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 第十六章
刘颂,字子雅,广陵人,汉广陵厉王胥之后也。
刘颂,字子雅,广陵人,汉广陵厉王刘胥的后代。
世为名族。
世代为名门望族。
同郡有雷、蒋、谷、鲁四姓,皆出其下,时人为之语曰 雷、蒋、谷、鲁,刘最为祖。
同郡有雷、蒋、谷、鲁四姓,都出于刘姓,当时的人为他们编谚语说: 雷、蒋、谷、鲁,刘为最祖。
父观,平阳太守。
父名刘观,做过平阳太守。
颂少能辨物理,为时人所称。
刘颂从小就能辨析物理,被当时人所称颂。
察孝廉,举秀才,皆不就。
推举为孝廉、秀才,都不就。
文帝辟为相府掾,奉使于蜀。
文帝召用为相府属官,奉命出使蜀。
时蜀新平,人饥土荒,颂表求振贷,不待报而行,由是除名。
当时蜀地刚刚平定,百姓饥饿,土地荒芜,刘颂上表请求救济,不等答覆就实行救济,因此被除去官职。
武帝践阼,拜尚书三公郎,典科律,申冤讼。
晋武帝即位,授刘颂为尚书三公郎,主持法律法令,申昭冤案。
累迁中书侍郎。
逐渐升任为中书侍郎。
咸宁中,诏颂与散骑郎白褒巡抚荆、扬,以奉使称旨,转黄门郎。
咸宁时,诏刘颂与散骑郎白褒巡视荆扬地区,因为奉使合乎旨意,转任黄门郎。
迁议郎,守廷尉。
再迁为议郎,代理廷尉。
时尚书令史扈寅非罪下狱,诏使考竟,颂执据无罪,寅遂得免,时人以颂比张释之。
当时尚书令史扈寅无罪入狱,韶派刘颂复查,他主持证明无罪,扈寅得以免罪,当时人把刘颂比之为张释之。
在职六年,号为详平。
在职六年,号称详密公平。
会灭吴,诸将争功,遣颂校其事,以王浑为上功,王浚为中功。
恰会灭了吴国,诸将争功,派遣刘颂校理此事,刘颂认为王浑应为上功,王浚应为中功。
帝以颂持法失理,左迁京兆太守,不行,转任河内。
皇帝以为刘颂执法失理,降为京兆太守,未上任,转任河内。
临发,上便宜,多所纳用。
临出发前,上奏利国之事,多被采用。
郡界多公主水碓,遏塞流水,转为浸害,颂表罢之,百姓获其便利。
各郡界内多由公家设置水碓,堵塞水流,反而成为灾害,刘颂上表请求罢除拆毁了这些水碓,使百姓得到了便利。
寻以母忧去职。
不久因母丧离职。
服阕,除淮南相。
丧服期满后,任淮南相。
在官严整,甚有政绩。
在任严肃整饬,很有政绩。
旧修芍陂,年用数万人,豪强兼并,孤贫失业,颂使大小戮力,计功受分,百姓歌其平惠。
过去修筑芍陂,一年动用数万人的劳力,豪强乘机兼并,孤弱贫困的人失去了田地,刘颂叫老幼一齐努力,按所修多少计值,百姓都歌颂他为政公平施惠人民。
颂在郡,上疏曰:
刘颂在郡上疏说:
臣昔忝河内,临辞受诏: 卿所言悉要事,宜大小数以闻。
我过去任职河内,临别时接受诏令说: 你所讲的都是很重要的事情,到任后也应该把大小事情都上奏。
恆苦多事,或不能悉有报,勿以为疑。
朕平常苦于事多,或许不能给你一一答覆,你也不要因此而有所怀疑。
臣受诏之日,喜惧交集,益思自竭,用忘其鄙,愿以萤烛,增晖重光。
臣下接受诏令那天,欢喜和恐惧交集,更加思虑竭力尽忠,因此忘记了自己的鄙浅,愿用小小的一点烛光,增加皇上的光辉。
到郡草具所陈如左,未及书上,会臣婴丁天罚,寝顿累年,今谨封上前事。
到郡任后草草写成下面所说的话,没等到奏上,恰好我遭母丧,停职多年,现在谨慎地奏上以前想上奏的事。
臣虽才不经国,言浅多违,犹愿陛下垂省,使臣微诚得经圣鉴,不总弃于常案。
我虽然才能不足以治理好,言语浅陋违错,但希望陛下能够审阅,使我的忠诚能让圣上知道,不至于被丢弃到文书堆裹。
如有足采,冀补万一。
如果有可以采用的意见,还希望对治理国家能起到一点补助作用。
伏见诏书,开启土宇,以支百世,封建戚属,咸出之籓,夫岂不怀,公理然也。
我见到诏书中说,开辟国土,建立百世的基业,分封亲族,让他们出守藩国,难道就不思念他们,但公理就是如此。
树国全制,始成于今,超秦、汉、魏氏之局节,绍五帝三代之绝迹。
建设国家健全制度,到今天取得成功,超过了秦、坠、秀继的狭隘的礼法制度,发扬了五帝三伐的绝迹。
功被无外,光流后裔,巍巍盛美,三五之君殆有惭德。
功绩流被天下,光辉照耀后代,巍巍盛美,前代的一些帝王大概会惭愧自己仁德不厚。
何则?
为什么呢?
彼因自然而就之,异乎绝迹之后更创之。
因为他们因循自然而成就功业,和今天在绝迹以后另创大业根本不同。
虽然,封幼稚皇子于吴、蜀,臣之愚虑,谓未尽善。
即使这样,把年纪幼小的皇子分封到星蜀,以我之见,认为不是最好。
夫吴、越剽轻,庸、蜀险绝,此故变衅之所出,易生风尘之地。
吴、越一带的人轻浮,庐、蜀一带地方险峻绝远,因此常出变故叛乱,是容易发生事情的地方。
且自吴平以来,东南六州将士更守江表,此时之至患也。
况且自从平定吴以来,让东南六州的将士守卫垦辽下游,这是目前最大的隐患。
又内兵外守,吴人有不自信之心,宜得壮主以镇抚之,使内外各安其旧。
加上内地军队出守外地,吴人自己有不信任朝廷的心理,应该有强壮的主将镇守安抚他们,使他们内外都安于现状。
又孙氏为国,文武众职,数拟天朝,一旦堙替,同于编户。
又孙氏建国后,文武众多官员,人数和我们天朝差不多,一旦灭国,使他们和百姓一样。
不识所蒙更生之恩,而灾困逼身,自谓失地,用怀不靖。
他们看不到蒙受再生之恩德,而自认为灾祸困苦逼着他们,使他们失去了原有的土地,因此心中怀著作乱的意图。
今得长王以临其国,随才授任,文武并叙,士卒百役不出其乡,求富贵者取之于国内。
现在应有一位年长德高的封王统治吴地,量才任职,文武并用,使军队和各种劳役不出于这些地方,想求得富贵的人向封国之内求取。
内兵得散,新邦乂安,两获其所,于事为宜。
内兵就可以解散,新得的封国可以平安,两全其美,遣样处理也非常合宜。
宜取同姓诸王年二十以上人才高者,分王吴、蜀。
所以应该选择同姓的诸王中年龄在二十岁以上有高才的人,分封吴、蜀。
以其去近就远,割裂土宇,令倍于旧。
以他们去地远近,给他们分封的土地,加倍于过去的封国。
以徙封故地,用王幼稚,须皇子长乃遣君之,于是无晚也。
如迁徙所封故地,皇子年纪幼小,等到皇子长大便派他去统治那些地区,那时也不算晚。
急所须地,交得长主,此事宜也。
解决了那些地区的急务,又得到年纪大的藩主,这样处理比较合宜。
臣所陈封建,今大义已举,然余众事,傥有足采,以参成制,故皆并列本事。
我所陈奏有关分封的事,现已列举了大概,但还有其他一些事务,如果有足以采用的,可用来参考以前各项制度,因此都一起列举在下面。
臣闻:不惮危悔之患,而愿献所见者,尽忠之臣也;垂听逆耳,甘纳苦言者,济世之君也。
我知道:不害怕危险灾难,而愿意进献所闻所见的人,是尽忠心的大臣;听取逆耳的言语,甘愿采纳苦言的,是能治世的国君。
臣以期运,幸遇无讳之朝。
臣运气好,荣幸地遇上了无所讳忌的朝廷。
虽尝抗疏陈辞,泛论政体,犹未悉所见,指言得失,徒荷恩宠,不异凡流。
虽然曾经直言上书陈辞,广泛议论国政,但仍没有把所见所闻全部陈奏,指出其中的利弊得失,白白地承蒙恩宠,和凡俗的人没两样。
臣窃自愧,不尽忠规,无以上报,谨列所见如左。
我心裹非常惭愧,不能尽忠力谏,难以报效,仅列举我的见闻如下。
臣诚未自许所言必当,然要以不隐所怀为上报之节。
我的确不敢自称所说的一定妥当,但大要是以不隐讳自己的所思所想。
若万一足采,则微臣更生之年;如皆瞽妄,则国之福也。
如万一有可采纳的,那将是我的再生之年;如都是妄说,也是国家的好事。
愿陛下缺半日之间,垂省臣言。
请皇上花一点时间,看我的奏言。
伏惟陛下虽应天顺人,龙飞践阼,为创基之主,然所遇之时,实是叔世。
我想陛下虽应天顺人,登上皇位,成为开创基业的国主,但所遇的时机,却是末世。
何则?
为什么这样说呢?
汉末陵迟,阉竖用事,小人专朝,君子在野,政荒众散,遂以乱亡。
汉末衰败,宦官专权,小人把持朝政,君子在野,国政荒废人民离散,终于衰乱灭亡。
魏武帝以经略之才,拨烦理乱,兼肃文教,积数十年,至于延康之初,然后吏清下顺,法始大行。
魏武帝以其雄才大略,拨乱反正,整顿文教,积数十年,到了延康之初,官吏清廉百姓顺服,法令制度大行于天下。
逮至文、明二帝,奢淫骄纵,倾殆之主也。
到了文帝和明帝,骄奢淫逸。成为使国家覆亡的国主。
然内盛台榭声色之娱,外当三方英豪严敌,事成克举,少有愆违,其故何也?
但仍然在内盛行游山玩水和喜好音乐美色,在外有三方英雄豪杰的威胁,国家大事都能成功,很少有失误,这又是什么缘故呢?
实赖前绪,以济勋业。
实际上全凭以前的兴旺,用来接济当时的业绩。
然法物政刑,固已渐穨矣。
但立法刑政等制度,已经逐渐衰败了。
自嘉平之初,晋祚始基,逮于咸熙之末,其间累年。
从嘉平初年,晋朝开始建立,到咸熙末年,这期间好多年。
虽鈇钺屡断,翦除凶丑,然其存者咸蒙遭时之恩,不轨于法。
虽然常常动用鈇铁刑具,剪除一些凶残之人,但遣留下来的好人却都蒙受一时的恩赐,受不到法律的制裁。
泰始之初,陛下践阼,其所服乘皆先代功臣之胤,非其子孙,则其曾玄。
泰始初年,陛下登基后,所任用的人都是前代功臣的后代,不是他们的子孙,就是他们的曾孙玄孙。
古人有言,膏粱之性难正,故曰时遇叔世。
古人说,贪图美食佳肴的本性难以改正,因此我说遇上了末世。
当此之秋,天地之位始定,四海洗心整纲之会也。
在逭多事之秋,天下刚刚安定,正是洗心革面整顿纲纪的机会。
然陛下犹以用才因宜,法宽有由,积之在素,异于汉、魏之先。三祖崛起,易朝之为,未可一旦直绳御下,诚时宜也。
但陛下仍以用人适宜,法律宽松,假以时日,逭和汉魏的创业者不一样;经历三位祖先才兴起的我朝,改朝换代初期的作为,不能一朝一夕就使用严法统治,这也的确是应当如此。
然至所以为政,矫世众务,自宜渐出公涂,法正威断,日迁就肃。譬由行舟,虽不横截迅流,然俄向所趣,渐靡而往,终得其济。
但在为政方面,矫正各种事情,自然应当逐渐出于公正之途,法律公正威严,一天天地走向整肃,就像水上行舟,虽然不能横截急流,但侧着船身,渐渐地向前,终能渡过江河。
积微稍著,以至于今,可以言政。
从少积多,到了今天,就可以好好地治理国家。
而自泰始以来,将三十年,政功美绩,未称圣旨,凡诸事业,不茂既往。
但从泰始年间以来,近三十年,国政功绩,不能符合圣上的旨意,各项事业,比不上过去。
以陛下明圣,犹未及叔世之弊,以成始初之隆,传之后世,不无虑乎!
以陛下的英明,仍未改变末世的弊病,成就伟业,传给后世,没有忧虑吗!
意者,臣言岂不少概圣心夫!
或者说,我的话难道就不能放在圣上的心上!
顾惟万载之事,理在二端。
回想千万年以来的大事,有两条道理。
天下大器,一安难倾,一倾难正。
天下国家,一旦安定就很难倾覆,一旦倾覆就很难反正。
故虑经后世者,必精目下之政,政安遗业,使数世赖之。
因此思虑能使后世长久的君主,必然精心治理当前的政事,政权稳固遗留大业,才能使后世有所依靠。
若乃兼建诸侯而树籓屏,深根固蒂,则祚延无穷,可以比迹三代。
如果同时建立诸侯王而立藩国,使根深蒂固,就会国运延续没有穷尽,可以和三代相比。
如或当身之政,遗风余烈不及后嗣,虽树亲戚,而成国之制不建,使夫后世独任智力以安大业。
如果自身在位时的国政,遗风遣业传不到后代,即使立藩国,但成就大国基业的制度不建立,后继者衹能凭自己的才智来建国家大业。
若未尽其理,虽经异时,忧责犹追在陛下,将如之何!
如果不能依理而行,虽然到了以后的时代,忧患的责任仍然会追究到陛下头上,那时将怎么办!
愿陛下善当今之政,树不拔之势,则天下无遗忧矣。
我希望陛下能很好地治理今天的国家,建立坚不可摧之势,那样天下就没有遣患。
夫圣明不世及,后嗣不必贤,此天理之常也。
圣明不能传到后世,后继的人不是必然贤明,这是常理。
故善为天下者,任势而不任人。
因此善于治理天下的人,会顺应形势而不是依靠人。
任势者,诸侯是也;任人者,郡县是也。
顺应形势,指的是分封诸侯;依靠人,指的是郡县。
郡县之察,小政理而大势危;诸侯为邦,近多违而远虑固。
考察郡县,就使小的政务得到治理但大的局势却很危急;诸侯作为藩邦,则会日前虽多失误但从长远考虑却很稳固。
圣王推终始之弊,权轻重之理,包彼小违以据大安,然后足以籓固内外,维镇九服。
圣明的帝王推测前后弊端,权衡轻重之理,包容诸侯的小错误以稳固大的安定,然后足以使国内外藩屏巩固,维持统治天下。
夫武王圣主也,成王贤嗣也,然武王不恃成王之贤而广封建者,虑经无穷也。
武王是圣主,成王是贤能的继君,但武王不依靠成王的贤能而建立封国的原因,就是考虑到国家大业的长久流传。
且善言今者,必有验之于古。
况且善于谈论今日国政的人,他必然是拿古代发生的事作为验证。
唐、虞以前,书文残缺,其事难详。
唐虞以前的事,史书记载残缺,难以知道那时的详情。
至于三代,则并建明德,及兴王之显亲,列爵五等,开国承家,以籓屏帝室,延祚久长,近者五六百岁,远者仅将千载。
到了三代,就立圣明的仁德,以及把那些兴立帝王的亲族,都按五等爵位分封他们,使他们开国承家,用来保障皇室,使国运久长,其中时间短的五六百年,时间长的将近千年。
逮至秦氏,罢侯置守,子弟不分尺土,孤立无辅,二世而亡。
到了秦朝,罢除诸侯设立郡县,帝王子弟不分给尺寸土地,孤立而无人辅助,两代就灭亡。
汉承周、秦之后,杂而用之,前后二代各二百馀年。
汉承周、秦之后,诸侯郡县混杂设置,前后两朝各传了二百多年。
揆其封建不用,虽强弱不适,制度舛错,不尽事中,然迹其衰亡,恆在同姓失职,诸侯微时,不在强盛。
考察当时是不用分封,虽然诸侯国强弱不同,制度错误百出,很不完备,但从其衰亡的迹象看,常在于同姓王失去职权,诸侯王势力微弱,并不在于强盛。
昔吕氏作乱,幸赖齐、代之援,以宁社稷。
当年吕氏作乱,依靠齐、代二王的援助,安定了国家。
七国叛逆,梁王捍之,卒弭其难。
七国叛乱时,梁王捍卫国家,终于平定了叛乱。
自是之后,威权削夺,诸侯止食租奉,甚者至乘牛车。
从此以后,诸侯王的势力被削夺,仅仅有享受封国租赋的权力,更严重的甚至于坐着牛拉的车子。
是以王莽得擅本朝,遂其奸谋,倾荡天下,毒流生灵。
因此使王莽能够篡夺汉朝,实现了他的奸计,使天下倾覆动荡,祸害百姓。
光武绍起,虽封树子弟,而不建成国之制,祚亦不延。
光武帝继起后,虽然封立子弟为王,但不设立成国的制度,国运未能长久。
魏氏承之,圈闭亲戚,幽囚子弟,是以神器速倾,天命移在陛下。
魏氏继承汉朝,禁闭亲戚,关押子弟,因此国运很快倾亡,天命转移到了陛下身上。
长短之应,祸福之徵,可见于此。
长处短处的应验,灾祸福分的征兆,由此可见。
又魏氏虽正位居体,南面称帝,然三方未宾,正朔有所不加,实有战国相持之势。
又魏氏虽然身居正位,面朝南而称帝,但三方尚未服顺,皇权不能凌驾于那些地区,实际上形成战国时各国对峙的局面。
大晋之兴,宣帝定燕,太祖平蜀,陛下灭吴,可谓功格天地,土广三王,舟车所至,人迹所及,皆为臣妾,四海大同,始于今日。
大晋兴起,宣帝平定了燕,太祖平定了蜀,陛下灭了吴,可以说是功盖天下,国土比三王时还要广,车船能通的地方,人迹能到的地方,都成了陛下的奴仆,四海统一,开始于今天。
宜承大勋之籍,及陛下圣明之时,开启土宇,使同姓必王,建久安于万载,垂长世于无穷。
应该乘逭盛大功勋的机会,以及陛下圣明之时,分封国土,使同姓子弟为诸侯王,建立千秋万代的长治久安,直至世代相传。
臣又闻国有任臣则安,有重臣则乱。
我又听说国家有能臣就安宁,有权臣就混乱。
而王制,人君立子以嫡不以长,立嫡以长不以贤,此事情之不可易者也。
而帝王的制度,国君设立太子用嫡子而不是按年龄大小,设立嫡子用年长的而不是按他们贤能的程度,造是不能改变的。
而贤明至少,不肖至众,此固天理之常也。
但贤明的极少,没有才能的极多,这原是一般的情况。
物类相求,感应而至,又自然也。
物类相求,相互感应而聚到一起,这是很自然的。
是以暗君在位,则重臣盈朝;明后临政,则任臣列职。
因此愚昧的国君在位,就会权臣满朝;贤明的帝皇临朝,就会能臣占据职位。
夫任臣之与重臣,俱执国统而立断者也。然成败相反,邪正相背,其故何也?
能臣和权臣,都是执掌国事而决断朝政的,但成败相反,邪正相背,这是何故呢?
重臣假所资以树私,任臣因所籍以尽公。
权臣凭藉权力树立私党,能臣通过权力尽力为公。
尽公者,政之本也;树私者,乱之源也。
尽力为公,是政治的根本;树立私党,是祸乱的根源。
推斯言之,则泰日少,乱日多,政教渐穨,欲国之无危,不可得也。
比较而言,安定的时日少,而混乱的时日多,政教逐渐颓废,想让国家没有危险,是不可能的。
又非徒唯然而已。
不仅仅是这样。
借令愚劣之嗣,蒙先哲之遗绪,得中贤之佐,而树国本根不深,无干辅之固,则所谓任臣者化而为重臣矣。
假如愚昧劣弱的后继者,承蒙前代哲王的遣业,得到中等贤能之才的辅佐,但建立国家的根基不深,没有枝干相辅的局势,那样的话所谓能臣的人也就变成了权臣。为什么呢?
何则?国有可倾之势,则执权者见疑,众疑难以自信,而甘受死亡者非人情故也。
国家出现倾覆的势态,当权的人就受到怀疑,被众人猜疑就难以自信,而甘愿接受死亡,逭不是入之常情,因此为保护自己的缘故就成了权臣。
若乃建基既厚,籓屏强御,虽置幼君赤子而天下不惧,曩之所谓重臣者,今悉反忠而为任臣矣。
如果国基深厚,作为屏障的藩国强大,那即使立幼小的君主天下人也不会忧惧,过去所说的权臣,现在反而忠诚而成为能臣。为什么呢?
何则?理无危势,怀不自猜,忠诚得著,不惕于邪故也。
从道理上讲国家没有危亡的情势,大臣不受猜疑,忠诚的人得到表彰,正是由于不害怕奸邪的缘故。
圣王知贤哲之不世及,故立相持之势以御其臣。
圣明的帝王知道贤能的哲王不会代代出现,因此设立藩国相持的局势来统治大臣。
是以五等既列,臣无忠慢,同于竭节,以徇其上。
因此一经设立五等爵位,大臣无论忠奸,都会一同尽力守忠,来顺从他们的主上。
群后既建,继体贤鄙,亦均一契,等于无虑。
诸侯一确定,继承的人不论贤能还是鄙陋,也都一样对待,等于没有忧虑。
且树国苟固,则所任之臣,得贤益理,次委中智,亦足以安。
况且封国如果稳固,那么所任用的大臣,贤能的人将会使国家治理得更好;委任中等智力的大臣,也足以长治久安。
何则?
为什么呢?
势固易持故也。
是由于国势本来就容易维持的缘故。
然则建邦苟尽其理,则无向不可。
这样说来设立邦国如果能事事合理,就会无所不成。
是以周室自成、康以下,逮至宣王,宣王之后,到于赧王,其间历载,朝无名臣,而宗庙不陨者,诸侯维持之也。
所以周室自成康以来,到宣王以后,一直到赧王,逭中间有好些代,朝廷没有名臣,但国家没有坠毁的原因,正是由于诸侯的帮助。
故曰,为社稷计,莫若建国。
所以说,为社稷考虑,没有比立封国更重要的。
夫邪正逆顺者,人心之所系服也。今之建置,宜审量事势,使诸侯率义而动,同忿俱奋,令其力足以维带京邑。
邪正逆顺,是维系人心的关键。现在建置藩国,应该审时度势,让诸侯王率义而行,同仇敌忾,使他们的力量足以维护京城。
若包藏祸心,惕于邪而起,孤立无党,所蒙之籍不足独以有为。
如果诸侯包藏祸心,因奸邪而起事,就会孤立无援,他所凭藉的力量也不足以有所作为。
然齐此甚难,陛下宜与达古今善识事势之士深共筹之。
但要做到如此是很难的,陛下应该与通达古今懂得事势的人共同谋划。
建侯之理,使君乐其国,臣荣其朝,各流福祚,传之无穷。上下一心,爱国如家,视百姓如子,然后能保荷天禄,兼翼王室。
建立诸侯国,在于使诸侯以藩国为乐,大臣以能在封国的朝廷为光荣,各自福运传承,传到万代;上下同心,爱国如家,视百姓如子女,然后才能保持享受福禄,同时保卫王室。
今诸王裂土,皆兼于古之诸侯,而君贱其爵,臣耻其位,莫有安志,其故何也?
现在诸侯王的封土,都超过了古时的诸侯,但诸侯轻视的爵位,大臣以所处的职位为耻辱,没有安定的心志,这是什么原因呢?
法同郡县,无成国之制故也。
是由于他们地位和郡县相同,没有封国的制度的缘故。
今之建置,宜使率由旧章,一如古典。
现在的建置,应该按照旧有的章程,一如古代的典制。
然人心系常,不累十年,好恶未改,情愿未移。
但人心都是守常,不到十年,好恶不会改变,心愿不会变化。
臣之愚虑,以为宜早创大制,迟回众望,犹在十年之外,然后能令君臣各安其位,荣其所蒙,上下相持,用成籓辅。
我的愚笨想法,觉得应该早建制度,迟缓就会失去众望,要改变人心将更在十年以后,如早立制度然后就能使君臣各安其位,以所受的职位为荣,上下互相支持,形成藩屏辅助的事态。
如今之为,适足以亏天府之藏,徒弃谷帛之资,无补镇国卫上之势也。
如果仍像现在一样,那就祇能是亏损国家的储存物资,白白地浪费粮食布帛,无补于镇守国土保卫皇上的大局。
古者封建既定,各有其国,后虽王之子孙,无复尺土,此今事之必不行者也。
古时分封诸侯既定,各自有了封国,后来即便是诸侯王的子孙,再不分封尺寸的土地,遣在今天是必然行不通的。
若推亲疏,转有所废,以有所树,则是郡县之职,非建国之制。
如果推论亲疏,转而废黜疏远的人,来立亲近的人,那就像是郡县的官制,不是建立封国的制度。
今宜豫开此地,令十世之内,使亲者得转处近。
现在应该预先实施分封,使十世以内,血缘关系亲近的人分封在近郊地区。
十世之远,近郊地尽,然后亲疏相维,不得复如十世之内。
十世以后,近郊地分封完了,然后亲疏相互支持,不能再如十世以内一样。
然犹树亲有所,迟天下都满,已弥数百千年矣。
但建立亲属封国仍有地方,等到天下都分封满了,就已经过了好几百年上千年了。
今方始封而亲疏倒施,甚非所宜。
现在刚刚开始分封就使亲疏关系倒置,很不合宜。
宜更大量天下土田方里之数,都更裂土分人,以王同姓,使亲疏远近不错其宜,然后可以永安。
应再次大规模地丈量天下土地的数量,都分封给人,用来使同姓的亲族为王,让亲疏远近不至于错置而各得其所,这样就可以永久安宁。
古者封国,大者不过土方百里,然后人数殷众,境内必盈其力,足以备充制度。
古时的封国,大的不过方圆百里,然后人民很多,境内必然人力充盈,足以完备各项制度。
今虽一国周环近将千里,然力实寡,不足以奉国典。
现在虽然一封国将近千里,但国力实际上寡弱,不足以尊奉国家典制。
所遇不同,故当因时制宜,以尽事适今。
所遇到的情形不同,就应当因时制宜,用来适应今天的局势。
宜令诸王国容少而军容多,然于古典所应有者悉立其制,然非急所须,渐而备之,不得顿设也。
所以应该使诸侯王国的礼仪制度少但军队纪律多,但对于古代典制中诸侯国应有的制度都给他们设立健全,对一些不是急需的制度,可以逐渐趋于完备,不能立即全部设立起来。
须车甲器械既具,群臣乃服彩章;仓廪已实,乃营宫室;百姓已足,乃备官司;境内充实,乃作礼乐。
要等到车甲器械都齐备了,群臣才佩带彩色服饰;仓库已经充实了,才营建宫室;百姓已经富足了,才完善官司衙门;国内充实了,才设置礼乐制度。
唯宗庙社稷,则先建之。
但宗庙社稷,应先建造起来。
至于境内之政,官人用才,自非内史、国相命于天子,其余众职及死生之断、谷帛资实、庆赏刑威、非封爵者,悉得专之。
至于境内的政务,任用官员,如果是内史、国相的话由天子任命,其余各级职务以及决断死生、粮食物资、刑罚赏赐、不是封爵位的事,都由诸侯王专权处理。
今臣所举二端,盖事之大较,其所不载,应在二端之属者,以此为率。
我所列举的两点,是这事的大概;其中没有写的,应在这两点范围内的,应以此为准。
今诸国本一郡之政耳,若备旧典,则官司以数,事所不须,而以虚制损实力。
现在的诸侯国原是一个郡的政事而已,如果设立古时的典章制度,就会官衙太多,不需要那些机构,虚设的官制损耗实力。
至于庆赏刑断,所以卫下之权,不重则无以威众人而卫上。
至于刑罚赏赐,是统治下级的大权,权力不重就不能统治众人保卫皇上。
故臣之愚虑,欲令诸侯权具,国容少而军容多,然亦终于必备今事为宜。
因此我的意见认为,想使诸侯有权,就应使他们礼仪少而军队法纪多,但最终仍以能处理今天的事为宜。
周之建侯,长享其国,与王者并,远者仅将千载,近者犹数百年;汉之诸王,传祚暨至曾玄。
周建立诸侯,长久享有封国,和称王的人并存,长久的近千年之久,时间短的也好几百年;汉朝的诸侯王,传位才到曾孙或玄孙辈。
人性不甚相远,古今一揆,而短长甚违,其故何邪?
人性相差不远,古今一样,而这两代诸侯王享国的年代长短相差太悬殊,这是什么原因呢?
立意本殊而制不同故也。
是立意原本就不同而制度又不一样的缘故。
周之封建,使国重于君,公侯之身轻于社稷,故无道之君不免诛放。
周朝设立诸侯,使封国重于君主,公侯之身轻于国家,因此无道的君主免不了被诛杀流放。
敦兴灭继绝之义,故国祚不泯。
切实振兴继承将要灭绝了的诸侯的封国,因此国家不至于泯减。
不免诛放,则群后思惧;胤嗣必继,是无亡国也。
免不了被诛杀流放,各诸侯王就会害怕;后代必然继承国位,所以没有亡国。
诸侯思惧,然后轨道,下无亡国,天子乘之,理势自安,此周室所以长在也。
诸侯王害怕,然后就遵守法度,也就使在下没有灭亡的诸侯国,天子统治依靠他们,国势自然安定,造就是周室之所以长期存在的缘故。
汉之树置君国,轻重不殊,故诸王失度,陷于罪戮,国随以亡。
汉朝设置封国,轻重相同,因此诸侯王失去法度,身陷罪遇被杀,封国随着灭亡。
不崇兴灭继绝之序,故下无固国。
不崇尚兴继灭绝的道理,因此在下没有稳固的封国。
下无固国,天子居上,势孤无辅,故奸臣擅朝,易倾大业。
下面没有稳固的封国,天子居处在上,势力孤单无人救助,所以奸臣把持朝政,容易使国家灭亡。
今宜反汉之弊,修周旧迹。
现在应该改革汉朝的弊端,修复周朝的旧制。
国君虽或失道,陷于诛绝,又无子应除,苟有始封支胤,不问远近,必绍其祚。
即使有失道的国君,被诛杀灭绝,又没有子嗣继承君位,但如果有当初受封的封国的后代,不论亲疏远近,也必然能继承君位。
若无遗类,则虚建之,须皇子生,以继其统,然后建国无灭。
如果没有遗留下来的后代,就设立虚位,等皇子出生,来继承国统,然后使国家继兴而不至灭绝。
又班固称 诸侯失国亦犹网密 ,今又宜都宽其检。
班固说 诸侯失去封国也是由于法网严密 ,所以现在又应放宽对他们的检查。
且建侯之理,本经盛衰,大制都定,班之群后,著誓丹青,书之玉版,藏之金匮,置诸宗庙,副在有司。
况且建立封国的道理,关系盛衰,大制都确定下来,颁告各封王,昭显盟誓,写在玉板上,藏进金柜中,安放在宗庙裹,副本藏在有关部门。
寡弱小国犹不可危,岂况万乘之主!
这样的话势寡力弱的小封国也不会有危险,何况万乘之国的主上呢!
承难倾之邦而加其上,则自然永久居重固之安,可谓根深华岳而四维之也。
国君凌驾于难以倾覆的封国之上,就会稳固安全,如华岳般根深蒂固而天下太平。
臣之愚,愿陛下置天下于自安之地,寄大业于固成之势,则可以无遗忧矣。
我的意见,是希望陛下能处于安全的地位,寄托大业于已成之势,就可以没有后患了。
今阎闾少名士,官司无高能,其故何也?
现在乡村没有名士,官衙没有贤才,这是什么缘故呢?
清议不肃,人不立德,行在取容,故无名士。
对时政的议论不整肃,人们不树立德行,一举一动都是为了取悦他人,所以没有名士。
下不专局,又无考课,吏不竭节,故无高能。
下面的人不专管一职,又不进行考核,官吏不尽力,所以没有很高才能的人。
无高能,则有疾世事;少名士,则后进无准,故臣思立吏课而肃清议。
没有很高才能的人,就会使国家大事遭受危害;名士太少,就使后进的人没有来源,因此我觉得应该对官吏进行考核并整肃对时政的议论。
夫欲富贵而恶贫贱,人理然也。
想富贵而讨厌贫贱,遣是人之常情。
圣王大谙物情,知不可去,故直同公私之利,而诡其求道,使夫欲富者必先由贫,欲贵者必先安贱。
圣王非常懂得事物的情理,知道这种常情不能除去,所以将公私利益等同起来,而责成人们按道义来求取财富,使想富裕的人必先经过贫苦,想显贵的人必先安于卑贱。
安贱则不矜,不矜然后廉耻厉;守贫者必节欲,节欲然后操全。
安于卑贱就不骄傲,不骄傲就有了廉耻;坚守贫苦的人必然会节制欲望,节制欲望然后就能保全节操。
以此处务,乃得尽公。
这样处理事务,便能尽力为公。
尽公者,富贵之徒也。为无私者终得其私,故公私之利同也。
尽力为公,是走向富贵的路途;不谋私利的人最终得到私利,所以说公私的利益是相同的。
今欲富者不由贫自得富,欲贵者不安贱自得贵,公私之涂既乖,而人情不能无私,私利不可以公得,则恆背公而横务。
现在想谋求富的人不经过贫苦就得到富,想显贵的人不安于卑贱就得到显贵,公私利益相反,就导致了人情不能没有私心,满足私利不是通过为公的途径,就会常常背弃公而取私利。
是以风节日穨,公理渐替,人士富贵,非轨道之所得。
所以风俗节操一天比一天颓废,公理渐丧,人们谋取富贵,不是通过合法的渠道获得。
以此为政,小大难期。
这样处理政务,大小事情都难以实现。
然教穨来既久,难反一朝。
但政教颓废由来已久,难以一朝反正。
又世放都靡,营欲比肩,群士浑然,庸行相似,不可顿肃,甚殊黜陟也。
又社会风气奢侈萎靡,竞相营私,众人浑然,庸俗的行为一样,不能一下就整顿肃清,升降悬殊。
且教不求尽善,善在抑尤,同侈之中,犹有甚泰。
况且政教不求尽善尽美,在于抑制大者,一样奢侈的人中,还有更过分的。
使夫昧适情之乐者,捐其显荣之贵,俄在不鲜之地;约己洁素者,蒙俭德之报,列于清官之上。
应让那些不懂得适合情理而纵情的人,放弃他们显赫荣耀的富贵,一下处在不毛之地;约束自己廉洁朴素的人,受到有俭约德行的报答,排列在清官的位置上。
二业分流,令各有蒙。
两种情况分开来,使各得其所。
然俗放都奢,不可顿肃,故臣私虑,愿先从事于渐也。
但社会风气奢侈,不能短期内整顿肃清,因此我私下考虑,希望渐渐地来改变。
天下至大,万事至众,人君至少,同于天日,故非垂听所得周览。
天下极大,万事极多,帝皇仅一位,如同天日仅有一个,因此不能事事都听取遍览。
是以圣王之化,执要而已,委务于下而不以事自婴也。
所以圣王的教化,抓住大要而已,委任政务于下面的官吏而不是事事由自己来处理。
分职既定,无所与焉,非惮日昃之勤,而牵于逸豫之虞,诚以政体宜然,事势致之也。
分职已定,就不再参与,不要日夜操劳,不要怕人说不管事,而是政体应该如此,事势导致这样。
何则?
为什么呢?
夫造创谋始,逆暗是非,以别能否,甚难察也。
刚开始创业策谋,不懂是非,难区别能与不能,很难对官员考察。
既以施行,因其成败,以分功罪,甚易识也。
已经实行以后,按照做事的成败,来区分功罪,非常容易。
易识在考终,难察在造始,故人君恆居其易则安,人臣不处其难则乱。
容易识别在于考察以后,难以观察在于创造以前,所以帝王常处在容易考察的情况下就很安然,大臣不处在危难之中就会罱。
今陛下每精事始而略于考终,故群吏虑事怀成败之惧轻,饰文采以避目下之谴重,此政功所以未善也。
现在陛下常常精于注意事情的起始而忽略了考察其结果,因此各级官吏处理事务时很少有做得成功与否的忧惧,矫饰文词来躲避眼前将要受到的谴责,所以政事没有处理好。
今人主能恆居易执要以御其下,然后人臣功罪形于成败之征,无逃其诛赏。
陛下如能抓住要领以统治臣下,然后大臣的功罪就能通过政事成败表现出来,难以逃脱对他的赏罚。
故罪不可蔽,功不可诬。
这样就会罪不能隐,功不能没。
功不可诬,则能者劝;罪不可蔽,则违慢日肃,此为国之大略也。
功不能没,就使贤能的人得到勉励;罪不能隐,就会错误减少日趋整肃,这是治理国家的大计。
臣窃惟陛下圣心,意在尽善,惧政有违,故精事始,以求无失。
我推测陛下的心意,在于尽善尽美,又害怕政事有失误,所以精心于事情的起始,以求得到没有失误。
又以众官胜任者少,故不委务,宁居日昃也。
又因为众多的官员中能胜任的很少,因此不委托政务给他们,宁肯自己终日忙碌。
臣之愚虑,窃以为今欲尽善,故宜考终。
我认为现在想尽善尽美,就应当考察结果。
何则?
为什么呢?
精始难校故也。
因为精于起始则难以考察结果。
又群官多不胜任,亦宜委务,使能者得以成功,不能者得以著败。
官员大多不能胜任,也应委任政务给他们,使有才能的人能够取得成功,无能的人能够显现错误。
败著可得而废,功成可得遂任,然后贤能常居位以善事,暗劣不得以尸禄害政。
错误表现出来就能废除他的职务,取得成功的人可以得到进一步的任用,然后贤能的人就可以常居官位来很好地工作,愚劣的人就不能占据官位浪费俸禄来祸害政事。
如此不已,则胜任者渐多,经年少久,即群司遍得其人矣。
如此不断地实行下去,就会使胜任职位的人慢慢增多起来,年代稍为久远,各部门就都能得到胜任的人才。
此校才考实,政之至务也。
这样考核,是为政的要务。
今人主不委事仰成,而与诸下共造事始,则功罪难分。
现在陛下不依靠官员取得成功,而和众位官吏共同谋划事务的起始,就使功罪难以区分。
下不专事,居官不久,故能否不别。何以验之?
下面的人不能专任事务,身居官位时间不长,因此能与不能难以区分。
今世士人决不悉良能也,又决不悉疲软也。
如何考察他们呢?现在的官员决不会都是贤良的人才,又决不会都是软弱无能的人。
然今欲举一忠贤,不知所赏;求一负败,不知所罚。
但现在想举荐一位忠诚贤良的人,却得不到奖赏;查出一位无能犯法的官吏。也得不到惩罚。
及其免退,自以犯法耳,非不能也。
等到被免官退职,还自认为不应该,并不是没有才能。
登进者自以累资及人间之誉耳,非功实也。
升进的人自己觉得不过是资历久和人们的奖誉而已,并不是有功绩。
若谓不然,则当今之政未称圣旨,此其征也。
如果说不是这样,那么当今的政务不能使圣上称心,造就是验证。
陛下御今法为政将三十年,而功未日新,其咎安在?
陛下利用现在的法度为政将近三十年,而功业不能日新一日,这原因又在哪裹呢?
古人有言: 琴瑟不调,甚者必改而更张。
古人说: 琴瑟不调,必须改弦更张。
凡臣所言,诚政体之常,然古今异宜,所遇不同。
大凡我所说的,是政体的常规,但古今情况不同,遇到的事不同。
陛下纵未得尽仰成之理,都委务于下,至如今事应奏御者,蠲除不急,使要事得精可三分之二。
陛下纵然不能尽得成功的途径,将事务都委任臣下,但把如今应上奏的事务,去掉不是急务的,使重大的事情精减大约三分之一。
古者六卿分职,冢宰为师。
古时六卿分职,冢宰为首。
秦、汉已来,九列执事,丞相都总。
秦漠以来,九卿执掌国事,丞相为总管。
今尚书制断,诸卿奉成,于古制为重,事所不须,然今未能省并。
现在由尚书决断,各部门遵照执行,比古代的制度要繁重,有些部门本不需要,但今天未能减省归并。
可出众事付外寺,使得专之,尚书为其都统,若丞相之为。
可以分出众多事务交付外寺,使他们有专管的权力,由尚书总管,像古时的丞相。
惟立法创制,死生之断,除名流徙,退免大事,及连度支之事,台乃奏处。
衹有创立法制,决断死生,罢除流放官吏,斥退黜免的大事,以及收入支出等事,由台合上奏处理。
其余外官皆专断之,岁终台閤课功校簿而已。
其余事务由外官专掌决断,年底由台合考察计算功绩就可以了。
此为九卿造创事始,断而行之,尚书书主,赏罚绳之,其势必愈考成司非而已。
这样由九卿起始创造,决断实行,尚书记载主持,依法赏罚,其结果必然会更好地考察成绩追究错误。
于今亲掌者动受成于上,上之所失,不得复以罪下,岁终事功不建,不知所责也。
当今执行的人一举一动都受上面指挥,上面有了失误,不能再归罪于下,年底也不考核功绩,不加责罚。
夫监司以法举罪,狱官案劾尽实,法吏据辞守文,大较虽同,然至于施用,监司与夫法狱体宜小异。
监察部门依法纠举罪责,狱官按罪查清事实,执法的官吏根据讼辞谨守律文,大法虽然相同,但在实施的过程中,监察部门和法狱官吏又有些小的差异。
狱官唯实,法吏唯文,监司则欲举大而略小。
狱官注重事实,法吏重文辞,监察部门则想列举大过而略去小误。
何则?
为什么呢?
夫细过微阙,谬妄之失,此人情之所必有,而悉纠以法,则朝野无全人,此所谓欲理而反乱者也。
捆微的过失,谬妄的缺点,这入之常情是每个人都必然会有的,而都依法追究,就会使朝野没有不犯错误的人,这就造成所谓本想治理却反而使局面更为混乱的原因。
故善为政者纲举而网疏,纲举则所罗者广,网疏则小必漏,所罗者广则为政不苛,此为政之要也。
所以善于为政的人抓住纲要而放宽小罪,抓住纲要就会包罗面广,法纪宽疏就会使小的过失被遣漏,包罗面广就会为政不严苛,这是为政的关键。
而自近世以来,为监司者,类大纲不振而微过必举。
但从近世以来,监司官员,常常不抓住大纲但对细微过错必加追究。
微过不足以害政,举之则微而益乱;大纲不振,则豪强横肆,豪强横肆,则百姓失职矣,此错所急而倒所务之由也。
细微的遇错不足以祸害政务,追究的话就会苛捆而更乱;大纲不振,就会豪强横行肆虐,豪强横行肆虐,就会使百姓失业,造就是造成缓急失措轻重颠倒的原因。
今宜令有司反所常之政,使天下可善化。
现在应命令有关部门改正平常的为政方式,使天下可以推行好的教化。
及此非难也,人主不善碎密之案,必责犯强举尤之奏,当以尽公,则害政之奸自然禽矣。
要达到这种程度并不难,陛下如不喜好支离苛密的案件,必然会责成上奏重大案件,使官吏尽力为公,则祸害国政的奸臣自然会束手就擒。
夫大奸犯政而乱兆庶之罪者,类出富强,而豪富者其力足惮,其货足欲,是以官长顾势而顿笔。
那些大奸犯法而扰乱百姓的人,大多出自豪强,而豪强势力足以吓人,财货足以为所欲为,因此官员怯于他的势力而不敢上奏。
下吏纵奸,惧所司之不举,则谨密网以罗微罪。
下吏放纵奸邪,但怕说他任职而不负责,就罗织一些小的过错。
使奏劾相接,状似尽公,而挠法不亮固已在其中矣。
使上奏弹劾不断,看起来尽力为公,而扰乱法律不公平却被掩盖。
非徒无益于政体,清议乃由此而益伤。
不仅无益于政体,对时政的议论也更多。
古人有言曰: 君子之过,如日之蚀焉。
古人说: 君子的过失,像太阳发生日食一样。
又曰: 过而能改 又曰 不贰过 。
又说: 有了过失但能改正。 又说: 不犯第二次错误。
凡此数者,皆是贤人君子不能无过之言也。
这几条,都是讲贤人君子也不能没有过错的言论。
苟不至于害政,则皆天网之所漏;所犯在甚泰,然后王诛所必加,此举罪浅深之大例者也。
如果不至于祸害国政,就都应为法网所遗漏;所犯错误太大,然后加以王法,这是我所说的罪过深浅如何处理的大概。
故君子得全美以善事,不善者必夷戮以警众,此为政诛赦之准式也。
君子应保全美誉来从事善政,不好的人必被诛杀来警戒众人,这是为政或杀或赦的准则。为什么呢?
何则?所谓贤人君子,苟不能无过,小疵不可以废其身,而辄绳以法,则愧于明时。
所谓贤人君子,也不能没有过失,不因小的过失就废免其人,动不动就绳之以法,就会愧对圣明。
何则?
为什么呢?
虽有所犯,轻重甚殊,于士君子之心受责不同而名不异者,故不轨之徒得引名自方,以惑众听,因名可乱,假力取直,故清议益伤也。
虽然犯有错误,但轻重悬殊,对于士君子心中所受的责罚不同但名誉上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不法之徒得以引用他们的声名来自比,惑乱视听,趁著名声可以扰乱,藉力取直。所以对时政议论更不利。
凡举过弹违,将以肃风论而整世教,今举小过,清议益穨。
大凡纠举过错弹劾失误,是要用来肃清诬陷整顿教化,现在纠举小过,使清议更为颓废。
是以圣人深识人情而达政体,故其称曰: 不以一眚掩大德。
所以圣人深知人情而通达政体,所以说: 不因一点小错误而掩盖了大德行。
又曰: 赦小过,举贤才。
又说: 赦免小过,推举贤才。
又曰: 无求备于一人。
又说: 不要对人求全责备。
故冕而前旒,充纩塞耳,意在善恶之报必取其尤,然后简而不漏,大罪必诛,法禁易全也。
因此戴着冕冠前有玉旒,用丝絮塞住耳朵表示不听信谗言,用意在于对恶人的惩罚必须取其中大的,然后简约但不疏漏,犯大罪的人必然受到诛杀,这样法禁就容易全备。
何则?
为什么呢?
害法在犯尤,而谨搜微过,何异放兕豹于公路,而禁鼠盗于隅隙。
危害法律在于犯大罪行,却去严谨地搜寻小的过失,造和把豺狼虎豹放在大路上不管,而去严禁在墙角缝中偷盗物品的老鼠,又有什么区别。
古人有言, 鈇钺不用而刀锯日弊,不可以为政 ,此言大事缓而小事急也。
古人说, 鈇铁放弃不用而常使用刀锯,不能为政 ,这是说放弃大事而处理小事。
时政所失,少有此类,陛下宜反而求之,乃得所务也。
当今政务的过失,有点相类似,陛下应当反过来去做,就能做应做的事。
夫权制不可以经常,政乖不可以守安,此言攻守之术异也。
权宜之制不能长期使用,政务乖谬不能保安,这是说攻与守的方法不同。
百姓虽愚,望不虚生,必因时而发。
百姓虽然愚昧无知,但他们的愿望不会凭空产生,必定是随时宜而产生。
有因而发,则望不可夺;事变异前,则时不可违。
有原因而产生,那这一愿望就不可剥夺;事情没发生变化以前,那时机也不可违抗。
明圣达政,应赴之速,不及下车,故能动合事机,大得人情。
圣明的为政之道,会迅速去处理,等不到下车,因此能一举一动合乎时机,做到大得人心。
昔魏武帝分离天下,使人役居户,各在一方;既事势所须,且意有曲为,权假一时,以赴所务,非正典也。
昔年魏武帝分离天下,使人们服役住家,各在一方;这既是形势所需要,又不得意,权且用于一时,以应付急务,并不是常典。
然逡巡至今,积年未改,百姓虽身丁其困,而私怨不生,诚以三方未悉荡并,知时未可以求安息故也。
但沿用至今,积年不改,百姓虽然身受困苦,但不生私怨,实在是因为他们懂得三方尚未平定统一,知道暂时不能求得安宁的缘故。
是以甘役如归,视险若夷。
所以心甘情愿服役就像在家裹一样,视危险如同平安。
至于平吴之日,天下怀静,而东南二方,六州郡兵,将士武吏,戍守江表,或给京城运漕,父南子北,室家分离,咸更不宁。
到了平定吴的时候,天下想望平静,但东南二方,六州的郡兵,将士武吏,戍守长江沿岸,或者给京城在水上运输物资,父亲在南,儿子在北,家人分离,都不安宁。
又不习水土,运役勤瘁,并有死亡之患,势不可久。
又不习水土,运输劳作频繁生病,甚至有死亡的灾患,这种情势不可长久。
此宜大见处分,以副人望。
这些事应当很好地加以解决,以满足人们的愿望。
魏氏错役,亦应改旧。
魏氏人役交错,也应改革旧法。
此二者各尽其理,然黔首感恩怀德,讴吟乐生必十倍于今也。自董卓作乱以至今,近出百年,四海勤瘁,丁难极矣。
这雨点做得合理,百姓就会十倍于今天地感恩戴德,妪歌欢乐的生活。自董卓作乱到今天,将近百年,天下苦于劳役,人丁艰难到了极点。
六合浑并,始于今日,兆庶思宁,非虚望也。
天下统一,开始在今天,百姓想念安宁,不是凭空虚望。
然古今异宜,所遇不同,诚亦未可以希遵在昔,放息马牛。然使受百役者不出其国,兵备待事其乡,实在可为。
但古今不同,遭遇不同,确实也不能全照古人的方法,全部免役,但让受各种劳役的人不出各自的地区,兵卒守备在各自的家乡,的确可以做到。
纵复不得悉然为之,苟尽其理,可静三分之二,吏役可不出千里之内。
即使不能全部这样做,但如果做到合理,就可以平静三分之二的人,服役就可以不出千里。
但如斯而已,天下所蒙已不訾矣。
做到这些,天下人蒙受的好处就难以计算了。
政务多端,世事之未尽理者,难遍以疏举,振领总纲,要在三条。
政务千头万绪,世事尚未治理好的,难以全部在奏疏中列举,提纲挈领,关键在于三条。
凡政欲静,静在息役,息役在无为。
想要政治清静,清静在于减少劳役,减少劳役在于无马而治。
仓廪欲实,实在利农,利农在平籴。
想使仓库充实,则在于发展农业,而利农在于平耀粮价。
为政欲著信,著信在简贤,简贤在官久。
为政在于申明信义,申明信义在于简选贤能,简选贤能在于任官时间长。
官久非难也,连其班级,自非才宜,不得傍转以终其课,则事善矣。
使官员任职长并不是困难的事,让他们在位连任,如果才能不合适,就不要让他转任他官,这样事情就能办好。
平籴已有成制,其未备者可就周足,则谷积矣。
平耀粮价现在已经有了成法,其中尚未完备的可以补充完善,就能储蓄谷物。
无为匪他,却功作之勤,抑似益而损之利。如斯而已,则天下静矣。
要无为而治没有别的方法,减轻烦重的劳役,抑制像是有益实则有害的事。如此而已,天下就清静了。
此三者既举,虽未足以厚化,然可以为安有余矣。
这三条一旦实施,虽然还不足以纯厚教化,但可以做到安宁是绰绰有余的。
夫王者之利,在生天地自然之财,农是也。
国家的利益,在于天地自然之财富,也就是农业。
所立为指于此,事诚有功益。
所建立的制度为农,就会有功益。
苟或妨农,皆务所息,此悉似益而损之谓也。
如果妨碍农业,都专务于搜刮,遣都是好像有利实则有害的做法。
然今天下自有事所必须,不得止已,或用功甚少而所济至重。
但现在天下有必须要做的事,不能停下来,有的花费功夫很少但所起作用很大。
目下为之,虽少有废,而计终已大益。
目前做的事,稍微有些废弛,但到了最后会大有好处。
农官有十百之利,及有妨害,在始似如未急,终作大患,宜逆加功,以塞其渐。
农官有十倍百倍的好处,到后来有了妨害,在于有些事开始时看来似乎不要紧,但最终成了大患,应该反过来做工作,用来堵塞住这种祸患的发展。
如河、汴将合,沈莱苟善,则役不可息。
又如黄河、汴水合堤,沈莱治理,这些劳役不能停下来。
诸如此类,亦不得已已。
诸如此类,也是不得已的。
然事患缓急,权计轻重,自非近如此类,准以为率,乃可兴为,其余皆务在静息。
但事情要考虑缓急,权衡轻重,如果不是此类,就以此为准则,才可以用劳役,其余都专务于清静而与民休息。
然能善算轻重,权审其宜,知可兴可废,甚难了也,自非上智远才,不干此任。
但要能精于计算轻重,权衡利弊,知道该兴什么废什么,这很难做到,如果不是上等的智能高超的才干,不能胜任。
夫创业之美,勋在垂统,使夫后世蒙赖以安。
创业的伟大,功勋在于垂范,使后世的人有所依赖得到安宁。
其为安也,虽昏犹明,虽愚若智。
安宁的局面,虽然看似昏暗实则光明,大智若愚。
济世功者,实在善化之为,要在静国。
成就济世功业的人,实际在于做好教化工作,其根本在于使国家清静。
至夫修饰宫署,凡诸作役务为恆伤过泰,不患不举,此将来所不须于陛下而自能者也。
至于修建官署,诸如此类的役作往往伤于过于奢侈,这些用不着担心不做,将来会不等陛下下令就会做。
至于仰蒙前绪,所凭日月者,实在遗风系人心,余烈匡幼弱,而今勤所不须,以伤所凭。
至于承受前代的遣业,依靠时日,实际在于前代的遣风能得人心,他们的余业可以匡救幼弱,但现在勤于所不需要的事,却损伤了所依靠的事。
钧此二者,何务孰急,陛下少垂恩回虑,详择所安,则大理尽矣。
造两点,哪些事急需解决,陛下如稍微加以考虑,详细选择合适的事,就会天下大治了。
世之私议,窃比陛下于孝文。
社会上的议论,私下将陛下比作孝文帝。
臣以为圣德隆杀,将在乎后,不在当今。
我认为圣德的兴隆还是衰败,在于后世,不在当今。
何则?
为什么?
陛下龙飞凤翔,应期践阼,有创业之勋矣。
陛下就像龙凤飞翔,应时登上帝位,有创业的大功。
扫灭强吴,奄征南海,又有之矣。
扫荡消灭了强大的吴国,很快又征服了南海而有之。
以天子之贵,而躬行布衣之所难,孝俭之德,冠于百王,又有之矣。
以天子之尊,仍为百姓着想,有孝顺节俭的仁德,超过了百王,又有这一功德。
履宜无细,动成轨度,又有之矣。
做事无论巨捆,一举一动都成法度,又有这种品德。
若善当身之政,建籓屏之固,使晋代久长,后世仰瞻遗迹,校功考事,实与汤、武比隆,何孝文足云!
如果处理好在位时的国政,建立巩固的封国,使晋代天长地久,后世瞻仰遣迹,考察功绩,那实在能和汤武相比,孝文帝怎能同陛下相比呢!
臣之此言,非臣下褒上虚美常辞,其事实然。
我遣番话,并不是褒扬虚美陛下的说法,事实就是如此。
若所以资为安之理,或未尽善,则恐良史书勋,不得远尽弘美,甚可惜也。
如果要问为何如此,或有未能做好,那恐怕优秀的史官在记载功勋的时候,没有写好,非常可惜。
然不可使夫知政之士得参圣虑,经年少久,终必有成。
造就不能不使那些懂得政务的人士参与陛下的谋虑,等实行的年代稍长久,最终必然会取得成就。
愿陛下少察臣言。
希望陛下能稍加注意我的言论。
又论肉刑,见《刑法志》。
又议论对肉刑的看法,见于《刑法志》中。
诏答曰: 得表陈封国之制,宜如古典,任刑齐法,宜复肉刑,及六州将士之役,居职之宜,诸所陈闻,具知卿之乃心为国也。
下诏回答说: 得到陈奏建立封国制度,应遵照古代典制,用刑齐法,应该恢复肉刑,以及谈到六州将士之役,居官任职的方法等,所陈奏的各条,我知道了你在忠心为国。
动静数以闻。
以后有事仍请全部奏报。
元康初,从准南王允入朝。
元康初年,刘垣跟随淮南王司马允入朝。
会诛杨骏,颂屯卫殿中,其夜,诏以颂为三公尚书。
正遇上诛杀杨骏,刘颂驻扎守卫殿中,当天夜裹,下诏任命刘颂为三公尚书。
又上疏论律令事,为时论所美。
又上书议论律令方面的事,受到时论的称赞。
久之,转吏部尚书,建九班之制,欲令百官居职希迁,考课能否,明其赏罚。
很久以后,转任吏部尚书,设立九班制度,想使百官任职很少改任,以便考察其是否有才能,赏罚分明。
贾郭专朝,仕者欲速,竟不施行。
当时贾郭专擅朝政,做官的人想迅速得到升迁,这一制度最后不能施行。
及赵王伦之害张华也,颂哭之甚恸。
赵王司马伦杀害了张华,哭得很悲痛。
闻华子得逃,喜曰: 茂先,卿尚有种也!
他听说张华的儿子逃脱,又高兴地说: 茂先,您还有后代啊!
伦党张林闻之,大怒,惮颂持正而不能害也。
司马伦的党羽张林听到此事,大怒,但惧于圣堕为人持正而不能暗害他。
孙秀等推崇伦功,宜加九锡,百僚莫敢异议。
孙秀等人推崇司马伦的功绩,认为应加九锡,百官不敢提出异议。
颂独曰: 昔汉之锡魏,魏之锡晋,皆一时之用,非可通行。
惟有型堕说: 昔年出给堕加九锡,垫给置加九锡,都是一时使用,不能当常礼推行。
今宗庙乂安,虽嬖后被退,势臣受诛,周勃诛诸吕而尊孝文,霍光废昌邑而奉孝宣,并无九锡之命。
现在宗庙平安,即使皇后被废黜,专权的奸臣受到诛杀,但过去周勃杀诸吕而推尊孝文,霍光废掉昌邑而奉孝宣,都没有给予九锡的成命。
违旧典而习权变,非先王之制。
现在违背旧有的典制而效法一时之制,不是前代帝王的制度。
九锡之议,请无所施。
九锡的建议,请不要施行。
张林积忿不已,以颂为张华之党,将害之。
张并对此愤怒不已,认为刘颂是张华的党羽,将要杀他。
孙秀曰: 诛张、裴已伤时望,不可复诛颂。
孙秀说: 杀了张华、裴颁已经伤了人望,不能再杀了刘颂。
林乃止。
张林才罢手。
于是以颂为光禄大夫,门施行马。
便任命塑堕为光禄大夫,在他官署前设有行马。
寻病卒,使使者吊祭,赐钱二十万、朝服一具,谥曰贞。
不久病逝,皇帝派人去吊唁祭祀,赐给二十万钱、朝服一具,谧为贞。
中书侍郎刘沈议,颂当时少辈,应赠开府。
中书侍郎刘沈奏议,称刘坛为当时小辈,应赠开府。
孙秀素恨之,不听。
孙秀平素忌恨他,没有允许。
颂无子,养弟和子雍早卒,更以雍弟诩子焉为嫡孙,袭封。
颂无子,抚养弟弟刘和的儿子刘雍早死,又以刘雍弟弟型翅的儿子型历为嫡孙,继承封爵。
永康元年,诏以颂诛贾谧督摄众事有功,追封梁邹县侯,食邑千五百户。颂弟彪字仲雅,参安东军事。
永康元年,下诏因刘颂杀贾谧时统摄百事有功,追封为梁邹县侯,赐给食邑一千五百户刘颂的弟弟刘彪字仲雅,参与安东军事。
伐吴,获张悌,累官积弩将军。
伐县时,抓获了张悌,多次升官至积弩将军。
及武库火,彪建计断屋,得出诸宝器。
到武库发生火灾,刘彪出主意拆断了与着火地方相接的房屋,抢救出来很多珠宝器物。
历荆州刺史。
历任荆州刺史。
次弟仲字世混,历黄门郎、荥阳太守,未之官,卒。
刘颂的二弟刘仲字世混,历任黄门郎、荣阳太守,还未上任,逝世。
初,颂嫁女临淮陈矫,矫本刘氏子,与颂近亲,出养于姑,改姓陈氏。
当初,刘颂把女儿嫁给临淮人陈矫陈矫本是刘氏人家的后代,和刘颂是近亲,由他姑姑家收养,改姓陈。
中正刘友讥之,颂曰: 舜后姚虞、陈田本同根系,而世皆为婚,礼律不禁。
中正刘友以此事规劝他,刘颂说: 舜以后姚虞、陈田等姓本是同根一系,而世世通婚,礼律不禁。
今与此同义,为婚可也。
现在我家这件事也是一样的道理,通婚是可以的。
友方欲列上,为陈骞所止,故得不劾。
刘友正想条列奏上。被速画所阻止,因此未被弹劾。
颂问明法掾陈默、蔡畿曰: 乡里谁最屈?
刘颂问明法掾陈麸、基毯说: 乡人中谁最委屈?
二人俱云: 刘友屈。
二人都说: 刘友委屈。
颂作色呵之,畿曰: 友以私议冒犯明府为非,然乡里公论称屈。
型堕变色呵斥他们,鉴堂辩解说: 刘友因私自议论冒犯明府是错了,但乡人公论说他委屈。
友辟公府掾、尚书郎、黄沙御史。
刘友前后被征召为公府掾、尚书郎、黄沙御史等职。
李重字茂曾,江夏钟武人也。
李重,字茂曾,江夏钟武人。
父景,秦州刺史、都亭定侯。
父李景,为秦州刺史、都亭定侯。
重少好学,有文辞;早孤,与群弟居,以友爱著称。
奎重从小好学,有文采;早年成为孤儿,和众位弟弟住在一起,以友爱着称。
弱冠为本国中正,逊让不行。
二十岁时任本国中正,谦逊退让不上任。
后为始平王文学,上疏陈九品曰: 先王议制,以时因革,因革之理,唯变所适。
后任丝垩王文学,上疏陈述九品说: 前代帝王设立制度,随时变革,变革的道理,在于变得适合国情。
九品始于丧乱,军中之政,诚非经国不刊之法也。
九品制开始实行于丧乱时期,是军队中的制度,不是长久实行的治国方法。
且其检防转碎,征刑失实,故朝野之论,佥谓驱动风俗,为弊已甚。
况且检查防备也变得烦琐,刑罚失实,因此朝野的议论,都认为九品制乱风俗,已经有很大弊端。
而至于议改,又以为疑。
但到了有人提议更改,就又迟疑不决。
臣以革法创制,当先尽开塞利害之理,举而错之,使体例大通而无否滞亦未易故也。
我认为改革法令创立制度,应当首先考虑利害得失,然后实施,使大的体例通达而没有阻碍并不轻易变动。
古者诸侯之治,分土有常,国有定主,人无异望,卿大夫世禄,仕无出位之思,臣无越境之交,上下体固,人德归厚。
古时候诸侯治国,分封土地有一定的制度,封国有固定的王侯,人没有非分的欲望,卿大夫世世代代享受福禄,做官的人没有超出自己本职的想法,大臣没有超越国境的交往,上下秩位固定,人们的道德归于仁厚。
秦反斯道,罢侯置守,风俗浅薄,自此来矣。
窒反其道而行之,废除诸侯设立郡守,风俗变得浅薄,就是由此。
汉革其弊,斟酌周、秦,并建侯守,亦使分土有定,而牧司必各举贤,贡士任之乡议,事合圣典,比踪三代。
汉改革秦的弊病,参考题、台制度,设立了封国与郡县,使分封土地有了一定的制度,而郡县官吏必须各自推举贤才,贡举士人要依据家乡对他的评议,事情做得合乎圣王典制,可以和三代相比迹。
方今圣德之隆,光被四表,兆庶颙颙,欣睹太平。
当今圣德隆厚,光芒照耀四方,亿万百姓仰望不已,看到了太平盛世。
然承魏氏凋弊之迹,人物播越,仕无常朝,人无定处,郎吏蓄于军府,豪右聚于都邑,事体驳错,与古不同。
但承接魏氏的凋敝,人离物散,做官的人不常在朝廷,人们没有固定的居处,郎吏聚集在军府,豪强集中在都城,事体驳杂乖错,和古代不同。
谓九品既除,宜先开移徙,听相并就。
我认为九品制已经授舆,就应首先使各级迁移,听任相互合并。
且明贡举之法,不滥于境外,则冠带之伦将不分而自均,即土断之实行矣。
而且申明荐举的方法,不能滥收境外之人,这样做官的人士不用分别就可以达到均衡,就地解决实施。
又建树官司,功在简久。
又建立官级制度,成功在于简便而能长久推行。
阶级少,则人心定;久其事,则政化成而能否著,此三代所以直道而行也。
品级少,人心就安定;长期从事某职,就会取得成就显出好坏,所以三代能够直道而行。
以为选例九等,当今之要,所宜施用也。
我认为选官按例分为九等,是当今的要务,现在应当加以实施。
圣王知天下之难,常从事于其易,故寄隐括于闾伍,则邑屋皆为有司。
圣王知道天下不好治理,常常用简易的方法来治理,所以在乡里寄托那些隐逸的人,这样家家户户都像是官署。
若任非所由,事非所核,则虽竭圣智,犹不足以赡其事。
如果任用不当,事务不合,那即使竭尽圣明之智,也不能办好事情。
由此而观,诚令二者既行,即人思反本,修之于乡,华竞自息,而礼让日隆矣。
由此看来,如果能使这两点都实行的话,就会都想回归本业,在乡里的人也进德修业,奢华竞争的风气就会自然止息,而礼貌谦让的风气将一天比一天隆盛。
迁太子舍人,转尚书郎。
升任太子舍人,转为尚书郎。
时太中大夫恬和表陈便宜,称汉孔光、魏徐干等议,使王公已下制奴婢限数,及禁百姓卖田宅。
当时太中大夫恬和陈上表,讲到汉孔光、魏徐登等人曾有过议论,使王公以下限制占有奴婢的数量,以及禁止百姓卖掉田地院宅。
中书启可,属主者为条制。
中书认为可以实行,下令主持的人制定条例。
重奏曰: 先王之制,士农工商有分,不迁其业,所以利用厚生,各肆其力也。
李重上奏说道: 先王的制度。士农工商各有分别,不变更他们的职业,所以物尽其用生活充裕,各尽其力。
《周官》以土均之法,经其土地井田之制,而辨其五物九等贡赋之序,然后公私制定,率土均齐。
《周官》平均土地的方法,用井田制经营土地,分别五物九等赋税的次序,然后公私的制度确定,天下的土地都平均。
自秦立阡陌,建郡县,而斯制已没。
自从秦打破井田的疆界,建立了郡县制度,这种制度受到瓦解。
降及汉、魏,因循旧迹,王法所峻者,唯服物车器有贵贱之差,令不僭拟以乱尊卑耳。
到了漠、魏,因袭旧制,国法所严格限制的,衹是在衣服器物车辆等方面有高贵舆卑贱的差别,使人们不至于僭越仿效而扰乱了尊卑制度。
至于奴婢私产,则实皆未尝曲为之立限也。
至于奴婢作为私产,却实际上没有做遇限制。
八年《己巳诏书》申明律令,诸士卒百工以上,所服乘皆不得违制。
八年《己巳诏书》中已申明律令,士卒百工以上,所穿的衣服和使用的车马都不能违犯制度。
若一县一岁之中,有违犯者三家,洛阳县十家已上,官长免。
如果一县在一年之中,有三家人违犯这一法令,洛阳县一年之中有十家以上犯法的。
如诏书之旨,法制已严。
就免地方官之职。照诏书的方法,法制已经很严格。
今如和所陈而称光、干之议,此皆衰世逾侈,当时之患。
现在如恬和所陈奏中讲的了光、徐干的建议,都是衰败时代过于奢侈,成了当时的祸患。
然盛汉之初不议其制,光等作而不行,非漏而不及,能而不用也。
但盛汉在其初期并没有这种制度,孔光等人提议了却未实行,这不是遣漏掉而没有实行,而是能推行但并未采用。
盖以诸侯之轨既灭,而井田之制未复,则王者之法不得制人之私也。
是因为诸侯分封已灭,而井田制并没有恢复,这样国家的法律不能限制人们的私产。
人之田宅既无定限,则奴婢不宜偏制其数,惧徒为之法,实碎而难检。
人们的田地宅院既然没有一定的限度,那么奴婢也就不应该限制占有的数量,我害怕这是一种徒劳的法令,实际琐碎而难以检查。
方今圣明垂制,每尚简易,法禁已具,和表无施。
当今圣明天子统治天下,事事都崇尚简单易行,各项法令禁律都已完备,恬和的上表请不要施行。
又司隶校尉石鉴奏,郁林太守介登役使所监,求召还;尚书荀恺以为远郡非人情所乐,奏登贬秩居官。
司隶校尉石鉴上奏说,郁林太守介登被诸侯王役使,请求召还他;尚书荀恺认为边远郡地不是人们所乐意去的地方,奏请降低介登的官级让他在原郡做官。
重驳曰: 臣闻立法无制,所以齐众检邪,非必曲寻事情,而理无所遗也。
李重驳议说: 我听说立法没有定制,用以整饬众人纠察奸邪,不必琐碎追究,无所遗漏。
故所滞者寡,而所济者众。
所以受阻滞的人少,而受帮助的人多。
今如登郡比者多,若听其贬秩居官,动为准例,惧庸才负远,必有黩货之累,非所以肃清王化,辑宁殊域也。
现在像介登一样做郡守的人很多,如果听任让他降级任职,并成为准则的话,我担忧才能平庸的人到边远郡地任职,会有贪污受贿的弊病,造不是整肃清明教化,使边远地区和辑安宁的办法。
臣愚以为宜听鉴所上,先召登还,且使体例有常,不为远近异制。
我认为应该听从石鉴所上的奏议,先召回介登,使国法有常例可遵守,不因为地方的远近而实行不同的制度。
诏从之。
下诏听从了他的建议。
太熙初,迁廷尉平。
太熙初年,升廷尉平。
驳廷尉奏邯郸醉等,文多不载。
驳议廷尉邯郸醉等人,文词繁多逭裹不记载。
再迁中书郎,每大事及疑议,辄参以经典处决,多皆施行。
再升为中书郎,朝廷每有大事以及有疑问的问题,他都参考经典进行处理,大多都被施行。
迁尚书吏部郎,务抑华竞,不通私谒,特留心隐逸,由是群才毕举。拔用北海西郭汤、琅邪刘珩、燕国霍原、冯翊吉谋等为秘书郎及诸王文学,故海内莫不归心。
升为尚书吏部郎,坚决抑制奢华争竞,不接待私下拜谒的人,尤其留心任用隐逸的人才,于是众多的贤才都被举用,提拔任用习匕海西郭汤、琅邪刘珩、燕国霍原、冯翊室谌等人作秘书郎以及诸侯王文学,因此天下莫不归心。
时燕国中正刘沈举霍原为寒素,司徒府不从,沈又抗诣中书奏原,而中书复下司徒参论。
当时燕国中正刘沈荐举霍原为寒素,司徒府不同意,刘沈又坚持向中书奏举霍原,而中书又把这件事下达给司徒府讨论。
司徒左长史荀组以为: 寒素者,当谓门寒身素,无世祚之资。
司徒左长史荀叁眬为: 所谓寒,应当指出身卑微贫穷的人,没有世族渊源的资格。
原为列侯,显佩金紫,先为人间流通之事,晚乃务学,少长异业,年逾始立,草野之誉未洽,德礼无闻,不应寒素之目。
霍原是列侯,拥有金紫,当初在社会上做一些流通往来的事务,后来才致力于学习,小时候和长大成人后不一样,年纪大了才树立声名,但乡野间对他的称誉还不大,听不到他好的德行礼法,不应当把他看成是寒门出身。
重奏曰: 案如《癸酉诏书》,廉让宜崇,浮竞宜黜。
李重上奏说: 按照《癸酉诏书》,应该推崇廉洁谦让,废黜浮华争竞。
其有履谦寒素靖恭求己者,应有以先之。
其中有自谦称为寒门而端正谦恭要求自己的人,应先任用他。
如诏书之旨,以二品系资,或失廉退之士,故开寒素以明尚德之举。
按诏书的意旨,如以二品作为资格,可能会失去廉洁退让的人士,因此起用寒门出身的人用来表明崇尚美德。
司徒总御人伦,实掌邦教,当务峻准评,以一风流。
司徒总管选拔人才,实际上是掌管国家教化,应当有严格的评定标准,来统一风气。
然古之厉行高尚之士,或栖身岩穴,或隐迹丘园,或克己复礼,或耄期称道,出处默语,唯义所在。
但古代德行高尚的人士,有的栖身岩穴之中,有的隐迹在山丘园林,有的要求自己遵从礼制,有的到老以仁道见称,出处行动沉默寡言,惟义是从。
未可以少长异操,疑其所守之美,而远同终始之责,非所谓拟人必于其伦之义也。
不能因为年轻时和成人后操守不同,就怀疑他现有的美德,而责成他始终如一,这不是所说的选人必选其德之理。
诚当考之于邦党之伦,审之于任举之主。
而确实应当以当地的情况来考察他,从任用荐举的人那裹调查他。
沈为中正,亲执铨衡。
刘沈是中正,亲自执掌选举权。
陈原隐居求志,笃古好学,学不为利,行不要名,绝迹穷山,韫韣道艺,外无希世之容,内全遁逸之节,行成名立,搢绅慕之,委质受业者千里而应,有孙、孟之风,严、郑之操。
他陈奏霍原隐居求志,热爱古制喜好学习,学习不图谋利,行为不邀取功名,躲藏在深山,身藏道艺,对外没有希图取悦于世的谀容,在内保全隐逸的气节,成就了德行树立了声名,缙绅之士都钦慕他,委身向他求教的学生来自千里之外,有着孙子孟子的遣风,严光郑玄的节操。
始举原,先谘侍中、领中书监华,前州大中正、后将军婴,河南尹轶。
刘沈一开始举荐霍原,先咨询了侍中、领中书监张华,前州大中正、后将军婴,河南尹轶等。
去三年,诸州还朝,幽州刺史许猛特以原名闻,拟之西河,求加征聘。
过了三年,各州官员还朝,幽州刺史许猛特意把霍原的名字向上荐举,把他拟任西河,请求加以征聘任用。
如沈所列,州党之议既举,又刺史班诏表荐,如此而犹谓草野之誉未洽,德礼无闻,舍所征检之实,而无明理正辞,以夺沈所执。
如刘沈所列举的那样,州裹已举荐丁他,而且刺史也上表举荐,这样还说他在乡野的声誉不好,没有好的德行,舍弃了已征验考察遇的结果,而又没有明确的道理和义正的言辞,使刘沈改变看法。
且应二品,非所求备。
况且荐应二品,不是他所要求的。
但原定志穷山,修述儒道,义在可嘉。
但是霍原意志坚定隐居深山,修述儒道,德义可嘉。
若遂抑替,将负幽邦之望,伤敦德之教。
如果抑制不用,将会辜负幽州人的愿望,伤害敦厚仁德的教化。
如诏书所求之旨,应为二品。
按照诏书所要求的旨意,应举霍原为二品。
诏从之。
下诏听从了刘沈的奏议。
重与李毅同为吏部郎,时王戎为尚书,重以清尚见称,毅淹通有智识,虽二人操异,然俱处要职,戎以识会待之,各得其所。
李重和李毅同为吏部郎,当时王戎任尚书,李重以清正尚直受到称赞,李毅博通有智慧才识,虽然二人节操不同,但都身处要职,王戎以知音对待他们,各得其长。
毅字茂彦,旧史阙其行事。
李毅字茂彦,史书没有记载他的事迹。
于时内官重,外官轻,兼阶级繁多,重议之,见《百官志》。
当时内官权重,外官权轻,加上官级繁多,李重奏议过这一弊端,见于《百官志》中。
又上疏曰: 凡山林避宠之士,虽违世背时,出处殊轨,而先王许之者,嘉其服膺高义也。
又上疏说: 大凡在山林之中逃避宠幸的人士,虽然违背当世,出处不同,但先王赞许他们的原因,是嘉许他们高尚的情操。
昔先帝患风流之弊,而思反纯朴,乃谘询朝众,搜求隐逸。
过去先帝忧虑风俗奢华的弊端,想反归纯朴,就向在朝的官员咨询,搜访隐逸之士。
咸宁二年,始以太子中庶子征安定皇甫谧,四年又以博士征南安硃冲,太康元年,复以太子庶子征冲,虽皆以病疾不至,而朝野悦服。
咸宁二年,征用安定皇甫谧为太子中庶子,四年又召南安朱冲为博士,太康元年,又征用朱冲为太子庶子,虽然他们都称病没有到任,但朝野都表示高兴诚服。
陛下远迈先帝礼贤之旨,臣访冲州邑,言其虽年近耋耋,而志气克壮,耽道穷薮,老而弥新,操尚贞纯,所居成化,诚山栖耆德,足以表世笃俗者也。
现在陛下发扬光大先帝礼敬贤才的宗旨,我寻访朱冲的家乡,说是他虽然年纪很老,但志气仍很大,精心研究儒道,到老而更新,德操纯贞,所在地都受他的教化,的确是隐居山野的高德之人,足以作为表率而使风俗敦厚。
臣以为宜垂圣恩,及其未没,显加优命。
我认为应该宣示圣恩,趁他还没有去世,给予表彰优礼。
时朝廷政乱,竟不能从。
当时朝政混乱,最终没能听从。
出为行讨虏护军、平阳太守,崇德化,修学校,表笃行,拔贤能,清简无欲,正身率下,在职三年,弹黜四县。
李重出任行讨虏护军、平阳太守,尊崇道德教化,修建学校,表彰忠诚笃行之人,提拔贤能,清廉俭约而无欲,端正自己给下属作表率,在职三年期间,弹劾罢免了四个县的官员。
弟嶷亡,表去官。
他的弟弟李嶷死后,他上表辞去了官职。
永康初,赵王伦用为相国左司马,以忧逼成疾而卒,时年四十八。
永康初年,赵王司马伦用李重为相国左司马,因忧迫成疾而死,终年四十八岁。
家贫,宅宇狭小,无殡敛之地,诏于典客署营丧。
家贫,住宅狭小,没有收殓停柩之地,下韶在典客署办丧事。
追赠散骑常侍,谥曰成。
追赠为散骑常侍,谧号成。
子式,有美名,官至侍中,咸和初卒。
子名李式,有好的名声,官至侍中,咸和初年逝世。
史臣曰:子雅束发登朝,竭诚奉国,广陈封建,深中机宜,详辨刑名,该核政体。
史臣曰:子雅年轻时就在朝做官,竭尽忠诚努力为国,广泛论述建立封国,深合时宜,详细论述刑名,所论都适合政体。
虽文惭华婉,而理归切要。
虽然文辞不够华美婉丽,但切要有理。
游目西京,望贾谊而非远;眷言东国,顾郎顗而有余。
和西京时代的人相比,离买谊不远;和束国的人相比,超过了郎颤。
逮元康之间,贼臣专命,举朝战栗,苟避菹醢;颂以此时,忠鲠不挠,哭张公之非罪,拒赵王之妄锡,虽古遗直,何以尚兹。
到元康之间,乱臣贼子专擅朝命,朝廷上下震惊,都苟且偷安;刘颂在这时,仍忠直不屈,痛哭张公的无罪,拒绝给赵王妄加九锡,即使古代的耿直名臣,谁能如此。
至于缘其私议,不平刘友,异夫憎而知善,举不避仇者欤!
至于私议,对刘友有不公平的看法。是憎恶某人但又能表彰他的优点,推举人才能不避仇敌一样!
李重言因革之理,驳田产之制,词惬事当,盖亹癖可观。
李重讲因循舆改革的道理,驳斥田产之制,词合事当,都有可取之处。
及锐志铨衡,留心隐逸,浚冲期之识会,岂虚也哉!
到他锐意主持选拔官吏,留意举荐隐逸的贤人,浚冲当成知己,岂是虚假的!
赞曰:刘颂刚直,义形于词。
赞曰:刘颂刚烈正直,德义形于言表。
自下摩上,彼实有之。
上下磨砺,他的确有这种德义。
李重清雅,志乃无私。
李重清廉雅正,心志无私。
推贤拔滞,嘉言在兹。
推举贤良提拔隐逸,好的言行在他那裹体现。
懋哉两哲,邦家之基。
两位贤哲,是国家的基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