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x
1

列传 第三章

王祥郑冲何曾

王祥郑冲何曾

石苞

石苞

王祥,字休徵,琅邪临沂人,汉谏议大夫吉之后也。

王祥字休徵,琅邪临沂人,是汉朝谏议大夫王吉的后代。

祖仁,青州刺史。

祖父王仁,是青州刺史。

父融,公府辟不就。

父亲王融,官府征召他,他不去做官。

祥性至孝。

王祥生性极孝顺。

早丧亲,继母硃氏不慈,数谮之,由是失爱于父。

早年死了母亲,继母朱氏没有慈爱之心,屡次说他坏话,因此失去了父爱。

每使扫除牛下,祥愈恭谨。

经常让他打扫牛圈,王祥更为恭敬谨慎。

父母有疾,衣不解带,汤药必亲尝。

父母有了病,他衣不解带,汤药一定要亲自先尝。

母常欲生鱼,时天寒冰冻,祥解衣将剖冰求之,冰忽自解,双鲤跃出,持之而归。

继母曾经想吃活鱼,当时天寒冰冻,王祥脱下衣服将要破冰捕鱼,冰忽然自己裂开,两条鲤鱼跳了出来,他拿着鱼回家。

母又思黄雀灸,复有黄雀数十飞入其幕,复以供母。

继母又想吃烤黄雀。又有几十只黄雀飞进他的帐幕,又拿去给继母。

乡里惊叹,以为孝感所致焉。

乡亲们惊叹,认为这是孝心感化所造成的。

有丹柰结实,母命守之,每风雨,祥辄抱树而泣。

有红沙果树结了果实,继母命令他看守,每当有风雨,王祥就抱着树哭泣。

其笃孝纯至如此。

他的孝心到了这样的地步。

汉未遭乱,扶母携弟览避地庐江,隐居三十余年,不应州郡之命。

汉朝末年战乱,他搀扶着母亲拉着弟弟王览躲避到庐江,隐居二十多年,不答应州郡的任命。

母终,居丧毁瘁,杖而后起。

母亲去世,居丧过于哀痛而生病,拄着拐杖才能站立。

徐州刺史吕虔檄为别驾,祥年垂耳顺,固辞不受。

徐州刺史吕虔征他为别驾,王祥年近六十,坚决推辞不接受。

览劝之,为具车牛,祥乃应召,虔委以州事。

王览劝他,为他准备了牛车,王祥这才应召,吕虔把州中事务交给他。

于时寇盗充斥,祥率励兵士,频讨破之。

当时到处是强盗贼人,王祥统率激励兵士,多次讨伐破敌。

州界清静,政化大行。

州中清静,政令教化通行无阻。

时人歌之曰: 海沂之康,实赖王祥。

当时的人歌唱道: 海沂的安乐,实在靠的是王祥。

邦国不空,别驾之功。

封国不穷,是别驾的功劳。

举秀才,除温令,累迁大司农。

荐举王祥为秀才,授官为温令,多次升迁至大司农。

高贵乡公即位,与定策功,封关内侯,拜光禄勋,转司隶校尉。

高贵乡公即位,参与定计有功,被封为关内侯,官拜光禄勋,又转任司隶校尉。

从讨毌丘俭,增邑四百户,迁太常,封万岁亭侯。

跟从讨伐母丘俭,增加食邑四百户,又升任太常,封为万岁亭侯。

天子幸太学,命祥为三老。

天子驾临太学,命令王祥为三老。

祥南面几杖,以师道自居。

王祥面向南靠几案持手杖,以师道自居。

天子北面乞言,祥陈明王圣帝君臣政化之要以训之,闻者莫不砥砺。

天子面向北讨教,王祥陈述圣明帝王君臣政治教化的要点来训导他,听到此事的人无不受到激励。

及高贵乡公之弑也,朝臣举哀,祥号哭曰 老臣无状 ,涕泪交流,众有愧色。

高贵乡公被杀时,朝中大臣举行哀悼,王祥号哭着说 老臣没脸见人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众人面有愧色。

顷之,拜司空,转太尉,加侍中。

不久,官拜司空,转任太尉,加任侍中。

五等建,封睢陵侯,邑一千六百户。

立五等爵位,被封为睢陵侯,食邑一千六百户。

及武帝为晋王,祥与荀顗往谒,顗谓祥曰: 相王尊重,何侯既已尽敬,今便当拜也。

到了文帝为晋王时,王祥与荀频前去拜见。荀颉对王祥说: 相王地位尊重,何侯对他已经恭敬了,如今应当跪拜。

祥曰: 相国诚为尊贵,然是魏之宰相。

王祥说: 相国的确尊贵,然而他是魏国的宰相。

吾等魏之三公,公王相去,一阶而已,班例大同,安有天子三司而辄拜人者!

我们是魏国的三公,公和王的差距,仅是一级而已,位次相同,哪有天子的三司动不动就给人下拜的呢!

损魏朝之望,亏晋王之德,君子爱人以礼,吾不为也。

有损魏朝的威望,有伤晋王的名声,君子以礼仪待人,我是不会下拜的。

及入,顗遂拜,而祥独长揖。

进去以后,荀颉跪拜,而王祥一人行长揖礼。

帝曰: 今日方知君见顾之重矣!

文帝说: 今天才知你被赏识的原因了!

武帝践阼,拜太保,进爵为公,加置七官之职。

武帝登皇位,授王祥为太保,爵位进为公,加授七官的职权。

帝新爱命,虚己以求谠言。

武帝即位不久,虚心去征求正直的言论。

祥与何曾、郑冲等耆艾笃老,希复朝见,帝遣侍中任恺谘问得失,及政化所先。

王祥与何曾、郑冲等高龄老臣,希望再次朝见,皇帝派遣侍中任恺询问得失,及政治教化的首要举措。

祥以年老疲耄,累乞逊位,帝不许。

王祥以年老体衰为由,多次请求退职,皇帝不准许。

御史中丞侯史光以祥久疾,阙朝会礼,请免祥官。

御史中丞侯史光以王祥长久患病不能朝会为由,请求免去王祥的官职。

诏曰: 太保元老高行,朕所毗倚以隆政道者也。

皇帝下诏书说: 太保资格老德行高,是朕依靠治政的老臣。

前后逊让,不从所执,此非有司所得议也。

前后多次谦逊退让,朕都没有顺从他的意愿,这不是官吏们所能议论的。

遂寝光奏。

于是扣下了堡皇光的奏章。

祥固乞骸骨,诏听以睢陵公就第,位同保傅,在三司之右,禄赐如前。

型芒坚决请求辞官,下诏听任睢陵公回宅第,官位与保傅等同,在三司之上,俸禄如同以前。

诏曰: 古之致仕,不事王侯。

诏书说: 古代人退休,不再事奉王侯。

今虽以国公留居京邑,不宜复苦以朝请。

如今虽然以国公留住在京城,不应使他因朝请再受辛苦。

其赐几杖,不朝,大事皆谘访之。

赐他几案手杖,不必上朝,大事向他请教。

赐安车驷马,第一区,钱百万,绢五百匹,床帐簟褥,以舍人六人为睢陵公舍人,置官骑二十人。

赐他安车四马,宅院一座,钱一百万,绢五百匹,床帐席褥,让舍人六名为睢陵公的舍人,设置官骑二十人。

以公子骑都尉肇为给事中,使常优游定省。

任命王祥的儿子骑都尉王肇为给事中,使他时常有闲暇给王祥请安。

又以太保高洁清素,家无宅宇,其权留本府,须所赐第成乃出。

又因太保品行高洁清素,家中没有宅院,暂时留住本府,等赐他的宅第建成后再搬出。

及疾笃,著遗令训子孙曰: 夫生之有死,自然之理。

到了病危时,写下遗嘱训诫子孙说: 有生就有死,这是自然的道理。

吾年八十有五,启手何恨。

我年纪八十五岁,辞世有什么遣憾。

不有遗言,使尔无述。

不留遗言,将使你们无所遵循。

吾生值季末,登庸历试,无毗佐之勋,没无以报。

我生在末世,被选拔重用,没有辅佐的功勋,死了无法报答。

气绝但洗手足,不须沐浴,勿缠尸,皆浣故衣,随时所服。

断气后衹须洗手脚,不必沐浴,不要缠尸,衹穿洗遇的旧衣服,随季节而穿。

所赐山玄玉佩、卫氏玉玦、绶笥皆勿以敛。

所赐我的山玄玉佩、卫氏玉块、绶笥都不要入殓。

西芒上土自坚贞,勿用甓石,勿起坟陇。

西芒上的土本来就坚实干净,不要砖石,不要坟头。

穿深二丈,椁取容棺。

挖坑深两丈,椁的大小能放棺材就可以。

勿作前堂、布几筵、置书箱镜奁之具,棺前但可施床榻而已。

不要修建前堂、设置祭筵、设置书箱镜奁之类,棺材前设床榻就行。

糒脯各一盘,玄酒一杯,为朝夕奠。

干粮肉脯各一盘,玄酒一杯,作为早晚的祭奠。

家人大小不须送丧,大小祥乃设特牲。

家人大小不必送葬,周年和两周年才设特牲。

无违余命!

不要违背我的命令!

高柴泣血三年,夫子谓之愚。

高柴哭泣三年,孔夫子说他愚。

闵子除丧出见。援琴切切而哀,仲尼谓之孝。

闵子除去丧服出来见人,悲戚哀伤地抚琴,孔夫子说他孝。

故哭泣之哀,日月降杀,饮食之宜,自有制度。

因而以哭泣表示悲哀,随时间推移而减少,饮食的祭祀,自有制度。

夫言行可覆,信之至也;推美引过,德之至也;扬名显亲,孝之至也;兄弟怡怡,宗族欣欣,悌之至也;临财莫过乎让:此五者,立身之本。

言行能一致,是信的极点;把美名推让给别人而自己承担过失,是德的极点;传播好名声使亲人显赫,是孝的极点;兄弟和乐,宗族欢欣,是悌的极点;在财物面前没有比谦让更好的了:这五条,是立身的根本。

颜子所以为命,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颜子所发表的言论,没有经过深思,舆这五条相去不远。

其子皆奉而行之。

儿子们奉命照办。

泰始五年薨,诏赐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三十万,布帛百匹。

泰始四年去世,下诏赐贵族用棺木,朝服一套,衣一套,钱三十万,布帛一百匹。

时文明皇太后崩始逾月,其后诏曰: 为睢陵公发哀,事乃至今。

当时文明皇太后去世刚一个月。这之后下韶书说: 对睢坠公表示哀悼,事情拖到了今天。

虽每为之感伤,要未得特叙哀情。

虽然常为他感伤,总是没能专门地叙述哀情。

今便哭之。

今天就哭他。

明年,策谥曰元。

第二年,策封谧号元。

祥之薨,奔赴者非朝廷之贤,则亲亲故吏而已,门无杂吊之宾。

王祥去世时,奔丧的人不是朝廷中的贤臣,就是亲戚或旧时属吏,家门中没有闲杂的吊丧客人。

族孙戎叹曰: 太保可谓清达矣!

族孙王戎感叹说: 太保可以称得上是清廉旷达了!

又称: 祥在正始,不在能言之流。

又说: 王祥在正始年间,不在善言的名流之列。

及与之言,理致清远,将非以德掩其言乎!

和他谈话,道理清新深远,难道不是以他的美德遮掩了他的善言吗!

祥有五子:肇、夏、馥、烈、芬。

王祥有五个儿子:王肇、王夏、王馥、王烈、王芬。

肇孽庶,夏早卒,馥嗣爵。

王肇是庶子,王夏死得早,王馥继承了爵位。

咸宁初,以祥家甚贫俭,赐绢三百匹,拜馥上洛太守,卒谥曰孝。

咸宁初年,因王祥家很贫困,赐绢三百匹,任王馥为上洛太守,死后谧号孝。

子根嗣,散骑郎。

他儿子王根继承爵位,任散骑郎。

肇仕至始平太守。

王肇宫至始平太守。

肇子俊,守太子舍人,封永世侯。

王肇的儿子王俊,任太子舍人,封为永世侯。

俊子遐,郁林太守。

王俊的儿子王遐,任郁林太守。

烈、芬并幼知名,为祥所爱。

王烈、王芬都在年少时就出了名,被王祥喜爱。

二子亦同时而亡。

两个儿子又是同时去世。

将死,烈欲还葬旧土,芬欲留葬京邑。

快死时,王烈想归葬故乡,王芬想留葬在京城。

祥流涕曰: 不忘故乡,仁也;不恋本土,达也。

王祥流着泪说: 不忘故乡,这是仁;不留恋本土,这是旷达。

惟仁与达,吾二子有焉。

仁与达,我逭两个儿子具备了。

览字玄通。

王览字玄通。

母硃,遇祥无道。

母亲朱氏,对待王祥不慈仁。

览年数岁,见祥被楚挞,辄涕泣抱持。

王览几岁时,见王祥被枝条抽打,就哭泣着抱住王祥。

至于成童,每谏其母,其母少止凶虐。

成为大儿童,经常劝谏他母亲,他母亲稍稍收敛凶虐。

硃屡以非理使祥,览辄与祥俱。

朱氏屡次无理驱使王祥,王览就与王祥一起去。

又虐使祥妻,览妻亦趋而共之。

又虐待指使王祥的妻子,王览的妻子也一起去做。

硃患之,乃止。

朱氏有了顾虑,遣才罢休。

祥丧父之后,渐有时誉。

王祥死了父亲后,逐渐有了声誉。

硃深疾之,密使鸩祥。

朱氏深深忌恨,密用毒酒毒杀王祥。

览知之,径起取酒。

王览知道了此事,自己起来拿酒。

祥疑其有毒,争而不与,硃遽夺反之。

王祥怀疑酒有毒,争抢不给他。朱氏赶快夺过酒倒掉。

自后硃赐祥馔,览辄先尝。

这以后朱氏给王样食物,王览总先尝。

硃惧览致毙,遂止。

朱氏怕王览先被毒死,于是罢休。

览孝友恭恪,名亚于祥。

王览在孝顺友善恭敬方面,名声低于王祥。

及祥仕进,览亦应本郡之召,稍迁司徒西曹掾、清河太守。

等到王祥任官,王览也应本郡的征召,逐渐升迁任司徒西曹掾、清河太守。

五等建,封即丘子,邑六百户。

立五等爵位后,被封为即丘子,食邑六百户。

泰始末,除弘训少府。

泰始末年,任弘训少府。

职省,转太中大夫,禄赐与卿同。

在省中任职,转任太中大夫,俸禄赏赐与卿相同。

咸宁初,诏曰: 览少笃至行,服仁履义,贞素之操,长而弥固。

咸宁初年,下韶书说: 王览自幼有好品行,做事仁义,贞洁的操行年长后更稳固。

其以览为宗正卿。

任命王览为宗正卿。

顷之,以疾上疏乞骸骨。

不久,以疾病为由上书请求辞官。

诏听之,以太中大夫归老,赐钱二十万,床帐荐褥,遣殿中医疗疾给药。

下韶书准许,以太中大夫的身份回去养老,赐钱二十万,床帐席褥,派遣宫中的医生给他治病送药。

后转光禄大夫,门施行马。

之后转为光禄大夫,门前设置阻拦人马通行的木架。

咸宁四年卒,时年七十三,谥曰贞。

咸宁四年去世,时年七十三岁,谧号贞。

有六子:裁、基、会、正、彦、琛。

有六个儿子:王裁、王基、王会、王正、王彦、王琛。

裁字士初,抚军长史。

王裁字士初,任抚军长史。

基字士先,治书御史。

王基字士先,任治书御史。

会字士和,侍御史。

王会字士和,任侍御史。

正字士则,尚书郎。

王正字士则,任尚书郎。

彦字士治,中护军。

王彦字士治,任中护军。

琛字士玮,国子祭酒。

王琛字士玮,任国子祭酒。

初,吕虔有佩刀,工相之,以为必登三公,可服此刀。

当初,吕虔有一把佩刀,工匠看了,认为一定是位在三公的人,可以佩此刀。

虔谓祥曰: 苟非其人,刀或为害。

吕虔对王祥说: 假如不是如此,这刀或许是祸害。

卿有公辅之量,故以相与。

你有公辅的气量,因此把刀给你。

祥固辞,强之乃受。

王祥坚决推辞,吕虔坚持他才接受。

祥临薨,以刀授览,曰: 汝后必兴,足称此刀。

王祥临死,把刀交给王览,说: 你的后人必定兴旺,足以与此刀相称。

览后奕世多贤才,兴于江左矣。

王览的后人一代一代贤才很多,在江左兴旺。

裁子导,别有传。

王裁的儿子王导,本书另有传。

郑冲,字文和,荥阳开封人也。

郑冲字文和,荣阳开封人。

起自寒微,卓尔立操,清恬寡欲,耽玩经史,遂博究儒术及百家之言。

出身贫寒低下,超越常人树立节操,清恬寡欲,酷爱玩味经史,对儒学及百家之言有广博的研究。

有姿望,动必循礼,任真自守,不要乡曲之誉,由是州郡久不加礼。

有姿貌声望,举动必定遵循礼仪,真率自守,不求乡人的美誉,因此州郡很久没有发现他的才能。

及魏文帝为太子,搜扬侧陋,命冲为文学,累迁尚书郎,出补陈留太守。

魏文帝为太子时,搜求提拔微贱的人才,任命郑冲为文学,多次升迁为尚书郎,又出京补任陈留太守。

冲以儒雅为德,莅职无干局之誉,箪食缊袍,不营资产,世以此重之。

郑冲以儒雅为美德,在职位上没有有才干有气度的声誉,吃饱穿暖即可,不营求资产,世上以此看重他。

大将军曹爽引为从事中郎,转散骑常侍、光禄勋。

大将军曹爽引荐他任从事中郎,转任散骑常侍、光禄勋。

嘉平三年,拜司空。

嘉平三年,任司空。

及高贵乡公讲《尚书》,冲执经亲授,与侍中郑小同俱被赏赐。

高贵乡公讲习《尚书》时,郑冲拿着经书亲自讲授,与侍中郑小同一起被赏赐。

俄转司徒。

不久转任司徒。

常道乡公即位,拜太保,位在三司之上,封寿光侯。

常道乡公即位,授他为太保,位在三司之上,封为寿光侯。

冲虽位阶台辅,而不预世事。

郑冲虽然官级同宰相,但他不干预世事。

时文帝辅政,平蜀之后,命贾充、羊祜等分定礼仪、律令,皆先谘于冲,然后施行。

当时文帝辅政,平定蜀国以后,命令贾充、羊祜等人分别制定礼仪、法律条令,都先向郑冲询问,然后再施行。

及魏帝告禅,使冲奉策。

魏帝宣告禅让时,派郑冲捧策书。

武帝践阼,拜太傅,进爵为公。

武帝登上皇位,任他为太傅,爵位进升为公。

顷之,司隶李憙、中丞侯史光奏冲及何曾,荀顗等各以疾病,俱应免官。

不久,司隶李意、中丞侯史光上奏书说郑冲、何曾、荀颢等人各自因为疾病,都应该免去官职。

帝不许。

皇帝不准许。

冲遂不视事,表乞骸骨。

郑冲于是不再处理政事,上表请求辞官。

优诏不许,遣使申喻。

下诏美言劝阻,又派人申明晓谕。

冲固辞,上貂蝉印绶,诏又不许。

郑冲坚决推辞,交上貂蝉印绶,诏书又不准许。

泰始六年,诏曰: 昔汉祖以知人善任,克平宇宙,推述勋劳,归美三俊。

泰始六年,下韶书说: 过去汉高祖凭藉知人善任,因而能平定天下,追述功勋,把美名归于三俊。

遂与功臣剖符作誓,藏之宗庙,副在有司,所以明德庸勋,籓翼王室者也。

于是与功臣将符节分拿立下誓言,收藏在宗庙中,副本留在有关部门,以此昭明美德任用勋劳,从而保护辅翼王室。

昔我祖考,遭世多难,揽授英俊,与之断金,遂济时务,克定大业。

过去我的祖辈,遇上了世道艰难,招揽任用英俊人才,与他们同心协力,于是成就了世事,得以奠定国家大业。

太傅寿光公郑冲、太保郎陵公何曾、太尉临淮公荀顗各尚德依仁,明允笃诚,翼亮先皇,光济帝业。

太傅寿光公郑冲、太保朗陵公何曾、太尉临淮公荀颢各自崇尚德行仁义,明智公允忠诚,辅佐先皇,光大帝业。

故司空博陵元公王沈、卫将军钜平侯羊祜才兼文武,忠肃居正,朕甚嘉之。

前司空博陵元公王沈、卫将军钜平侯羊祜才能兼及文武,忠诚恭敬正直,朕很赏识他们。

《书》不云乎: 天秩有礼,五服五章哉!

《尚书》不是说过吗: 上天的秩次是有礼的,以五等服色区别尊卑!

其为寿光、郎陵、临淮、博陵、钜平国置郎中令,假夫人、世子印绶,食本秩三分之一,皆如郡公侯比。

为寿光、朗陵、临淮、博陵、钜平国设置郎中令,给夫人、世子印绶,受原官职俸禄的三分之一,一切如同郡国公侯。

九年,冲又抗表致仕。

九年,郑冲又上表直言辞官。

诏曰: 太傅韫德深粹,履行高洁,恬远清虚,确然绝世。

下诏书说: 太傅蕴含美德,品行高洁,超凡脱俗,真是举世无双。

艾服王事,六十余载,忠肃在公,虑不及私。

从政于王事,六十余年,对公忠诚,不考虑私利。

遂应众举,历登三事。

根据大家的推举,曾经登上三公之位。

仍荷保傅之重,绸缪论道之任,光辅奕世,亮兹天工,迪宣谋猷,弘济大烈,可谓朝之俊老,众所具瞻者也。

现在仍然担负着保傅的重位,殷勤于论道的重任,辅佐一代又一代,完成了上天交付的职责,进献计谋,成就伟业,可以说是朝中的杰出老臣,是大家都敬仰的人。

朕昧于政道,庶事未康,挹仰耆训,导扬厥蒙,庶赖显德,缉熙有成。

朕对于政道昏昧,很多事情尚未办好,汲取仰仗老臣的训诫,开导启迪朕,希望依赖臣下的美德,大事可定。

而公屡以年高疾笃,致仕告退。

而公屡次以年高病重为由,辞官告退。

惟从公志,则朕孰与谘谋?

若依从了公的志愿,那么我向谁去询问计策呢?

譬彼涉川,罔知攸济。

就像徒步过河,不知从何处下水。

是用未许,迄于累载。

因此我不准许,到现在已经好几年了。

而高让弥笃,至意难违,览其盛指,俾朕怃然。

然而辞官愿望越来越坚决,恳切的心意难于违背,看着他的美意,使我怅然若失。

夫功成弗有,上德所隆,成人之美,君子与焉。

建成了功业而不享受,这是品德高尚人的表现,成全别人的好事,是君子所要做的。

岂必遂朕凭赖之心,以枉大雅进止之度哉!

难道一定要顺从朕凭藉依赖的心愿,而违背了才德之人辞官的要求吗?

今听其所执,以寿光公就第,位同保傅,在三司之右。

如今听从他的意愿,以寿光公身份回宅第,地位如同太保太傅,在三司之上。

公宜颐精养神,保卫太和,以究遐福。

公应当保养精神,保护阴阳调和,以享天年。

其赐几杖,不朝。

赐给几案手杖,不必上朝。

古之哲王,钦祗国老,宪行乞言,以弥缝其阙。

古代的圣明君王,钦佩恭敬国中老臣,效法他们的行动,征求他们的意见,以弥补缺漏。

若朝有大政,皆就谘之。

如果朝中有大事,都去向他们询问。

又赐安车驷马,第一区,钱百万,绢五百匹,床帷簟褥,置舍人六人,官骑二十人,以世子徽为散骑常侍,使常优游定省。

再赐安车四匹马,宅院一座,钱一百万,绢五百匹,床帷席褥,设置舍人六名,骑兵二十人。任命长子郑徽为散骑常侍,使他常有闲暇给郑冲请安。

禄赐所供,策命仪制,一如旧典而有加焉。

俸禄赏赐供给,策命仪式制度,都按照旧有的典章而更周全。

明年薨。

第二年去世。

帝于朝堂发哀,追赠太傅,赐秘器,朝服,衣一袭,钱三十万,布百匹。

皇帝在朝堂致哀,追赠郑冲为太傅,赐贵族用棺材,朝服,衣服一套,钱三十万,布一百匹。

谥曰成。

谧号成。

咸宁初,有司奏,冲与安平王孚等十二人皆存铭太常,配食于庙。

咸宁初年,有关官吏奏报,郑冲与安平王司马孚等十二人都在太常寺设碑铭,在庙中附祭。

初,冲与孙邕、曹羲、荀顗、何晏共集《论语》诸家训注之善者,记其姓名,因从其义,有不安者辄改易之,名曰《论语集解》。

当初,郑冲与孙邕、曹羲、荀颢、何晏共同收集《论语》各家注释,挑出好的记下他们的姓名,依从他们的见解,有不恰当的地方就改换注释,称为《论语集解》。

成,奏之魏朝,于今传焉。

书成后,向魏朝奏报,流传到今天。

冲无子,以从子徽为嗣,位至平原内史。

郑冲没有儿子,让他的侄子郑徽继承爵位,官至平原内史。

徽卒,子简嗣。

郑徽死,儿子郑简继承爵位。

何曾,字颖考,陈国阳夏人也。

何曾字颖考,陈国阳夏人。

父夔,魏太仆、阳武亭侯。

父亲何夔,是魏太仆、阳武亭侯。

曾少袭爵,好学博闻,与同郡袁侃齐名。

何曾年少时继承了爵位,好学习见识广,与同郡的袁侃都有名声。

魏明帝初为平原侯,曾为文学。

魏明帝起初为平原侯,何曾为文学。

及即位,累迁散骑侍郎、汲郡典农中郎将、给事黄门侍郎。

等到皇帝即位,多次升迁至散骑侍郎、汲郡典农中郎将、给事黄门侍郎。

上疏曰: 臣闻为国者以清静为基,而百姓以良吏为本。

何曾上疏说: 我听说治国以清静为本,而百姓以好官吏为本。

今海内虚耗,事役众多,诚宜恤养黎元,悦以使人。

如今天下空虚损耗,徭役众多,实在应该体恤百姓,让民众乐于赋役。

郡守之权虽轻,犹专任千里,比之于古,则列国之君也。

郡守的权力虽轻,但掌管了千里地界,和古代相比,就是列国的国君。

上当奉宣朝恩,以致惠和,下当兴利而除其害。

对上应当恭奉宣扬朝廷的恩典,以求得和顺,对下应当兴利除害。

得其人则可安,非其人则为患。

用人恰当就能安定,不恰当就会产生祸患。

故汉宣称曰: 百姓所以安其田里,而无叹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讼理也。

因此汉宣帝说: 百姓所以能安居乐业,而没有怨恨之心,是因为政治清平诉讼讲理。

与我共此者,其惟良二千石乎!

与我共同创业的,靠的是那些俸禄两千石的好官!

此诚可谓知政之本也。

这实在可以说是知道为政之本。

方今国家大举,新有发调,军师远征,上下劬劳。

如今国家大力举用人才,常有派遣调动,军旅远征,上下劳苦。

夫百姓可与乐成,难与虑始。

百姓可以和朝廷一起享受成功,难于一起考虑开端。

愚惑之人,能厌目前之小勤,而忘为乱之大祸者,是以郡守益不可不得其人。

愚蠢的人,能满足目前小的辛劳,而忘了造成动乱的大祸害,因此郡守更不能任用不恰当的人。

才虽难备,犹宜粗有威恩,为百姓所信惮者。

有才能者难找,还是应该任用稍有威严,被百姓信赖又敬畏的人。

臣闻诸郡守,有年老或疾病,皆委政丞掾,不恤庶事。

我听说那些郡守,有的年老或有病,都把政事交给属官,不为政事操心。

或体性疏怠,不以政理为意。

有的本性闲散怠懈,不把政务事理放在心上。

在官积年,惠泽不加于人。

在职多年,对百姓没有恩惠。

然于考课之限,罪亦不至诎免。

然而在考核官吏时,罪过也不至于被罢免。

故得经延岁月,而无斥罢之期。

因此能年复一年,而没有被罢免。

臣愚以为可密诏主者,使隐核参访郡守,其有老病不隐亲人物,及宰牧少恩,好修人事,烦挠百姓者,皆可征还,为更选代。

我认为可以密派主事的人,让他们暗中考核察访郡守,那些年老患病不能主事,以及官吏中缺少恩泽,喜欢搞人事关系,烦扰百姓的,都可以征召回京,选派人替代。

顷之,迁散骑常侍。

不久,升为散骑常侍。

及宣帝将伐辽东,曾上疏魏帝曰: 臣闻先王制法,必全于慎。

宣帝将要讨伐辽东,何曾上疏魏帝说: 我听说先王制定法规,必定慎重周全。

故建官受任,则置副佐;陈师命将,则立监贰;宣命遣使,则设介副;临敌交刃,又参御右,盖以尽思谋之功,防安危之变也。

因此立官任命,设置副职助手;出师命将,就设立监军副职;宣布命令派遣使者,就设置副手;对敌作战,又设置御右,都是为了谋虑周到,防止安危有变。

是以在险当难,则权足相济;陨缺不豫,则才足相代。

因而在危险困难时,权力足以相互制约;有了伤病缺员,则足以替补。

其为国防,至深至远。

造对于国防,有极深远的意义。

及至汉氏,亦循旧章,韩信伐赵,张耳为贰;马援讨越,刘隆副军。

到了汉朝,也是遵循旧典章,韩信征伐龃,乸是副手;驴讨伐龃,腿是副帅。

前世之迹,著在篇志。

前世的事,写在史书上。

今太尉奉辞诛罪,精甲锐锋,步骑数万,道路迥阻,且四千里。

如今太尉奉命诛罚罪人,兵士精勇武器锋利,步兵骑兵数万人,道路曲折险阻,而且有四千里。

虽假天威,有征无战,寇或潜遁,消引日月。

虽然凭藉天威,有征无战,敌人或许会潜逃,消磨时间。

命无常期,人非金石,远虑详备,诚宜有副。

军命没有固定的日期,人不是金石,为周全深远考虑,实在应有副职。

今北军诸将及太尉所督,皆为僚属,名位不殊,素无定分统御之尊,卒有变急,不相镇摄。

如今北军的众将以及太尉所率领的人,都是下属,名位没有差别,一向没有名分及统领军队的威望,突然有了紧急变故,不能镇摄。

存不忘亡,圣达所裁。

胜利时应担心失败,是圣明国君的决策。

臣愚以为宜选大臣名将威重宿著者,成其礼秩,遣诣北军,进同谋略,退为副佐。

我认为应挑选大臣名将中有威望的重臣老臣,排定官位,派遣到北军,进军一同谋略,退军作为副手。

虽有万一不虞之变,军主有储,则无患矣。

即便万一出现了变故,军队统帅还有副职,这样就没有忧患了。

帝不从。

皇帝不听从。

出补河内太守,在任有威严之称。

出京补任河内太守,在任有威严的名声。

征拜侍中,母忧去官。

征召他为侍中,因母亲去世辞官。

嘉平中,为司隶校尉。

嘉平年间,任司隶校尉。

抚军校事尹模凭宠作威,奸利盈积,朝野畏惮,莫敢言者。

抚军校事尹模凭受宠而逞威,非法获利很多,朝廷内外畏惧他,没有敢说话的人。

曾奏劾之,朝廷称焉。

坦兽上奏弹劾他,朝廷称赞这件事。

时曹爽专权,宣帝称疾,曾亦谢病。

当时曹爽专权,宣帝宣称有病,何曾也因病引退。

爽诛,乃起视事,魏帝之废也,曾预其谋焉。

曹爽被杀,才出来做官。魏帝的被废,何曾参与了谋划。

时步兵校尉阮籍负才放诞,居丧无礼。

当时步兵校尉阮籍仗着有才而放荡怪诞,服丧时不讲究礼。

曾面质籍于文帝座曰: 卿纵情背礼,败俗之人,今忠贤执政,综核名实,若卿之曹,不可长也。

鱼兽在塞童面前当面质问医籍说: 你放纵而违背礼制,是败坏风俗的人,如今忠贤执掌政权,综合名实考察,像你这类人,不能长久。

因言于帝曰: 公方以孝治天下,而听阮籍以重哀饮酒食肉于公座。

又对文帝说: 公以孝治理天下,而听任阮籍在服重孝时在您座前喝酒吃肉。

宜摈四裔,无令污染华夏。

应该把他排斥到境外,不让他污染华夏。

帝曰: 此子羸病若此,君不能为吾忍邪!

文帝说: 这个人毛病就是这样,你不能为我忍耐吗!

曾重引据,辞理甚切。

何曾又引经据典,言辞说理很是激切。

帝虽不从,时人敬惮之。

文帝虽未听从,当时的人却敬畏何曾。

毌丘俭诛,子甸、妻荀应坐死。

毌丘俭被诛杀,他儿子母丘甸的妻子荀氏应连坐死罪。

其族兄顗、族父虞并景帝姻通,共表魏帝以丐其命。

族兄荀颛、族父荀虞都与景帝有姻亲关系,一起给魏帝上表乞求她能活命。

诏听离婚,荀所生女芝为颍川太守刘子元妻,亦坐死,以怀妊系狱。

诏书说听任他们离婚。苟氏所生的女儿母丘芝是颖川太守刘子元的妻子,也连坐死罪,因怀孕被投入狱中。

荀辞诣曾乞恩曰: 芝系在廷尉,顾影知命,计日备法。

荀氏传话给何曾乞求开恩说: 母丘芝收押在狱,顾影自怜,数着日子准备受刑。

乞没为官婢,以赎芝命。

乞求没籍为官奴,来赎母丘芝的命。

曾哀之,腾辞上议。

何曾哀怜她,使人传书上议。

朝廷佥以为当,遂改法。

朝廷都认为恰当,于是修改了法律。

语在《刑法志》。

奏章见本书《刑法志》。

曾在司隶积年,迁尚书,正元年中为镇北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假节。

何曾在司隶的职位上多年,升任尚书。正元年问任镇北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假节。

将之镇,文帝使武帝、齐王攸辞送数十里。

将要赴任,文帝派武帝、齐王司马攸送行几十里。

曾盛为宾主,备太牢之馔。

何曾隆重地行宾主之礼,准备了牛、羊、猪等饭食。

侍从吏驺,莫不醉饱。

侍从随行没有不吃饱喝醉的。

帝既出,又过其子劭。

武帝离开后,又顺路拜访何曾的儿子何劭。

曾先敕劭曰: 客必过汝,汝当豫严。

何曾事先告诫何劭说: 客人必定顺路去看望你,你应当事先准备,隆重待客。

劭不冠带,停帝良久,曾深以谴劭。

何劭不戴冠不系带,让武帝停留了很久,何曾严厉地责备何劭。

曾见崇重如此。

何曾就是这样被器重。

迁征北将军,进封颍昌乡侯。

升任征北将军,进封颖昌乡侯。

咸熙初,拜司徒,改封郎陵侯。

咸熙初年,任司徒,改封朗陵侯。

文帝为晋王,曾与高柔、郑冲俱为三公,将入见,曾独致拜尽敬,二人犹揖而已。

文帝为晋王时,何曾与高柔、郑冲一起为三公,将入宫拜见,何曾行最恭敬的跪拜礼,那二人仅行拱手礼而已。

武帝袭王位,以曾为晋丞相,加侍中。

武帝继承王位,任命何曾为晋丞相,加侍中。

与裴秀、王沈等劝进。

何曾与裴秀、王沈等人劝晋王登帝位。

践阼,拜太尉,进爵为公,食邑千八百户。

登帝位后,拜何曾为太尉,爵位进为公,食邑一千八百产。

泰始初,诏曰: 盖谟明弼谐,王躬是保,所以宣崇大训,克咸四海也。

泰始初年,诏书说: 谋划精明辅佐和谐,保卫王室,从而宣扬教诲,能遍及到四海。

侍中、太尉何曾,立德高峻,执心忠亮,博物洽闻,明识弘达,翼佐先皇,勋庸显著。

侍中、太尉何曾,品德高尚,忠诚亮直,博学多知,见识深远,辅佐先皇,功劳卓著。

朕纂洪业,首相王室。

朕继承大业,他首先出任王室丞相。

迪惟前人,施于朕躬。

正像古人一样,对朕加以辅佐。

实佐命兴化,光赞政道。

实在是佐助了天命兴盛了教化,赞佑了政道。

夫三司之任,虽左右王事,若乃予违汝弼,匡奖不逮,则存平保傅。

三司的职位,虽然能左右王朝政事,假如我违背了你的辅佐,三司匡正奖励有不足之处,则有保傅负责。

故将明衮职,未如用乂厥辟之重。

因此辅佐君王,最好是用有才德之人,把他放在重要的位置上。

其以曾为太保,侍中如故。

任命何曾为太保,侍中的职位照旧。

久之,以本官领司徒。

很长一段时间后,在本职之外又兼任司徒。

曾固让,不许。

何曾坚决推让,武帝不允许。

遣散骑常侍谕旨,乃视事。

派散骑常侍晓谕旨意,这才就任。

进位太傅。

进位为太傅。

曾以老年,屡乞逊位。

何曾以年老为由,屡次乞求退职。

诏曰: 太傅明朗高亮,执心弘毅,可谓旧德老成,国之宗臣者也。

诏书说: 太傅光明磊落高风亮节,刚强果断,可以说是德高望重,是国家名臣。

而高尚其事,屡辞禄位。

为了国事,屡次辞让俸禄官位。

朕以寡德,凭赖保佑,省览章表,实用怃然。

朕德行不高,凭仗保佑,看了表章,实在让朕怅然。

虽欲成人之美,岂得遂其雅志,而忘翼佐之益哉!

虽然朕想成人之美,可怎么能顺遂了他高雅的志向,而忘了他辅佐的好处呢!

又司徒所掌务烦,不可久劳耆艾。

然而司徒掌管的事情繁重,不能长久地使老人劳累。

其进太宰,侍中如故。

进升他为太宰,侍中照旧。

朝会剑履乘舆上殿,如汉相国萧何、田千秋、魏太傅锺繇故事。

朝会时佩剑穿鞋乘车上殿,如同漠相国萧何、田千秋、魏太傅钟繇一样。

赐钱百万,绢五百匹及八尺床帐簟褥自副。

赐钱百万,绢五百匹及八尺床帐席褥两套。

置长史掾属祭酒及员吏,一依旧制。

设置长史掾属祭酒及随员,一概依照旧规定。

所给亲兵官骑如前。

所给的亲兵官骑同以前。

主者依次按礼典,务使优备。

主事的人依次按照礼典,务必要丰厚齐备。

后每召见,敕以常所饮食服物自随,令二子侍从。

以后每逢召见,令他随身带着平常的饮食衣着,让他的两个儿子跟从侍奉。

咸宁四年薨,时年八十。

盛宁四年去世,时年八十岁。

帝于朝堂素服举哀,赐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三十万,布百匹。

皇帝在朝堂素服致哀,赐贵族用棺材,朝服一套,衣服一套,钱三十万,布百匹。

将葬,下礼官议谥。

将安葬,让礼官议论谧号。

博士秦秀谥为 缪丑 ,帝不从,策谥曰孝。

博士台秀取的谧号是 缪丑 ,皇帝不依从,策封谧号为孝。

太康末,子劭自表改谥为元。

太康末年,儿子何劭上表改谧号为五。

曾性至孝,闺门整肃,自少及长,无声乐嬖幸之好。

何曾生性极孝,家门严肃庄重,从小到大,没有歌舞或宠幸婢妾的爱好。

年老之后,与妻相见,皆正衣冠,相待如宾。

年老以后,与妻子相见,都端正衣帽,相敬如宾。

己南向,妻北面,再拜上酒,酬酢既毕便出。

自己面向南,妻子面向北,拜两拜进酒,敬酒应酬完毕就出去。

一岁如此者不过再三焉。

一年当中像这样的情况不过两三次。

初,司隶校尉傅玄著论称曾及荀顗曰: 以文王之道事其亲者,其颍昌何侯乎,其荀侯乎!

当初,司隶校尉堡塞写文章称赞包兽及:堑题说: 按照塞王的道来事奉亲人的,不正是颖昌何侯吗,不正是苞堡吗!

古称曾、闵,今日荀、何。

古人称道丰参与盟损,今天数得上苞、包。

内尽其心以事其亲,外崇礼让以接天下。

在家尽心事奉亲人,在外推崇礼让别人。

孝子,百世之宗;仁人,天下之命。

孝子,是百世的宗师;仁人,是天下的杰出人才。

有能行孝之道,君子之仪表也。

能行孝道,就有了君子的仪表。

《诗》云: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令德不遵二夫子之景行者,非乐中正之道也。

《诗经》说: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追求美德而不遵循两位夫子之人,是不喜欢正直之道啊。

又曰: 荀、何,君子之宗也。

又说: 荀、何,君子的宗师。

又曰: 颍昌侯之事亲,其尽孝子之道乎!

又说: 颖昌侯事奉亲人,不是尽了孝子之道吗!

存尽其和,事尽其敬,亡尽其哀,予于颍昌侯见之矣。

省问尽可能和善,事奉尽可能恭敬,丧葬极尽其哀,我在颖昌侯身上看到了这些品德。

又曰: 见其亲之党,如见其亲,六十而孺慕,予于颍昌侯见之矣。

又说: 见到志同道合者,如同见了亲人,年虽六十而像幼童一样仰望敬爱,我在颖昌侯身上看到了这样的品德。

然性奢豪,务在华侈。

然而何曾性情奢侈,一定要豪华铺张。

帷帐车服,穷极绮丽,厨膳滋味,过于王者。

帷帐车服,要尽可能华丽,酒肉饭食,超过王室。

每燕见,不食太官所设,帝辄命取其食。

每逢宴会朝见,不吃太官准备的食物,皇帝就命令他取自家的饭食。

蒸饼上不坼作十字不食。

蒸饼上不裂开成十字他不吃。

食日万钱,犹曰无下箸处。

一天饮食耗用万钱,还说无处下筷子。

人以小纸为书者,敕记室勿报。

有人用小张纸写的书信,他告诉门房不要上报。

刘毅等数劾奏曾侈忲无度,帝以其重臣,一无所问。

刘毅等人数次上奏弹劾何曾奢侈无度,皇帝因为他是重臣,一概不过问。

都官从事刘享尝奏曾华侈,以铜钩纼车,莹牛蹄角。

都官从事刘享曾经奏报何曾奢华,用铜钩丝带做牛鼻绳,装饰牛的蹄角。

后曾辟享为掾,或劝勿应,享谓至公之体,不以私憾,遂应辟。

后来何曾征召刘享做属官,有人劝刘享不答应。刘享认为这完全是公事,不卷入私人怨恨,于是应征。

曾常因小事加享杖罚。

何曾常因小事对玺匣杖罚。

其外宽内忌,亦此类也。

所谓外表宽容内心忌恨,就是这一类事。

时司空贾充权拟人主,曾卑充而附之。

当时司空贾充权力类似国君,何曾在贾立面前谦抑而且依附他。

及充与庾纯因酒相竞,曾议党充而抑纯,以此为正直所非。

等到买充与庾纯因酒相争,何兽偏向亘充而压制座钟,因此被正直的人非议。

二子:遵、劭。

何曾有两个儿子:何遵、何劭。

劭嗣。

何劭继承了爵位。

劭字敬祖,少与武帝同年,有总角之好。

何劭字敬祖,年少时与武帝年岁相同,有自幼结下的交情。

帝为王太子,以劭为中庶子。

武帝为太子时,以何劭为中庶子。

及即位,转散骑常侍,甚见亲待。

到了即位时,何劭转任散骑常侍,很是被亲近。

劭雅有姿望,远客朝见,必以劭侍直。

何劭有姿貌声望,远方客人朝见,必定让何劭陪同。

每诸方贡献,帝辄赐之,而观其占谢焉。

每逢各地贡献,皇帝就赏赐他,而观看他吐辞道谢。

咸宁初,有司奏劭及兄遵等受故鬲令袁毅货,虽经赦宥,宜皆禁止。

咸宁初年,官员奏报何劭及兄何遵接受原员令塞遨的财物,虽然经过了赦免,还是应该完全禁止。

事下廷尉。

事情交给了廷尉。

诏曰: 太保与毅有累世之交,遵等所取差薄,一皆置之。

韶书说: 太保与塞堑有几代人的交情,何遵等人所收受的较轻微,一概都免罪。

迁侍中尚书。

升任侍中尚书。

惠帝即位,初建东宫,太子年幼,欲令亲万机,故盛选六傅,以劭为太子太师,通省尚书事。

惠帝即位,开始建立东宫,太子年纪幼小,想让他亲政因而隆重地选择六傅,任命何劭为太子太师,兼理尚书事。

后转特进,累迁尚书左仆射。

以后转特进,逐渐升迁为尚书左仆射。

劭博学,善属文,陈说近代事,若指诸掌。

何劭博学,善于写文章,陈说近代的事情,了若指掌。

永康初,迁司徒。

永康初年,改任司徒。

赵王伦篡位,以劭为太宰。

赵王司马伦篡位,任命何劭为太宰。

及三王交争,劭以轩冕而游其间,无怨之者。

到了三王争斗,何劭乘轩戴冕周旋在他们中间,没有怨恨他的人。

而骄奢简贵,亦有父风。

而骄横奢侈,如同他父亲的作风。

衣裘服玩,新故巨积。

服装及服用玩物,新旧积存极多。

食必尽四方珍异,一日之供以钱二万为限。

吃饭一定要吃遍各地的珍稀异味,一天的供给以两万钱为限。

时论以为太官御膳,无以加之。

当时的评论认为太官御膳,也无法超过何劭的饭食。

然优游自足,不贪权势。

然而他优游自足,不贪权势。

尝语乡人王诠曰: 仆虽名位过幸,少无可书之事,惟与夏侯长容谏授博士,可传史册耳。

曾对同乡人王诠说: 我虽名位过于幸运,年轻时没有可以记录下来的事,惟有和夏侯长容进谏授博士一事,可以流传于史册。

所撰《荀粲》、《王弼传》及诸奏议文章并行于世。

他所撰写的《荀粲传》、《王弼传》及那些奏议文章都流传在世上。

永宁元年薨,赠司徒,谥曰康。

永宁元年去世,赠司徒,谧号康。

子岐嗣。

儿子何岐继承。

劭初亡,袁粲吊岐,岐辞以疾。

何劭刚去世,袁粲向何岐吊丧,何岐以生病为由推辞。

粲独哭而出曰: 今年决下婢子品。

袁粲哭着出来说: 今年决意把何岐降到奴婢的等级。

王诠谓之曰: 知死吊死,何必见生!

王诠对他说: 吊唁死者,何必要见活人!

岐前多罪,尔时不下,何公新亡,便下岐品。人谓中正畏强易弱。

何岐以前罪过多,那时没降等级,何公刚去世,就降他等级,人们会说你怕强欺弱。

粲乃止。

袁粲这才罢休。

遵字思祖,劭庶兄也。

何遵字思祖,是何劭的庶兄。

少有干能。

年少时有才干。

起家散骑黄门郎、散骑常侍、侍中,累转大鸿胪。

初任散骑黄门郎、散骑常侍、侍中,逐渐升任大鸿胪。

性亦奢忲,役使御府工匠作禁物,又鬻行器,为司隶刘毅所奏,免官。

也奢侈过度,驱使御府工匠做宫禁用品,又卖国君出行用的行装器物,司隶刘毅参奏,被免官。

太康初,起为魏郡太守,迁太仆卿,又免官,卒于家,四子,嵩、绥、机、羡。

太康初年,起用为魏郡太守,升迁为太仆卿,又被免官,死在家中。有四个儿子:何嵩、何绥、何机、何羡。

嵩字泰基,宽弘爱士,博观坟籍,尤善《史》、《汉》。

何嵩字泰基,宽弘爱士,博览典籍,尤其精通《史记》、《汉书》。

少历清官,领著作郎。

年轻时出任过地位显贵政事不繁的官职,兼著作郎。

绥字伯蔚,位至侍中尚书。

何绥字伯蔚,官至侍中尚书。

自以继世名贵,奢侈过度,性既轻物,翰札简傲。

自认为世代名贵,奢侈过度,性情轻慢,文书高傲。

城阳王尼见绥书疏,谓人曰: 伯蔚居乱而矜豪乃尔,岂其免乎!

城阳王尼看到何绥写疏奏,对人说: 伯蔚处在战乱还遣么傲慢,怎么能免于祸呢!

刘舆、潘滔谮之于东海王越,越遂诛绥。

刘舆、潘滔在束海王司马越前说他的坏话,司马越便杀了何绥。

初,曾侍武帝宴,退而告遵等曰: 国家应天受禅,创业垂统。

起初,何曾侍奉武帝宴饮,回去后告诉何遵等人说: 国家顺应天命接受禅让,开创大业留传子孙。

吾每宴见,未尝闻经国远图,惟说平生常事,非贻厥孙谋之兆也。

我每次赴宴参见,没有听到过治国的长远谋略,衹说些平常琐事,这不是为子孙谋划的兆头。

及身而已,后嗣其殆乎!

自己还能在位,后代恐怕危险了!

此子孙之忧也。

这是子孙们的忧患。

汝等犹可获没。

你们还能保全。

指诸孙曰: 此等必遇乱亡也。

指着孙子们说: 这些人必定遇上乱世。

及绥死,嵩哭之曰; 我祖其大圣乎!

等到何绥死,何嵩哭他说: 我的祖父真是大圣人啊!

机为邹平令。

何机是邹平令。

性亦矜傲,责乡里谢鲲等拜。

性情也傲慢,责令同乡人谢鲲等行跪拜礼。

或戒之曰: 礼敬年爵,以德为主。

有人告诫他说: 礼是敬年龄爵位的,以德为主。

令鲲拜势,惧伤风俗。

让谢馄拜的是权势,恐怕有伤风俗。

机不以为惭。

何机不觉得惭愧。

羡为离狐令。

何羡是离狐令。

既骄且吝,陵驾人物,乡闾疾之如仇。

既骄横又爱财,凌驾于别人之上,乡人憎恶他如同仇人。

永嘉之末,何氏灭亡无遗焉。

永嘉末年,何氏家族一个不剩地全死光。

石苞,字仲容,渤海南皮人也。

石苞字仲容,渤海南皮人。

雅旷有智局,容仪伟丽,不修小节。

文雅开朗有才智,容貌仪表漂亮,不注重小节。

故时人为之语曰: 石仲容,姣无双。

因而当时人们谈到他时说: 石仲容,美无双。

县召为吏,给农司马。

县中召他为小吏,供农司马差遣。

会谒者阳翟郭玄信奉使,求人为御,司马以苞及邓艾给之。

适逢谒者阳翟郭玄信奉命出使,寻求驾车者,司马把石苞及邓艾给了他。

行十余里,玄信谓二人曰: 子后并当至卿相。

走了十余里,玄信对他们两人说: 你们日后都会官至卿相。

苞曰: 御隶也,何卿相乎?

石苞说: 赶车的奴仆,怎么能成卿相呢?

既而又被使到鄴,事久不决,乃贩铁于鄴市。

这以后又被差遣到邺,事情长时间办不完,于是在邺地市面上贩卖铁。

市长沛国赵元儒名知人,见苞,异之,因与结交。

市长沛国赵元儒以善于发现人才知名,见到石苞,感到惊异,与石苞结交。

叹苞远量,当至公辅,由是知名,见吏部郎许允,求为小县。

感叹石苞气量远大,当官至公辅,因此石苞出了名。见吏部郎许允,请求在一个小县为县令。

允谓苞曰; 卿是我辈人,当相引在朝廷,何欲小县乎?

许允对石苞说: 你是我们遣一辈人,应当相互在朝廷推荐,为什么想要个小县呢?

苞还叹息,不意允之知己乃如此也。稍迁景帝中护军司马。

石苞回去后叹息,没想到许允竟这么知己。逐渐升迁为景帝中护军司马。

宣帝闻苞好色薄行,以让景帝。

宣帝听说石苞好女色不注重品行,以此责备景帝。

帝答曰: 苞虽细行不足,而有经国才略。

景帝回答说: 石苞虽然小节方面不足,然而有治理国家的才略。

夫贞廉之士,未必能经济世务。

贞洁廉正的人,未必能治理国家事务。

是以齐桓忘管仲之奢僭,而录其匡合之大谋;汉高舍陈平之污行,而取其六奇之妙算。

因此齐桓公不顾忌管仲的奢侈僭越,而采纳他一匡天下的大谋略;汉高祖不考虑陈平生活中的污点,而用他六次奇妙的计谋。

苞虽未可以上俦二子,亦今日之选也。

石苞虽然不能和他们相比,也算得上今天的人选了。

意乃释。

这才打消了顾忌。

徙鄴典农中郎将。

升他为邺典农中郎将。

时魏世王侯多居鄴下,尚书丁谧贵倾一时,并较时利。

当时魏朝王侯多数住在邺下,尚书丁谧的权势在当时无人可比,并计较一时的利益。

苞奏列其事,由是益见称。

石苞上奏陈列这些事,因此更被称道。

历东莱、琅邪太守,所在皆有威惠。

历任东莱、琅邪太守,所就任之处都有威望恩惠。

迁徐州刺史。

升为徐州刺史。

文帝之败于东关也,苞独全军而退。

文帝在东关战败时,衹有石苞全军撤退。

帝指所持节谓苞曰: 恨不以此授卿,以究大事。

文帝指着所拿的符节对石苞说: 后悔未把它交给你,来完成大事。

乃迁苞为奋武将军、假节、监青州诸军事。

于是升石苞为奋武将军、假节、监青州诸军事。

及诸葛诞举兵淮南,苞统青州诸军,督兗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胡质,简锐卒为游军,以备外寇。

到了诸葛诞在淮南起兵,石苞统率青州众军,督率兖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胡质,挑选精锐士卒作为游动部队,抵御外来敌寇。

吴遣大将硃异、丁奉等来迎,诞等留辎重于都陆,轻兵渡黎水。

吴国派遣大将朱异、丁奉等来迎战,诸葛诞等人把辎重留在都陆,轻兵渡过黎水。

苞等逆击,大破之。

石苞等人迎击,大败敌军。

泰山太守胡烈以奇兵诡道袭都陆,尽焚其委输。异等收余众而退,寿春平。

泰山太守胡烈出奇兵走隐蔽的途径偷袭都陆,把敌军的运输物资全部焚烧,朱异等人收拾残兵退却。

拜苞镇东将军,封东光侯、假节。

寿春平定,授石苞为镇束将军,封束光侯、假节。

顷之,代王基都督扬州诸军事。

不久,代王基都督扬州诸军事。

苞因入朝。

石苞因而入朝。

当还,辞高贵乡公,留语尽日。

该返回任所时,向高贵乡公告辞,留他说了一整天话。

既出,白文帝曰: 非常主也。

出来后,对文帝说: 他不是个恒久之主。

数日而有成济之事。

几天后就发生了成济杀高贵乡公的事。

后进位征东大将军,俄迁骠骑将军。

此后升为征束大将军,不久改为骠骑将军。

文帝崩,贾充、荀勖议葬礼未定。

文帝去世,贾充、荀勖商议葬礼未能决定。

苞时奔丧,恸哭曰: 基业如此,而以人臣终乎!

石苞当时奔丧,痛哭说: 有了这样的基业,难道还要以人臣告终吗!

葬礼乃定。

葬礼这才定下来。

后每与陈骞讽魏帝以历数已终,天命有在。

此后常常与陈骞用气数已尽,天命有所选择的话婉言劝说魏帝。

及禅位,苞有力焉。

等到禅让君位,石苞出了力。

武帝践阼,迁大司马,进封乐陵郡公,加侍中,羽葆鼓吹。

武帝登皇位,升他为大司马,进封乐陵郡公,加侍中,用羽葆的车盖及鼓吹一部。

自诸葛破灭,苞便镇抚淮南,士马强盛,边境多务,苞既勤庶事,又以威德服物。

自从诸葛诞被打败,石苞就镇守淮南,兵强马壮,边境多事,石苞既对各种事情尽力,又以威严恩德使人信服。

淮北监军王琛轻苞素微,又闻童谣曰: 宫中大马几作驴,大石压之不得舒。

淮北监军王琛轻视石苞出身卑贱,又听到童谣说: 宫中大马成了驴,大石压着不能舒。

因是密表苞与吴人交通。

于是秘密上表说石苞舆吴人勾结。

先时望气者云 东南有大兵起 。

先前算命的人说 东南方有大军要来 。

及琛表至,武帝甚疑之。

王琛的表章到了宫中,武帝很是怀疑。

会荆州刺史胡烈表吴人欲大出为寇,苞亦闻吴师将入,乃筑垒遏水以自固。

正赶上荆州刺史胡烈上表说吴人打算大规模入侵,石苞也听说吴人将侵入,于是筑壁垒阻拦水用以防守。

帝闻之,谓羊祜曰: 吴人每来,常东西相应,无缘偏尔,岂石苞果有不顺乎?

武帝听说此事,对羊祜说: 吴人每次入侵,常是东西相呼应,没理由从一方出兵,难道石苞果真有心反叛吗?

祜深明之,而帝犹疑焉。

羊枯竭力解释,而武帝还是怀疑石苞。

会苞子乔为尚书郎,上召之,经日不至。

适逢互蔓的儿子互卖任尚书郎,皇上召见,一整天不到。

帝谓为必叛,欲讨苞而隐其事。

武帝认为必定是反叛,打算讨伐石苞而不声张。

遂下诏以苞不料贼势,筑垒遏水,劳扰百姓,策免其官。

便下诏书说石苞对敌人缺乏估计,筑垒阻水,辛劳打扰百姓,免去他的官职。

遣太尉义阳王望率大军征之,以备非常。

派遣太尉义阳王司马望率领大军征召他回京,以防备紧急情况。

又敕镇东将军、琅邪王伷自下邳会寿春。

又命令镇东将军、琅邪王司马佃从下理向画画会师。

苞用掾孙铄计,放兵步出,住都亭待罪。

互苞用属官还锂的计谋,不带军队,步行出来,住在都亭等待责罚。

帝闻之,意解。

武帝听说后,消除了疑心。

及苞诣阙,以公还第。

石苞到了朝廷,令他以公的身份返回宅第。

苞自耻受任无效而无怨色。

石苞自认为没有功劳感到羞耻而没有抱怨的意思。

时鄴奚官督郭暠上书理苞。

当时鄴奚官督皇巨皇上书为石苞辩解。

帝诏曰: 前大司马苞忠允清亮,才经世务,干用之绩,所历可纪。

皇帝下韶书说: 前大司马石苞忠诚公允清廉正直,才干能治理世事,办事的功绩,所经历之处都可以记载。

宜掌教典,以赞时政。

宜于掌管教化,来佐助朝政。

其以苞为司徒。

任命石苞为司徒。

有司奏: 苞前有折挠,不堪其任。

官吏上奏: 石苞先前有过失,承担不了这个重任。

以公还第,已为弘厚,不宜擢用。

以公的身份离职回家,对他已经是厚待了,不宜提拔任用。

诏曰: 吴人轻脆,终无能为。

下韶说: 吴人力量薄弱,终究难有作为。

故疆埸之事,但欲完固守备,使不得越逸而已。

因此在战场上,仅打算完善守备,使敌人不能入侵而已。

以苞计画不同,虑敌过甚,故征还更授。

由于石苞计划不同,对敌人过分担心,所以征他回京重新授职。

昔邓禹挠于关中,而终辅汉室,岂以一眚而掩大德哉!

过去噩噩在迩中受挫,而最终辅佐了汉朝,怎么能因为一点过失而掩盖大的美德呢!

于是就位。

于是石苞就任。

苞奏: 州郡农桑未有赏罚之制,宜遣掾属循行,皆当均其土宜,举其殿最,然后黜陟焉。

石苞上奏: 州郡的农桑没有赏罚的制度,应派遣下属官吏巡视,都应当根据各地土壤和适宜种植的作物,确定政绩最好与最差的,然后决定官吏升降。

诏曰: 农殖者,为政之本,有国之大务也。

诏书说: 农业养殖,是为政的根本,治国的大事。

虽欲安时兴化,不先富而教之,其道无由。

虽然想安定局面推行教化,但不先富裕进而教育百姓,是行不通的。

而至今四海多事,军国用广,加承征伐之后,屡有水旱之事,仓库不充,百姓无积。

然而至今天下多战争,军队国家需求大,加上征伐之后。常有水旱灾害,仓库不充实,百姓无积蓄。

古道稼穑树艺,司徒掌之。

古代种植收获,是由司徒掌管。

今虽登论道,然经国立政,惟时所急,故陶唐之世,稷官为重。

如今虽主管教化,然而治理国家确立政务,衹能依据当时的急需,因而迪卢时代,农宫最为重要。

今司徒位当其任,乃心王事,有毁家纾国,乾乾匪躬之志。

如今司徒处在这个职位上,一心忠于朝廷,有毁家救国自强不息的志向。

其使司徒督察州郡播殖,将委事任成,垂拱仰办。

派司徒督察州郡农耕,将把事交给他办成,朕垂衣拱手仰望成功。

若宜有所循行者,其增置掾属十人,听取王官更练事业者。

如果应派人巡枧,增置属官十人,听任他选取官吏中有农事经验的人。

苞在位称为忠勤,帝每委任焉。

石苞在职位上被称为忠诚勤奋,皇帝常把重任交给他。

泰始八年薨。

泰始八年去世。

帝发哀于朝堂,赐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三十万,布百匹。

皇帝在朝堂上致哀,赐棺材,朝服一套,衣服一套,钱三十万,布一百匹。

及葬,给节、幢、麾、曲盖、追锋车、鼓吹、介士、大车,皆如魏司空陈泰故事。车驾临送于东掖门外。

下葬时,用节、幢、麾、曲盖、追锋车、鼓吹、武士、大车,都按魏司空陈泰的旧例,皇帝送丧到束掖门外。

策谥曰武。

策封谧号武。

咸宁初,诏苞等并为王功,列于铭飨。

咸宁初年,诏告石苞等人一并享受王的丧制,存铭附祭。

苞豫为《终制》曰: 延陵薄葬,孔子以为达礼;华元厚葬,《春秋》以为不臣,古之明义也。

石苞事先写好了《终制》说: 延陵薄葬,壬迂认为达礼;华元厚葬,《春秋》认为他不忠,这是古代彰明的教义。

自今死亡者,皆敛以时服,不得兼重。

从现在开始死亡的人,都以应时的衣服入殓,不能穿两套。

又不得饭含,为愚俗所为。

也不能把珠玉贝米等纳入死者口中,做俗人做的事。

又不得设床帐明器也。

也不能设床帐祭器。

定窆之后,复土满坎,一不得起坟种树。

棺材入土后,填土满坑,一概不能起坟种树。

昔王孙裸葬矫时,其子奉命,君子不讥,况于合礼典者耶? 诸子皆奉遵遗令,又断亲戚故吏设祭。

过去杨王孙以裸葬矫正时弊,他儿子按父命执行,君子不讥讽,更何况对于符合礼仪典章的人呢厂儿子们都遵从遣命,又拒绝亲戚及过去的下属设祭。

有六子:越、乔、统、浚、俊、崇。

石苞有六个儿子:石越、石乔、石统、石浚、石俊、石崇。

以统为嗣。

石统继承爵位。

统字弘绪,历位射声校尉、大鸿胪。

石统字弘绪,历任射声校尉、大鸿胪。

子顺,为尚书郎。

儿子石顺,任尚书郎。

越字弘伦,早卒。

石越字弘伦,死得早。

乔字弘祖,历尚书郎、散骑侍郎。

石乔字弘祖,历任尚书郎、散骑侍郎。

帝既召乔不得,深疑苞反。

武帝既然召不来石乔,怀疑石苞反叛。

及苞至,有惭色,谓之曰 卿子几破卿门 。

等到石苞到了,武帝面有愧色,对他说: 你儿子几乎毁了你的家门。

苞遂废之,终身不听仕。

石苞于是废置了他,终身不让他做官。

又以有秽行,徙顿丘,与弟崇同被害。

又因为有污浊行为,流放顿丘,和弟弟石崇一同被害。

二子超、熙亡走得免。

两个儿子石超、石熙逃走免于被害。

成都王颖之起义也,以超为折冲将军,讨孙秀,以功封侯。

成都王司马颖起兵时,任命石超为折冲将军,讨伐孙秀,因有功被封侯。

又为振武将军,征荆州贼李辰。

又任振武将军,征讨荆州贼寇争屋。

颖与长沙王乂相攻,超常为前锋,迁中护军。

司马颖与垦沙王司马义互相攻打,石超常任前锋,升为中护军。

陈等挟惠帝北伐,超走还鄴。

陈畛等挟持惠帝北伐,石超回师邺。

颖使超距帝于荡阴,王师败绩,超逼帝幸鄴宫。

司马颖派石超在荡阴抵御皇帝,皇帝军队打了败仗,石超逼迫皇帝临幸邺宫。

会王浚攻颖于鄴,颖以超为右将军以距浚,大败而归。

正值王浚在邺攻打司马颖,司马颖任命石超为右将军抵御王浚,惨败而归。

从驾之洛阳,西迁长安。

跟从皇帝去洛阳,西迁长安。

河间王颙以超领北中郎将,使与颖共距东海王越。

河间王司马腮任命石超兼北中郎将,派他和司马颖共同抵御东海王司马越。

超于荥阳募兵,右将军王阐与典兵中郎赵则并受超节度,为豫州刺史刘乔继援。

石超在荣阳招兵,右将军王阐与典兵中郎赵则都受石超统率,作为豫州刺史刘乔的后援。

范阳王虓逆击斩超,而熙得走免。

范阳王司马城迎击杀了石超,而石熙得以逃脱免死。

永嘉中,为太傅越参军。

永嘉年问,任太傅司马越参军。

浚字景伦,清俭有鉴识,敬爱人物。

石浚字景伦,清廉俭朴有明识,敬爱人物。

位至黄门侍郎,为当世名士,早卒。

官至黄门侍郎,是当时的名士,死得早。

俊字彦伦,少有名誉,议者称为令器。

石俊字彦伦,年少时就有名气,评论他的人说他是优秀人才。

官至阳平太守,早卒。

官至阳平太守,死得早。

崇字季伦,生于青州,故小名齐奴。

石崇字季伦,生在青州,因此小名叫齐奴。

少敏惠,勇而有谋。

年少时聪敏,勇而有谋。

苞临终,分财物与诸子,独不及崇。

石苞临终,分财物给几个儿子,惟独不给石崇。

其母以为言,苞曰: 此兒虽小,后自能得。

石崇的母亲为石崇说话,石苞说: 这个儿子虽小,后自己能得到。

年二十余,为修武令,有能名。

二十几岁,为修武令,有能干的名声。

入为散骑郎,迁城阳太守。

入朝为散骑郎,升为城阳太守。

伐吴有功,封安阳乡侯。

讨伐吴国有功,封为安阳乡侯。

在郡虽有职务,好学不倦,以疾自解。

在郡中虽然有职务,但好学不倦,以有病要求解职。

顷之,拜黄门郎。

不久,授黄门郎。

兄统忤扶风王骏,有司承旨奏统,将加重罚,既而见原。

兄石统得罪扶风王司马骏,官吏禀承旨意劾奏石统,将要加以重罚,后来又被原谅。

以崇不诣阙谢恩,有司欲复加统罪。

因为石崇不去宫中谢恩,官吏想重新给石统治罪。

崇自表曰: 臣兄统以先父之恩,早被优遇,出入清显,历位尽勤。

石崇自己上表说: 我兄石统凭仗先父的恩典,早早受到优厚的待遇,居官清白,在位尽力勤劳。

伏度圣心,有以垂察。

我揣度皇帝的心,对这是有所觉察的。

近为扶风王骏横所诬谤,司隶中丞等飞笔重奏,劾案深文,累尘天听。

最近被扶风王司马骏横加诬蠛诽谤,司隶中丞等人玩弄笔墨加重上奏,弹劾的奏章援引法律罗织罪名,遮掩皇帝的视听。

臣兄弟跼蹐,忧心如悸。

我兄弟二人诚惶诚恐,忧心如焚。

骏戚属尊重,权要赫奕。

司马骏是皇亲国戚地位尊重,权势显赫。

内外有司,望风承旨。

内外的官吏,听到风声就能禀承他的旨意。

苟有所恶,易于投卵。

衹要有所厌恶,比扔个鸡蛋还容易。

自统枉劾以来,臣兄弟不敢一言稍自申理。

自从石统受冤屈遭弹劾以来,我们兄弟一点为自己申辩的话也不敢说。

戢舌钳口,惟须刑书。

保持沉默,静等刑书。

古人称 荣华于顺旨,枯槁于逆违 ,诚哉斯言,于今信矣。

古人说 顺人心意就富贵,逆人心意就倒霉,这话一点不假啊,今天我相信了。

是以虽董司直绳,不能不深其文,抱枉含谤,不得不输其理。

因此虽然有关官吏公正,却不能不用法律冤枉人,虽然遭冤枉受诽谤,却不能不认输。

幸赖陛下天听四达,灵鉴昭远,存先父勋德之重,察臣等勉励之志。

幸亏陛下耳听八方,明察秋毫,存念先父的功勋美德,体察我们勤勉的忠心。

中诏申料,罪谴澄雪。

亲下手诏,申述处理,罪名得以澄清昭雪。

臣等刻肌碎首,未足上报。

我们粉身碎骨,不足以报恩。

臣即以今月十四日,与兄统、浚等诣公车门拜表谢恩。

我就在这个月十四日,和兄石统、石浚等到公车门拜表谢恩。

伏度奏御之日,暂经天听。

自以为到了上奏的子,皇帝很快可以听到。

此月二十日,忽被兰台禁止符,以统蒙宥,恩出非常,臣晏然私门,曾不陈谢,复见弹奏,讪辱理尽。

这个月二十,忽然接到兰台禁止符,说是石统被赦免,是不同寻常的恩典,而我竟然安居在家,不曾表示谢意,再次遭弹劾,讥笑羞辱毫无道理可言。

臣始闻此,惶惧狼狈,静而思之,固无怪也。

我刚听到这些话时,惶恐不安,静下来一想,根本不奇怪。

苟尊势所驱,何所不至,望奉法之直绳,不可得也。

有尊贵权势驱使,有什么事不能做,期望执法公正,是不可能的。

臣以凡才,累荷显重,不能负载析薪,以答万分。

我以不出众的才能,屡次肩负重任,不能拉车劈柴,来报答万一。

一月之中,奏劾频加,曲之与直,非臣所计。

一个月之中,弹劾的奏章频频加在我们身上,曲舆直,我不再计较。

所愧不能承奉戚属,自陷于此。

所惭愧的是不能奉承亲属,自己陷入窘境。

不媚于灶,实愧王孙,《随巢子》称 明君之德,察情为上,察事次之 。

不巴结权贵,实在愧对王孙《随巢子》说 明君的品德,先体察情,后体察事 。

所怀具经圣听,伏待罪黜,无所多言。

所想到的都符合圣德,我等待责罚,没有可以多说的了。

由是事解。

由于这个上表,事情解决。

累迁散骑常侍、侍中。

逐渐升迁任散骑常侍、侍中。

武帝以崇功臣子,有干局,深器重之。

武帝因为石崇是功臣的儿子,有才干,很器重他。

元康初,杨骏辅政,大开封赏,多树党援。

元康初年,杨骏辅佐朝政,大肆封赏,多树党羽。

崇与散骑郎蜀郡何攀共立议,奏于惠帝曰: 陛下圣德光被,皇灵启祚,正位东宫,二十余年,道化宣流,万国归心。

石崇与散骑郎蜀郡何攀共同拟定意见,上奏惠帝说: 陛下圣德光照四方,皇灵开启福祚,作束宫太子,二十多年,道德教化宣扬传播,万国归顺。

今承洪基,此乃天授。

如今继承了宏大的基业,这是上天所授。

至于班赏行爵,优于泰始革命之初。

至于颁发赏赐爵位,比泰始革命开始时优厚。

不安一也。

这是第一点不安。

吴会僭逆,几于百年,边境被其荼毒,朝廷为之旰食。

吴会僭越叛逆,几乎有一百年,边境被他们损害,朝廷为此忙得不能按时吃饭。

先帝决独断之聪,奋神武之略,荡灭逋寇,易于摧枯。

先帝以独断的聪慧,奋起神武的谋略,扫荡消灭流窜之敌,就如摧枯拉朽。

然谋臣猛将,犹有致思竭力之效。

然而谋臣猛将还是有尽心竭力的功劳。

而今恩泽之封,优于灭吴之功。

如今恩泽的封赏,比对有减吴之功的封赐优厚。

不安二也。

这是第二点不安。

上天眷祐,实在大晋,卜世之数,未知其纪。

上天的眷顾佑助,确实在大晋,大晋的兴旺,不知有多少代。

今之开制,当垂于后。

如今开创制度,应当传到后代。

若尊卑无差,有爵必进,数世之后,莫非公侯。

如果尊卑没有差别,有爵必封,那么几代以后,无人不是公侯。

不安三也。

这是第三点不安。

臣等敢冒陈闻。

我们冒昧陈述所闻。

窃谓泰始之初,及平吴论功,制度名牒,皆悉具存。

我们认为泰始年之初,到平定吴国论定功绩,制度公文,全都存留着。

纵不能远遵古典,尚当依准旧事。

纵使不能遵循古代的典章,也应当依据近世旧章。

书奏,弗纳。

文书上奏,不被采纳。

出为南中郎将、荆州刺史,领南蛮校尉,加鹰扬将军。

外任南中郎将、荆州刺史,兼南蛮校尉,加鹰扬将军。

崇在南中,得鸩鸟雏,以与后军将军王恺。

石崇在南方时,得到小鸩鸟,送给了后军将军工恺。

时制,鸩鸟不得过江,为司隶校尉傅祗所纠,诏原之,烧鸩于都街。

当时的制度,鸩鸟不许过匡辽,被司隶校尉堕巫弹劾,皇帝下诏原谅了他,把鸩乌烧死在都城大街上。

崇颖悟有才气,而任侠无行检。

石崇聪颖有才气,然而任意行侠行为不检点。

在荆州,劫远使商客,致富不赀。

在回丛,劫掠速来的使者及客商,得到的财富不可计数。

征为大司农,以征书未至擅去官免。

被征为大司农,因征召公文未到就擅离职守而免官。

顷之,拜太仆,出为征虏将军,假节、监徐州诸军事,镇下邳。

不久,授太仆,外任征虏将军,假节、监徐州诸军事,镇守工邳。

崇有别馆在河阳之金谷,一名梓泽,送者倾都,帐饮于此焉。

石崇有另外的住宅在河阳的金谷,又名梓泽,全都城的人给他送行,在此设帐饮酒。

至镇,与徐州刺史高诞争酒相侮,为军司所奏,免官。

到了任所,舆徐州刺史高诞因饮酒相争互相侮辱,被军司奏报,免去官职。

复拜卫尉,与潘岳谄事贾谧。

又任卫尉,和潘岳谄媚买箠。

谧与之亲善,号曰 二十四友 。

买进对他亲善,号称 二十四友 。

广城君每出,崇降车路左,望尘而拜,其卑佞如此。

广城君每次出行,石崇下车到路左,向着车尘下拜,他就是如此卑下奉承。

财产丰积,室宇宏丽。

财产极多,房屋华丽。

后房百数,皆曳纨绣,珥金翠。丝竹尽当时之选,庖膳穷水陆之珍。

妻妾数以百计,都穿绫罗,戴金玉,乐器用当时最好的,饭食吃遍山珍海味。

与贵戚王恺、羊琇之徒以奢靡相尚。

与皇室亲族王恺、羊诱那类人以奢华相攀比。

恺以台澳釜,崇以蜡代薪。

王恺用糖膏洗锅,互塞用蜡当柴火。

恺作紫丝布步障四十里,崇作锦步障五十里以敌之。

王恺用紫丝布做了四十里长的屏幕,石崇用锦做五十里屏幕与之匹敌。

崇涂屋以椒,恺用赤石脂。

互崖用椒涂屋,王恺用红色风化石。

崇、恺争豪如此。

互塞、王恺就是这样斗富。

武帝每助恺,尝以珊瑚树赐之,高二尺许,枝柯扶疏,世所罕比。

武帝常资助王恺,曾经赐给他珊瑚树,高二尺左右,枝干参差,世上少见。

恺以示崇,崇便以铁如意击之,应手而碎。

王恺拿给互塞看,亘塞随手用铁如意敲击,应声破碎。

恺既惋惜,又以为嫉己之宝,声色方厉。

王恺既觉得惋惜,又认为互塞嫉妒自己的宝物,声色俱厉。

崇曰: 不足多恨,今还卿。

石崇说: 不值得太遗憾,今天就赔你。

乃命左右悉取珊瑚树,有高三四尺者六七株,条干绝俗,光彩曜日,如恺比者甚众。

便命令左右把家中珊瑚树都取来,高三四尺的有六七株,条干不俗,光彩映,像王恺那样的有很多。

恺忄兄然自失矣。崇为客作豆粥,咄嗟便办。

王恺若有所失石崇为客人做豆粥,吩咐下去立刻就熟。

每冬,得韭萍齑。

每年冬天,用韭蒋做酱菜。

尝与恺出游,争入洛城,崇牛迅若飞禽,恺绝不能及。

曾与王恺出游,争先进入盗堡城,互塞的牛快得像飞禽,王恺绝对追不上。

恺每以此三事为根,乃密货崇帐下问其所以。

玉恺常以这三件事为遗憾,于是秘密贿赂石塞手下人问他原因。

答云: 豆至难煮,豫作熟末,客来,但作白粥以投之耳。

答覆他说: 豆极难煮烂。预先做成熟末,客人来,祇须煮白粥再把熟豆末放下去就是了。

韭萍齑是捣韭根杂以麦苗耳。

韭蒋奎是捣韭菜根再掺上麦苗。

牛奔不迟,良由驭者逐不及反制之,可听蹁辕则駃矣。

牛跑得慢,衹是因为驭手驱赶不当反而限制了它,可以听任它狂奔就快了。

于是悉从之,遂争长焉。

于是全部依从了他的话,争得了体面。

崇后知之,因杀所告者。

石崇后来知道了原因,杀了告密人。

尝与王敦入太学,见颜回、原宪之象,顾而叹曰: 若与之同升孔堂,去人何必有间。

曾与王敦进入太学,见到颜回、原宪的像,边看边叹息说: 如果和他们一起登上孑子堂,与别人何必有差距。

敦曰: 不知余人云何,子贡去卿差近。

王敦说: 不知其他人说什么,子贡离卿较近。

崇正色曰: 士当身名俱泰,何至甕牖哉!

石崇表情严肃地说: 士应当身与名望都显赫,何至于穷到用破瓮当窗户呢!

其立意类此。

他的观念大致如此。

刘舆兄弟少时为王恺所嫉,恺召之宿,因欲坑之。

刘舆兄弟年轻时被王恺嫉妒,王恺召他们留宿,想趁机活埋他们。

崇素与舆等善,闻当有变,夜驰诣恺,问二刘所在,恺迫卒不得隐。

石崇一向舆刘舆等友善,听说将出事,连夜驱车到王恺那儿,问刘家兄弟在哪儿,王恺仓促来不及隐藏。

崇径进于后斋索出,同车而去。

石崇直接走进后房找出他们,同乘一辆车离去。

语曰: 年少何以轻就人宿!

对他俩说: 年轻人怎么能随便在别人家留宿!

舆深德之。

刘舆十分感激他。

及贾谧诛,崇以党与免官。

贾谧被诛杀,石崇因为是同党被免官。

时赵王伦专权,崇甥欧阳建与伦有隙。

当时赵王司马伦专权,石崇的外甥欧阳建与司马伦有矛盾。

崇有妓曰绿珠,美而艳,善吹笛。

石崇有个妓女叫绿珠,容貌美丽,善吹笛子。

孙秀使人求之。

孙秀派人索求她。

崇时在金谷别馆,方登凉台,临清流,妇人侍侧。

石崇当时在金谷的别墅,正登上凉台,面对清水,妇人侍奉在旁边。

使者以告。

使者来要人。

崇尽出其婢妾数十人以示之,皆蕴兰麝,被罗縠,曰: 在所择。

石崇把他几十个婢妾全部叫出去给使者看,各个都飘散着香气,穿着绫罗。石崇说: 随便挑。

使者曰: 君侯服御丽则丽矣,然本受命指索绿珠,不识孰是?

使者说: 君侯的婢妾漂亮是漂亮,然而我所接受的命令点名要绿珠,不知哪个是?

崇勃然曰: 绿珠吾所爱,不可得也。

石崇勃然大怒说: 绿珠是我爱的人,你得不到。

使者曰: 君侯博古通今,察远照迩,愿加三思。

使者说: 君侯博古通今,远近都能明察,望您三思。

崇曰: 不然。

石崇说: 不行。

使者出而又反,崇竟不许。

使者出去又返回来,石崇始终不答应。

秀怒,乃劝伦诛崇、建。

孙秀大怒,便劝司马伦杀石崇、欧阳建。

崇、建亦潜知其计,乃与黄门郎潘岳阴劝淮南王允、齐王冏以图伦、秀。

石崇、欧阳建也暗中知道了孙秀的计划,于是与黄门郎潘岳暗中劝淮南王司马允、齐王司马同来圃谋司马伦、孙秀。

秀觉之,遂矫诏收崇及潘岳、欧阳建等。

孙秀察觉,便诈称皇帝诏书逮捕了石崇、潘岳、欧阳建等。

崇正宴于楼上,介士到门。

石崇正在楼上宴饮,甲士到了门口。

崇谓绿珠曰: 我今为尔得罪。

石崇对绿珠说: 我今天是为你获罪。

绿珠泣曰: 当效死于官前。

绿珠哭着说: 我该在你面前以死相报。

因自投于楼下而死。

于是自己跳到楼下而死。

崇曰: 吾不过流徙交、广耳。

石崇说: 我不过是流放到交、广罢了。

及车载诣东市,崇乃叹曰: 奴辈利吾家财。

等车把他拉到东市,石崇才叹气说: 那奴才看上了我的家财。

收者答曰: 知财致害,何不早散之?

捉他的人答道: 知道财富可以招致祸害,为什么不早散发了它?

崇不能答。

石崇无话对答。

崇母兄妻子无少长皆被害,死者十五人,崇时年五十二。

石崇的母亲兄长妻子儿女不论大小都被杀害,死了十五人。石崇当时五十二岁。

初,崇家稻米饭在地,经宿皆化为螺,时人以为族灭之应。

当初,石崇家米饭倒在地上,经过一夜都变成田螺,当时的人认为是家族灭绝的征兆。

有司簿阅崇水碓三余区,苍头八百余人,他珍宝货贿田宅称是。

官吏查阅簿籍,石崇有水力碾米设施三十多处,奴仆八百多人,以及其他珍宝财物田宅与此相当。

及惠帝复阼,诏以卿礼葬之。

惠帝重新登上皇位,下诏以卿的礼仪葬石崇。

封崇从孙演为乐陵公。

封石崇的侄孙石演为乐陵公。

苞曾孙朴字玄真,为人谨厚,无他材艺,没于胡。

石苞的曾孙石朴字玄真,为人恭谨厚道,没有其他的才能,死于胡地。

石勒以与朴同姓,俱出河北,引朴为宗室,特加优宠,位至司徒。

石勒因为和石朴同姓,都是黄河以北的人,把石朴视为宗室,于是特加优待宠幸,官至司徒。

欧阳建字坚石,世为冀方右族。

欧阳建字坚石,世代为冀州一带的豪门。

雅有理思,才藻美赡,擅名北州。

文雅有才思,辞藻华美,在北方州郡有名望。

时人为之语曰: 渤海赫赫,欧阳坚石。

当时的人评价他说: 在渤海地区赫赫有名的,是欧阳坚石。

辟公府,历山阳令、尚书郎、冯翊太守,甚得时誉。

征召到公府,历任山阳令、尚书郎、冯翊太守,很受当时人们的称誉。

及遇祸,莫不悼惜之,年三十余。

等到他遭到祸患,没有不哀悼怜惜他的。时年三十多岁。

临命作诗,文甚哀楚。

临终作诗,诗文很是悲哀凄楚。

孙铄字巨鄴,河内怀人也。

孙铄字巨邺,河内怀地人。

少乐为县吏,太守吴奋转以为主簿。

年轻时乐于为县吏,太守吴奋把他转为主簿。

铄自微贱登纲纪,时僚大姓犹不与铄同坐。

孙铄从低贱的地位走上仕途,当时的官僚大姓还不愿和他坐在一起。

奋大怒,遂荐铄为司隶都官从事。

吴奋大怒,便推荐他任司隶都官从事。

司隶校尉刘讷甚知赏之。

司隶校尉刘讷很赏识他。

时奋又荐铄于大司马石苞,苞辟为掾。

当时吴奋又推荐孙铄给大司马石苞,石苞征召他为属官。

铄将应命,行达许昌,会台已密遣轻军袭苞。

孙铄将去接受任命,行至许昌,正赶上朝廷已秘密派遣轻装部队去袭击石苞。

于时汝阴王镇许,铄过谒之。

当时汝阴王镇守许昌,孙铄前去拜见他。

王先识铄,以乡里之情私告铄曰: 无与祸。

汝阴王以前认识孙铄,以乡亲情面私下告诉孙铄说: 不要卷入灾祸。

铄即出,即驰诣寿春,为苞画计,苞赖而获免。

孙铄离开后,就急奔寿春,为石苞谋划,石苞幸赖他而得以免祸。

迁尚书郎,在职驳议十有余事,为当时所称。

升为尚书郎,在职时辩驳他人奏议十多件,被当时所称道。

史臣曰:若夫经为帝师,郑冲于焉无愧;孝为德本,王祥所以当仁;何曾善其亲而及其亲之党者也。

史臣曰:如果论及为皇帝的老师,那郑冲是当之无愧;孝是道德的根本,王祥所以算得上仁;何曾对亲人和善而且推及到亲人的族人。

夏禹恭俭,殷因损益。

夏禹俭朴,殷商有所增加减少。

牲牢服用,各有品章,诸侯不恆牛,命士不恆豕。

祭祀服用,各有等级章法,诸侯不总是用牛,士不总是用猪。

御而骄奢,其关乎治政。

制止奢侈,关系到治国。

乘时立制,莫不由之。

利用时机制定制度,没有不遵循的。

石崇学乃多闻,情乖寡悔,超四豪而取富,喻五侯而竞爽。

石崇博学多闻,性情乖戾很少改悔,超过各个豪门显示财富,比拟公侯而争胜。

春畦靡,列于凝沍之晨;锦障逶迤,亘以山川之外。

春天菜地豆叶,可以在冰冻的早晨得到;锦制的屏障蜿蜒,连接到山川之外。

撞钟舞女,流宕忘归,至于金谷含悲,吹楼将坠,所谓高蝉处乎轻阴,不知螳良袭其后也。

撞钟舞女,流连忘返,至于在金谷遇难,宴饮之处将要坠毁,正所谓处在高树下的蝉,不知道螳螂在后袭击啊。

赞曰:郑冲含素,王祥迟暮。

赞曰:郑冲禀性质朴,王祥晚年为官。

百行斯融,双飞天路。

各种品行融合,一同走上天指引的路。

何石殊操,芳饪标奇。

何曾、石苞操行不同,生活奇特。

帝风流靡,崇心载驰。

皇帝作风奢华,石崇一心追赶。

矜奢不极,寇害成赀。

骄矜奢侈没有尽头,资产造成祸害。

邦分身坠,乐往哀随。

邦国分裂自身毁灭,欢乐与悲哀相伴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