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二
蒋堂侍郎为淮南转运使日,属县例致贺冬至书,皆投书即还。
宋燕肃莲花漏蒋堂侍郎为淮南转运使时,每年冬至节日,所属各县照例送贺信表示祝贺,都是送信的人放下贺信即返回。
有一县令使人,独不肯去,须责回书;左右谕之皆不听,以至呵逐亦不去,曰: 宁得罪;不得书,不敢回邑。
独有一位县令所派的人不肯随即离去,要求必须有转运使的回信;转运使身边的人劝他走,他都不听,以致呵斥驱逐也不走,还说: 宁可得罪,拿不到回信不敢回县里去。
时苏子美在坐,颇骇怪,曰: 皂隶如此野很,其令可知。
当时苏子美在座,甚为吃惊,觉得奇怪,就说: 这做仆从的都如此蛮横无理,那县令可想而知。
蒋曰: 不然,令必健者,能使人不敢慢其命令如此。
蒋说: 恐怕不是这样。这县令必是一位强干的人,能如此使人不敢怠慢他的命令。
乃为一简答之,方去。
于是就写了一片纸作为答书,那吏人才离去。
子美归吴中月余,得蒋书曰: 县令果健者。
子美回到吴中一个多月,收到蒋的信说: 那县令果然是一位强干的人。
遂为之延誉,后卒为名臣。
于是为他传播名誉,后来终于成为名臣。
或云乃大章阁待制杜杞也。
或说这位县令就是后来的天章阁待制杜杞。
盛文肃为尚书右丞,知扬州,简重少所许可。
盛文肃以尚书右丞的身份为扬州知州,简静持重,对人少有称许。
时夏有章自建州司户参军授郑州推官,过扬州,文肃骤称其才雅,明日置酒召之。
其时夏有章自建州司户参军擢授郑州推官,路过扬州,文肃忽然称赏他有才能风度,第二天设宴招待他。
人有谓有章日: 盛公未尝燕过客,甚器重者方召一饭。
有人对有章说: 盛公还不曾宴请过路过的客人,他对极为器重的人才招待一顿饭。
有章荷其意,别日为一诗谢之,至客次,先使人持诗以入。
有章承蒙盛公的情意,他日献上一诗去感谢他,到了旅店住下,先让人拿着他封好的诗笺送到盛公府上。
公得诗不发封,即还之,使人谢有章曰: 度已衰老,无用此诗。 不復得见。
盛公得诗,没有开封就还给来人,并让人答谢有章说: 我盛度已衰老无用了,这诗已不敢承受再看到。
有章殊不意,往见通判刁绎,具言所以。
有章完全没有料到会这样,就去见通判刁绎,仔细说了事情的原委。
绎亦不谕其由,曰: 府公性多忤,诗中得无激触否?
刁绎也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就说: 盛公性格多与人相抵触,你的诗中有无刺激触犯他的地方?
有章曰: 无,未曾发封。
有章曰: 他原未曾开封。
又曰: 无乃笔扎不严?
刁绎又说: 是不是你的字迹不工整?
曰: 有章自书,极严谨。
有章说: 是我亲自书写的,极为严谨。
曰: 如此,必是将命者有所忤耳。
刁绎说: 这样看来,那就一定是奉命给你办事的人惹着了盛公。
乃往见文肃而问之: 夏有章今日献诗何如?
于是刁绎往见文肃而问他: 夏有章今天献的诗怎么样?
公曰: 不曾读,已还之。
盛公说: 不曾看,已还给他。
绎曰: 公始待有章甚厚,今乃不读其诗,何也?
刁绎说: 您先前对有章甚是厚待,现在却连他献的诗都不看,为什么呢?
公日: 始见其气韵清修,谓必远器。
盛公说: 开始见他气韵可嘉,似有清操,以为必是有远大抱负的人才。
今封诗乃自称 新圃田从事 ,得一幕官,遂尔轻脱。
今天的诗封上竟然自称 新圃田从事 ,得一介幕职官,就如此轻脱!
君但观之,必止于此官,志已满矣。切记之,他日可验。
您就等着看吧,这人一定就做到这点芝麻官,现在他已志得意满了。您切记着,他日会有明验。
贾文元时为参政,与有章有旧,乃荐为馆职。
贾文元当时为参知政事,与有章有故旧关系,因而荐举他为馆职。
有诏候到任一年召试,明年除馆阁校勘。御史发其旧事,遂寝夺,改差国子监主簿,仍带郑州推官。
皇上有旨,等他到任一年后再召试。第二年除授馆阁校勘,御史揭发他旧时的过犯,遂取消对他的任命,改命为国子监主簿,仍兼带郑州推官的职名。
未几卒于京师。
没有多久,有章死于京师。
文肃阅人物多如此,不復挟他术。
文肃观察人物多像这样,并没有什么诀窍。
林逋隐居杭州孤山,常畜两鹤,纵之则飞入云霄,盘旋久之,復入笼中。
林逋隐居杭州孤山,常养着两只鹤,放出笼子就飞入云霄,在天空长时间盘旋,再回到笼中。
逋常泛小艇,游西湖诸寺。有客至逋所居,则一童子出应门,延客坐,为开笼纵鹤。
逋常常泛小舟游览西湖各寺院,有客人到逋的住处,就有一童子出来,在大门口接待客人坐下,为客人开笼放鹤。
良久,逋必棹小船而归。盖尝以鹤飞为验也。
过好大一阵子,逋一定会划着小船回来,看来他是经常以两鹤放飞为信号的。
逋高逸倨傲,多所学,唯不能棋。常谓人曰: 逋世间事皆能之,唯不能担粪与着棋。
逋清高闲逸,倨傲不群,多才多艺,唯独不能下棋,曾对人说: 我世间事都能做,只是不能担粪与着棋。
庆历中,有近侍犯法,罪不至死,执政以其情重,请杀之;范希文独无言,退而谓同列曰: 诸公劝人主法外杀近臣,一时虽快意,不宜教手滑。
庆历年间,有皇帝身边的侍从犯法,罪不至判死刑,执政大臣以其情节严重,请求杀了他。唯独范希文不说话,退朝后对同僚说: 诸公劝皇上在法律之外杀近臣,虽然一时痛快,但不宜教皇上杀人手滑。
诸公默然。
诸公都默然无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