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西游日记二十八
三十日早寒甚。
三十日早晨冷极了。
初雾旋霁,而夫终不来。
起初下雾随即晴开,但差夫始终不来。
盖此处铺司管理驿让的机构奸甚,惟恐余往归顺,以归顺远也。屡以安南彝人满道恐吓余。其土官岑姓,乃寨主也,以切近交彝,亦惟知有彝,不知有中国。
原来此处的铺司十分奸猾,唯恐我前去归顺州,屡次用满路都是安南夷人来恐吓我。这里的土司姓岑,是寨主,由于接近交夷,也唯知有夷人,不知有中国。
彝人过,辄厚款之,视中国漠如也。
夷人路过,总是重重地款待他们,对中原来的人却漠然视之。
交彝亦厚庇此寨,不与为难云。
交夷也重视庇护此寨,不与它为难。
下午夫至,止八名。
我被客馆中的人所迷惑,并且担心恶梦应验,这天早上拈了三个阉请求于上天:一个从归顺州走,一个返回下雷州,一个取道向武州。
少二名。及各夫又不赍jī携带蔬米,心知其为短夫,然无可再待理,姑就之行。
向上天虔诚祷告后抛出来决定去向,得到去向武州的阉。下午脚夫到了,只有八名。至于各个脚夫又不带米菜,心知他们是短途脚夫,然而没有可以再等下去的理由,姑且随他们上路。
从寨宅溯北来溪而上,半里,渡溪中土冈而行,于是溪分为两而复合。
从寨子宅第溯北来的溪流上行,半里,渡到溪流中的土冈上行,在这里溪流分为两条又重新会合。
取道于中又半里,渡其西夹冈者,回顾溪身自土山东峡来,而路出土山西峡上。
取道走中间又是半里,渡过那在西面夹住山冈的溪流,回头看去溪流从土山东面的峡中流来,而路通到土山西面的峡谷上。
二里,其峡穷,遂逾山陟坳。
二里,这条峡谷完了,就越过山冈登上山坳。
一里,复东下而与大溪遇,乃溯溪北岸东北行。
一里,再向东下走而与大溪相遇,于是溯溪流北岸向东北行。
二里,有石山突溪北岸,其上藤树蒙密,其下路潆江潭,仰顾南北,俱土山高爽,而北山之巅,时露峭骨,而复突此石山当道,崚嶒欹侧,行路甚难。
二里,有石山突起在溪流北岸,石山上藤枝树丛浓密,山下道路回绕在江边,仰望南北,都是高大清朗的土山,而北山的山顶,不时露出陡峭的石骨,而又突起这座石山挡住道路,高峻突兀,歪斜倾侧,行路十分艰难。
然两旁俱芟树披茅,开道颇阔,始知此即胡润走镇安之道,正交彝经此所开也。
不过两旁的树丛茅草全被割除开了,道路开挖得十分宽阔,这才知道此路就是从胡润寨走向镇安府的路,正是交夷经过此地开挖的道路。
余欲避交彝不往归顺,而反趋其所由之道,始恨为馆人所卖云。
我想躲避交夷不去归顺州,可反而取道他们所经由的路,方才悔恨被客馆中的人出卖了。
循石山而东北一里,见一老人采薪路旁,舆人与之语,遂同行而前。
沿石山往东北走一里,见一位老人在路旁采伐薪柴,轿夫与他交谈,便一同往前走。
半里,有树斜偃溪两岸,架桥因其杪,而渡溪之南,是为南陇村。
半里,有棵树斜倒在溪流两岸,就着树梢架了桥便渡到溪流的南面,这是南陇村。
有数家在溪南,舆夫舆人老人家,遂辞出。
有几家人在溪南,轿夫把轿子抬入老人家,便告辞出去了。
余欲强留之,老人曰: 余村自当前送,但今日晚,请少憩以俟明晨,彼夫不必留也。
我想强行挽留他们,老人说: 我们村自然应往前送,但今天晚了,请稍作休息以等待明天早晨,那些脚夫不必留了。
余无可奈何,听其去。
我无可奈何,听任他们去了。
时日色尚可行数里,而余从老人言,遂登其巢。
此时天色还可前行数里,但我听从老人的话,便登上了他的茅屋。
老人煮蛋献浆。
老人煮蛋献水。
余问其年,已九十矣。
我问了他的年龄,已有九十岁了。
问其子几人,曰: 共七子。
问他有几个儿子,说: 共有七子。
前四者俱已没,惟存后三者 其七子之母,即炊火热浆之妪,与老人齐眉者也。
前边的四个都已死了,唯有后面的三个存世。 他那七个儿子的母亲,就是烧火热水的老妇人,与老人相敬相爱。
荒徼绝域,有此人瑞年寿特高之人,奇矣,奇矣!
在这荒凉的人烟断绝的地方,有此等年寿特高的人,奇了,奇了!
一村人语俱不能辨,惟此老能作汉语,亦下披发跣足,自下雷至胡润,其人半披发不束。并不食烟与槟榔,且不知太平、南宁诸流官地也。
一村人讲的话都听不懂,唯有这位老人能讲汉话,也不披发赤脚,并且不吃烟草与槟榔,而且不知道太平府、南宁府各处流官管辖的地方。
老人言: 十六日交彝从此过,自罗洞往镇安,余走避山上,彼亦一无所动而去。
老人讲: 十六日交夷从此路过,自罗洞前往镇安府,我逃避到山上,他们也一无所动便离开了。
十一月初一日早雾,而日出丽甚。
十一月初一日早晨有雾,但太阳出来十分艳丽。
自南陇东北行,一里,渡溪北岸。
自南面的土陇往东北行,一里,渡到溪北岸。
溯溪上二里,见其溪自东南山峡轰坠而下。
溯溪上行二里,见此溪自东南的山峡中轰鸣着坠下来。
盖两峡口有巨石横亘如堰,高数十丈,阔十余丈,轰雷倾雪之势,极其伟壮,西南来从未之见也。
原来是峡口两侧有巨石横亘着如同堤坝,高数十丈,宽十多丈,雷霆轰鸣雪浪倾泻的气势,极其雄伟壮丽,到西南地区以来从未见到过。
水由此下坠成溪西南去,路复由岭北山坞溯小水东北上。
水从此处下坠成溪向西南流去,路再由山峡北面的山坞溯小溪从东北向上延伸。
一里,坞穷,遂逾岭而上。
一里,山坞到了头,便翻越山岭而上。
一里,抵岭头,遇交彝十余人,半执线枪,俱朱红柄。半肩鸟铳,鸟铳管长,线管较短,身带藤帽而不戴,披发跣足,而肩无余物。
一里,到达岭头,遇上十多个交夷,一半握着线枪,一半肩扛鸟铣,身上带着藤帽却不戴上,披发赤脚,而肩上没有其他物品。
见余与相顾而过。
见了我与我互相望着走过去。
舆人与之语,云已打镇安而归,似亦诳语。
轿夫与他们交谈,说是已打下镇安府归来,似乎也是骗人的话。
又行岭上半里,复遇交彝六七人,所执如前,不知大队尚在何所也。
又行走在岭上半里,再次遇上六七个交夷,握着的武器与先前的一样,不知大队人马还在什么地方了。
从此下岭半里,复与溪遇,溯之而东又半里,溪自南来,路出东坳下,见一畴一坞,随之东北行。
从此处下岭半里,再次与溪流相遇,溯溪往东又走半里,溪水自南边流来,路通到东面的山坳下,见到一片田畴一个山坞,顺着山坞往东北行。
一里,有桥跨大溪上,其溪北自石山腋中来,西南经此坞中,乃南转循山而北,出东坳之西。
一里,有座桥跨在大溪上,此溪自北面的石山侧旁流来,向西南流经此处山坞,于是向南转去沿着山往北流,流出东面山坳的西侧。
由桥之北溯溪北人,即镇安道,交彝所由也,渡桥南,循溪东北渡东来小溪北,为罗峒村;由小溪南循山东入,为向武道;又从东南山隙去,为上英、道。
由桥的北头溯溪向北进去,就是去镇安府的路,是交夷经过的道路;渡到桥南,顺溪流向东北渡过东来的小溪往北走,是罗桐村;由小溪南面沿着山向东进去,是去向武州的路;又从东南方的山缝中前去,是去上英恫、都康州的路。
渡桥共半里,换夫于罗峒村。
过了桥共走半里,在罗桐村换夫。
村倚坞北石山下。
村子紧靠在山坞北面的石山下。
石峰之西,即镇安道所入;石峰之东,即向武道所逾,始得与交彝异道云。
石峰的西边,就是去镇安府路的入口处;石峰的东面,就是到向武州要穿越的的,这才得以与交夷分道而行了。
待夫久之,村氓献蛋醴。
等换夫等了根久,村民献来了鸡蛋与甜酒。
仍南渡东来小溪,循石山嘴转其南峡东向上,一里半,登陇上,于是复见四面石山攒合,而山脊中复见有下坠之洼。
仍向南渡过东来的小溪,沿石山山嘴转到它南边的峡谷向东上走,一里半,登到土陇上,于是又见四面的石山攒聚合拢,而且山脊中又见到有下坠的洼地。
又一里半,盘陇而入,得数家焉,曰涌村。
又走一里半,绕着土陇进去,见到几家人在那里,叫涌村。
复换夫东行坞中,逾一小水,即罗峒小溪东来之上流。
又换了夫向东行走在山坞中,越过一条小溪,就是罗炯村从东面流来的小溪的上游。
二里,乃东北上岭。
二里,便向东北上岭。
其岭颇峻,一里抵其坳,一里逾其巅。
此岭十分陡峻,一里抵达岭坳,一里越上岭头。
左右石崖刺天,峭削之极,而岭道亦崎岖蒙翳,不似向来一带宽辟矣。
左右的石崖刺入天空,峻峭陡削之极,而岭上的路也崎岖不平荒草密蔽,不如先前来时那一带宽阔了。
逾岭,从岭上循东南石崖,平行其阴,又沿崖升陟者三里,渡一脊。
越过岭头,从岭上沿东南侧的石崖,平缓地走在岭头的北面,又沿石崖升登了三里路,越过一条山脊。
脊东复起一崖,仍循之半里,乃东南下壑中,一里,抵其麓。
山脊东面又耸起一座山崖,仍沿着山崖走半里,于是向东南下到壑谷中,一里,到达山麓。
于是东北行田陇间,又里许,环壑中村聚颇盛,是曰下峺,其水似从东南山峡去。
从这里往东北行走在田陇之间,又走一里左右,壑谷环绕之中村落十分繁荣,这里叫下硬,这里的水流似乎是从东南方的山峡中流去。
乃饭而换夫,日将晡矣。
于是吃了饭换夫,将近下午兰五点钟了。
又东北上土山夹中,已渐北转,共二里,宿于上峺,而胡润之境抵是始尽。
又向东北上到土山峡谷中,不久渐渐向北转,共二里,住宿在上硬,而胡润寨的辖境在这里才到头。
初二日早无雾,而日丽甚。
初二日清早无雾,而太阳十分艳丽。
晨餐甚早,村氓以鸡为黍。
早餐吃得非常早,村民用鸡肉当饭。
由上峺村北入山夹中,一里,登岭而上,其右多石峰,其左乃土脊。
由上硬村向北进入山峡中,一里,登岭而上,岭右有许多石峰,岭左是土山脊。
半里,逾脊北下,即多流溪水,塍路旁有流汩汩,反自外塍奔注山麓穴中。
半里,越过山脊向北下行,就是许多拖泥带水的田间小路,路旁有涂涂的流水,反而从土埂外面奔流到山麓下的洞穴中。
平下半里,又北行田陇间者一里,有村在路右峰下,是为南麓村。
平缓地下走半里,又向北行走在田亩间有一里,有村庄在路右的山峰下,这是南麓村。
换夫北行二里,路右石峰之夹,路左土垅之上,俱有村落。
换夫后往北行二里,路右石峰的夹谷中,路左的土陇之上,都有村落。
一小水溪界其间,有水如发,反逆流而南。
一条小溪隔在其中,有水细如发丝,反而逆流向南。
盖自度脊,东石、西土,山俱不断,此流反自外入,想潜坠地中者。
大概自从越过山脊,东面的石峰、西面的土山,山峰都是连接不断,这条溪流反而从山外流进来,推想是潜坠到地下的水流。
候夫流畔久之,然腹痛如割。
在流水旁等脚夫等了很久,然而腹痛如刀割。
夫至,舆之行,顷刻难忍,不辨天高地下也。
脚夫到后,用轿抬着我走,腹痛难以忍受,辨不出天高地低了。
北行三里,有村在路左山下,复换夫行。
向北行三里,有个村庄在路左的山下,再次换了夫上路。
于是石山复离立环绕,夹中陂陀高下,俱草茅充塞,无复旧塍。
从此地起石山再度成排矗立环绕,峡谷中倾斜的山坡高高低低,全是茅草充塞着,不再有先前的田亩了。
东北八里,腹痛稍瘥,有村在路左右崖之内,呼而换夫。
向东北八里,腹痛稍稍缓解了些,有村庄在路左的石崖之内,呼叫着换了夫。
其处山夹向东北下,而路乃西北逾石坳。
此处的山峡向东北下延,而路便向西北翻越石山山坳。
始上甚崚嶒,半里,逾石山而上,其内皆土山。
开始上时十分高峻,半里后,越过石山往上走,那以内都是土山。
又上半里,即西北行土山夹中一里,又平下者一里,循北坞而去一里,见小溪自西坞中来。
又上走半里,马上往西北行走在土山峡谷中一里,又平缓下行一里,沿北面的山坞而去又一里,见小溪从西边的山坞中流来。
路涉溪左又北半里,舍溪,又西向折入土山峡半里,是为坪濑村。
路涉到溪流左岸又向北行半里,离开小溪,又向西折入土山峡谷中走半里,这是坪懒村。
时顾仆以候夫后,余乃候炊村巢。
此时顾仆由于等候脚夫走在后面,我便在村中茅屋里等着煮饭。
顾仆至,适饭熟,余腹痛已止,村氓以溪鲫为饷,为强啖饭一孟。
顾仆到时,恰好饭熟了,我的腹痛已止住了,村民用溪中的螂鱼当饭,为此勉强吃了一盂饭。
饭后夫至,少二名,以妇人代担。
饭后脚夫来到,少了二名,派妇女来代替挑夫。
复从村后西逾一坳,共一里,转出后坞,乃东向行。
再从村后向西越过一个山坳,共走一里,转出到后面的山坞,于是向东行。
止坞,转而北,共一里,则前溪自南而来,复与之遇。
走到山坞,转向北,共行一里,就见先前的溪流从南边流来,再次与它相遇。
循溪左北行十里,又转而西向入山峡半里,有村曰六月。
沿溪左往北行十里,又转向西走入山峡间半里,有个村庄叫六月。
候夫甚久,以二妇人代舆。
等换夫的时间非常久,派两个妇女来代替轿夫。
仍从北山之半东向出峡,半里,乃逾岭北下,共一里,复从田塍东北行。
仍然从北山的半腰上向东走出山峡,半里,于是越过山岭向北下走,共一里,又从田野中往东北行。
已复与南来溪遇,仍溯其西北一里,有石峰峭甚,兀立溪东,数十家倚峰临溪。
不久再次与南来的溪流相遇,仍溯溪往西北行一里,有座石峰非常陡峭,兀立在溪东,数十家人背靠石峰面临溪流。
溪之西,田畦环绕,辟而成坞,是曰飘峒,以石峰飘渺而言耶?
溪水的西面,田亩环绕,敞开成山坞,这里叫飘炯,是因为石峰飘渺才这样叫的吗?
土人呼尖山为 飘 。换夫,北陟岭半里,转而西入山峡,一里而下。
换夫后,向北登岭半里,转向西走入山峡,一里后下走。
又西北一里半,有草茅数楹在西坞,寂无居人,是曰上控。
又往西北一里半,有数间茅草屋在西面山坞中,寂静无人住,这里叫上控。
前冬为镇安叛寇王歪劫掠,一村俱空,无敢居者。
前年冬天被镇安府的叛贼王歪劫掠,一村全空了,无人敢居住。
于是又北半里,折而东南入石山之夹,又半里,有上控居人移栖于此。
从这里又向北走半里,折向东南走入石山的峡谷中,又行半里,有上控的居民移居在此。
复换之行,已暮矣。
再次换夫上路,已经天黑了。
透峡东南向石山下,共一里,是曰陈峒。
穿过山峡向东南走到石山下,共一里,这里叫陈炯。
峒甚辟,居民甚众,暗中闻声,争出而负舆。
陈炯十分开阔,居民非常多,黑暗中听见呼声,争着出来抬轿。
又东一里,路北石山甚峭,其下有村,复闻声出换。
又向东一里,路北的石山非常陡峭,山下有村庄,又是听到呼声出来替换。
又东一里,峭峰夹而成门,路出其中,是曰那峺,嵚qīn山高峻的样子崎殊甚。山峡,宿于那峺村。
又往东一里,陡峭的山峰夹成门状,路经由其中,这里叫那硬,地势特别高峻。走出山峡,住宿在那硬村。
是日共行三十五里,以屡停候夫也。
这天共走三十五里,是因为屡次停下来等候换夫。
初三日天有阴云而无雨。
初三日天上有阴云却无雨。
村夫昧爽即候行,而村小夫少,半以童子代舆,不及饭,遂行,以为去州近也。
村中的脚夫黎明就等着出发,可村小夫少,一半是用儿童来代替轿夫,来不及吃饭,便动身,以为离州城近了。
东行半里,当前有山巍耸。
向东行半里,正前方有石山巍然高耸。
大溪自南峡中透出,经巍峰西麓,抵其北,折而捣巍峰北峡中东向去。
大溪从南边的峡中穿流而出,流经巍峨的高峰西麓,到达山峰北边,折头捣向巍峨高峰北面的峡谷中向东流去。
路自西来,亦抵巍峰西麓,渡溪堰,循麓沿流,亦北折随峰东入北峡中。
路从西边来,也是到达巍峨高峰的西麓,渡过溪中的堤坝,顺着山麓沿着溪流,也向北折去随着山峰往东走入北面的峡谷中。
盖巍峰与溪北之峰峭逼成峡,溪捣其中,势甚险阻。
原来巍峨之峰与溪北的山峰险峻狭窄形成峡谷,溪流冲捣在峡中,地势十分险要。
巍峰东瞰溪西,壁立倒插,其西北隅倚崖阻水,止容一人攀隘东入,因而置栅为关,即北岸寨也。
巍峨之峰在东边俯瞰着溪流西面,墙壁样矗立倒插下来,它的西北角靠着山崖挡着水流,只容得下一个人攀着隘口向东进去,因而设置了栅栏作为关隘,就是北岸寨了。
若山海之东扼,潼关之西悬,皆水冲山截,但大小异观耳,而深峭则尤甚焉。
好似山海关扼住东方,撞关高悬在西方,都是水流冲激山体截断,只不过是景观大小不同罢了,可深邃陡峭之势却尤其厉害。
去冬,交彝攻之不能克而去。
去年冬天,交夷攻打这里不能攻克便离开了。
王歪纠来,掠上控而去。入隘门,其山中凹而南,再东复突而临水。
进入隘门,这里的山中间凹向南延伸,再往东去又突起并下临流水。
中凹处可容数百人,因结为寨,有大头目守云。
中间下凹之处可容纳数百人,就势建为寨子,有大头目守卫。
过寨东,又南向循崖,再出隘门南下。
经过寨子东面,又向南沿着山崖走,再走出隘门向南下行。
自渡溪入隘来,至此又半里矣。
自从渡溪进入关隘以来,到此又是半里路了。
于是东向行山坞间,南北方山排闼成坞,中有平畴,东向宛转而去,大溪亦贯其中,曲折东行,南北两山麓时时有村落倚之。
于是向东行走在山坞间,南北的石山似门扇样排列成山坞,中间有平旷的原野,向东宛转而去,大溪也流贯在其中,曲折地向东走去,南北两面的山麓下时时有村落背靠着山。
而那峺夫又不同前屡换,村小而路长,岂此处皆因附郭守险,不与乡村同例,一贵之十里之铺者耶?
而那硬村的脚夫又不同前面的屡次调换,村小而路长,莫非此处全是因为靠近城郭守卫险阻之处,与别的乡村的规定不一样,是一向重视的近城十里的站铺那样的地方吗?
东北行平畴间,两涉大溪,随溪之西共东北五里,循路右山崖南转,始与溪别。
往东北行走在平坦的田野间,两次涉过大溪,顺大溪的西岸共向东北行五里,沿路右的山崖向南转,这才与大溪分手。
一里,乃换夫于路右村中,已望向武今作向都矣。
一里,就在路右的村子中换夫,已望得见向武州城了。
税驾于向武铺司。
停宿在向武州绎站中。
此州直隶于省,而辖于右江,供应不给,刁顽殊其。
此州直接隶属于省里,但由右江道管辖,不供奉应差,特别刁猾顽固。
投滕书,竞置不理。向武州官黄绍伦,加衔参将,其宅北向,后倚重峰,大溪在其北山峡中,志谓: 枯榕枯榕江,即今城江在州南。
向武州州官是黄绍伦,加授了参将的衔头,他的府第向北,后面背靠重重山峰,大溪在他府第北面的山峡中,志书说: 枯榕江在州城南面。 不对。
非也。
半夜,下起雨来。
夜半,雨作。初四日候夫司中,雨霏霏竟日。
初四日在骚站中等候派夫,整天雨势霏霏。
赋投黄诗,往叩中军胡、谢。
写了呈递给黄绍伦的诗,前去叩拜中军胡某、谢某。
二人皆贵池人,亦漫留之,为余通黄。
初五日冷极了,上午稍微晴开些。脚夫到了,只有六名。
初五日寒甚,上午少霁。夫至,止六名。有周兵全者,土人之用事者也,见余诗辄携入,且谕夫去,止余少留。
有个叫周兵全的人,是土人中管事的人,见到我的诗立即带进衙门,并且吩咐脚夫离开了,阻拦我稍作停留。
下午,黄以启书札送蔬米酒肉。
下午,黄绍伦用信函送来菜米酒肉。
抵暮,又和余诗,以启来授。
到黄昏时,又作了应和我的诗,用信函送来。
初六日凌晨起,天色已霁。
初六日凌晨起床,天色已晴开。
饭后,周名高武,字文韬。复以翰文辞,书信至,留少停;余辞以夫至即行。
饭后周兵全又拿着书信来到,留我稍作停留;我用脚夫到了立即动身来推辞。
既而夫亦不至。
随后脚夫也不来。
乃北向半里,觅大溪。
只好向北走半里,去找大溪。
即枯榕江。随其支流而东,一峰圆起如独秀,有洞三层,西向而峙。
随着它的支流往东走,一座山峰圆圆地耸起如像独秀峰,有三层洞,向西屹立。
下洞深五丈,而无支窍,然轩爽殊甚。
下洞深五丈,又无旁洞,但特别轩敞明亮。
而内外俱不能上通,仰睇中上二层飘渺,非置危梯,无由而达。
可是内外都不能通到上层,仰视中、上二层飘飘渺渺,不放置高梯,无法到达。
已出洞,环其北东二麓,复半里矣。
不久出洞来,环绕山的北、东两面山麓,又走半里了。
共一里,还抵寓。
共二里,返回寓所。
适夫至,欲行。
恰好脚夫到了,打算动身。
周文韬来坐留,复促其幕宾梁文焕往携程仪至。
周文韬来坐着挽留,又催促他的同僚梁某前去带赠送的路费来。
乃作柬名帖,信札等的统称谢黄,装行李,呼夫速去。
于是写了书信感谢黄绍伦,装了行李,呼唤脚夫赶快离开。
及饭毕,而夫哄然散,无一人矣。
到吃完饭,脚夫却哄然一声散了伙,无一人了。
盖余呼其去,乃促其起程,而彼误以为姑散去也。
原来我呼唤他们离开,是催促他们起程,而他们却误认为是暂且散伙离开。
饭后,令顾仆往催其家,俱已入山采薪,更订期明早焉。
饭后,命令顾仆去他们家里催促,已全部进山砍柴去了,另外约定明早的日期。
余乃散步四山,薄暮返铺司,忽一人至,执礼甚恭,则黄君令来留驾者,其意甚笃挚。
我于是到四周的山上散步,傍晚返回骚站,忽然有一个人来到,礼节十分恭敬,是黄君命令前来挽留的人,他的意思十分厚道诚挚。
余辞以名山念切,必不能留,托其婉辞。
我用思念名山的心切来辞谢,必定不能留下,托他婉言辞谢。
已而谢、胡各造谒,俱以主人来留,而前使又往返再三。
不久谢某、胡某各自登门拜见,都以主人的身份来挽留,而先前那个使者又再三往返。
已而周文韬复同大头目韦守老者来谒, 守老 ,土音作 苏老 ,当道以守备假之。
随即周文韬又随同大头目韦守老者来拜见, 守老 ,土话读作 苏老 ,当权者把守备之职让他代理。
传谕谆谆,余俱力辞云。
诚恳传达了黄君的谕示,我全都竭力辞谢了。
既暮,黄君复以酒米蔬肉至,又以手书悬留,俟疾起一晤,辞礼甚恭。
天黑之后,黄君再次送酒米菜肉来,又用亲笔信恳切挽留,等病好起床后见一次面,辞语礼节非常恭敬。
余不能决而卧。
我不能决定便躺下了。
初七日早寒彻骨,即余地禁寒不是过也。
初七日清晨寒冷彻骨,即便是我家乡寒食节时也不过如此了。
甫晓,黄君又致鸡肉酒米。
天刚拂晓,黄君又送来鸡肉酒米。
余乃起作柬答之,许为暂留数日。
我于是起床写信答谢他,同意暂留数日。
是日明霁尤甚,而州前复墟,余乃以所致生鸡僧代养,买蕉煮肉,酌酒而醉。
这天天特别明丽晴朗,而州衙前再次赶集,我便把送来的活鸡交给僧人代为饲养,买来香蕉煮了肉,斟酒喝醉了。
初八日上午,周文韬复以黄君手柬至,馈青蚨即钱银为寓中资,且请下午候见。
初八日上午,周文韬又拿着黄君的亲笔信来到,赠送了铜钱作为在寓所中的费用,并且请在下午等候召见。
盖土司俱以夜代日,下午始起栉沐耳。
原来土司都是用夜晚来代替白天,下午才起床梳洗。
下午,文韬复来引见于后堂,执礼颇恭,恨相见晚。
下午,文韬又来引路在后堂相见,礼节十分恭敬,恨相见太晚。
其年长余三岁,为五十五矣。
黄君的年龄大我三岁,有五十五了。
初致留悃相留,余以参礼名山苦辞之。
最初表达了相留的诚意,我用参拜名山苦苦辞谢了他。
既曰: 余知君高尚,即君相不能牢笼,岂枳棘敢栖鸾凤?
随后说: 我知道先生高尚,如果先生不能屈居牢笼,荆棘丛中哪敢栖息莺凤?
惟是路多艰阻,虑难即前。
只是这条路上艰难险阻很多,担心很难马上前行。
乃布局手谈下围棋,各一胜负。余因以囊中所存石斋翁石刻并湛持翁手书示之,彼引余瞻钦锡奖额,上书 钦命嘉奖 四字,乃祟祯八年十月十五日为加参将向武知州黄绍伦立。时额门楣,匾额新装,悬于高楣,以重席袭护,悉命除去,然后得见。
恰好有归顺州的使者前来,我将写信让他在前边引路,并转发文书到归朝,或许可以到达。 而且胡润寨是他的女婿,也答应为我发文书。最终商定推迟一天与归顺州的使者同行。于是摆开棋盘下棋,各胜负一次。我于是把行李中存放着的石斋翁的石刻及湛持翁的亲笔字拿给他看,他领我瞻仰了钦赐嘉奖的匾额,此时匾额新近装修过,悬在高高的横媚上,用一层层席子套上保护着,命令全部除去,然后才能见到。
久之返寓,日将晡矣。
很久后返回寓所,太阳将要西下了。
此地有三岩:当前者曰飘琅岩,即北面圆峰,累洞三层;中上二层不能上,时州官亦将缚梯缠架穷之。在上流者曰白岩寨,土音曰不汗,一作北岸。在治西数时,即来时临流置隘门处;在下流者曰百感岩,在治东北数里,枯榕江从此入。
文韬又拿着黄君的书信来致谢探望。初九日在向武州等使者。这一天阴云四布,想去百感岩,因为僧人外出没有实现。此地有三个岩洞:正当前方的叫飘琅岩,就是北面的圆峰,重叠着三层山洞;在上游的叫白岩寨,在州城西边数里,就是来时面临溪流设置了隘门之处;在下游的叫百感岩,在州城东北数里,枯榕江从此洞流进去。
此三岩黄将欲穷之,订余同行,余不能待也。
这三个岩洞黄绍伦都想穷究,约我同行,我不能等下去了。
间晤胡中军尚并归顺使者刘光汉,为余言: 昔镇安壤甚广,共十三峒。
空闲时会晤了胡中军口尚及归顺州的使者刘光汉。他们对我讲: 从前镇安府的地域非常宽广,共辖十三个炯。
今归顺、下雷各开立州治,而胡润亦立寨隶南宁。
今天归顺、下雷各自分开设立了州治,而且胡润也建了寨隶属南宁府。
胡润之东有上英峒,尚属镇安,而旧镇安之属归顺者,今已为交彝所踞,其地遂四分五裂;然所存犹不小。
胡润寨的东面有上英蛔,还属于镇安府,可旧时镇安府划属归顺州的地方,今天已被交夷占据,它的辖地便四分五裂;然而存留着的仍然不小。
昔年土官岑继祥没,有子岑日寿存宾州,当道不即迎入,遂客死,嗣绝。
前些年土官岑继祥死后,有个儿子岑日寿在宾州,当权者不马上迎接进州,便客死他乡,继位人死绝。
其由镇安而分者,惟归顺为近,而胡润次之。田州、泗城同姓不同宗,各恃强垂涎,甚至假胁交彝,则田州其甚者也。 又言: 自归顺抵广南,南经富州,北经归朝。
那由镇安府划分出去的地方,唯有归顺州血缘算是近的,而胡润寨次一点,田州、泅城州同姓不是同一个祖宗,各自依仗武力垂涎继承权,甚至假借交夷威胁对方,那田州是其中最厉害的了。 又说: 自归顺州抵达广南府,南面要经过富州,北面要经过归朝。
归朝土官姓沈名明通,与叔构兵,既多扰攘,又富州乃其头目。
归朝的土司姓沈名明通,与叔父交战,骚乱既已很多,富州又是他的头目。
今富州土官李宝之先所辖皆儸儸,彝之旧称,居高山峻岭之上,李能辑抚,得其欢心,其力遂强,齮齕其主,国初竟得窃受州印,而主沈反受辖焉。
现今富州土官李宝的祖先管辖的全是锣锣,居住在高山峻岭之上,李氏能安抚他们,得到他们的欢心,李氏的力量于是强大起来,倾轧他的主人,国朝初年竟然得以窃取了州印,而州主沈氏反而受他管辖了。
后黎兵逼归顺,敬宽复走归朝,而妻子留归顺,为黎逼索不已,竟畀黎去,故敬宽恨之。或言奸其妻,亦或有之。
所以至今两家不停地互相攻战,各自借交夷来泄愤,道路因此被阻。 周文韬名叫尚武,本来是归顺州人,对我说: 当初,高平莫敬宽被黎氏攻打,带着妻儿逃奔到归顺州,州官岑大伦接纳了他。后来黎氏的军队逼近归顺,莫敬宽又逃到归朝,可妻儿留在归顺州,被黎氏不停地强行索要,居然交给黎氏去了,因此莫敬宽怨恨。
及返高平,渐获生聚,而镇安复从中为构罗织罪名,进行陷害,遂以兵围归顺。
及返回高平后,渐渐人口繁殖,财富积聚,而镇安府又从中勾结,便率军围攻归顺。
自丙寅十二月临城围,丁卯三月城破,竟掳大伦以去。
自丙寅年十二月兵临围城,丁卯年三月城被攻破,竟然俘虏岑大伦而去。
镇安复取归杀之。 初,围城急,州人以文韬读书好义,敛金千两,马四十匹,段五十端犹 匹 ,令随数人驰献交彝,说其退师。
镇安府又取回来杀了他。 当初,围城紧急时,州里人因为周文韬读过书喜爱行义,收集了千两黄金,四十匹马,五十匹绸缎,命令数人跟随骑马奔去献给交夷,劝说他们退兵。
交人狡甚,少退,受金,辄乘不备,复合围焉,城几为破。
交人非常狡猾,稍稍后退,接受了黄金,立即乘城中不防备,重又合围了州城,城几乎被攻破。
既抵城下,尽杀随行者,每晨以周悬竿上试铳恐之,逼之令降。
到达城下后,把随行的人尽数杀了,每天早晨把周文韬悬挂在高竿上试鸟铣来恐吓他,逼他命令投降。
悬数日,其老母自城上望之,乃缒城出。
悬吊了几天,他的老母亲从城上望见,便用绳子缝出城来。
母抱竿而哭于下,子抱竿而哭于上,交人义之,为解悬索赎。
母亲抱住竿子在下边哭,儿子抱着竿子在上面哭,交人被他们母子的节义感动,为他解去悬吊之苦,索取赎金。
母曰: 儿去或可得银,余老妪何从办之? 初释周行,不数步复留之。
母亲说: 儿子离开或许可得到银子,我一个老妇人从哪里去筹办赎金? 起初释放了周文韬让他走,不到几步又留下他。
曰: 此老妪,宁足为质者!
说: 这个老女人,哪值得作人质!
必留子释母以取金。
必定要留下儿子释放母亲以取得赎金。
既而有识者曰: 观其母子至情,必非忍其母者。
随即有个有识之士说: 观察他们母子的至亲情义,必定不是忍心他母亲死去的人。
乃仍释周入城,以百二十金赎母归。
于是仍释放周文韬进城,用一百二十两黄金赎回母亲。
及城破,复一家悉缚去,编为奴者数月,母遂死其境。
到城被攻破时,又一家人全数被绑了去,编为奴隶有几个月的时间,母亲终于死在高平境内。
后防者懈,得挈家而遁。
后来防守的人松懈,得以带领全家逃出来。
昼伏夜行,经月走荒山中,得还归顺,妻子不失一人。
昼伏夜行,在荒山中逃奔了一个月,才返回归顺,妻儿不丢失一人。
即与归顺遗目一二人同走当道,乞复其主。
立即与归顺遗下的一两个头目一同投奔当权者,乞求恢复他们的州主。
又遍乞邻邦共为援助,乃得立大伦子继纲延其嗣。
又遍求邻境各土司共同援助,这才得以立岑大伦的儿子岑继纲继承职位。
而向武爱其义勇,留为头目,乃家向武。
而向武州喜爱他的节义英勇,留下来作头目,便在向武安了家。
镇安岑继祥,乃归顺岑大伦之叔,前构勾结交彝破归顺,又取归杀之。
镇安府的岑继祥,是归顺州岑大伦的叔父,从前勾结交夷攻破归顺州,又把被交夷俘去的岑大化赎回杀了。
未几,身死无嗣。
不多久,岑继祥死后身边没有子孙。
应归顺第二子继常立,本州头目皆向之。
应该是归顺州的二儿子岑继常继承职位,本州的头目都向着他。
后当道以州印畀继纲,而继常返初服。初十日天色明丽。
可田州、泅城州交相从旁边来争夺,竟然勾结借助境外的夷族,两州的百姓因而肝脑涂地。虽然争夺的形势还未定,可天道喜爱循环如此。初十日天色明朗艳丽。
未日则寒甚,日出则回和。
未出太阳则很冷,太阳一出就转暖了。
先晚晤归顺使,刘光汉。言归朝、富州路俱艰阻,而交彝尤不可测,劝余无从此道。
头天晚上会晤了归顺州的使者,说去归朝、富州的路都艰险难走,而交夷尤其不可预测,劝我不要从这条路走。
余惑之,复阄于佛前,仍得南丹、独山为吉。
我对此疑惑不定,再次到佛前去拈阉,仍然得到走南丹卫、独山州吉利的阉。
既午,周文韬传黄君命,言: 不从归顺、归朝,可另作田州、泗城书,觅道而去。
中午以后,周文韬传达了黄君的命令,说: 不从归顺、归朝走,可另写给田州、泅城州的信,找路前去。
余素不顺田州,文韬亦言此二州俱非可假道者,遂决意从东。
我素来不相信田州,文韬也说起这两州都不是可以借道而走的地方,便决心从东走。
是日此地复墟,以黄君所赐宋钱,选各朝者俱存其一,以其余市布为裹足,市鱼肉为蔬,又得何首乌之大者一枚。
这天此地又赶集,拿出黄君赐给的宋代铜钱,挑选各个朝代的都保存了其中的一枚,用其余的买布来作裹脚布,买来鱼肉作菜,又买到一个大的何首乌。
抵暮,黄君以绵衣、唐巾唐代帝王所戴的一种便帽,仍为士人所用、裙为赐。
到天黑时,黄君拿来绵衣、唐巾、绸裙作为赏赐。十一日天色明朗艳丽,拂晓寒中午暖。
十一日天色明丽,晓寒午暖。
找信笺写信答谢黄君,可信笺找不到。
觅帖小柬作启谢黄君,而帖不可得。当户居民有被焚者,远近俱升屋驱飞焰,携囊远置旷野中。
当门处有居民房屋被焚的,远近的人都登上屋顶驱灭飞舞的火焰,带着行李远远放在旷野中。
又三十里为土上林县。向武西南三十里上英峒界有吉祥洞,前后通明,溪流其间,为韦守所居地。又东南十二里有定稔村,今作廷稔,有洞甚奇奥,俱有石丸、荔盆。
原来向武州无土城,而官民都是茅屋,唯有州衙的议事厅及后堂用瓦盖,所以火势容易蔓延燃烧。下午,用短折子回复了黄君。十二日天色明朗艳丽,拂晓寒冷中午暖和。独自再去琅山找岩洞,在西面抬头远望,不能上去便返回来。
十三日同韦守老联骑往百感岩。
十三日同韦守老并肩骑马去百感岩。
先径琅山东,回望见东面悬梯,乃新缚以升岩者。
先经过琅山东面,回头望见东面有高悬的梯子,是新近绑了去登岩洞的梯子。
出百感岩,度横栈,未下梯,有岐东循崖。
出了百感岩,越过横架的栈道,未下梯子,有条岔道向东沿山崖延伸。
有岩在百感东,晚不及上。
有岩洞在百感岩东边,因天晚来不及上登。
十四日韦守老再约游琅岩。
十四日韦守老再次相约去游琅山岩。
余早饭,即先行,游毕,韦未至,余再往百感,游东上岩。
我早早吃过饭,立即先行,出了州城向北走半里,找到大溪,此溪就是枯榕江。
复从百感大岩内,暗中穿洞北,下百感村。
随它的支流向东去游琅山岩。游完后,韦守老还未到,我再去百感岩,游东边的上洞。又从百感岩的大洞内摸黑穿到洞北,下到百感村。
矮僧净虚以酒来迎,遂溯水观水岩。
矮个子僧人净虚拿酒来迎接,于是逆水观赏了水洞。
外水深不得入,约明日缚筏以进。
外边水深不能进去,约好明天绑木筏进去。
遂一里,东北渡桥,由百感外村东南逾岭,二里,南出东来大路。
于是走一里,向东北走过桥,由百感外村向东南越岭,二里,往南走上东来的大路。
西一里,入隘门,西向行月下,共五里,还铺舍。
向西一里,走入隘门,路过红石崖下,它北面的石山上有洞向南,十分空阔。在月光下向西行,共五里,返回骚站客馆。
十五日早起,晓寒午暖,晴丽尤甚。
十五日早晨起床,拂晓冷中午暖和,天气格外晴朗明丽。
饭后仍往百感。
饭后仍去百感岩。
过琅岩不上,东渡南曲小溪,循东流,有岩在路北,其下则东分中流所入穴。
路过琅山岩未上去,向东渡过南曲的小溪,沿向东的溪流走,有岩洞在路北,它下面就是向东分出的中间的溪流流进去的洞穴。
闻矮僧来言: 村氓未得州命,不敢缚筏。
听矮个子僧人来说; 村民未得到州里的命令,不敢绑木筏。
阻余转。
劝阻我转回去。
乃仍至琅岩东北,观枯榕水、三分水。
于是仍来到琅山岩的东北方,观赏枯榕江、三分水。
北为龙行村今作陇祥。
北面是龙行村。
由其西南渡溪北,越村东,随所分北溪东入山隘。
由村子的西南方渡到溪北,越过村东,沿分出来的北溪向东走入山隘。
东北共五里,其水东向捣入山穴。
往东北共行五里,溪水向东捣人山下的洞穴中。
穴崖上有洞,门俱西向,中甚暖,有白丹丸。
洞穴上的山崖上有洞,洞口都是向西,洞中非常温暖,有白舟丸。
还铺,复入见黄君手谈。
返回骚站,文进州衙见黄君下棋。
入夜,出小荔盆、石丸四,俱天成。
入夜后,拿出小荔枝盆、石丸四个,都是天然而成的。
十六日黄君命人送游水岩。
十六日黄君命人相递去游水洞。
十七日黄君以镯送。
十七日黄君拿手镯相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