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 第六章
卫瓘子恆孙璪玠张华子祎韪刘卞卫瓘，字伯玉，河东安邑人也。
卫瓘字伯玉，河东安邑人。
高祖暠，汉明帝时，以儒学自代郡征，至河东安邑卒，因赐所亡地而葬之，子孙遂家焉。
高祖卫暠，在汉明帝时，因为通儒学被朝廷从代郡征召，走到河东安邑去世，便把他去世地方的土地赐给他下葬，子孙于是在那裹安了家。
父觊，魏尚书。
父亲卫觊，是魏尚书。
瓘年十岁丧父，至孝过人。
卫瓘十岁时父亲去世，极度的孝心超过了一般人。
性贞静有名理，以明识清允称。
性情文静善于分辨是非道理，以有见识公允著称。
袭父爵阌乡侯。
承袭父亲阅乡侯的爵位。
弱冠为魏尚书郎。
二十岁为魏的尚书郎。
时魏法严苛，母陈氏忧之，瓘自请得徙为通事郎，转中书郎。
当时魏法律严酷苛细，母亲陈氏感到忧虑，卫瓘自己请求转任通事郎，又转任中书郎。
时权臣专政，瓘优游其间，无所亲疏，甚为傅嘏所重，谓之甯武子。
当时朝臣专权，卫灌周旋在他们中间，对权臣们没有亲疏之别，很被傅嘏所器重，称他为宁!迂。
在位十年，以任职称，累迁散骑常侍。
在官位十年，以称职著称，逐渐迁升为散骑常侍。
陈留王即位，拜侍中，持节慰劳河北。
陈留王即位，官拜侍中，持节去河北慰劳。
以定议功，增邑户。
因为有议定大事的功劳，增加封邑的户数。
数岁转廷尉卿。
几年后转任廷尉卿。
瓘明法理，每至听讼，小大以情。
卫瓘通晓法理，每次去判案，不论案子大小都依据情理。
邓艾、钟会之伐蜀也，瓘以本官持节监艾、会军事，行镇西军司，给兵千人。
邓艾、钟会讨伐蜀国的时候，卫罐以原官持节监邓艾、钟会军事，兼任镇西军司，配备一千士兵。
蜀既平，艾辄承制封拜。
蜀国平定后，邓艾秉承皇帝旨意受封。
会阴怀异志，因艾专擅，密与瓘俱奏其状。
钟会暗地裹怀有反叛之心，因为邓艾专权独断，暗中与卫瓘一同奏报情况。
诏使槛车征之，会遣瓘先收艾。
皇帝下诏派槛车拘捕邓艾，钟会派遣卫罐先行收捕邓艾。
会以瓘兵少，欲令艾杀瓘，因加艾罪。
钟会认为邓艾兵少，想让邓艾杀掉卫瓘，以此加重邓艾的罪名。
瓘知欲危己，然不可得而距，乃夜至成都，檄艾所统诸将，称诏收艾，其余一无所问。
卫瓘知道钟会想危害他，然而无法拒绝，于是在夜裹到了成都，发文给邓艾所统率的将领们，声称诏书收捕邓艾，其余人一概不问。
若来赴官军，爵赏如先；敢有不出，诛及三族。
如果来投奔官军，爵位赏赐依旧；如果胆敢不来投奔，诛杀三族。
比至鸡鸣，悉来赴瓘，唯艾帐内在焉。
等到鶸鸣时分，都来投奔卫瓘，祇有邓艾的随从还在。
平旦开门，瓘乘使者车，径入至成都殿前。
天亮开门，卫瓘乘坐使者的车辆，直接到成都殿前。
艾卧未起，父子俱被执。
邓艾睡着还未起床，父子都被捕获。
艾诸将图欲劫艾，整仗趣瓘营。
邓艾手下几个将领打算劫回邓艾，拿着兵器直奔卫瓘的营地。
瓘轻出迎之，伪作表草，将申明艾事，诸将信之而止。
卫瓘轻装出营迎接他们，假装写了上表的草稿，将要申述邓艾的事情，众将相信了他而作罢。
俄而会至，乃悉请诸将胡烈等，因执之，囚益州解舍，遂发兵反。
一会见钟会到了，便遍请众将胡烈等人，趁机捕获他们，囚禁在益州牢房，然后发兵反叛。
于是士卒思归，内外骚动，人情忧惧。
于是士卒人心思归，内外骚动不安，人们担忧惧怕。
会留瓘谋议，乃书版云 欲杀胡烈等 ，举以示瓘，瓘不许，因相疑贰。
钟会留下卫瓘谋划商议，在手版上写 打算杀胡烈等人 ，举起手版让卫瓘看，卫瓘不答应，于是互相猜疑有了二心。
瓘如厕，见胡烈故给使，使宣语三军，言会反。
卫瓘去厕所，见到胡烈过去的随从，让他通报三军，说钟会反叛。
会逼瓘定议，经宿不眠，各横刀膝上。
钟会逼迫卫瓘作出决定，一夜没睡，各自把刀横在膝上。
在外诸军已潜欲攻会。瓘既不出，未敢先发。
在外边的各军队已经暗地裹打算攻打钟会，因为卫瓘没有出来，所以未敢先动手。
会使瓘慰劳诸军。
钟会让卫瓘去慰劳各军。
瓘心欲去，且坚其意，曰： 卿三军主，宜自行。
卫瓘心裹想离开，就设法让钟会不改变主意，说： 你是三军主帅，应该亲自去。
会曰： 卿监司，且先行，吾当后出。
钟会说： 你是监司，你先去，我将随后去。
瓘便下殿。
卫瓘就下了殿堂。
会悔遣之，使呼瓘。
钟会后悔将卫瓘派出，让人唤回卫瓘罐。
瓘辞眩疾动，诈仆地。
卫瓘以眩晕的毛病发作为由推辞，假装摔倒在地。
比出阁，数十信追之。
等到出了门，几十个信使追赶他。
瓘至外解，服盐汤，大吐。
卫瓘到外面，服用了盐汤，剧烈呕吐。
瓘素羸，便似困笃。
卫瓘子素体弱，于是显得病得厉害。
会遣所亲人及医视之，皆言不起，会由是无所惮。
钟会派遣亲信及医生去探视，都说他起不了床，钟会因此无所忌惮。
及暮，门闭，瓘作檄宣告诸军。
等到日落，城门关闭，卫璀作檄文通报各军。
诸军并已唱义，陵旦共攻会。
各军都响应义举，天明一同攻打钟会。
会率左右距战，诸将击败之，唯帐下数百人随会绕殿而走，尽杀之。
钟会率领左右抵抗，众将打败了他，仅帐下几百人追随钟会绕着宫殿逃跑，都被杀。
瓘于是部分诸将，群情肃然。
卫权便部署诸将，军心整肃。
邓艾本营将士复追破槛车出艾，还向成都。
邓艾本部将士又追上打破槛车救出邓艾，返回成都。
瓘自以与会共陷艾，惧为变，又欲专诛会之功，乃遣护军田续至绵竹，夜袭艾于三造亭，斩艾及其子忠。
卫罐自认为与钟会共同捉拿邓艾，怕发生事变，又想独揽诛杀钟会的功劳，于是派遣护军田续去绵竹，在三造亭夜袭邓艾，斩杀邓艾及他的儿子邓忠。
初，艾之入江由也，以续不进，将斩之，既而赦焉。
当初，邓艾进入江由时，因为田续不进奉，将要杀他，后来又赦免了他。
及瓘遣续，谓之曰： 可以报江由之辱矣。
等到卫璀派遣田续时，对他说： 你可以报江由的耻辱了。
事平，朝议封瓘。
事情平定，朝廷议论封赐卫瓘。
瓘以克蜀之功，群帅之力，二将跋扈，自取灭亡，虽运智谋，而无搴旗之效，固让不受。
卫瓘认为攻克蜀国的功劳，是众帅之力，钟会、邓艾二将跋扈，是自取灭亡，自己虽然用了智谋，但没有拔下敌旗的功劳，因而坚决辞让不接受。
除使持节、都督关中诸军事、镇西将军，寻迁都督徐州诸军事、镇东将军，增封菑阳侯，以余爵封弟实开阳亭侯。
授卫璀为使持节、都督关中诸军事、镇西将军，不久改任都督徐州诸军事、镇东将军，增封苗阳侯，把其余的爵位给弟弟卫实为开阳亭侯。
泰始初，转征东将军，进爵为公，都督青州诸军事、青州刺史，加征东大将军、青州牧。
泰始初年，转任征束将军，爵位升为公，都督青州诸军事、青州刺史，加授征束大将军、青州牧。
所在皆有政绩。
所任职的地方都有政绩。
除征北大将军、都督幽州诸军事、幽州刺史、护乌桓校尉。
授征北大将军、都督幽州诸军事、幽州刺史、护乌桓校尉。
至镇，表立平州，后兼督之。
到了任所，上表请设置平州，其后兼管平州。
于时幽并东有务桓，西有力微，并为边害。
那时幽州并州东面有务桓，西面有力微，都是边境的祸害。
瓘离间二虏，遂致嫌隙，于是务桓降而力微以忧死。
卫瓘离间他们二人，于是使他们有了猜疑仇怨，务桓投降而力微因忧忿而死。
朝廷嘉其功，赐一子亭侯。
朝廷嘉奖卫罐的功绩，赐他一个儿子做亭侯。
瓘乞以封弟，未受命而卒，子密受封为亭侯。
卫瓘请求封弟弟，还没受封就死了，儿子卫密受封为亭侯。
瓘六男无爵，悉让二弟，远近称之。
卫罐六个儿子没有爵位，都让给了两个弟弟，远近都称道此事。
累求入朝，既至，武帝善遇之，俄使旋镇。
屡次请求入朝，入朝后，武帝善待他，不久让他返回镇守。
咸宁初，征拜尚书令，加侍中。
咸宁初年，征召他任尚书令，加侍中。
性严整，以法御下，视尚书若参佐，尚书郎若掾属。
生性严整，按法度管理下属，把尚书看作是助手，把尚书郎看作是属官。
瓘学问深博，明习文艺，与尚书郎敦煌索靖俱善草书，时人号为 一台二妙 。
卫罐学问深厚广博，熟悉文艺，和尚书郎敦煌索靖都善于草书，当时的人号称 一个尚书省两个高人 。
汉末张芝亦善草书，论者谓瓘得伯英筋，靖得伯英肉。
汉末张芝也善于草书，评论者说卫权得到了伯英书法的筋，索靖得到了伯英书法的肉。
太康初，迁司空，侍中、令如故。
太康初年，升司空，侍中、尚书令的职位依旧。
为政清简，甚得朝野声誉。
为政清廉简明，很得朝廷内外的赞誉。
武帝敕瓘第四子宣尚繁昌公主。
武帝安排卫罐的第四个儿子卫宣娶繁昌公主。
瓘自以诸生之胄，婚对微素，抗表固辞，不许。
卫罐自认为是儒生弟子的后代，婚配不显赫，上表直言拒绝，皇上不准许。
又领太子少傅，加千兵百骑鼓吹之府。
又兼任太子少傅，加授千兵百骑鼓吹之府。
以日蚀，瓘与太尉汝南王亮、司徒魏舒俱逊位，帝不听。
因为日食，卫罐和太尉汝南王司马亮、司徒魏舒都请求退让官位，皇帝不答应。
瓘以魏立九品，是权时之制，非经通之道，宜复古乡举里选。
卫瓘认为魏设九品中正制，是暂行的制度，不是长久之计，应该恢复古代乡里的选择举荐。
与太尉亮等上疏曰： 昔圣王崇贤，举善而教，用使朝廷德让，野无邪行。
和太尉司马亮等人上疏说： 过去圣明的君王崇敬贤人，推举良才进行教育，以此使朝廷仁德谦让，朝廷外没有邪恶行径。
诚以闾伍之政，足以相检，询事考言，必得其善，人知名不可虚求，故还修其身。
确实是因为乡里民间的政治，足以互相监督，咨询事情考核言论，必定能得到其间的贤人，人的名誉不能凭空得到，而应修养自身。
是以崇贤而俗益穆，黜恶而行弥笃。
因此崇敬贤人而风俗就更加肃穆，废黜恶人人们的行为就更敦厚。
斯则乡举里选者，先王之令典也。
因此乡里的选择举荐，是先王美好的典章。
自兹以降，此法陵迟。
从那以后，这个方法逐渐衰败。
魏氏承颠覆之运，起丧乱之后，人士流移，考详无地，故立九品之制，粗且为一时选用之本耳。
魏继承的是颠覆的国运，兴起在丧亡战乱之后，人们流离迁移，没有固定的地方可供详尽考核，因此设立九品的制度，姑且作为一时选用人才的依据。
其始造也，乡邑清议，不拘爵位，褒贬所加，足为劝励，犹有乡论余风。
这个制度开始创建的时候，乡邑评品，不拘泥于爵位，对人的褒贬，足以劝勉激励，还有乡里评论的遣风。
中间渐染，遂计资定品，使天下观望，唯以居位为贵，人弃德而忽道业，争多少于锥刀之末，伤损风俗，其弊不细。
中间逐渐染上污浊，于是以资历确定品级，使天下人认为，祇有居高位才尊贵，人们抛弃德行忽视道义，为了针尖小利而争夺，伤风败俗，其弊病不小。
今九域同规，大化方始，臣等以为宜皆荡除末法，一拟古制，以土断，定自公卿以下，皆以所居为正，无复悬客远属异土者。
如今天下一统，教化正开始，我们认为应该全部清除那些不好的法规，完全依据古代制度，按居住地论断，规定从公卿以下，都以居住地的人为官，不再任用客居或异地的人。
如此，则同乡邻伍，皆为邑里，郡县之宰，即以居长，尽除中正九品之制，使举善进才，各由乡论。
这样，凡是同乡邻居，都是同邑人，郡县的官吏，就任用乡里长者，彻底废除中正九品的制度，使得推举人才，都由乡里论定。
然则下敬其上，人安其教，俗与政俱清，化与法并济。
这样就下尊敬上，人民安于教化，风俗与政治都清明，教化与法规都成功。
人知善否之教，不在交游，即华竞自息，各求于己矣。
人们知道好与坏的教化，不在于交际，这样浮华争夺就自然止息，人们各自要求自己。
今除九品，则宜准古制，使朝臣共相举任，于出才之路既博，且可以厉进贤之公心，核在位之明暗，诚令典也。
假如废除九品，就应该以古代制度为准，使朝臣互相推举任用，造既可以广开任用人才的路，又可以激励举荐贤才的公心，考核在位者的政绩好坏，这的确是好制度。
武帝善之，而卒不能改。
武帝认为这奏议好，然而最终没能改革。
惠帝之为太子也，朝臣咸谓纯质，不能亲政事。
惠帝为太子时，朝臣都说他纯朴，不能亲理政事。
瓘每欲陈启废之，而未敢发。
卫罐屡次想陈述奏请废了他，而没敢说出来。
后会宴陵云台，瓘托醉，因跪帝床前曰： 臣欲有所启。
后来在陵云台聚会宴饮，卫罐假装醉了，跪在皇帝床前说： 我想上奏。
帝曰： 公所言何耶？
皇帝说： 你要说什么?
瓘欲言而止者三，因以手抚床曰： 此座可惜！
卫罐三次想说又止住，于是用手抚摸着床说： 这个座位可惜了!
帝意乃悟，因谬曰： 公真大醉耶？
皇帝心裹明白，故意装着不懂说： 你真大醉了吗?
瓘于此不复有言。
卫权从此不再提及。
贾后由是怨瓘。
贾后因此怨恨卫罐。
宣尚公主，数有酒色之过。
卫宣娶公主，常有贪酒好色的过失。
杨骏素与瓘不平，骏复欲自专权重，宣若离婚，瓘必逊位，于是遂与黄门等毁之，讽帝夺宣公主。
杨骏素来与街堆不和，杨骏又想独揽大权，卫宣如果离婚，卫罐必定降职，就和黄门等官吏诋毁街宣，劝皇帝从卫宣那裹叫回公主。
瓘惭惧，告老逊立。
卫罐害怕，以年老为由请求退职。
乃下诏曰： 司空瓘年未致仕，而逊让历年，欲及神志未衰，以果本情，至真之风，实感吾心。
皇帝为此下诏书说： 司空卫罐未到辞官的年龄，而请求退职已有多年，希望在神志还没衰退时，了结自己的心愿，这种极真诚的心情，实在感动了我。
今听其所执，进位太保，以公就第。
如今听从他的意愿，禄位进为太保，以公的身份回家。
给亲兵百人，置长史、司马、从事中郎掾属；及大车、官骑、麾盖、鼓吹诸威仪，一如旧典。
给亲兵百人，设置长史、司马、从事中郎掾属；至于大车、官骑、麾盖、鼓吹等仪仗，一概按旧典章办。
给厨田十顷、园五十亩、钱百万、绢五百匹；床帐簟褥，主者务令优备，以称吾崇贤之意焉。
给厨田十顷、菜园五十亩、钱一百万、绢五百匹；床帐席褥，主管的人务必办好，以此满足我崇敬贤人的心愿。
有司又奏收宣付廷尉，免瓘位，诏不许。
官吏又奏请收捕卫宣交付廷尉，免去卫璀的官位，下诏不准许。
帝后知黄门虚构，欲还复主，而宣疾亡。
皇帝后来知道黄门虚构罪名，打算还给卫宣公主，而卫宣已病死。
惠帝即位，复瓘千兵。
惠帝即位，恢复卫瓘亲兵千人。
及杨骏诛，以瓘录尚书事，加绿綟绶，剑履上殿，入朝不趋，给骑司马，与汝南王亮共辅朝政。
等到杨骏被诛杀，任命卫瓘为录尚书事，加绿线绶，佩剑穿鞋上殿，入朝不急步行走，给骑司马，与汝南王司马亮共同辅佐朝政。
亮奏遣诸王还籓，与朝臣廷议，无敢应者，唯瓘赞其事，楚王玮由是憾焉。
司马亮奏请派遣诸王回藩地，和朝臣在朝廷上议论，没人敢响应，祇有卫罐赞同这件事，楚王司马璋因此忌恨他。
贾后素怨瓘，且忌其方直，不得骋己淫虐；又闻瓘与玮有隙，遂谤瓘与亮欲为伊霍之事，启帝作手诏，使玮免瓘等官。
贾后向来怨恨卫瓘，而且忌妒他的方正率直，使自己不能任意荒淫暴虐；又听说卫瓘与司马璋有隔阂，于是造谣说卫瓘与司马亮打算干伊尹霍光做过的事，让皇帝作手诏，派司马璋免去卫瓘等人的官职。
黄门赍诏授玮，玮性轻险，欲聘私怨，夜使清河王遐收瓘。
黄门送诏书给司马璋，司马璋生陆轻薄阴险，想发泄自己的私怨，连夜派清河王司马遐收捕卫瓘。
左右疑遐矫诏，咸谏曰： 礼律刑名，台辅大臣，未有此比，且请距之。
卫罐手下人怀疑司马遐伪造诏书，都劝谏卫瓘说： 根据礼制法律，对待台辅大臣，没有像这样的，请姑且拒绝服从。
须自表得报，就戮未晚也。
等自己上表得到回覆，再去受刑也不晚。
瓘不从，遂与子恆、岳、裔及孙等九人同被害，时年七十二。
卫璀不听，于是和儿子卫恒、卫岳、卫裔及孙子等九人一同被害，时年七十二岁。
恆二子璪、玠，时在医家得免。
卫恒的两个儿子卫躁、卫阶，当时在医家得以免难。
初，杜预闻瓘杀邓艾，言于众曰： 伯玉其不免乎！
当初，杜预听说卫瓘杀了邓艾，对众人说： 伯玉恐怕不能免于难!
身为名士，位居总帅，既无德音，又不御下以正，是小人而乘君子之器，当何以堪其责乎？
身为名士，位居总帅，既没有好名声，又不用正道治理下属，这是小人利用了君子的大度，该如何承受别人的责备呢?
瓘闻之，不俟驾而谢。
卫瓘听说后，等不及驾车就去谢罪。
终如预言。
最终如同杜预的预言。
初，瓘家人炊饭，堕地尽化为螺，岁余而及祸。
当初，卫瓘家人做饭，掉在地上都变成了田螺，一年多后就遇难了。
太保主簿刘繇等冒难收瓘而葬之。
太保主簿刘繇等人冒着危险为卫璀收尸下葬。
初，瓘为司空，时帐下督荣晦有罪，瓘斥遣之。
起初，卫瓘任司空，当时帐下督荣晦有罪，卫瓘斥责驱逐了他。
及难作，随兵讨瓘，故子孙皆及于祸。
等到灾难发生时，跟随着军队来征讨卫瓘，因此子孙都被灾祸殃及。
楚王玮之伏诛也，瓘女与国臣书曰： 先公名谥未显，无异凡人，每怪一国蔑然无言。
楚王司马璋被诛杀以后，卫瓘的女儿给国臣书信说： 先公的名分谧号还没有，和普通百姓没有差别，我常怪一国的人没人为他说话。
《春秋》之失，其咎安在？
《春秋》的过失，其罪责在哪裹呢?
悲愤感慨，故以示意。
悲愤感慨，因此写信示意。
于是繇等执黄幡，挝登闻鼓，上言曰： 初，矫诏者至，公承诏当免，即便奉送章绶，虽有兵仗，不施一刃，重敕出第，单车从命。
于是刘繇等人手执黄旖，敲响登闻鼓，向皇帝诉说： 当初，诈称诏书的人到来，公接到韶书应当免职，当即就奉送了印章绶带，虽有兵器，不动一刀一枪，又敕令公出府第，单车去听从发遣。
如矫诏之文唯免公官，右军以下即承诈伪，违其本文，辄戮宰辅，不复表上，横收公子孙辄皆行刑，贼害大臣父子九人。
根据诈称的诏书衹是免去公的官职，右军以下就是根据假诏书，还要违背原文，杀戮宰辅，不再上表，就蛮横地收捕公的子孙都加以杀害，残害了大臣父子九人。
伏见诏书 为楚王所诳误，非本同谋者皆弛遣 。
我们看到诏书说 被楚王诳骗贻误，不是最初同谋的人都从宽发落 。
如书之旨，谓里舍人被驱逼赍白杖者耳。
根据诏书的旨意，说的是私宅中的人受驱使逼迫而执杖杀人的人。
律，受教杀人，不得免死。
法律规定，受人指使杀人，不能免去死罪。
况乎手害功臣，贼杀忠良，虽云非谋，理所不赦。
何况亲手杀害功臣，残害忠良，虽说不是同谋，按理不能赦免。
今元恶虽诛，杀贼犹存。
如今首恶虽然已被诛杀，但杀人者还在。
臣惧有司未详事实，或有纵漏，不加精尽，使公父子仇贼不灭，冤魂永恨，诉于穹苍，酷痛之臣，悲于明世。
我们怕有关官吏不清楚事实，或有放纵遗漏，除恶未尽，使公父子的仇人不除，冤魂长久怀恨，对苍天诉说，极为痛苦的大臣，在清明的世上含悲。
臣等身被创痍，殡敛始讫。
我们这些人身遭创伤，殡葬的事才办完。
谨条瓘前在司空时，帐下给使荣晦无情被黜，知瓘家人数、小孙名字。
郑重地向皇上陈述，卫罐以前任司空时，帐下的随从荣晦不诚实被罢黜，他知道卫罐家庭人数、子孙名字。
晦后转给右军，其夜晦在门外扬声大呼，宣诏免公还第。
荣晦后来转到右军当差，那天晚上荣晦在门外高声大喊，宣布韶书罢免公回家为民。
及门开，晦前到中门，复读所赍伪诏，手取公章绶貂蝉，催公出第。
等到门打开，荣晦进入到中门，再次宣读所拿着的假诏书，接过公的官印绶带冠饰，催公出家门。
晦按次录瓘家口及其子孙，皆兵仗将送，著东亭道北围守，一时之间，便皆斩斫。
荣晦按顺序登记卫罐家人口及子孙，都用兵器押送，到东亭道北围成圈看守，一会儿功夫，就都把他们杀了。
害公子孙，实由于晦。
残害公的子孙，实在是因为荣晦。
及将人劫盗府库，皆晦所为。
至于指使人抢劫盗窃府库，也都是荣晦干的。
考晦一人，众奸皆出。
考查荣喳逭一个人，所有的奸邪都出自他。
乞验尽情伪，加以族诛。
请求核实真伪，对他施用族诛的刑罚。
诏从之。
诏书依从了奏议。
朝廷以瓘举门无辜受祸，乃追瓘伐蜀勋，封兰陵郡公、增邑三千户，谥曰成，赠假黄钺。
朝廷因为卫瓘全家无辜蒙受灾祸，于是追记瓘伐蜀的功绩，封他为菌建登公，增加封邑三千户，谧号成，赠假黄铁。
恆字巨山，少辟司空齐王府，转太子舍人、尚书郎、秘书丞、太子庶子、黄门郎。
子恆字巨山，年少时被司空变王府征用，转太子舍人、尚书郎、秘书丞、太子庶子、黄门郎。
恆善草隶书，为《四体书势》曰：
子恆善于草隶书，作《四体书势》说：
昔在黄帝，创制造物。
过去在黄帝时代，创造制度博物。
有沮诵、仓颉者，始作书契，以代结绳，盖睹鸟迹以兴思也。
有叫沮诵、仓颉的人，开始发明了文字，来代替结绳，大概是看到了乌的足迹而引发了灵感。
因而遂滋，则谓之字，有六义焉。
后来不断改进，成为字，有六种造字方法。
一曰指事，上、下是也。
一是指事，比如上、下就是。
二曰象形，日、月是也。
二是象形，比如日、月就是。
三曰形声，江、河是也。
三是形声，比如江、河就是。
四曰会意，武、信是也。
四是会意，比如武、信就是。
五曰转注，老、考是也。
五是转注，比如考、老就是。
六曰假借，令、长是也。
六是假借，比如令、长就是。
夫指事者，在上为上，在下为下。
所谓指事，在上边就是上，在下边就是下。
象形者，日满月亏，效其形也。
所谓象形，太阳圆月亮弯，仿效其形状。
形声者，以类为形，配以声也。
所谓形声，以事类为形，再配上声。
会意者，止戈为武，人言为信也。
所谓会意，制止兵戈是武，人的言论是信。
转注者，以老寿考也。
所谓转注，指老和考义同。
假借者，数言同字，其声虽异，文意一也。
所谓假借，指几个词同一个字，声音虽然不同，含义却相同。
自黄帝至三代，其文不改。
从黄帝到三代，文字没有改易。
及秦用篆书，焚烧先典，而古文绝矣。
到了秦代用篆书，焚烧先朝典籍，因而古文字绝迹。
汉武时，鲁恭王坏孔子宅，得《尚书》、《春秋》、《论语》、《孝经》。
汉武帝时，鲁恭王拆孔子宅，得到《尚割、《春秋》、《论语》、《孝经》。
时人以不复知有古文，谓之科斗书。
当时的人已不再知道有古文字，把它们叫作科斗文。
汉世秘藏，希得见之。
汉代秘藏，难得见到。
魏初传古文者，出于邯郸淳。
魏初传古文字的，出于邯郸淳。
恆祖敬侯写淳《尚书》，后以示淳，而淳不别。
卫恒的祖先敬侯抄写邯郸淳传《尚书》，后来拿给邯郸淳看，而邯郸淳不能辨别。
至正始中，立三字石经，转失淳法，因科斗之名，遂效其形。
到了正始年间，立三字石经，转而失去了邯郸淳的书法，根据科斗文的名称，于是效仿科斗的形状。
太康元年，汲县人盗发魏襄王冢，得策书十余万言。
太康元年，汲县人盗挖魏襄王墓，得到策书十余万字。
案敬侯所书，犹有仿佛。
考定敬侯的书法，仍能看出大概。
古书亦有数种，其一卷论楚事者最为工妙。
古书也有几种，其中一卷论楚事的最好。
恆窃悦之，故竭愚思，以赞其美，愧不足厕前贤之作，冀以存古人之象焉。
卫恒喜欢，因此竭尽思虑，来弘扬它书法的美妙，惭愧的是不足以与前代贤人之作相提并论，仅希望能以此保存古人的遣风。
古无别名，谓之字势云。
古代没有别名，就叫作字势。
黄帝之史，沮诵、仓颉，眺彼鸟迹，始作书契。
黄帝的史官，沮诵、仓颉，观察乌的足迹，首先发明文字。
纪纲万事，垂法立制，帝典用宣，质文著世。
治理万事，制定法律制度，帝王典章得以宣扬，时代风尚留传于世。
爰暨暴秦，滔天作戾，大道既泯，古文亦灭。
到了暴虐的秦朝，作恶滔天，道义泯灭之后，古文也绝迹。
魏文好古，世传丘坟，历代莫发，真伪靡分。
魏文帝好古，世传《九丘》、《三坟》，历代无人阐发，真伪不分。
大晋开元，弘道敷训，天垂其象，地耀其文。
大晋创始，弘扬道义，上天显现天象，大地闪耀文采。
其文乃耀，粲矣其章，因声会意，类物有方：日处君而盈其度，月执臣而亏其旁；云委蛇而上布，星离离以舒光；禾卉苯以垂颖，山岳峨嵯而连冈；虫跂跂其若动，鸟似飞而未扬。
文采闪耀，灿烂有章法，根据声音会意，模仿事物有方：日主君则度数圆满，月主臣则旁边亏损；云从容分布在上空，星辰闪烁发光；禾卉茂盛垂穗，山岳巍峨连绵；昆虫好像在爬行，乌好像要飞还没飞起来。
观其错笔缀墨，用心精专。势和体均，发止无间。
观看古人运行笔墨，用心精审专一；笔势和顺字体均匀，落笔收笔没有停顿。
或守正循检，矩折规旋。或方员靡则，因事制权。
有的字遵循规矩法度，该方就方该圆就圆；有的字方圆没有规则，因行文内容临时决定。
其曲如弓，其直如弦。
其曲如弓，其直如弦。
矫然特出，若龙腾于川。森尔下颓，若雨坠于天。
起笔突出，好像龙在山川飞腾；收笔逐渐轻淡，好像雨水从天空落下。
或引笔奋力，若鸿雁高飞，邈邈翩翩。或纵肆阿那，若流苏悬羽，靡靡绵绵。
或运笔用力，像鸿雁高飞，飘渺翩翩；或奔放婀娜，像流苏垂羽，细密连贯。
是故远而望之，若翔风厉水，清波漪涟。就而察之，有若自然。
因此从远处看，像风吹水劲，清波涟漪；走近仔细看，就像自然。
信黄唐之遗迹，为六艺之范先。
确信黄唐的遣迹，是六艺的典范。
籀篆盖其子孙，隶草乃其曾玄。
籀书篆文是其子孙，隶书草字是其曾孙玄孙。
睹物象以致思，非言辞之可宣。
看着物象可以引发思绪，不是言辞能表达出来的。
昔周宣王时，史籀始著《大篆》十五篇，或与古同，或与古异，世谓之籀书者也。
过去周宣王时代，史籀开始着《大篆》十五篇，有的字与古字同，有的字与古字不同，就是世人称为籀书的文字。
及平王东迁，诸侯力政，家殊国异，而文字乖形。
到了平王束迁，诸侯当权，国家之间有差异，而文字形体也不同。
秦始皇帝初兼天下。
秦始皇开始兼并天下，丞相李斯奏请改进，废除与秦国文字不合的文字。
丞相李斯乃奏益之，罢不合秦文者，斯作《仓颉篇》，中车府令赵高作《爰历篇》，太史令胡毋敬作《博学篇》，皆取史籀大篆，或颇省改，所谓小篆者。或曰，下土人程邈为衙狱吏，得罪始皇，幽系云阳十年，从狱中作大篆，少者增益，多者损减，方者使员，员者使方，奏之始皇。
李毖作《仓颉篇》，中车府令赵高作爰历篇》，太史令胡毋敬作《博学篇》，都采用史籀大篆，有的稍加省略简化，造就是所谓的小篆。有人说，下土人程邈任衙狱吏，得罪了秦始皇，在云阳被幽禁了十年，在狱中作大篆，笔画少的增加，多的减少，方的使其圆，圆的使其方，奏报秦始皇。
始皇善之，出以为御史，使定书。
始皇认为好，让他出来做御史，安排他制定文字。
或曰，邈所定乃隶字也。
有人说，程邈所定的是隶字。
自秦坏古文，有八体，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殳书，八曰隶书。
自从秦朝废了古文字，有八种字体，一是大篆，二是小篆，三是刻符，四是虫书，五是摹印，六是署书，七是殳书，八是隶书。
王莽时，使司空甄丰校文字部，改定古文，复有六书。
王莽时，派司空甄丰核定文字门类，改定古文字，又有了六书。
一曰古文，孔氏壁中书也。
一是古文，也就是孔子壁中藏书。
二曰奇字，即古文而异者也。
二是奇字，就是古文字舆今文不同的字。
三曰篆书，秦篆书也。
三是篆书，就是秦的篆文。
四曰佐书，即隶书也。
四是佐书。也就是隶书。
五曰缪篆，所以摹印也。
五是缪篆，是用来摹印的。
六曰鸟书，所以书幡信也。
六是鸟书，是用来书写幡信的。
及许慎撰《说文》，用篆书为正，以为体例，最可得而论也。
到了许慎撰写《说文》，把篆书作为正体，形成体例，最容易见到而讲论。
秦时李斯号为二篆，诸山及铜人铭皆斯书也。
秦朝时李斯号称精于篆书，各山及铜人的铭文都是李斯书写的。
汉建初中，扶风曹喜少异于斯，而亦称善。
汉朝建初年间，扶风曹喜与李斯稍有差异，也被人称道。
邯郸淳师焉，略究其妙，韦诞师淳而不及也。
邯郸淳以曹喜马师，大致探究到了其中的妙处，韦诞以邯郸淳为师而不如邯郸淳。
太和中，诞为武都太守，以能书，留补侍中，魏氏宝器铭题皆诞书也。
太和年间，韦诞任武都太守，因为善于书法，留京补任侍中，魏氏的卖器的铭文器名都是韦诞书写的。
汉末又有蔡邕，采斯喜之法，为古今杂形，然精密闲理不如淳也。
汉末又有蔡邕，采用李斯曹喜的书法，糅合古今字形，但是精密熟练不如邯郸淳。
邕作《篆势》曰： 鸟遗迹，皇颉循。
蔡邕作《篆势》说： 乌留下足迹，皇颉遵循。
圣作则，制斯文。
圣人定规则，造了文字。
体有六，篆为真。
字体有六种，以篆书为正宗。
形要妙，巧入神，或龟文钅咸列，栉比龙鳞；纾体放尾，长短复身；颓若黍稷之垂颖，蕴若虫蛇之焚缊；扬波振撆，鹰歭鸟震；延颈胁翼，势似陵云。
字形精妙，巧得神韵。有的如龟文细密，排列如龙鳞；字体舒缓字尾随意，长翅短身；像黍稷下垂的穗，像虫蛇遇火；扬波振击，鹰屹立乌振翅；引颈敛翅，有凌云的气势。
或轻笔内投，微本浓末，若绝若连；似水露绿丝，凝垂下端；从者如悬，衡者如编；杳杪邪趣，不方不员；若行若飞，跂歉胗胗。
有的落笔轻盈，收笔浓重，好像断绝又好像相连；像露水落在丝上，凝聚在下端；直笔像垂悬，横笔像编织；笔势深远斜行，不方不圆；像走又像飞，肢歧翱翱。
远而望之，象鸿鹄群游，骆驿迁延；迫而视之，端际不可得见。
在远处看，像一群飞行的鸿鹄，络绎不绝；走近看，看不到边际，一笔一书无法探究。
指捴不可胜原。研桑不能数其诘屈，离娄不能睹其郤间，般倕揖让而辞巧，籀诵拱手而韬翰。
研桑数不清笔画的曲折，离娄看不清笔画的间隙，般棰为书法的精巧作揖辞让，籀诵也拱手藏笔。
处篇籍之首目，粲斌斌其可观。
处于篇籍的首要位置，粲然可观。
摛华艳于纨素，为学艺之范先。
在素绢上舒展华美艳丽，是学艺首先要掌握的典范。
喜文德之弘懿，愠作者之莫刊。
为文德的弘美欢喜，为作者没有刊刻愠怒。
思字体之俯仰，举大略而论旃。
思考字体而俯仰，举大略加以论说。
秦既用篆，奏事繁多，篆字难成，即令隶人佐书，曰隶字。
秦朝使用篆书以后，奏事繁多，篆字难写，就命令供贱役的人写佐书，叫作隶字。
汉因行之，独符、印玺、幡信、题署用篆。
汉朝因循了隶书，祇有符、印玺、幡信、题署用篆书。
隶书者，篆之捷也。
所谓隶书，是篆书的快捷写法。
上谷王次仲始作楷法。
上谷王次仲首先发明楷书。
至灵帝好书，时多能者，而师宜官为最，大则一字径丈，小则方寸千言，甚矜其能。
到了灵帝喜好书法，当时多有善于书法的人，而师宜官最有名，写大字可以一字直径一丈，写小字可以在方寸之间写上千字，对自己的才能很是得意。
或时不持钱诣酒家饮，因书其壁，顾观者以酬酒，讨钱足而灭之。
有时不带钱去酒家饮酒，在墙壁上写字，让观看的人出酒钱酬劳，钱要够了就把字清除掉。
每书辄削而焚其柎梁鹄乃益为版而饮之酒，候其醉而窃其柎。
每次写字后都削掉并烧掉墙上的涂坩。梁鹄准备了墙板并请他喝酒，等到他醉了就拿走了板。
鹄卒以书至选部尚书。
梁鹄最终因为书法出任选部尚书。
宜官后为袁术将，今钜鹿宋子有《耿球碑》，是术所立，其书甚工，云是宜官也。
宜官后来为袁术的将领，如今钜鹿宋子有《耿球碑》，是袁术立的，上面书法很精妙，说是宜官写的。
梁鹄奔刘表，魏武帝破荆州，募求鹄。
梁鹄投奔了刘表，魏武帝攻破荆州，募求梁鹄。
鹄之为选部也，魏武欲为洛阳令，而以为北部尉，故惧而自缚诣门，署军假司马；在秘书以勤书自效，是以今者多有鹄手迹。
梁鹄在选部任职时，魏武帝想为洛阳令，而以他为北部尉，梁鹄因恐惧而捆了自己送上门，暂为军假司马；在秘书监以勤于书写效力，因此今天多有梁鹄的手迹。
魏武帝悬著帐中，及以钉壁玩之，以为胜宜官。
魏武帝把梁鹄的字悬在帐中，或钉在壁上玩赏，认为超过了宜官的字。
今宫殿题署多是鹄篆。
如今宫殿的题署多是梁鹄的篆书。
鹄宜为大字，邯郸淳宜为小字。
梁鹄适于写大字，邯郸淳适于写小字。
鹄谓淳得次仲法，然鹄之用笔尽其势矣。
梁鹄认为邯郸淳学得了次仲的书法，然而梁鹄用笔时用尽了笔势。
鹄弟子毛弘教于秘书，今八分皆弘法也。
梁鹄的弟子毛弘在秘书监任教，如今的八分体都是毛弘的写法。
汉末有左子邑，小与淳鹄不同，然亦有名。
漠未有左子邑，舆邯郸淳、梁鹄稍有不同，然而也有名。
魏初有钟胡二家为行书法，俱学之于刘德升，而钟氏小异，然亦各有巧，今大行于世云。
魏初有钟胡两家写行书，都是师从刘德升，而钟氏小有差异，然而也各自有精巧之处，如今在世上很风行。
作《隶势》曰： 鸟迹之变，乃惟佐隶。
作《隶势》说： 模仿乌迹的篆书的变体，就是佐书或叫隶书。
蠲彼繁文，崇此简易。
除去了那些繁文，推崇这种简易。
厥用既弘，体象有度。
它的用途既广泛，字体又有气度。
焕若星陈，郁若云布。
光耀如星辰当空，蕴结如浓云密布。
其大径寻，细不容发。
大字直径可达一寻，小字之间容不下毫发。
随事从宜，靡有常制。
根据适宜，没有固定的规矩。
或穹隆恢廓，或栉比针列，或砥平绳直，或蜿蜒胶戾，或长邪角趣，或规旋矩折。
有的穹隆阔大，有的排列细密，有的横平竖直，有的蜿蜒曲折，有的长笔斜行折角疾趋，有的圆笔旋转曲折。
修短相副，异体同势。
长短相配合，不同的字体同样的气势。
奋笔轻举，离而不绝。
奋笔轻举，游离而不断绝。
纤波浓点，错落其间，若锺虡设张，庭燎尽烟，崭岩截嵯，高下属连。
捆波浓点，错落其间。
似崇台重宇，增云冠山。
好像钟篪陈设，庭院的火烛飞烟。险峻嵯峨，高低相连。
远而望之，若飞龙在天；近而察之，心乱目眩。
好像高大的楼台重叠的殿宇，加在云层山峦之上。从远处看，像天上的飞龙；在近处观察，令人心乱目眩。
奇姿谲诡，不可胜原。
神奇的形体，无法探究。
研桑所不能计，宰赐所不能言。
计研和桑弘羊都数不清楚，宰予和端木赐也说不明白。
何草篆之足算，而斯文之未宣。
为什么草书篆书足以计数，而这种书体未能宣传。
岂体大之难睹，将秘奥之不传？
难道因为字体大而难于观察，将隐秘这奥妙不传世?
聊俯仰而详观，举大较而论旃。
姑且俯仰仔细观看，举大概来评论。
汉兴而有草书，不知作者姓名。
汉朝兴建后有了草书，不知道写作者的姓名。
至章帝时，齐相杜度号善作篇。
到了汉章帝时，齐相杜度号称善于书法。
后有崔瑗、崔寔，亦皆称工，杜氏杀字甚安，而书体微瘦。
后来又有崔瑗、崔写，也都号称工巧。杜氏收笔恰到好处，而书体微瘦。
崔氏甚得笔势，而结字小疏。
崔氏擅长笔势，而在收笔上略差。
弘农张伯英者，因而转精甚巧。
弘农的张伯英，在此基础上更为精巧。
凡家之衣帛，必书而后练之。
凡是家裹的衣帛，必定要写上字再琢磨。
临池学书，池水尽黑。
在池前练字，池水都黑了。
下笔必为楷则，号匆匆不暇草书，寸纸不见遗，至今世尤宝其书，韦仲将谓之草圣。
下笔必定规范，号称漫不经心没功夫写草书。一寸大的小纸片也不遗漏，至今世人还把他的书法当宝贝，韦仲将称他为草圣。
伯英弟文舒者，次伯英。
伯英的弟弟文舒，不如伯英。
又有姜孟颖、梁孔达，田彦和及韦仲将之徒，皆伯英弟子，有名于世，然殊不及文舒也。
又有姜孟颖、錾壬跶、旦童塑及韦仲将这些人，都是值堇的弟子，在世上有名，然而远不如文舒。
罗叔景、赵元嗣者，与伯英并时，见称于西州，而矜巧自与，众颇惑之。
罗叔景、赵元嗣，与伯英同时代，在西州有名望，而自以为是，众人有些困惑。
故英自称 上比崔杜不足，下方罗赵有余。
因而伯英自称 上比崔杜不足，下比罗赵有余 。
河间张超亦有名，然虽与崔氏同州，不如伯英之得其法也。
河间张超也有名，然而虽与崔氏同州，不如伯英得到了书法真谛。
崔瑗作《草书势》曰： 书契之兴，始自颉皇。
崔瑗作《草书势》说： 文字的兴起，是从颉皇开始的。
写彼鸟迹，以定文章，爰暨末叶，典籍弥繁。
摹写鸟的足迹，来确定文字。到了后世，典籍更加繁多。
时之多僻，政之多权。
时事乖邪，政权分散。
官事荒芜，剿其墨翰。
政务荒废，危及到文字。
惟作佐隶，旧字是删。
衹写佐隶，删除了古形体。
草书之法，盖又简略。
草书的写法，又进一步简略。
应时谕指，用于卒迫。
及时记录讲话，用在时间紧迫时。
兼功并用，爱日省力。
功效倍增，省时省力。
纯俭之变，岂必古式。
这种纯朴俭省的改变，何必一定要依据古代法式。
观其法象，俯仰有仪。
观看草书的笔法形象，高低错落而很美。
方不中矩，员不副规；抑左扬右，望之若崎。
方不合直，圆不合规；抑左扬右，看上去像山势崎岖。
竦企鸟歭，志大飞移。狡兽暴骇，将奔未驰。
像鸟引颈独立，志在飞移；像猛兽受惊，将跑未跑。
或点，状似连珠，绝而不离；畜怒怫郁，放逸生奇。
有的黝黜点鯆。形状像连珠，断绝而不分离；蕴结怒气愤懑，放任而生奇。
或凌邃惴忄栗，若据槁临危；旁点邪附，似蜩螗挶枝。
有的如同在深谷前惴栗，像凭藉枯草而面临险境；旁点斜附，像蜩螗垂在枝头。
绝笔收势，余綖纠结，若杜伯揵毒缘戏，螣蛇赴穴，头没尾垂。
绝笔收势，余墨延长纠结，像蝎子在缝隙中举起毒钩，媵蛇赴穴，头进洞内尾垂在外。
是故远而望之，崔焉若沮岑崩崖；就而察之，一画不可移。
因此从远处看，高大得像崩塌的山崖；走近观看，一笔也不能移动。
机微要妙，临时从宜。
极其微妙，临时发挥适宜的写法。
略举大较，仿佛若斯。
粗略地举出大概，仿佛是这个样子。
及瓘为楚王玮所构，恆闻变，以何劭，嫂之父也，从墙孔中诣之，以问消息。
等到卫瓘被楚王玮壁诬陷，子恆听到了风声，因为何劭是嫂子的父亲，就从墙洞中到他那裹，去打探消息。
劭知而不告。
何劭知道而不告诉他。
恆还经厨下，收人正食，因而遇害。
卫恒回来经过厨房，抓人的人正在吃饭，因而遇害。
后赠长水校尉，谥兰陵贞世子。
后来追赠长水校尉，谧号兰陵贞世子。
二子：璪、玠。
有两个儿子：卫璪、卫玠。
璪字仲宝，袭瓘爵。
卫璪字仲宝，承袭了卫瓘的爵位。
后东海王越以兰陵益其国，改封江夏郡公，邑八千五百户。
后来东海王司马越把兰陵用于扩充自己的封国，改封江夏郡公，食邑八千五百户。
怀帝即位，为散骑侍郎。
怀帝即位，任散骑侍郎。
永嘉五年，没于刘聪。
永嘉五年，死于刘聪之手。
元帝以瓘玄孙崇嗣。
元帝让卫瓘的迭继嗣。
玠字叔宝，年五岁，风神秀异。
王玠字叔宝。五岁时，神态异于常人。
祖父瓘曰： 此兒有异于众，顾吾年老，不见其成长耳！
祖父卫瓘说： 这孩子与众不同，祇是我年纪大了，看不到他长大成人了!
总角乘羊车入市，见者皆以为玉人，观之者倾都。
年少时乘羊车到街市去，看到他的人都以为是玉人，人们都去观看他。
骠骑将军王济，玠之舅也，俊爽有风姿，每见玠，辄叹曰： 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骠骑将军王济，是卫阶的舅舅，英俊豪爽有风度姿容，每次见到卫蚧，就叹息说： 珠玉在身旁，就觉得自己形貌丑陋。
又尝语人曰： 与玠同游，冏若明珠之在侧，朗然照人。
又曾对别人说： 与卫蚧一同出游，就像有光亮的珠子在旁边，光彩照人。
及长，好言玄理。
长大以后，好谈玄理。
其后多病体羸，母恆禁其语。
以后多病体弱，母亲常不让他多说话。
遇有胜日，亲友时请一言，无不咨嗟，以为入微。
遇到有好日子，亲友有时请他说几句，没有不赞叹的，认为他说到了精微之处。
琅邪王澄有高名，少所推服，每闻玠言，辄叹息绝倒。
琅邪王澄有名望，很少推崇别人，每当听到卫蚧的言论，就叹息倾倒。
故时人为之语曰： 卫玠谈道，平子绝倒。
为此当时的人说： 卫蚧谈道，平子倾倒。
澄及王玄、王济并有盛名，皆出玠下，世云 王家三子，不如卫家一兒。
王澄及王玄、王济都有盛名，都在卫蚧之下，世人说 王家三子，不如卫家一儿 。
玠妻父乐广，有海内重名，议者以为 妇公冰清，女婿玉润。
卫阶岳父乐广，全国闻名，评论的人认为 岳父像冰一般清明，女婿像玉一样光润 。
辟命屡至，皆不就。
征召的命令多次到来，都不赴任。
久之，为太傅西阁祭酒，拜太子洗马。
很久以后，任太傅西合祭酒，为太子洗马。
璪为散骑侍郎，内侍怀帝。
卫垛任散骑侍郎，在宫内侍奉怀帝。
玠以天下大乱，欲移家南行。
卫蚧因为天下大乱，打算搬家到南方。
母曰： 我不能舍仲宝去也。
母亲说： 我不能舍下仲宝离开。
玠启谕深至，为门户大计，母涕泣从之。
卫阶把道理讲得深透，为了门户大计，母亲流着泪答应了他。
临别，玠谓兄曰： 在三之义，人之所重。
临别，卫蚧对兄长说： 恭敬父、师、君的道义，是人们所看重的。
今可谓致身之日，兄其勉之。
如今可以说是献身事君，哥哥自勉。
乃扶舆母转至江夏。
于是护送母亲搬到江夏。
玠妻先亡。
卫蚧的妻子先去世。
征南将军山简见之，甚相钦重。
征南将军山简见到卫验，很是器重钦佩。
简曰： 昔戴叔鸾嫁女，唯贤是与，不问贵贱，况卫氏权贵门户令望之人乎！
山简说： 过去戴叔鸾嫁女，祇嫁给贤人，不问地位贵贱，何况卫氏是权贵门户有名的人呢!
于是以女妻焉。
于是把女儿嫁给他。
遂进豫章，是时大将军王敦镇豫章，长史谢鲲先雅重玠，相见欣然，言论弥日。
接着进入豫章。那时大将军王敦镇守豫章，长史谢馄先前就一直尊重卫蚧，相见很高兴，交谈了一整天。
敦谓鲲曰： 昔王辅嗣吐金声于中朝，此子复玉振于江表，微言之绪，绝而复续。
王敦对谢馄说： 过去王辅嗣在中朝的谈吐像金声，此人在江表的言论如玉振，精微言论，断绝了又续接。
不意永嘉之末，复闻正始之音，何平叔若在，当复绝倒。
没想到永嘉末年，又听到正始的声音，何平叔如果还在，一定倾倒。
玠尝以人有不及，可以情恕；非意相干，可以理遣，故终身不见喜愠之容。
卫阶经常认为人无完人，可以宽恕；不是故意冒犯，可以按情理处理，因而终身看不到他喜怒的容颜。
以王敦豪爽不群，而好居物上，恐非国之忠臣，求向建鄴。
因为王敦豪爽不合群，好居人上，恐怕不是国家的忠臣，衔砼谋求去建邺。
京师人士闻其姿容，观者如堵。
京师的人听说篮蚧的姿容，看他的人挤成了人墙。
玠劳疾遂甚，永嘉六年卒，时年二十七，时人谓玠被看杀。
卫蚧因劳累成疾而加重，永嘉六年去世，时年二十七岁，当时的人说卫阶是被看死的。
葬于南昌。
葬在南昌。
谢鲲哭之恸，人问曰： 子有何恤而致斯哀？
谢馄哭他很悲痛，有人间他说： 你为什么如此悲哀?
答曰： 栋梁折矣，不觉哀耳。
回答说： 栋梁折断了，因而悲哀。
咸和中，改茔于江宁。
咸和中，改葬江宁。
丞相王导教曰： 卫洗马明当改葬。
丞相王导告论说： 卫洗马确实该改葬。
此君风流名士，海内所瞻，可修薄祭，以敦旧好。
此人是风流名士，海内仰望，可以准备薄祭，来勉励旧日好友。
后刘惔、谢尚共论中朝人士，或问： 杜乂可方卫洗马不？
后来刘恢、谢尚共同议论中朝人士，有人问： 杜义可以和卫洗马相比吗?
尚曰： 安得相比，其间可容数人。
谢尚说： 怎么能相比，他们之间的差距容得下几个人。
惔又云： 杜乂肤清，叔宝神清。
刘恢又说： 杜又是貌清，叔贲是神清。
其为有识者所重若此。
卫蚧就是这样受到有识之士的器重。
于时中兴名士，唯王承及玠为当时第一云。
那时中兴名士，王承和卫阶是当时第一。
恆族弟展字道舒，历尚书郎、南阳太守。
卫恒的族弟卫展字道舒，历任尚书郎、南阳太守。
永嘉中，为江州刺史，累迁晋王大理。
永嘉年间，任江州刺史，逐渐升任晋王大理。
诏有考子证父，或鞭父母问子所在，展以为恐伤正教，并奏除之。
韶书中有拷问儿子证明父罪，或鞭打父母问儿子在什么地方的规定，卫展认为这样恐怕有伤政教，一并奏请废除。
中兴建，为廷尉，上疏宜复肉刑，语在《刑法志》。
中兴时，任廷尉，上疏说应该恢复肉刑，事情记载在本书《刑法志》。
卒，赠光禄大夫。
死后，追赠光禄大夫。
张华，字茂先，范阳方城人也。
张华字茂先，范阳方城人。
父平，魏渔阳郡守。
父亲张平，是魏渔阳郡守。
华少孤贫，自牧羊，同郡卢钦见而器之。
张华年少时孤独贫寒，自己放羊，同郡卢钦发现而器重他。
乡人刘放亦奇其才，以女妻焉。
同乡人刘放也看重他的才能，把女儿嫁给他。
华学业优博，辞藻温丽，朗赡多通，图纬方伎之书莫不详览。
张华学业深厚广博，辞藻华丽，聪明博学，圆纬方伎一类书籍没有他不仔细阅读的。
少自修谨，造次必以礼度。
年少时修养谨笃，举措必定依礼。
勇于赴义，笃于周急。
勇于义举，救济急难。
器识弘旷，时人罕能测之。
器度见识深远，当时的人很少能测度他。
初未知名，著《鹪鹩赋》以自寄。
起初没有名望，着《鹅鹑赋》来寄托自己的心志。
其词曰：
文辞这样说：
何造化之多端，播群形于万类。
为什么上天造化多种多样，把世间生命分成上万类。
惟鹪鹩之微禽，亦摄生而受气，育翩翾之陋体，无玄黄以自贵；毛无施于器用，肉不登乎俎味。
鹪鹑这种微小的飞禽，也要生存呼吸，长着轻巧单薄的身体，没有让自己感到高贵的色彩；毛在器物中用不上，肉上不了祭祀的礼器。
鹰鹯过犹戢翼，尚何惧于罻！
鹰鹧飞过尚且收拢翅膀，还怕什么捕鸟的纲!
翳荟蒙笼，是焉游集。
林木草树之间，是出没的地方。
飞不飘扬，翔不翕集。
飞不潇洒，翔不协调。
其居易容，其求易给；巢林不过一枝，每食不过数粒。
住的地方容易满足，要求容易供给；筑巢衹不过一根树枝，每餐不过几粒米。
栖无所滞。游无所盘；匪陋荆棘，匪荣茝兰。
栖息没有能滞留的地方，游玩没有乐而忘返的去处；不以荆棘为陋，不以香草为荣。
动翼而逸，投足而安。
一举一动都觉得安逸。
委命顺理，与物无患。
听任命运支配，与世无争。
伊兹禽之无知，而处身之似智。
这种乌看上去无知，而处身之道又像很有智慧。
不怀宝以贾害，不饰表以招累。
不怀藏宝物招致祸害，不修饰外表招来麻烦。
静守性而不矜，动因循而简易。
清静地自守本性而不自以为是，举动守旧而简易。
任自然以为资，无诱慕于世伪。
听任自然的赐舆，不被世间的虚伪所诱惑。
雕鹖介其觜距，鹄鹭轶于云际，鹍鸡窜于幽险，孔翠生乎遐裔，彼晨凫与归雁，又矫翼而增逝，咸美羽而丰肌，故无罪而皆毙；徒衔芦以避缴，终为戮于此世。
雕鸥因有利嘴和利爪而孤傲为人所养，天鹅白鹭也从云际消失，鵾鶸在幽险中逃窜，孔雀在遥远的地方生存，那些清晨的野鸭与回归的大雁，靠振翅高飞避难，都因为羽毛美丽肌肉丰满，于是无故被害；徒劳地衔着芦草来避箭，最终还是在逭世上被杀。
苍鹰鸷而受绁，鹦鹉慧而入笼，屈猛志以服养，塊幽絷于九重；变音声以顺旨，思摧翮而为庸。
苍鹰凶猛而被束缚，鹦鹉聪慧而进了鸟笼，委屈猛志来服从饲养，把孤独幽思留在九重天上；改变声音来顺从命令，感叹折断了羽翅成了奴仆。
恋锺岱之林野，慕陇坻之高松。
留恋钟岱二山的森林原野，思慕陇坻的高松。
虽蒙幸于于日，未若畴昔之从容。
虽然在今天受到宠幸，不如往昔那样从容。
海鸟爰居，避风而至；条支巨爵，逾岭自致；提挈万里，飘飖逼畏。
海鸟迁居，因避风而飞来；条支的大鸟，飞越山岭自己来到；扶摇万里，飘飘高飞被畏惧所逼。
夫惟体大妨物，而形瑰足伟也。
身体大就有妨碍，而形状珍奇也足以让人称赞。
阴阳陶烝，万品一区。
阴阳陶冶，万物在同一空间。
巨细舛错，种繁类殊。
大小杂错，种类繁多。
鹪冥巢于蚊睫，大鹏弥乎天隅，将以上方不足而下比有余。
鲳螟以极小的处所为巢，大鹏充满天际，将与上比不足而与下比有余。
普天壤而遐观，吾又安知大小之所如。
遍及天地而远看，我又怎么能知道大小究竟是什么样。
陈留阮籍见之，叹曰： 王佐之才也！
陈留阮籍看了这篇赋，叹道： 他有辅佐君王的才干!
由是声名始著。
从此名声开始显著。
郡守鲜于嗣荐华为太常博士。
郡守鲜于嗣推荐张华为太常博士。
卢钦言之于文帝，转河南尹丞，未拜，除佐著作郎。
卢钦向文帝进言，转任河南尹丞，未上任，又为佐著作郎。
顷之，迁长史，兼中书郎。
不久，升任长史，兼中书郎。
朝议表奏，多见施用，遂即真。
在朝廷上的议论表章奏摺，多被采用，于是转为正式任命。
晋受禅，拜黄门侍郎，封关内侯。
晋接受禅让，官拜黄门侍郎，封为关内侯。
华强记默识，四海之内，若指诸掌。
张华博闻强记，四海之内，了如指掌。
武帝尝问汉宫室制度及建章千门万户，华应对如流，听者忘倦，画地成图，左右属目。
武帝曾经问汉代宫室制度及建章千门万户，张华应对如流，听的人忘了疲倦，地图画成，左右之人瞩目。
帝甚异之，时人比之子产。
皇帝对他深感诧异，当时的人把他比作子产。
数岁，拜中书令，后加散骑常侍。
几年后，官拜中书令，后来加任散骑常侍。
遭母忧，哀毁过礼，中诏勉励，逼令摄事。
母亲去世，悲哀超过礼仪，皇帝下手韶勉励，强令他处理政务。
初，帝潜与羊祜谋伐吴，而群臣多以为不可，唯华赞成其计。
当初，皇帝暗地裹与羊祜谋划伐吴，而群臣多认为不行，惟有张华赞成这个计谋。
其后，祜疾笃，帝遣华诣祜，问以伐吴之计，语在《祜传》。
这以后，羊祜病重，皇帝派张华到羊祜那裹，问他伐吴的计谋，事情记载在本书《羊祜传》。
及将大举，以华为度支尚书，乃量计运漕，决定庙算。
等到将要大规模行动，以张华为度支尚书，安排辎重运输，决定计谋。
众军既进，而未有克获，贾充等奏诛华以谢天下。
大军出动后，没有克敌获胜，贾充等人奏请杀张华以谢罪百姓。
帝曰： 此是吾意，华但与吾同耳。
皇帝说： 这是我的意见，张华不过与我相同罢了。
时大臣皆以为未可轻进，华独坚执，以为必克。
当时大臣都认为不能轻易进兵，惟独张华坚持己见，认为必定取胜。
及吴灭，诏曰： 尚书、关内侯张华，前与故太傅羊祜共创大计，遂典掌军事，部分诸方，算定权略，运筹决胜，有谋谟之勋。
等到吴国被灭，诏书说： 尚书、关内侯张华，先前与已故太傅羊祜共同制定大计，掌管军事，部署各方兵力，制定谋略，决战决胜，有首倡谋划的功勋。
其进封为广武县侯，增邑万户，封子一人为亭侯，千五百户，赐绢万匹。
晋封为广武县侯，增加封邑万户，封一个儿子为亭侯，一千五百户，赐绢万匹。
华名重一世，众所推服，晋史及仪礼宪章并属于华，多所损益。当时诏诰皆所草定，声誉益盛，有台辅之望焉。
张华在当时名望很大，被众人所推崇信服，晋史及仪礼宪章都交付给张华主管，多有增减改进，当时的诏书文告都由他起草定稿，声誉更盛，有台辅的名望。
而荀勖自以大族，恃帝恩深，憎疾之，每伺间隙，欲出华外镇。
而荀勖自认为出身大族，仗着深受皇帝恩宠，憎恶妒忌张华，经常在等候时机，打算把张华贬出京城去做地方官。
会帝问华： 谁可托寄后事者？
适逢皇帝问张华： 谁可以作我身后的继承人?
对曰： 明德至亲，莫如齐王攸。
回答说： 明德至亲，没人比得上齐王司马攸。
既非上意所在，微为忤旨，间言遂行。
这不是皇帝本意，有些违背旨意，离间的话于是流行。
乃出华为持节、都督幽州诸军事、领护乌桓校尉、安北将军。
派张华外任持节、都督幽州诸军事、领护乌桓校尉、安北将军。
抚纳新旧，戎夏怀之。
张华安抚接纳新旧居民，戎夏归顺。
东夷马韩、新弥诸国依山带海，去州四千余里，历世未附者二十余国，并遣使朝献。
束夷马韩、新弥几国靠山挨海，离州四千多里，历代没有依附的有二十多国，现在都派遣使者朝拜进献。
于是远夷宾服，四境无虞，频岁丰稔，士马强盛。
于是远夷臣服，四境没有忧患，连年丰收，兵马强盛。
朝议欲征华入相，又欲进号仪同。
朝廷的议论打算征召张华入京任宰相，又打算进封为仪同三司。
初，华毁征士冯恢于帝，紞即恢之弟也，深有宠于帝。
当初，张华在皇帝前诋毁过不赴朝任职的冯恢，冯鱿是冯恢的弟弟，深受皇帝宠信。
紞尝侍帝，从容论魏晋事，因曰； 臣窃谓锺会之衅，颇由太祖。
冯鱿曾侍奉皇帝，从容地谈论魏晋的政事，于是说： 我认为钟会引起的争端，都因为太祖。
帝变色曰： 卿何言邪！ 紞免冠谢曰； 臣愚冗瞽言，罪应万死。
皇帝变了脸色说： 你说的是什么呀! 冯鱿脱帽谢罪说： 我愚昧地瞎说，罪该万死。
然臣微意，犹有可申。
然而我隐微的用意，还有可以申述之处。
帝曰： 何以言之 紞曰： 臣以为善御者必识六辔盈缩之势，善政者必审官方控带之宜，故仲由以兼人被抑，冉求以退弱被进，汉高八王以宠过夷灭，光武诸将由抑损克终。
皇帝说： 你根据什么那样说呢? 冯鱿说： 我认为善于驾车的人必定要懂得六根缰绳伸缩的规律，善于从政的人必定要掌握精审官员的分寸，因此仲由因为胜过别人而被压抑，冉求因为退让文弱而被进用，汉高祖八王因为过分受宠而被夷减，光武帝诸将因为谦让而能善终。
非上有仁暴之殊，下有愚智之异，盖抑扬与夺使之然耳。
不是皇上有仁义暴虐的区别，臣下有愚笨聪慧的差异，而是由褒贬赐予消夺造成的。
锺会才见有限，而太祖夸奖太过，嘉其谋猷，盛其名器，居以重势，委以大兵，故使会自谓算无遗策，功在不赏，辀张跋扈，遂构凶逆耳。
钟会才能见识有限，而太祖过分夸奖他，嘉奖他的谋略，加封他的名器，让他享有大权，交给他重兵，因而使得钟会自以为谋划不会失策，功劳大得无法赏赐，飞扬跋扈，便造成叛逆。
向令太祖录其小能，节以大礼，抑之以权势，纳之以轨则，则乱心无由而生，乱事无由而成矣。 帝曰： 然。
假如太祖录用他的那一点才能，用礼法节制他，用权势压制他，把他纳入法规，那么就没有理由产生作乱的心思，也就不会形成叛乱的事。 皇帝说： 是这样。
紞稽首曰： 陛下既已然微臣之言，宜思坚冰之渐，无使如会之徒复致覆丧。
冯鱿叩首说： 陛下既然同意了小臣的话，就应该想到坚冰是逐渐冻成的，不要使钟会那样的人重蹈覆灭丧亡的路。
帝曰： 当今岂有如会者乎？
皇帝说： 现在难道有像钟会那样的人吗?
紞曰： 东方朔有言 谈何容易 ，《易》曰： 臣不密则失身 。 帝乃屏左右曰： 卿极言之。
冯鱿说： 东方朔说过 谈何容易 ，《易》说 臣不保密就会丧失性命， 皇帝于是屏退左右的人说： 你把话说透。
紞曰： 陛下谋谟之臣，著大功于天下，海内莫不闻知，据方镇总戎马之任者，皆在陛下圣虑矣。
冯鱿说： 陛下的大谋臣，在天下大功显著，海内没人不知道，占据一方边镇总管兵马重任的人，都在陛下的考虑之列。
帝默然。
皇帝沉默不语。
顷之，征华为太常。
不久，征召张华为太常。
以太庙屋栋折，免官。
由于太庙房梁折断，免官。
遂终帝之世，以列侯朝见。
到武帝这一代，都以列侯身份朝见。
惠帝即位，以华为太子少傅，与王戎、裴楷、和峤俱以德望为杨骏所忌，皆不与朝政。
惠帝即位，任命张华为太子少傅，与王戎、裴楷、和峤都因为有名望而被杨骏忌恨，他们都不参与朝政。
及骏诛后，将废皇太后，会群臣于朝堂，议者皆承望风旨，以为《春秋》绝文姜，今太后自绝于宗庙，亦宜废黜。
等到杨骏被杀后，将要废皇太后，在朝堂上会集群臣，议论的人都迎合旨意，认为 《春秋》中记载弃绝文姜，如今太后自绝于宗庙，也应被废黜 。
惟华议以为 夫妇之道，父不能得之于子，子不能得之于父，皇太后非得罪于先帝者也。
惟有张华的议论认为 夫妇之道，父亲不能在儿子那裹得到，儿子也不能在父亲那裹得到，皇太后没有得罪先帝。
今党其所亲，为不母于圣世，宜依汉废赵太后为孝成后故事，贬太后之号，还称武皇后，居异宫，以全贵终之恩 。
如果把太后列入杨骏的同党，那是在圣明的当代做了不恭顺母亲的事，应该按照汉朝废赵太后为孝成后的先例，贬太后的封号，仍旧称武皇后。另居别处，以此成全她终生显贵之恩 。
不从，遂废太后为庶人。
不被采纳，便把太后废为平民。
楚王玮受密诏杀太宰汝南王亮、太保卫瓘等，内外兵扰，朝廷大恐，计无所出。
楚王司马璋接受密诏杀太宰汝南王司马亮、太保卫罐等，内外军队战乱，朝廷十分恐慌，无计可施。
华白帝以 玮矫诏擅害二公，将士仓卒，谓是国家意，故从之耳。
张华对皇帝说： 司马璋伪造诏书擅自杀害二公，将士们在仓猝间，认为是国家的意思，因此追随了他。
今可遣驺虞幡使外军解严，理必风靡。
现在可以派遣人执骝虞幡使外围军队解除戒备，按理必定顺风而从。
上从之，玮兵果败。
皇帝依从了他，楚王司马璋的兵变果然失败。
及玮诛，华以首谋有功，拜右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侍中、中书监，金章紫绶。
等到司马璋被杀，强茎因为首先出谋有功，授右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侍中、中书监，金印紫绶。
固辞开府。
坚决推辞开府。
贾谧与后共谋，以华庶族，儒雅有筹略，进无逼上之嫌，退为众望所依，欲倚以朝纲，访以政事。
贾谧与皇后共同谋议，认为张华出身庶族，儒雅有谋略，进没有威逼皇上的嫌疑，退则被众望所归，打算倚仗他治理朝廷纲纪，咨询政事。
疑而未决，以问裴頠，頠素重华，深赞其事。
犹豫未决，去问裴憔，裴愿素来敬重张华，完全赞成这件事。
华遂尽忠匡辅，弥缝补阙，虽当暗主虐后之朝，而海内晏然，华之功也。
张华于是尽心匡正辅佐，纠正错误，虽然在昏庸的皇帝暴虐的皇后之时，而国内安定，这是张华的功劳。
华惧后族之盛，作《女史箴》以为讽。
张华怕皇后家族势大，作《女史箴》来讽喻。
贾后虽凶妒，而知敬重华。
贾后虽然凶狠忌妒，却知道敬重垂垄。
久之，论前后忠勋，进封壮武郡公。
一段时间后，议论呈跶的前后功勋，进封壮武郡公。
华十余让，中诏敦譬，乃受。
张华十余次谦让，皇帝下手诏敦促开导，这才接受。
数年，代下邳王晃为司空，领著作。
几年后，代替下邳王司马晃任司空，兼任著作郎。
及贾后谋废太子，左卫率刘卞甚为太子所信遇，每会宴，卞必预焉。
等到贾后谋划废太子，左卫率刘卞很被太子信任知遇，每次聚会宴饮，刘卞必定参加。
屡见贾谧骄傲，太子恨之，形于言色，谧亦不能平。
屡次见到买进骄傲，太子怨恨他，从言语脸色上都显露出来，买谧也不服气。
卞以贾后谋问华，华曰： 不闻。
刘卞把贾后谋划的事询问张革，强垄说： 没听说。
卞曰： 卞以寒悴，自须昌小吏受公成拔，以至今日。
塑庄说： 塑庄出身贫寒，从须昌的小吏受公的成全提拔，到了今天的地位。
士感知己，是以尽言，而公更有疑于卞邪！
士感激知己，因此把话全说出来，而公却对我有疑虑啊!
华曰： 假令有此，君欲如何？
张华说： 假如有你说的事，你想怎么办?
卞曰： 东宫俊乂如林，四率精兵万人。
刘卞说： 东宫俊杰敷不清，四率有精兵万人。
公居阿衡之任，若得公命，皇太子因朝入录尚书事，废贾后于金墉城，两黄门力耳。
公居主持国政的要位，如果得到公的命令，皇太子入朝任录尚书事，在金墉城废买后，两个黄门的力量就够用了。
华曰： 今天子当阳，太子，人子也，吾又不受阿衡之命，忽相与行此，是无其君父，而以不孝示天下也。
张华说： 如今天子登位，太子，是皇帝的儿子，我又没有接受命令，忽然参与干这种事，是目中没有国君父亲，把不孝展示天下。
虽能有成，犹不免罪，况权戚满朝，威柄不一，而可以安乎！
虽能成功，还是不能免去罪名，何况权臣贵戚满朝，权威不在一方，这样能安定吗!
及帝会群臣于式乾殿，出太子手书，遍示群臣，莫敢有言者。
等到皇帝在式干殿会聚群臣，出示太子手书，展示群臣，没有敢说话的人。
惟华谏曰； 此国之大祸。
衹有张华劝谏说： 这是国家的大祸。
自汉武以来，每废黜正嫡，恆至丧乱。
自汉武帝以来，每次废黜嫡长子，常招致丧乱。
且国家有天下日浅，愿陛下详之。
再说国家拥有天下的日子不长，愿陛下慎重对待此事。
尚书左仆射裴頠以为宜先检校传书者，又请比校太子手书，不然，恐有诈妄。
尚书左仆射裴憔认为应该先检查核对传书的人，又请求对照太子手书，不这样，恐怕有欺诈。
贾后乃内出太子素启事十余纸，众人比视，亦无敢言非者，议至日西不决，后知华等意坚，因表乞免为庶人，帝乃可其奏。
贾后便从宫内拿出太子平素写的十余张纸，众人对比，也没有敢说不是的。议论到太阳偏西未能决定，皇后知道张华等人态度坚决，于是上表乞求把太子免为平民，皇帝同意了她的建议。
初，赵王伦为镇西将军，挠乱关中，氐羌反叛，乃以梁王肜代之。
当初，赵王司马伦任镇西将军，挠乱关中，压差反叛，于是用!延玺旦墅代替他。
或说华曰： 赵王贪昧，信用孙秀，所在为乱，而秀变诈，奸人之雄。
有人对亟茎说： 童迗贪婪愚昧，信用逊昼，在那裹作乱，而孙秀狡诈多变，是奸人中的首恶。
今可遣梁王斩秀，刈赵之半，以谢关右，不亦可乎！
如今可以派梁王杀掉孙秀，割除赵王的一半封地，谢罪闱右，不也是可行的吗!
华从之，肜许诺。
张华听从了他，梁王司马肜也答应了。
秀友人辛冉从西来，言于肜曰： 氐羌自反，非秀之为。
孙秀的友人辛冉从西边来，对攀王司马肜说： 氐羌是自己反叛的，不是孙秀造成的。
故得免死。
孙秀因而免于一死。
伦既还，谄事贾后，因求录尚书事，后又求尚书令。
司马伦回朝后，谄媚地对待贾后，于是求绿尚书事，后来又求尚书令。
华与裴頠皆固执不可，由是致怨，伦、秀疾华如仇。
退茎与裴憔都坚决不同意，因而招致怨恨，趟王司马伦、孙秀恨张华如同仇人。
武库火，华惧因此变作，列兵固守，然后救之，故累代之宝及汉高斩蛇剑、王莽头、孔子屐等尽焚焉。
武器库起火，张华惧怕因此发生事变，列士兵固守。然后再救火，因而历代的宝物及漠高祖斩蛇剑、王莽的头、孔子的木屐等都烧掉了。
时华见剑穿屋而飞，莫知所向。
当时张华看到剑穿破屋子飞出，不知飞到了哪裹。
初，华所封壮武郡有桑化为柏，识者以为不详。
当初，张垄受封的壮武郡有桑树变成了柏树，看到的人认为不吉利。
又华第舍及监省数有妖怪。
此外张华的住宅及官署屡次有妖怪。
少子韪以中台星坼，劝华逊位。
小儿子张韪因为中台星分裂，劝张华退职。
华不从，曰； 天道玄远，惟修德以应之耳。
张华不听从，说： 天道妙远，应修养德行去应顺。
不如静以待之，以俟天命。
不如静待，等待天命。
及伦、秀将废贾后，秀使司马雅夜告华曰： 今社稷将危，赵王欲与公共匡朝廷，为霸者之事。
等到赵王司马伦、逊壶将废置丘，遝重派司马雅在夜裹告诉垂茎说： 如今国家将有危难，赵王想与公一起匡救朝廷，做霸王的事业。
华知秀等必成篡夺，乃距之。
张华知道孙壶等人必定要篡夺，就拒绝他。
雅怒曰： 刃将加颈，而吐言如此！
司马雅发怒说： 刀将要落到脖子上，还这么说话!
不顾而出。
不回头就出去了。
华方昼卧，忽梦见屋坏，觉而恶之。
张华在白天刚躺下，忽然梦见房屋塌壤，醒来后厌恶这个梦。
是夜难作，诈称诏召华，遂与裴頠俱被收。
这天晚上灾难就发生了，诈称诏书召张华，于是与裴颜都被收捕。
华将死，谓张林曰： 卿欲害忠臣耶？
张华在死前，对张林说： 你想害忠臣吗?
林称诏诘曰： 卿为宰相，任天下事，太子之废，不能死节，何也 华曰： 式乾之议，臣谏事具存，非不谏也。
张林用诏书来辩解说： 你是宰相，担负天下大事，太子被废时，你不能为节操而死，为什么呢? 张华说： 式干殿的议论，我进谏的言论都保存着，我不是不劝谏。
林曰： 谏若不从，何不去位？
张林说： 劝谏不被依从，为什么不辞去官位?
华不能答。
张华不能回答。
须臾，使者至曰： 诏斩公。
一会儿，使者来了说： 诏书命令斩公。
华曰： 臣先帝老臣，中心如丹。
张华说： 我是先帝的老臣，一片赤诚。
臣不爱死，惧王室之难，祸不可测也。
我不惜去死，怕的是王室的灾难，祸害是无法测度的。
遂害之于前殿马道南，夷三族，朝野莫不悲痛之。
于是在前殿马道南被害，减三族，朝廷内外没有不悲痛的。
时年六十九。
时年六十九岁。
华性好人物，诱进不倦，至于穷贱候门之士有一介之善者，便咨嗟称咏，为之延誉。
张华生性喜好人才，不知疲倦地诱导劝进，以至于家门贫贱而有某一方面长处的人，张华就感叹称颂，为他增加声誉。
雅爱书籍，身死之日，家无余财，惟有文史溢于机箧。
爱好书籍，遇难时，家中没有多余财产，惟有文史书籍充满案头书箱。
尝徙居，载书三十乘。
曾搬家，书装了三十车。
秘书监挚虞撰定官书，皆资华之本以取正焉。
秘书监挚虞编撰修定官书，都靠张华的书来作为正本。
天下奇秘，世所希有者，悉在华所。
天下秘本。世上稀有之书，都在张华家。
由是博物洽闻，世无与比。
他因此博学多闻，世上无人能比。
惠帝中，人有得鸟毛三丈，以示华。
惠帝年间，有人得到长三丈的鸟毛，拿给张华看。
华见，惨然曰： 此谓海凫毛也，出则天下乱矣。
张华见到了，神情惨然地说： 这叫作海凫毛，一出现天下就乱了。
陆机尝饷华鲊，于时宾客满座，华发器，便曰： 此龙肉也。
陆机曾请张华吃蚱鱼，当时宾客满座，张华一动餐具，就说： 这是龙肉。
众未之信，华曰： 试以苦酒濯之，必有异。
众人不信，张华说： 试用苦酒浇它，必有异常现象。
既而五色光起。
浇酒后泛起五色光。
机还问鲊主，果云： 园中茅积下得一白鱼，质状殊常，以作鲊，过美，故以相献。
陆机回去问卖蚱鱼者，果然说： 在园中茅堆下得到一条白鱼，形状异常，用来作蚱鱼，味极美，因此用来奉献。
武库封闭甚密，其中忽有雉雊。
武库封闭很严密，裹面忽然有了雉雊。
华曰： 此必蛇化为雉也。
张华说： 这一定是蛇变成了雉。
开视，雉侧果有蛇蜕焉。
开库视察，雉的旁边果然有蛇脱的皮。
吴郡临平岸崩，出一石鼓，槌之无声。
吴郡临平河岸崩裂，出了一个石鼓，敲击它而没有声音。
帝以问华，华曰： 可取蜀中桐材，刻为鱼形，扣之则鸣矣。
皇帝以此事问张华，张华说： 可以用蜀地的桐木，刻成鱼形，敲鼓就响了。
于是如其言，果声闻数里。
按他说的做，果然声音传出几里。
初，吴之未灭也，斗牛之间常有紫气，道术者皆以吴方强盛，未可图也，惟华以为不然。
当初，吴国还没被减时，斗牛两星宿之间常有紫气，道术之人都认为是吴方强盛，不能圃谋，惟有张华认为不是这样。
及吴平之后，紫气愈明。
等到吴被平定后，紫气更显明。
华闻豫章人雷焕妙达纬象，乃要焕宿，屏人曰： 可共寻天文，知将来吉凶。
张华听说豫章人雷焕精于纬书，就邀雷焕同宿，屏退旁人说： 可以一起探讨天文，知道将来的吉凶。
因登楼仰观，焕曰： 仆察之久矣，惟斗牛之间颇有异气。
于是登楼仰望。雷焕说： 我观察很久了，衹有斗宿牛宿之间很有些异常气象。
华曰： 是何祥也？
张华说： 是什么吉祥事呢?
焕曰： 宝剑之精，上彻于天耳。
雷焕说： 是宝剑的精气，向上通到天际。
华曰： 君言得之。
张华说： 你说对了。
吾少时有相者言，吾年出六十，位登三事，当得宝剑佩之。
我年少时有相面的人说，我年遇六十，官位至三公，当会得到宝剑佩带。
斯言岂效与！
逭话岂不是应验了!
因问曰： 在何郡？
于是问： 在哪一郡?
焕曰： 在豫章丰城。
雷焕说： 在豫章丰城。
华曰： 欲屈君为宰，密共寻之，可乎？
张华说： 我打算委屈你做地方官，一同秘密寻找宝剑，可以吗?
焕许之。
雷焕答应了。
华大喜，即补焕为丰城令。
张华很高兴，当即让雷焕补任丰城令。
焕到县，掘狱屋基，入地四丈余，得一石函，光气非常，中有双剑，并刻题，一曰龙泉，一曰太阿。
雷焕至丰城，挖掘牢狱的房基，深四丈多，得到一个石函，光气异常，裹面有两把剑，都刻了字，一把叫龙泉，一把叫太阿。
其夕，斗牛间气不复见焉。
这天晚上，斗牛两宿间的紫气不再出现。
焕以南昌西山北岩下土以拭剑，光芒艳发。
雷焕用南昌西山北崖下的土擦拭剑，发出光。
大盆盛水，置剑其上，视之者精芒炫目。
用大盆盛水，把剑放在盆上，看剑的人感到光芒耀眼。
遣使送一剑并土与华，留一自佩。
雷焕派人把一把剑和土送给张华，留一把剑自己佩带。
或谓焕曰： 得两送一，张公岂可欺乎？
有人对雷焕说： 得两把送一把，张公难道可以欺骗吗?
焕曰： 本朝将乱，张公当受其祸。
雷焕说： 本朝将乱，张公将受到祸害。
此剑当系徐君墓树耳。
这把剑当系在徐君墓前的树上。
灵异之物，终当化去，不永为人服也。
神灵奇异的器物，最终将变化消失，不会永远被人用。
华得剑，宝爱之，常置坐侧。
张华得到剑，珍爱它，常放在座位旁。
华以南昌土不如华阴赤土，报焕书曰： 详观剑文，乃干将也，莫邪何复不至？
张华认为南昌土不如华阴赤土，给雷焕书信说： 仔细看剑上文字，这是干将，莫邪为什么不再有了呢?
虽然，天生神物，终当合耳。
虽然这样，天生神物，最终将合在一起。
因以华阴土一斤致焕。焕更以拭剑，倍益精明。
于是把一斤华阴土送给雷焕，雷焕再用土擦剑，更是成倍的精亮。
华诛，失剑所在。
张华被杀，剑不知在何处。
焕卒，子华为州从事，持剑行经延平津，剑忽于腰间跃出堕水，使人没水取之，不见剑，但见两龙各长数丈，蟠萦有文章，没者惧而反。
雷焕死，他儿子雷华任州从事，带着剑路过延平津，剑忽然从腰间跳出来掉入水中。派人下水取剑，没看到剑，仅看到两条龙各长几丈，盘曲有花纹，潜水的人害怕，从水中回来。
须臾光彩照水，波浪惊沸，于是失剑。
一会儿光彩照水，波浪滚动，于是丢了剑。
华叹曰： 先君化去之言，张公终合之论，此其验乎！
贾华叹息说： 父亲生前说的变化消失的话，张公的最终将合在一起之言，造不就应验了吗!
华之博物多此类，不可详载焉。
张华的博识多知大多如此，无法详细记载在这裹。
后伦、秀伏诛，齐王冏辅政，挚虞致笺于冏曰： 间于张华没后入中书省，得华先帝时答诏本草。
后来赵王司马伦、孙秀被杀，齐王司马冈辅佐朝政，挚虞给司马同写信说： 我得在张华死后进入中书省，得到张华在先帝时应答诏书的草稿。
先帝问华可以辅政持重付以后事者，华答： 明德至亲，莫如先王，宜留以为社稷之镇。
先帝问张华什么人可以辅佐朝政主持重任托付后事，张华回答说： 明德至亲，没人比得上先王，应该留着他作为安定国家的人。
其忠良之谋，款诚之言，信于幽冥，没而后彰，与苟且随时者不可同世而论也。
遣忠良的谋略，真诚的言论，在幽冥中得以伸张，在去世后才见显赫，和那些得过且过随波逐流的人不能同而语。
议者有责华以愍怀太子之事不抗节廷争。
评议的人有的责备张华在愍怀太子的事上不坚持节操当廷抗争。
当此之时，谏者必得违命之死。
在那个时候，劝谏的人一定会因违抗命令而死。
先圣之教，死而无益者，不以责人。
先代圣人的教诲，死而没有好处的话，不用死去要求别人。
故晏婴，齐之正卿，不死崔杼之难；季札，吴之宗臣，不争逆顺之理。
因此晏婴，齐国的正卿，不因为崔杼的灾难而去死；季札，吴国的宗室大臣，不去争逆顺的道理。
理尽而无所施者，固圣教之所不责也。
道理讲透了而不被施行的话，圣人的教化肯定是不去责求的。
冏于是奏曰： 臣闻兴微继绝，圣王之高政；贬恶嘉善，《春秋》之美义。
司马同于是奏报说： 我听说振兴延续国家宗庙，是圣王高政；贬损邪恶嘉奖善行，是《春秋》中美好的义理。
是以武王封比干之墓，表商容之闾，诚幽明之故有以相通也。
因此武王封比干的墓，挂匾于商容的家门，实在是因为阴间人世是可以相通的。
孙秀逆乱，灭佐命之国，诛骨鲠之臣，以斫丧王室；肆其虐戾，功臣之后，多见泯灭。
孙秀叛逆作乱，毁灭辅佐的国家，诛杀正直的大臣，伤耗王室；任意施行暴虐乖戾，功臣的后代，多被灭绝。
张华、裴頠各以见惮取诛于时，解系、解结同以羔羊并被其害，欧阳建等无罪而死，百姓怜之。
张华、裴颁各自因为能使人恐惧而在那时被杀，解系、解结都因为品德高洁而被他们杀害，欧阳建等人无罪而死，百姓怜惜他们。
今陛下更日月之光，布维新之命，然此等诸族未蒙恩理。
如今陛下再现月的光芒，颁布维新的命令，然而那些受害家族没有蒙受到恩典理义。
昔栾郤降在皁隶，而《春秋》传其违；幽王绝功臣之后，弃贤者子孙，而诗人以为刺。
过去乐郁地位降到皂隶，而《春秋》把造作为违背道义的事记载下来；幽王灭绝功臣的后代，弃绝贤人的子孙，而诗人把造作为讥刺的对象。
臣备忝在职，思纳愚诚。
我在高位上充数，想着奉上我愚笨的诚心。
若合圣意，可令群官通议。
如果符合圣上的意旨，可以让群臣一同议论。
议者各有所执，而多称其冤。
议论的人各有自己的看法，而多数人认为张华等人是冤枉的。
壮武国臣竺道又诣长沙王，求复华爵位，依违者久之。
壮武国臣竺道又去见长沙王，请求恢复张华的爵位，根据反对的意见事情被拦置下来。
太安二年，诏曰： 夫爱恶相攻，佞邪丑正，自古而有。
太安二年，诏书说： 好恶相互攻击，讨好奸邪嫉害正直，自古就有。
故司空、壮武公华竭其忠贞，思翼朝政，谋谟之勋，每事赖之。
已故司空、壮武公张华竭尽自己的忠贞，考虑着辅佐朝政，有出谋划策的功勋，常依赖他。
前以华弼济之功，宜同封建，而华固让至于八九，深陈大制不可得尔，终有颠败危辱之虑，辞义恳诚，足劝远近。
以前因为张华佐助的功绩，应该封土，而张华坚决推让达八九次之多，深切陈述自己不能接受的理由，始终有颠覆失败危难耻辱的忧虑，言辞恳切至诚，足以劝勉远近之人。
华之至心，誓于神明。
张华的至诚之心，可以在神明前立誓。
华以伐吴之勋，受爵于先帝。
张茎凭着讨伐呈鱼的功勋，在先帝那裹受封爵位。
后封既非国体，又不宜以小功逾前大赏，华之见害，俱以奸逆图乱，滥被枉贼。
以后的封赏既不符合国体，又不该因为小功劳而超过以前大的封赏。张华的被害，都因为奸臣逆贼企图作乱，无辜地被冤枉杀害。
其复华侍中、中书监、司空、公、广武侯及所没财物与印绶符策，遣使吊祭之。
恢复张华侍中、中书监、司空、公、广武侯以及所没收的财物舆印绶符策，派遣使者去吊祭。
初，陆机兄弟志气高爽，自以吴之名家，初入洛，不推中国人士，见华一面如旧，钦华德范，如师资之礼焉。
当初，陆机兄弟志气高远，自认为是吴的名家，初入盗荡，不推崇中原人士，遇到亟摹一见如故，钦佩呈睦的德行风范，对张垄如同对老师。
华诛后，作诔，又为《咏德赋》以悼之。
退张华被杀后，作谏文，又作《咏德赋》来悼念他。
华著《博物志》十篇，及文章并行于世。
张华著《博物志》十篇，与其他文章都流行于世。
二子：祎、韪。
有两个儿子：张祎、张韪。
祎字彦仲，好学，谦敬有父风，历位散骑常侍。
张祎字彦仲，好学，谦逊恭敬有父亲的遣风，历任散骑常侍。
韪儒博，晓天文，散骑侍郎。
退壁儒雅博学，懂天文，任散骑侍郎。
同时遇害。
同时遇害。
祎子舆，字公安，袭华爵。
张祎的儿子张舆，字公安，继承了张祎的爵位。
避难过江，辟丞相掾、太子舍人。
避难过江，为丞相掾、太子舍人。
刘卞，字叔龙，东平须昌人也。
刘卞字叔龙，东平须昌人。
本兵家子，质直少言。
本是军人子弟，生性正直不爱多说话。
少为县小吏，功曹夜醉如厕，使卞执烛，不从，功曹衔之，以他事补亭子。
年轻时为县裹的小吏功曹夜晚喝醉酒去厕所，让刘卞举着火烛，刘卞不服从，功曹怨恨他，藉其他事情让他补亭子。
有祖秀才者，于亭中与刺史笺，久不成，卞教之数言，卓荦有大致。
有个叫担：攰的人，在亭中给刺史写信，长时间写不成，刘卞教了他几句，便超然出众。
秀才谓县令曰： 卞，公府掾之精者，卿云何以为亭子？
秀才对县令说： 型主，是公府属员中的精干者，你怎么让他去做亭子?
令即召为门下史，百事疏简，不能周密。
县令就召他为门下史，办各种事都疏略，不能周密。
令问卞： 能学不？
县令问刘卞： 能学习吗?
答曰： 愿之。
回答说： 愿意学。
即使就学。
就让他去学习。
无几，卞兄为太子长兵，即死，兵例须代，功曹请以卞代兄役。
没多久，刘土的兄长任太子长兵，死了以后，按兵例必须有人替代，功曹请求让刘卞代兄服役。
令曰： 祖秀才有言。
县令说： 祖秀才有话。
遂不听。
于是不听。
卞后从令至洛，得入太学，试《经》为台四品吏。
刘卞后来跟着县令到盗屋，得以进入太学，通过《经》的考试任台四品官。
访问令写黄纸一鹿车，卞曰： 刘卞非为人写黄纸者也。
访问让他写一鹿车黄纸，刘卞说： 刘卞不是给人家写黄纸的人。
访问知怒，言于中正，退为尚书令吏。
访问知道后发怒，对中正说，降为尚书令史。
或谓卞曰： 君才简略，堪大不堪小，不如作守舍人。
有人对刘卞说： 你的才能简略，适合于大任而不适合小事，不如做守舍人。
卞从其言。
刘卞听从丫他的话。
后为吏部令史，迁齐王攸司空主簿，转太常丞、司徒左西曹掾、尚书郎，所历皆称职。
后来任吏部令史，改任齐王司马攸司空主簿，转任太常丞、司徒左西曹掾、尚书郎，在所任的位置上都称职。
累迁散骑侍郎，除并州刺史，入为左卫率，知贾后废太子之谋，甚忧之。
逐渐升任散骑侍郎，做并州刺史。入朝任左卫率，知道贾后废太子的阴谋，很忧虑。
以计干张华而不见用，益以不平。
为张华出计谋而不被采用，更觉不平。
贾后亲党微服听察外间，颇闻卞言，乃迁卞为轻车将军、雍州刺史，卞知言泄，恐为贾后所诛，乃饮药卒。
买后的亲信党羽暗中监视外界，对刘卞的言论有所耳闻，于是改任刘卞为轻车将军、雍州刺史。刘卞知道言辞泄露，怕被贾后杀害，便喝药而死。
初，卞之并州，昔同时为须昌小吏者十余人祖饯之，其一人轻卞，卞遣扶出之，人以此少之。
当初，刘卞去并州，过去同时在须昌做小官的十多人为他饯行，其中一人轻视刘卞，刘卞派人把他扶出屋外，人们因此轻视刘卞。
史臣曰：夫忠为令德，学乃国华，譬众星之有礼义，人伦之有冠冕也。
史臣曰：忠诚为美德，才学是国之精华，譬如众星有礼义，人伦有冠冕。
卫瓘抚武帝之床，张华距赵伦之命，进谏则伯玉居多，临危则茂先为美。
卫瓘抚摸武帝的床，张华抗拒赵王司马伦的命令，进谏则伯玉较多，临危不惧则茂先做得好。
遵乎险辙，理有可言：昏乱方凝，则事睽其趣；松筠无改，则死胜于生，固以赴蹈为期，而不辞乎倾覆者也。
在危险的路途上，有这样的道理：昏乱形成，则要看事情的发展趋向；固执不改，则死比活着强，坚持去赴汤蹈火，是不避颠覆者。
俱陷淫网，同嗟承剑，邦家殄瘁，不亦伤哉！
都落入淫纲，同遭杀害，国家困危，不也令人伤感吗!
赞曰：贤人委质，道映陵寒。
赞曰：贤人献身，陵墓的寒气映到道上。
尸禄观败，吾生未安。
空受俸禄者观望失败，我心中不安。
卫以贾灭，张由赵残。
街因为夏被灭绝，强因为赵被残杀。
忠于乱世，自古为难。
忠于乱世，自古以来就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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