界;而平彝则中错于两府之交而为屯者也。

大概因为寻甸府和曲靖府是以堰口主峰山脉往南走向的分支分界;马龙州和南宁县是以堰口的主峰山脉分界;而平彝卫则是位于寻甸府、曲靖府正中交错的区域负责屯守的卫所。

自屯西逾坡,共一里余,过一坞,有二三家在西岭,其坞复自北而南。

从新屯往西上坡,一共一里多路,经过一道山坞,有两三户人家住在西边岭上,其坞还是从北往南走向。

由村南转而逾冈西南下,二里,复有一坞,溪畴南环,聚落北倚,是为保官儿庄,夹路成衢,为村聚之最盛者,此亦平彝屯官之庄也。

经过村子往南转,然后越过山冈往西南下,二里,又有一道山坞,溪流、田地环绕山坞南部,村落靠在山坞北部,这村名保官儿庄,房舍位于大路两旁,称得上是最繁盛的村落,这里也是平彝卫屯守官所在的村庄。

二十三日中夜闻隔户夜起者,言明星烺烺;鸡鸣起饭,仍浓阴也,然四山无雾。

二十三日半夜听到隔壁夜里起来的人说,明星亮得如火一样;鸡叫时起床吃饭,仍然是浓重的阴雨天气,然而四周山上没有起雾。

昧爽即行,始由西南涉坞,一里,渐转西行入峡,平涉而上。

天刚亮就出发,开始顺着西南穿山坞,走了一里,逐渐转西走人峡谷,平平地穿过峡谷后上山。

三里,逾一坳脊,遂西下。

三里,翻过一道坳脊,于是往西下山。

两上两下,两度南去之坞,两逾南行坡脊而西,共五里,有村在西坡上,是曰三车。

两次上山、两次下山,两次越过往南走向的山坞,两次翻过往南走向的坡脊而往西走,一共五里,西边坡上有个村庄,名三车。

由其村后,复逾南行一坡,度南行一坞,一里半,披西峡而入,于是峡中水自西而东。

从三车村后面,又越过一座往南走向的小坡,穿过一道往南走向的山坞,走一里半,穿入西边的峡谷,这道峡谷中的水从西往东流。

溯之行半里,渐盘崖而上。

溯流走半里,逐渐绕着山崖而上。

崖南峡中,箐木森郁,微霜乍染,标黄叠紫,错翠铺丹,令人恍然置身丹碧中。

山崖南面的峡谷中,竹木茂密繁盛,轻微的霜冻刚刚给它们染上颜色,黄色点缀、紫色重叠,翠绿镶嵌、红色铺衬,令人仿佛置身于绘画艺术之中。

一里余,渐盘而北折,下度盘壑,更觉深窈。

走了一里多,逐渐绕着向北转,往下穿越盘壑,更加感到寂静幽深。

二里,又循西峡上。

二里,又顺着西边峡谷上。

一里,又逾一脊,是为南行分脊之最远者,东西皆其旁错也。

一里,再越过一座山梁,这是往南延伸最远的分支山梁,其东西两面都是它旁出错落的支脉。

由脊西下,涉坞再西,共二里,有峡甚逼。

顺山梁往西下,穿过山坞再往西走,一共二里,有一道非常陡窄的峡谷。

随峡西折而南行,半里,复西逾岭。

顺着峡谷往西转然后往南行,半里,又往西翻越山岭。

半里出岭西,始见岭北有坞,居庐环踞冈上,是为一碗冲。

半里走出山岭西面,才看见岭北有处山坞,民房环绕在山冈上,这是一碗冲。

于是西行岭脊之上,其岭颇平,南北皆坞,而脊横其中。

于是往西在岭脊上走,此岭较平,南北两面都是山坞,而岭脊横贯其中。

一里,陟脊西。

一里,翻到岭脊西面。

又南转逾冈西下,共一里,度一峡,想即一碗冲西向泄流之峡也。

又转向南、翻越山冈后往西下,一共走一里,穿过一道峡谷,想来就是一碗冲往西排泄水流的峡谷。

又西北上坡,其坡颇长,一里陟其巅。

又往西北上坡,这道坡较长,一里登上其顶。

于是东望所度诸岭,如屏层绕,而直东一峰,浮青远出,恐尚在翠峰之外,岂东山阆木之最高处耶?

在顶上往东回顾所越过的众山岭,如屏风一样层层环绕,而正东的一座山峰,披裹着绿色从远方耸出,恐怕还位于翠峰山之外,会不会是东山中的间木山的最高处呢?

北望乃其峰之分脊处,至是乃见回支环壑。

往北看是其峰脊的分界处,到这里才看见曲折的支脉环绕沟壑。

而南望则东南最豁,此正老脊分支环于板桥诸处者,不知此处何以反伏其脊?

而往南看则是东南面最开阔,这正是主峰分支山脉环绕于板桥各处之地,不知道这里为什么其脊反而低伏?

其外亦有浮青特出远甚,当是路南、市邑之间。

开阔地以外很远的地方也有一座青峰特别突出,位置应当在路南州、邑市之间。

惟西则本支尚高,不容外瞩也。

只有往西看才知我所在的本支山脉较高,从外面是看不出来的。

由巅南循坡西转,半里,又四度脊。

从坡顶南面顺着山坡往西转,半里,又往西越过山梁。

从脊西向西北下坞,约一里,有溪始西向流,横二松渡之。

从山梁西面往西北下到坞中,大约走一里,有溪水开始往西流,上横架两棵松树,渡过溪水。

其溪从西峡去,路循西北坡上。

这股溪水顺西边的峡谷流去,道路沿西北坡往上走。

一里,复西逾脊,环坡南下,遂循之行。

一里,又往西越过山梁,绕着坡往南下,于是顺着路走。

一里,转而西下,有坞自北来,颇巨,横涉其西,塍泥污泞。

一里,转向朝西下,有座山坞从北边伸过来,很大,横穿到山坞西边,田埂上全是污泥、烂泥。

半里,有大聚落在西坡下,是为鲁石哨,其处已属寻甸,而屯者犹平彝军人也。

半里,有一个大村落位于西坡下,这是鲁石哨,这里已经属于寻甸府,而屯守的军人仍然是平彝卫的。

由村南西上逾坡,一里,复逾冈头。

从鲁石哨南面往西上,越过山坡,一里,又翻越冈头。

转而西南二里,又西向逾脊。

转向西南走二里,又往西翻过山梁。

从脊西下峡中,半里,峡北忽下坠成坑,路从南崖上行,南耸危巚,北陷崩坑,坑中有石幢,则崩隤之余也。

从山梁西面下到峡谷中,走半里,峡谷北部忽然陷落下去,形成大坑,道路从南崖上行。峡谷南面陡峰高耸,北面土地崩裂、大坑深陷,坑中还有石柱,是地面崩塌的余迹。

循坑西下,又半里,有北来之坞,横度之。又半里,涉溪西上,复西南上坡,横行坡上。

顺着深坑往西下,又走了半里,有道从北面伸来的山坞,横穿过去,又走半里,渡过溪流往西上,再往西南上坡,在坡上横走。

一里,又西向入峡,其南有峰尖耸,北有峰骈立。

一里,又往西进入峡谷,峡谷南面有尖尖的山峰高耸,北面有并列的山峰突立。

二里,从南峰之北逾腋而西,又一里,始行北峰之南冈,与北峰隅坞相对。

走两里,从南峰的北侧越过后往西走,又一里,才走到北峰的南冈上,和北峰隔坞相对。

有村居倚北峰而悬坞北,是为郭扩,始非平彝屯而为寻甸编户。

有一个村子背靠北峰而高居在山坞北面,这是郭扩,从这里才不由平彝卫屯守而编入寻甸府户籍。

由其西南下坡,半里,涉小涧,西登坡,循坡北行,又与骈峰东西隔坞。

从郭扩西南一下坡,半里,渡过小涧,往西上坡,沿着坡往北走,又和峡谷北边并列的山峰东西隔坞。

共二里北上,瞰骈峰之阴。

一共往北上二里,俯视着并列之峰的北面。

遂西半里,逾冈。从冈上平行。

于是往西走半里,翻越山冈,顺着冈上平走。

有中洼之坑,当冈之南,横坠而西。

有个中洼之坑,位于山冈南边,横着往西坠落。

其西有尖峰,纯石而中突,两腋属于南北,若当关之标。

其西有座尖锋,纯粹是石峰而中部突出,尖锋两侧和南北相连,像位于关口的路标。

路行坑上,一里,出尖石峰之北腋,遂西向而下,一里抵西壑,则尖石峰之西麓矣。

道路从坑边通过,一里,走到尖石峰的北侧,于是往西下,一里抵达西边的山谷,是尖石峰的西麓。

于是南界扩然,直望一峰最高,远插天表,余疑以为尧林山,而无可征也,迤东诸山,惟尧林山最高耸特出,在嵩明东二十里,与河口隔河相对。

从这里起南部十分广阔,径直看到一座最高的山峰,在远方直插云天。

登杨林老脊,犹东望而见之,今则南望而见之,皆在七八十里之外。

我怀疑这就是尧林山,却又没有证据。滇东众多的山,只有尧林山最高、最突出,位于嵩明州东面二十里处,与河口隔河相对。登上杨林所的主峰,往东就能见到它,如今则是往南也看见了,从这里和从杨林所看尧林山都是在七八十里之外。

按《志》无尧林之名,惟有秀嵩山在嵩明州东二十里,耸秀插霄汉,环州之山,惟此为最耳,度壑西转,二里,越小溪桥,有村在北陇,是曰壁假。

查证志书没有尧林山这一名称,只记有秀嵩山位于嵩明州东面二十里处,秀丽高耸直插云霄,整个嵩明州的山,以这座山为第一。越过沟壑往西转,二里,跨过小溪桥,有个村子在北陇上,这是壁假。

由其西攀岭北上,旋逾坳而西,一里,复下涉壑,又南见天表高峰。

从壁假西面攀岭往北匕不久越过山坳往西走,一里,再往下穿过沟壑,往南又看见直插天外的高峰。

时已追及一老人,执而问之,果尧林也。

此时我已经追赶上一位老人,拉住他询间高峰,果然是尧林山。

又西一里,复入西峡。

又往西走一里,再进入西峡谷。

蹑峡而上半里,逾岭西,西界遥山始大开,望见南龙老脊,自西南横列而东北,则东川、寻甸倚之为界者也。

攀爬峡谷而上,半里,翻到山岭西面,西部的远山才大大开阔,看到南部主峰山脉的正脊,从西南横列着往东北延伸,是东川府、寻甸府的分水岭。

其脊平峙天际,而西南与东北两头各起崇峰,其势最雄,亦最远。

其脊平缓地沿天边峙立,而西南与东北两端则分别耸起高大的山峰,其气势最为雄伟,也最远。

从屏峙中又分列一支,自西北走东南,若 八 字然。

在屏风般峙立的山脊中部又分列出一支脉,从西北往东南走向,像 八 字一样。

其交分之处,山势独伏,而寻甸郡城正托其坳中。

支脉交叉分出的地区,山势特别低伏,而寻甸府城正好依托在这片山坳上。

由伏处入,为东川道;西逾分列之脊,为嵩明并入省道;循分列东麓而南,为马龙道。

顺低伏的地段进入寻甸府,是从东川府来的道路;往西越过分列出的支脉之脊,是去嵩明州以及省城昆明的道路;顺着分列支脉的东麓往南走,是去马龙州的道路。

杨林之水,绕尧林之东,马龙水由中和北转,同趋而北,皆随此分列之山,而合于其东者也;但溪流犹不可见,而郡南海子则汪然可挹yì舀。

杨林所的河流,绕着尧林山往东流;马龙州的河流,经过中和往北转,和杨林所的水一同流向北,都是随着此分列之山的走向流,然后在其东面汇合;只是溪流从这里还看不见,而寻甸府南面的湖泊则宽广得好像能用手捧到水。

从此西下,坡峻岭豁,二里抵其峡中。

从这里往西下,坡陡岭开阔,二里抵达其峡谷中。

有小水亦南行,随之西南又半里,北坞回环,中有村庐当坡,曰海桐。

有股小溪也往南流,顺着小溪往西南又走了半里,北面的山坞环绕过来,坞中有村舍坐落在坡上,叫海桐。

由其南,西度坞,复亡冈,一里抵冈头。

从海桐南经过,往西穿过山坞,又上冈,一里抵达冈头。

随冈南下,转而西,共二里,坞自北来,溪流随之,内有村当坞,曰果壁,外有石堰截流。

顺着冈往南下,转向西走,一共二里,有道山坞从北面伸过来,溪流顺着山坞流淌,有个村子位于坞中,叫果壁,坞外有石坝截住溪流。

路由堰上涉水而西,从平坡上行,二里,稍下,有村倚坡之西,曰柳塘。

道路从石坝上渡过溪流往西,顺着平缓的山坡往上行,二里,逐渐下坡,有个村子靠在山坡西边,是柳塘。

于是坡尽畦连,北抵回峰,西逾江而及郡,南接海子,皆禾稻之区,而村落相望矣。

从这里开始山坡结束而畦田连绵不断,北抵环形的山峰,西跨越牛栏江而到达寻甸府,南连接湖泊,都是种稻谷的地区,因而村落遍布,互相看得到。

从畦塍西行二里,则马龙之溪自东南峡出,杨林之溪自西南峡出,夹流而北,至此而合,石粱七洞横架其上,曰七星桥。

从田埂上往西走二里,就看到马龙州钓河流从东南峡谷中流出,杨林所的河流从西南峡谷中流出,分别从两面往北流,到这里而汇合在一起,一座七孔石桥横跨在河流上,名七星桥。

其自南而北,为北盘上流,正与石堡桥之流,自北而南,为南盘上流,势正相等,但未能及曲江桥之大也。

河水从南往北流,是北盘江上游,正好与石堡桥的河水从北往南流,是南盘江的上游,形势正相等,只是七星桥赶不上曲江桥那么大。

过桥,有庙三楹,东向临之。

过了七星桥,有三间庙宇,朝东坐落在桥旁。

中有旧碑,或言去郡城十五里,或言二十里,或名为江外河,或名为三岔河,无定里,亦无定名。

庙里有旧碑,有的碑文说这里距离寻甸府城十五里,有的说二十里,有的记载这条河名江外河,有的记载叫三岔河,没有确定的里数,也没有固定的名称。

而《一统志》又名其溪为阿交合溪,又注旧名为些邱溢派江,名其桥为通靖桥,然注其桥曰: 城东二十里跨交合溪。

而《一统志》中的记载又称这条河为阿交合溪,还注释原名为些邱溢派江;称这座桥为通靖桥,可是又为桥作注释道: 在城东面二十里处横跨交合溪。

注其溪曰: 府东南十五里合流。

为溪作注释道: 在府城东南十五里处合流。

又自异焉。

也是自相矛盾的记载。

按旧城在今城东五里,今城筑于嘉靖丁亥安铨乱后,则今以十五里之说为是。

考察老寻甸府城位于现在府城东面五里处,现在的府城是嘉靖丁亥年安锉叛乱后修建的,这样的话,现在按十五里记载桥和溪流的位置才对。

乃屡讯土人,皆谓其流出东川,下马湖,无有知其自沾益下盘江者。

我曾多次讯问当地人,都说阿交合溪流出东川府,再往下流到马湖府,没有谁知道阿交合溪流到沾益州后往下流入盘江。

然《一统志》曰入沾益,后考之府志,其注与《一统》同。

然而《一统志》记载为流到沾益州,后来考证《寻甸府志》,其注释和《一统志》相同。

参之龚起潜之说,确而有据,不若土人之臆度也。

参考龚起潜的说法,确凿而有证据的,不像当地人凭主观想像猜测。

或有谓自车洪江下马湖,其说益讹。

有人说阿交合溪从车洪江往下流到马湖府,这一说法更加错误。

亦可见此水之必下车洪,车洪之必非马湖矣。

也可想见这条河流一定流入车洪江,但车洪江一定不流到马湖府。

盖车洪之去交水不远,起潜之谙沾益甚真,若车洪之上,不折而西趋马湖,则车洪之下,不折而北出三板桥,则起潜之指示可知也。

因为车洪江距离交水不远,龚起潜对沾益州情况的熟悉是很可信的,如果车洪江的上游,不转向西往马湖府流,那么车洪江的下游也不转向北从三板桥流出去,因而龚起潜的指示是可以理解的。

由江西岸北行半里,随江折而西。

从江西岸往北走半里,跟着江流往西转。

循江南岸,依山陟岭又二里余,江折而北,路逾岭头折而南下。

顺着江流南岸,沿着山又攀登岭二里多,江流转向北,道路翻过岭头转朝南下。

半里,由坞中西行,于是循凤梧南山之麓矣。

半里,由山坞中往西走,从这里开始沿着凤梧山南麓行走了。

按凤梧山者,在郡城东北十里,山脉由郡西外界老脊,排列东突为是山,西北一峰圆耸,东南一峰斜骞qiān拔,为郡中主山。

考察凤梧山的情况,在寻甸府城东北面十里处,山脉经过府西部外界的主峰,往东排列突立为这座山,西北部有一座圆圆的山峰高耸,东南部有一座斜斜的山峰拔起,是寻甸府的主要山脉。

阿交合溪自东来逼其麓,转而东北入峡去,若避此山者,是老龙东北行之脊也。

阿交合溪从东边流来、紧靠凤梧山麓,转向东北流进峡谷,仿佛是避让此山一样,这山也是往东北走向的主峰山脉。

《一统志》无其名,止标月狐山在城东北八里,环亘五十余里。

《一统志》没有记载其名称,只标明月狐山位于府城东北八里处,向周围绵延五十多里。

以旧城计之,当即此山,第《府志》则月狐、凤梧并列,似分两山。

按照原府城位置计算,月狐山应当就是这座山,只是《寻甸府志》则将月狐山、凤梧山并列记载,似乎是分为两座山。

然以山形求之,实无两山分受也。

然而根据山形来求证,又确实无法分为两座山。

岂旧名月狐,后讹 狐 为 梧 ,因讹 月 为 凤 耶?

会不会是原名月狐山,后来将 狐 音错写为 梧 ,于是又将 月 字错写为 凤 字呢?

岂圆耸者为月狐,而后人又分斜骞者为凤梧耶?

又会不会是将高耸的圆峰叫做月狐山,然后人们又把斜立的山峰分为凤梧山呢?

共西三里,南望壑中海子,水不甚大,而另汇连珠。

一共往西走三里,往南眺望壑谷中的湖泊,湖泊不算很大,但其它汇入的水流则连续不断。

盖郡城之流东南下,杨林之川南来,相距于壑口而不相下,遂潴而成浸者。

因为寻甸府城的河流向东南,杨林所的河从南边流来,在壑谷口会合而势不相上下,于是就积聚成湖泊了。

坡南下处,石渐棱棱露奇。

山坡南面低处,石头渐渐棱角分明,呈现出奇特外貌。

又一里,行石片中,下忽有清泉一泓,自石底溢而南出,其底中空,泉混混平吐,清冽鉴人眉宇。

又走一里,是在石片中行走,下面忽然出现一汪清泉,从石头底下漫出来后往南流出去,其底是中空的,泉水源源不断平吐出来,清澈得能照出人的眉宇。

又西数步,又有泉连潴成潭,乃石隙回环中下溢而起,泛泛不竭,亦溢而南去。

又往西走几步,又有泉水相连而积贮成的水潭,泉水是从曲折环绕的石缝底下浸出来的,水流不深却不会枯竭,溢出来后也是往南流进水潭。

此潭圆若镜而无中空之隙,不知水从何出,然其清冽不若东泉之碧莹无纤翳也。

此潭圆得像镜子一样,但没有中空缝隙,不知道泉水从哪里流出,而且泉水的清澈程度也不像东面的泉水那样碧绿晶莹,没有丝毫的遮蔽物。

按《郡志》八景中有 龙泉双月 ,谓郡城东十里有双泉,相去十余步,月夜中立其间,东西各见月影中逗。

查证《寻甸府》记载的八景中有 龙泉双月 ,说府城东边十里处有两条泉水,相距十余步,月夜里站在两泉之间,往东西两边都能看到月亮的影子留在泉水里。

以余观之,泉上石环树罨yn覆盖,虽各涵明月,恐不移步而左右望中,未必能兼得也。

根据我的观察,泉水边石头环绕,树木掩映,即使两潭清泉各自包涵明月,恐怕站着不移步而往左右看,在正中间也未必能够同时看到两边泉中的月影。

又西半里,有聚落倚山面壑,是为凤梧所,土人谓之马石窝,想未置所时其旧名然耳。

又往西走半里,有一个村落背靠山冈、面对沟壑,是凤梧所,当地人称为马石窝,想来是没有设置所时的旧村名罢了。

于是西北随田塍行,坡陇间时有聚落而不甚盛。按《郡志》,旧郡址在今城东五里,不知何村足以当之?

从凤梧所西北顺着田埂走,坡陇间不时地有村落但都不太大,按照寻甸府志》记载,原府城旧址在现在府城东面五里的地方,不知哪个村子能够和府城旧址相当?

共西三里,有溪流自北坞来,中贯田间,有石梁跨之。

一共往西走了三里,有股溪流从北边山坞流来,直直地从田间穿过,溪流上有座石桥横跨。

越之西行,又三里,复有溪自北坞来,亦贯田间,而石梁跨之,此即所谓北溪也。

过桥后往西行,又走三里,又有溪流从北边山坞流来,也从田间穿过,也有石桥横跨水面,这一条是所说的北溪。

水在郡城之北为最近,乃城西坡与凤梧夹腋中出者。

北溪离寻甸府城北部最近,是从府城西边山坡与凤梧山之间的峡谷中流出的。

越梁,又西行一里,入寻甸东门。

过桥,又往西走一里,从寻甸府城东门进城。

转而南,停履于府治东之旅肆。

转向南走,在府衙东边的旅店中停留。

寻甸昔为土府,安氏世长之,成化间始改流。至嘉靖丁亥年,安之裔孙安铨者作乱,构武定凤廷文攻毁杨林、马龙诸州所。

寻甸府过去是土官担任知府,由安氏世代统治,成化,安氏的后代、孙子安锉进行叛乱,和武定府土司凤廷文勾结,攻破杨林所、马龙州等地。

当道奏发大兵歼之,并武定改流。

当权者上奏征发大批军队消灭他们,并将武定府改土归流。

后获而磔之。寻甸四门俱不正,盖因山势所就也。

于是迁寻甸府治于原府治西边五里的地方,紧靠在西山下,寻甸府才修筑砖城而成为险要的城镇。寻甸府的四道城门都不正,大概是顺着山势而建成的。

东门偏于北,南门偏于东,西门偏于南,惟北门差正,而又非经行之所。

东门往北偏,南门往东偏,西门往南偏,只有北门勉强正一点,却不是道路所要过的城门。

城中惟街二重,前重乃府与所所莅,后重为文庙、城隍、察院所倚,其向俱东南。

城中只有两条并列的街道,前面的一条是府衙与府治所在的地方,后面的一条街是文庙、城隆庙以及省巡按御史前来出差所住的官署,这些官署都面向东南。

寻甸之城,直东与马龙对,直西与元谋对,直南与河口对,直北与东川对。

寻甸府城,东面和马龙州正对,西面和元谋县正对,南面与河口正对,北面与东川府正对。

其西北皆山,其东南大豁。

府城西北面全是山,东南面十分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