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游日记前
发兴为闽、广游。
崇祯皇帝改年号的那年二月,我萌发出游福建、广东的兴致。
二十日,始成行。
二十日,才动身启程。
三月十一日,抵江山之青湖,为入闽登陆道。
三月十一日,到达江山县的青湖,是沿进入福建省的陆路走的。
十五里,出石门街,与江郎为面,如故人再晤。
十五里,从石门街出去,和江郎山相遇,就像老朋友又见面一样。
十五里,至峡口,已暮。
走十五里,来到峡口,已是傍晚。
又行十五里,宿于山坑。
又走十五里,在山坑住宿。
十二日二十里,登仙霞岭。
十二日走二十里,登上仙霞岭。
三十五里,登丹枫岭,岭南即福建界。
走三十五里,登上丹枫岭,岭南是福建境。
又七里,西有路越岭而来,乃江西永丰道,去永丰尚八十里。
又走七里,西边有条路越过山岭后伸过来,这是去江西省永丰县的路,距离永丰县还有八十里。
循溪折而东,八里至梨岭麓,四里登其巅,前六里,宿于九牧。
沿着溪流转向东,走八里到达梨岭麓,又走四里登上岭顶,往前走六里,在九牧住宿。
十三日三十五里,过岭,饭于仙阳。
十三日走三十五里,越过山岭,在仙阳吃饭。
仙阳岭不甚高,而山鹃丽日,颇可爱。
仙阳岭不太高,但杜鹃花盛开,阳光明媚,十分可爱。
饭后得舆,三十里抵浦城,日未晡也。
饭后乘车,行三十里到达浦城县,时间还早,没到黄昏。
时道路俱传泉、兴海盗为梗,宜由延平上永安。
当时一路上都传着泉州府、兴化府有海盗作梗,应当经过延平府去永安县。
余亦久蓄玉华之兴,遂觅延平舟。
我也很久以来就怀有游玉华洞的兴致,于是寻找去延平府的船。
十四日舟发四十里,至观前。
十四日乘船行四十里,到达观前。
舟子省家探望家园早泊,余遂过浮桥,循溪左登金斗山。
因船夫回家探望而早早停船,我于是渡过浮桥,顺着溪流往左登金斗山。
石磴修整,乔松艳草,幽袭人裾。
石阶道很整齐,松树高大,花草艳丽,幽香袭人。
过三亭,入玄帝宫,由殿后登岭。
经过三亭,进入玄帝宫,从正殿背后登岭。
兀兀中悬,四山环拱,重流带之,风烟欲暝,步步惜别!
山岭高高突起、悬立在正中,四周被山峰环抱簇拥,一道道溪水如玉带一般,山间雾霭升起,天色将晚,我依依不舍地离去。
十五日辨色天微明即行。
十五日天微微亮就启航。
悬流鼓楫奔流的江水趋动舟船,一百二十里,泊水矶。
水流汹涌,船浆摇动,航行一百二十里,在水边岩石下停泊。
风雨彻旦,溪喧如雷。
风雨通宵达旦,河流喧腾好似雷鸣。
十六日六十里,至双溪口,与崇安水合。
十六日航行六十里,到达双溪口,溪水与崇安县的河流汇合。
又五十五里,抵建宁郡。
又航行五十五里,到达建宁郡。
雨不止。
雨没停。
十七日水涨数丈,同舟俱阁搁浅不行。
十七日河水涨起数丈,同行的船只都不启航。
上午得三板舟,附搭乘之行。
上午来了一只三板舟,于是搭乘三板舟启程。
四十里,太平驿,四十里,大横驿,过如飞鸟。
航行四十里,到太平骚,又四十里,到大横骚,一路上像鸟一样一飞而过。
三十里,黯淡滩,水势奔涌。
三十里,到黯淡滩,水势奔腾汹涌。
余昔游鲤湖过此,但见穹石崿山崖峙,舟穿其间,初不谓险;今则白波山立,石悉没形,险倍昔时。
我以前游九鲤湖时经过此地,只见巨大的岩石相对而立,船从中间穿过,并不觉得险峻;现在则是波涛泛白,山峰矗立,岩石全被河水淹没,地势比从前加倍险峻。
十里,至延平。
航行十里,到达延平府。
十八日余以轻装出西门,为玉年洞游。
十八日我从府城西门轻装出发,去游览玉华洞。
南渡溪,令奴携行囊由沙县上水,至永安相待。
往南渡过溪后,让奴仆带着行李从沙县走水路,到永安县等待。
余陆行四十里,渡沙溪而西。
我从陆路走,四十里,渡过沙溪往西。
将乐之水从西来,沙县之水从南来,至此合流,亦如延平之合建溪也。
将乐县的河水从西边流来,沙县的河水从南边流来,在沙溪口合流后,也如建溪之水在延平汇合一样。
南折入山,六十里,宿三连铺,乃瓯宁、南平、顺昌三县之界。
往南转进山,走六十里,在三连铺住宿,三连铺是贩宁、南平、顺昌三县的分界处。
十九日五里,越白沙岭,是为顺昌境。
十九日走五里,翻越白沙岭,这里已经是顺昌县境内。
又二十五里,抵县。
又走二十五里,到达顺昌县城。
县临水际,邵武之水从西来,通光泽;归化之水从南来,俱会城之东南隅。
县城靠近水边,邵武府的溪水从西边流来,流到光泽县;归化县的溪水从南边流来,都在县城东南边汇合。
隔水望城,如溪堤带流也。
隔溪眺望县城,溪堤如同衣带似地环绕流水。
循水南行三十里,至杜源,忽雪片如掌。
跟随溪水往南行三十里,到达杜源,忽然飘起手掌大的雪片。
十五里至将乐境,乃杨龟山故里也。
走十五里进入将乐县境,是杨龟山先生的故乡。
又十五里,为高滩铺。
又走十五里,到高滩铺。
阴霾尽舒,碧空如濯,旭日耀芒,群峰积雪,有如环玉。
云雾散尽,浅蓝色的天空清澈如洗,旭日闪耀光芒,群峰积雪霭霭,犹如戴着环玉。
闽中以雪为奇,得之春末为尤奇。
福建以下雪为奇,在春末下雪就更加令人惊异。
村氓市媪老太婆,俱曝日提炉;而余赤足飞腾,良大快也!
村里的百姓和市里的老年妇女,都晒太阳或提着火炉烤火;而我却光着脚奔跑,真是太痛快了!
二十五里,宿于山涧渡之村家。
走二十五里,在山涧渡的农民家住宿。
二十日渡山涧,溯大溪南行。
二十日渡过山涧,沿大溪溯流南行。
两山成门曰莒峡。
两边的山形成门户,名营峡。
溪崖不受趾,循山腰行。
溪边的崖壁不能落脚,于是沿山腰行。
十里,出莒峡铺,山始开。
十里,走出营峡铺,山谷才开阔起来。
又十里,入将乐。
又走十里,进入将乐县。
出南关,渡溪而南,东折入山,登滕岭。
从南关出去,渡过溪水往南走,往东转进山,登滕岭。
南三里,为玉华洞道。
往南三里,是玉华洞。
先是过滕岭即望东南两峰耸立,翠壁嶙峋,迥与诸峰分形异色。
在这之前,一过滕岭就看到东南边有两座山峰耸立,苍翠的岩壁怪石嶙峋,形态、色彩都和其它众峰迥然不同。
抵其麓,一尾横曳,回护洞门。
抵达峰麓,山峰象一条尾巴似的横拖过去,袒护着洞门。
门在山坳间,不甚轩豁,而森碧上交,清流出其下,不觉神骨俱冷。
洞门在山坳间,不十分高敞开阔,但葱翠的树木交错在顶上,底下淌出清清的水流,禁不住使人感到凉意。
山半有明台庵,洞后门所经。
山腰有明台庵,是去玉华洞后门要经过的地方。
余时未饭,复出道左登岭。
此时我还没吃饭,又离开道路往左边登岭。
石磴萦松,透石三里,青芙蓉顿开,庵当其中。
石阶被松树萦绕,穿石阶三里,芙蓉花一般的青山顿时开阔起来,明台庵位于正中。
饭于庵,仍下至洞前门,觅善导者。
在庵中吃饭后,仍然下到玉华洞前门,寻找到好向导。
乃碎斫松节置竹篓中,导者肩负之,手提铁络,置松燃火,烬辄益之。
于是砍碎松节放到竹篓中,向导背着,手提铁丝编的照明器具,把松节放在里面燃烧,燃完后又添加。
初入,历级而下者数尺,即流所从出也。
一进洞,顺阶梯下去好几尺,就到了水流淌出的地方。
溯流屈曲,度木板者数四,倏隘倏穹,倏上倏下,石色或白或黄,石骨或悬或竖,惟 荔枝柱 、 风泪烛 、 幔天帐 、 达摩渡江 、 仙人田 、 葡萄伞 、 仙钟 、 仙鼓 最肖。
弯转曲折地溯流前进,四次从木板上渡过,山洞忽而狭窄,忽而高敞,道路一会从上,一会从下,岩石色彩有白有黄,石柱或是悬挂空中,或是竖在地上,而 荔枝柱 、 风泪烛 、 慢天帐 、 达摩渡江 、 仙人田 、 葡萄伞 、 仙钟 、 仙鼓 等景物最形象。
沿流既穷,悬级而上,是称 九重楼 。
跟随水流走到尽头,攀登陡悬的石级而上,这景名 九重楼 。
遥望空濛,忽曙色欲来,所谓 五更天 也。
遥望迷茫的洞中,忽然有一种黎明的天色的感觉,这就是 五更天 的景象了。
至此最奇,恰与张公洞由暗而明者一致。
玉华洞走到这里最为奇妙,恰好和江苏省宜兴县的张公洞一样,从黑暗转向光明。
盖洞门斜启,玄朗映彻,犹未睹天碧也。
大概因为洞门斜开,黑暗中亮光从洞口映透进来。
从侧岭仰瞩,得洞门一隙,直受圆明。
但却看不到蓝色的天空。顺洞壁边侧抬头看,看到一丝洞门,阳光直接射到洞口。
其洞口由高而坠,弘含奇瑰,亦与张公同。
其洞口从高处往下坠,宽大而含瑰丽奇特之处,也和张公洞相同。
第张公森悬诡丽者,俱罗于受明之处;此洞眩巧争奇,遍布幽奥,而辟户更拓。
只是张公洞森然、陡峭、奇异、瑰丽的景物,都列在光亮之处;而玉华洞眩妙精巧、争相献奇,幽深之中景物遍布,并且洞门更加开阔。
两洞同异,正在伯仲间也。
比较两洞景物的异同高低,真是不相上下。
拾级上达洞顶,则穹崖削天,左右若青玉赪ē红色肤,实出张公所未备。
沿着石级上到洞顶,高大的山崖陡峭如削,直插云天,左右两侧像翡翠一样,青色赤色相间,实在是张公洞所不具备的。
下山即为田塍。
下山就是田埂。
四山环锁,水出无路,汩然中坠,盖即洞间之流、此所从入也。
四周群山环绕,水流没有出路,急速地从中坠落,大概玉华洞中的水流,就是从这里坠入的。
复登山半,过明台庵。
又登到山腰,经过明台庵。
庵僧曰: 是山石骨棱厉,透露处层层有削玉裁云态,苦为草树所翳,故游者知洞而不知峰。
庵中的僧人说: 这座山岩石棱角分明,十分峻峭,凡是岩石外露之处,都有犹如雕凿玉石、裁剪云朵般的峻美形态,可惜被草丛树木遮蔽,所以游人只知道游玉华洞,却不知游览山峰。
遂导余上拾鸟道,下披蒙茸,得星窟焉。
于是带着我找到游山的小路,披开茂密的草丛往下走,来到星窟。
三面削壁丛悬,下坠数丈。
星窟三面刀削一样的崖壁丛聚悬立,往下坠陷达数丈深。
窟旁有野橘三株,垂实累累。
窟旁有三棵野橘树,垂挂着累累的果实。
从山腰右转一二里,忽两山交脊处,棘翳四塞,中有石磴齿齿,萦回于悬崖夹石间。
从山腰上往右转一二里,忽然看到两座山脊交合的地方,四周荆棘覆盖,中间有齿状的石阶梯,盘旋往复于悬崖和狭窄的岩石之间。
仰望峰顶,一笋森森独秀。
抬头眺望峰顶,一枝竹笋般的山峰高耸独秀。
遂由洞后穹崖之上,再历石门,下浴庵中,宿焉。
于是从洞后高大的山崖上,第二次经过石门,下到明台庵中沐浴,在庵中住宿。
二十一日仍至将乐南门,取永安道。
二十一日又回到将乐县城南门,取道去永安县。
二十四日始至永安,舟奴犹未至。
二十四日才到永安县,而乘船的奴仆还没达到。
二十五日坐待奴于永安旅舍。
二十五日在永安县旅舍中闲坐等待奴仆,于是买来顺昌酒,在楼下喝起来。
乃市顺昌酒,浮白饮酒楼下。忽呼声不绝,则延平奴也。
忽然听到不断的呼叫声,是从延平府分道而行的奴仆到了。
遂定明日早行计。
于是决定明天一早启程。
二十六日循城溯溪,东南二十里,转而南二十五里,登大泄岭,岧峣āá高峻行云雾中。
二十六日沿县城溯溪而行,往东南走二十里,转向南走二十五里,登大泄岭,在高峻的云雾山中行走。
如是十五里,得平阪,曰林田。
像这样一直走了十五里,才到平缓的山坡,名林田。
时方下午,雨大,竟止。
这时正当下午,雨下得很大,完全不能行走。
林田有两溪自南来,东浑赤如血,西则一川含绿,至此合流。
林田有两条从南边流来的溪水,东边的溪水像血一样浑赤,西边的则是一股碧绿的清流,两溪流到林田汇合。
二十七日溯赤溪行。
二十七日溯赤色的溪水而行。
久之,舍赤溪,溯澄溪。
过了一段时间,离开赤溪,溯澄溪而行。
共二十里,渡坑源上下桥,登马山岭。
一共走二十里,渡过坑源上下桥,登马山岭。
转上转高,雾亦转重,正如昨登大泄岭时也。
山路越转越高,雾气也越转越浓,完全和昨天登大泄岭时一样。
五里,透穿过其巅,为宁洋界。
五里,穿过马山岭顶,是宁洋县边界。
下五里,饭于岭头。
往下走五里,在岭头吃饭。
时旭日将中,万峰若引镜照面。
此时旭日即将升到正中,万座山峰沐浴在阳光下如同用镜子照面。
回望上岭,已不可睹,而下方众岫骈列,无不献形履下。
回头遥望上面的山岭,已经看不到了,而下面群峰并列,千悠百态无不呈现在脚下。
盖马山绝顶,峰峦自相亏蔽,至此始廓然为南标。
因为马山岭的最高顶上,峰峦自身互相掩蔽,下到这里才在空阔中成为南部最高峰。
询之土人,宁洋未设县时,此犹属永安;今则岭北水俱北者属延平,岭南水俱南者属漳州。
向当地人询问,知道没设宁洋县时,这地方还属于永安县;如今则是岭北的水以及北边隶属于延平府,岭南的水以及南边隶属漳州。
随山奠川,固当如此建置也。
随山的方位确定河流的归属,设置本来就应当如此。
其地南去宁洋三十里,西为本郡之龙岩,东为延平之大田云。
这里南边距离宁洋县三十里,西边为漳州府的龙岩县,东边是延平府的大田县。
下山十里,始从坑行。
下山十里,开始顺坑凹的地方走。
渡溪桥而南,大溪遂东去。
渡过溪桥往南走,大溪则向东流去。
逾岭,复随西来小溪南行,二十里,抵宁洋东郭。
翻过岭,又随着西边流来的小溪往南行,二十里,到达宁洋县的东外城。
绕城北而西,则前大溪经城南来,恰与小溪会,始胜舟。
绕着城北往西走,就看到先前渡过的大溪经城南流来,恰好与小溪汇合,于是通航。
二十八日将南下,传盗警,舟不发者两日。
二十八日准备南下,传来有强盗的警报,船停航两天。
四月初一日平明,舟始前,溪从山峡中悬流南下。
四月初一日天一亮,船便启航,溪流顺山谷倾泻南下。
十余里,一峰突而西,横绝溪间,水避而西,复从东折,势如建瓴意即水势忽而畅,曰石嘴滩。
航行了十多里,一座山峰向西突立,横断溪流,水避开山峰往西流,然后又朝东转去,水势犹如从高处倾倒瓶水,这里名石嘴滩。
乱石丛立,中开一门,仅容舟。
一丛丛的乱石耸立,中间开通一道门宽的航线,仅能容一只船通过。
舟从门坠,高下丈余,余势屈曲,复高下数丈,较之黯淡诸滩,大小虽殊悬,险更倍之也。
船顺着门道坠下去,落差高达一丈多,其余的河道水势曲折,又有数丈的落差,和黯淡滩等险滩相比较,虽然水势大小悬殊,但却加倍的险峻。
众舟至此,俱鳞次以下。
众多的船只航行到这里,都像鱼鳞一样地排列起来依次而下。
每下一舟,舟中人登岸,共以缆前后倒曳之,须时乃放。
每当一只船通过时,船上的人都下船上岸,共同用缆绳前前后后地倒拉着船,必须到时才能放开。
过此,山峡危逼,复嶂插天,曲折破壁而下,真如劈翠穿云也。
过了此滩后,山谷高耸而狭窄,重叠的山峰直插云天,溪流曲折破壁而下,真好似劈开青山,穿过云雾一样。
三十里,过馆头,为漳平界。
航行三十里,过了馆头,进入漳平县境。
一峰又东突,流复环东西折,曰溜水滩。
又有一座山峰向东突起,溪流又绕东往西转,这里名溜水滩。
峰连嶂合,飞涛一缕,直舟从云汉,身挟龙湫矣。
层峦叠嶂之中,一缕腾飞的波涛,载着船只如同从天河中直落而下准旅客都置身于飞瀑之中了。
已而山势少开,二十余里,为石壁滩。
不一会山势逐渐开阔,船行二十多里,到石壁滩。
其石自南而突,与流相扼,流不为却,捣击之势,险与石嘴、溜水而三也。
这里岩石向南面突起,与水流相阻扼,水流不因此退却,形成冲击的气势,险象和石嘴滩、溜水滩一样而成为第三处险滩。
下此,有溪自东北来合;再下,夹溪复至东北来合,溪流遂大,势亦平。
从石壁滩下去,从东北流来一股溪水汇入;再往下,夹溪又从东北流来汇合,溪流渐渐扩大,水势也慢慢平缓。
又东二十里,则漳平县也。
又往东航行二十里,则到漳平县。
宁洋之溪,悬溜迅急,十倍建溪。
宁洋县的溪流,河道陡悬,水流迅急,是建溪的十倍。
盖浦城至闽安入海,八百余里,宁洋至海澄入海,止三百余里,程愈迫则流愈急。
因为从浦城县流到闽安镇入海,有八百多里的流程;从宁洋县流到海澄入海,仅三百多里;流程愈短,则流速愈急。
况梨岭下至延平,不及五百里,而延平上至马岭,不及四百而峻,是二岭之高伯仲也。
何况从梨岭下到延平府,不到五百里;而从延平府上到马山岭,不到四百里但却很高,这样看来两座山的高度相差不大。
其高既均,而入海则减,雷轰入地之险,宜咏于此。
高度既然相差无几,但水声如雷,水势之险入海里程却短,原因应当就在于此。
初二日下华封舟。
初二日乘到华封的船。
行数里,山势复合,重滩叠溜,若建溪之太平、黯淡者,不胜数也。
航行数里后,山势又合拢起来,险滩重重、急流叠起,像建溪太平滩、黯淡滩一样的河道,多得不能一一列举。
六十里,抵华封,北溪至此皆从石脊悬泻,舟楫不能过,遂舍舟逾岭。
行六十里,到达华封县,北溪流到这里便沿着石脊悬空倾泻而下,船不能通行,于是下船翻越山岭。
凡水惟滥觞发源之始,不能浮槎竹筏,若既通,而下流反阻者,止黄河之三门集津,舟不能上下。
凡是河流,源流都很微小,不能浮起竹筏,如果通航后,到下游反而受阻,只有黄河的三门集津,船只不能上下。
然汉、唐挽漕水道,缆迹犹存;未若华封,自古及今,竟无问津之时。
然而汉代、唐代利用黄河水道转运粮食,缆绳的遗迹还保存着;不像华封县,从古至今,竟然从没有通航的时候。
拟沿流穷其险处,而居人惟知逾岭,无能为导。
我计划沿着河流穷究河道中的惊险地方,但居住在这里的人只知道翻越山岭,不能为我作向导。
初三日登岭,十里至岭巅,则溪水复自西来,下循山麓,俯瞰只一衣带水耳。
初三日登岭,走十里到岭巅,而溪水又从西边流来,在下面沿山麓流,低头俯视,水道只有一条衣带那么宽。
又五里,则隤坠落然直下,又二里,抵溪。
又走了五里,就直直地往下坠落,又走两里,来到溪水边。
舟行八十里,至西溪。
乘船行八十里,到达西溪。
西南陆行三十里,即漳郡;顺流东南二十里,为江东渡,乃兴、泉东来驿道也;又顺流六十里,则出海澄入海焉。
从陆地上往西南行三十里,就是斡州府;顺溪流往东南行二十里,为江东渡,是从东边兴化府、泉州府过来的释道;再顺溪流行六十里,就能出海澄县入海。
初四日舆行二十里,入漳之北门。
初四日乘车行二十里,进入漳州府城的北门。
访叔司理,则署印南靖,去郡三十里。
拜访在这里担任推官的族叔,他在南靖县办公,距离府城有三十里。
遂雨中出南门,下夜船往南靖。
于是冒雨从府城南门出发,乘夜船前往南靖县。
初五日晓达南靖,以溯流迂曲也。
初五日拂晓才到达南靖县,因为溯流而行,航道迂回曲折。
溪自南平来,到南靖六十里,势于西溪同其浩荡,经漳郡南门,亦至海澄入海。
溪水从南平县流来,到南靖县有六十里,水势和西溪一样浩荡,流经漳州府城南门,也流到海澄县入海。
不知漳之得名,两溪谁执牛耳也?
不知道漳州的得名,是哪条溪起了主要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