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解
山者,物之高者也。
山,是万物中以崇高为其特征的。
惠者,主之高行也。
施惠于民,是君主的崇高行为。
慈者,父母之高行也。
慈爱,是父母的崇高行为。
忠者,臣之高行也。
忠君,是人臣的崇高行为。
孝者,子妇之高行也。
孝亲,是子、妇的崇高行为。
故山高而不崩则祈羊至,主惠而不解则民奉养,父母慈而不解则子妇顺,臣下忠而不解则爵禄至,子妇孝而不解则美名附。
所以,山高而不崩则人们烹羊设祭,君主施惠不懈则人民拥戴,父母慈爱不懈则子、妇孝顺,臣下忠君不懈则得爵禄,子、妇孝亲不懈则有美名。
故节高而不解,则所欲得矣;解,则不得。
所以操行高尚而不懈,就能达到所要求的目的。懈,就达不到。
故曰: 山高而不崩则祈羊至矣。
所以说: 山高而不崩,则祈羊至矣。
渊者,众物之所生也,能深而不涸,则沈玉至。
渊,是众物生长的地方。渊深而水不枯,人们就会来投玉求神。
主者,人之所仰而生也,能宽裕纯厚而不苛忮,则民人附。
君主,是人们所仰望而赖以生活的,能宽大纯厚而不苛刻刚愎,人民就会归附。
父母者,子妇之所受教也,能慈仁教训而不失理,则子妇孝。
父母,是子、妇都要接受其教育的,能慈爱教训而不离开正理,子、妇就会孝顺。
臣下者,主之所用也,能尽力事上,则当于主。
臣下,是为君主服务的,能尽力事奉君上,就合君主的心意。
子妇者,亲之所以安也,能孝弟顺亲,则当于亲。
儿子儿妇,是安养父母的,能孝悌顺亲,就合父母的心意。
故渊涸而无水则沈玉不至,主苛而无厚则万民不附,父母暴而无恩则子妇不亲,臣下随而不忠则卑辱困穷,子妇不安亲则祸忧至。
所以,渊枯竭而无水,投玉求神的就不肯来;君主苛刻而不宽厚,百姓就不肯归附;父母残暴而无恩,子妇就不亲;臣下怠惰而不忠,就遭到屈辱困难;子妇不安养双亲,祸患就要来临。
故渊不涸,则所欲者至;涸,则不至。
所以,渊水不枯竭。所要求的就可以来到,枯竭,就不会来。
故曰: 渊深而不涸则沈玉极。
所以说: 渊深而不涸,则沈玉极。
天,覆万物,制寒暑,行日月,次星辰,天之常也。
天,覆育着万物,控制着寒暑,运行着日月,安排着星辰。这是天的常规。
治之以理,终而复始。
天总是依理行事。终而复始。
主,牧万民,治天下,莅百官,主之常也。
君主,统治万民,治理天下,统率百官,这是君主的常规。
治之以法,终而复始。
君主总依法治事,终而复始。
和子孙,属亲戚,父母之常也。
和睦子孙,团结亲戚,这是父母的常规。
治之以义,终而复治。
父母总是依义行事,终而复始。
敦敬忠信,臣下之常也。
敦敬忠信,这是臣下的常规。
以事其主,终而复始。
臣下应当以此事奉君主,终而复始。
爱亲善养,思敬奉教,子妇之常也。
亲爱且善养父母,尊敬并接受教导,这是子妇的常规。
以事其亲,终而复始。
子妇应当以此事奉双亲,终而复始。
故天不失其常,则寒暑得其时,日月星辰得其序。
所以,天不失其常规,寒来暑往就恰当其时,日月星辰就正常有序。
主不失其常,则群臣得其义,百官守其事。
君主不失其常规,群臣就行其正义,百官尽其职守。
父母不失其常,则子孙和顺,亲戚相欢。
父母不失其常规,子孙就顺从,亲戚就和睦。
臣下不失其常,则事无过失,而官职政治。
臣下不失其常规,办事就没有过失,而且官吏称职政务得治。
子妇不失其常,则长幼理而亲疏和。
子妇不失其常规,就长幼有序,而亲疏和睦。
故用常者治,失常者乱。天未尝变,其所以治也。故曰: 天不变其常。
所以按常规办事就治,不按常规办事就乱,天从来不曾改变它的常规,因而总是处于 治 的状态。所以说: 天不变其常。
地生养万物,地之则也。
地,生养万物,这是地的法则。
治安百姓,主之则也。
治理和安定百姓,这是作君主的法则。
教护家事,父母之则也。
指导和监护家事,这是作父母的法则。
正谏死节,臣下之则也。
对君主正谏死节,这是作臣子的法则。
尽力共养,子妇之则也。
对父母尽力供养,这是作子妇的法则。
地不易其则,故万物生焉。
地不改变它的法则,所以万物生长。
主不易其则,故百姓安焉。
君主不改变他的法则,所以百姓安宁。
父母不易其则,故家事辨焉。
父母不改变他的法则。所以家事得治。
臣下不易其则,故主无过失。
臣下不改变他的法则,君主就可以没有过失。
子妇不易其则,故亲养备具。
子妇不改变他的法则,双亲就被奉养得周到。
故用则者安,不用则者危。地未尝易,其所以安也。故曰: 地不易其则。
因此,遵照法则办事就平安,不遵照法则办事就危险,地从来不曾改变它的法则,因而总是处于安定的状态。所以说: 地不易其则。
春者,阳气始上,故万物生。
春天,阳气开始上升,所以万物发生。
夏者,阳气毕上,故万物长。
夏天,阳气完全上升,所以万物成长。
秋者,阴气始下,故万物收。
秋天,阴气开始降临,所以万物收敛。
冬者,阴气毕下,故万物藏。
冬天,阴气完全降临,所以万物藏闭。
故春夏生长,秋冬收藏,四时之节也。
故春夏生长,秋冬收闭,这是四时的节令。
赏赐刑罚,主之节也。
赏赐刑罚,这是君主的节度。
四时未尝不生杀也,主未尝不赏罚也。
四时从没有不实现生杀的。君主从没有不进行赏罚的。
故曰: 春秋冬夏不更其节也。
所以说: 春秋冬夏,不更其节也。
天,覆万物而制之;地,载万物而养之;四时,生长万物而收藏之。
天,覆育而控制着万物;地,承载而生养着万物;四时,生长而藏闭着万物。
古以至今,不更其道。
从古至今,从来不改变这个常规。
故曰: 古今一也。
所以说: 古今一也。
蛟龙,水虫之神者也。
蚊龙,是水虫当中的神灵。
乘于水则神立,失于水则神废。
有水,神就立;失水,神就灭。
人主,天下之有威者也。
君主,是天下有权威的人。
得民则威立,失民则威废。
得人民拥护就有权威,失去人民,权威就消失。
蛟龙待得水而后立其神,人主待得民而后成其威。
蚊龙得水而后才有神灵,君主得人民拥护而后才有权威。
故曰: 蛟龙得水而神可立也。
所以说: 蛟龙得水,而神可立也。
虎豹,兽之猛者也,居深林广泽之中则人畏其威而载之。
虎豹,是兽类中最凶猛的。它们居住在深林大泽之中,人们就畏其威力而看重它们。
人主,天下之有势者也,深居则人畏其势。
君主,是天下最有势力的人。深居简出,人们就害怕他的势力。
故虎豹去其幽而近于人,则人得之而易其威。
虎豹若离开深山幽谷而与人接近,人们就会把它捕起来而无视它的威力。
人主去其门而迫于民,则民轻之而傲其势。
君主若离开朝廷而与人民靠近,人民就轻慢他而不怕他的势力。
故曰: 虎豹托幽而威可载也。
所以说; 虎豹托幽,而威可载也。
风,漂物者也。
风,是吹拂万物的。
风之所漂,不避贵贱美恶。雨,濡物者也。
风吹起来不避贵贱美恶。雨,是淋湿万物的。
雨之所堕,不避小大强弱。
雨,下起来,不管大小强弱。
风雨至公而无私,所行无常乡,人虽遇漂濡而莫之怨也。
风雨是至公而无私心的,风吹雨下,没有既定方向,人们虽然遇到风吹雨打也不会发出怨言。
故曰: 风雨无乡而怨怒不及也。
所以说: 风雨无向而怨怒不及也。
人主之所以令则行禁则止者,必令于民之所好而禁于民之所恶也。
人君之所以做到令行禁止,一定是因为 令 发在人民所好的方面, 禁 行在人民所恶的地方。
民之情莫不欲生而恶死,莫不欲利而恶害。
人之常情没有不爱生而恶死的,也没有不爱利而恶害的。
故上令于生、利人,则令行;禁于杀、害人,则禁止。
所以君主发令是使人生存和对人有利,命令就能推行;君主行禁是禁止杀人和禁止害人,施禁就能制止。
令之所以行者,必民乐其政也,而令乃行。
命令之所以能够推行,必须是民乐其政,才能够推行下去。
故曰: 贵有以行令也。
所以说: 贵有以行令。
人主之所以使下尽力而亲上者,必为天下致利除害也。
人君之所以能使百姓尽力而亲近自己,必须为天下致利除害。
故德泽加于天下,惠施厚于万物,父子得以安,群生得以育,故万民欢尽其力而乐为上用。
所以要把德泽加于天下,恩惠施于万物,使家庭得以安居,群生得以养育,这样,万民便愿意尽力而为君主效劳。
入则务本疾作以实仓廪,出则尽节死敌以安社稷,虽劳苦卑辱而不敢告也。
他们在家里努力耕作以充实国家仓廪,在战场尽节杀敌以保卫国家疆土,即使劳苦卑辱也是不敢叫苦的。
此贱人之所以亡其卑也。故曰 贱有以亡卑。
这就是地位低的人可以忘其卑贱的原因。所以说: 贱有以亡卑。
起居时,饮食节,寒暑适,则身利而寿命益,起居不时,饮食不节,寒暑不适,则形体累而寿命损。
起居有定时,饮食有定量,寒热得当,则身体好而寿命长。起居无定时,饮食无定量,寒热调配不当,则身体弱而寿命短。
人惰而侈则贫,力而俭则富。
人要懒惰而奢侈则贫,勤劳而节俭则富。
夫物莫虚至,必有以也。故曰: 寿夭贫富无徒归也。
事情是不会凭空而至的,一定有它的原因。所以说: 寿夭贫富无徒归也。
法立而民乐之,令出而民衔之,法令之合于民心如符节之相得也,则主尊显。
法立而人民乐从,令出而人民接受,法令合于民心,就象符节那样的一致,君主就尊显。
故曰: 衔令者君之尊也。
所以说: 衔令者君之尊也。
人主出言,顺于理,合于民情,则民受其辞。
君主出言合理,合于民情,臣民就接受他的指示。
民受其辞则名声章。
臣民接受指示则君主的名声显赫。
故曰: 受辞者名之运也。
所以说: 受辞者名之远也。
明主之治天下也,静其民而不扰,佚其民而不劳。
英明君主的治理天下,使人们安定而无所干扰,使人们安闲而无所劳累。
不扰则民自循;不劳则民自试。
不干扰,人民会自动守法;不劳累,人民会自动工作。
故曰: 上无事而民自试。
所以说: 上无事而民自试。
人主立其度量,陈其分职,明其法式,以莅其民,而不以言先之,则民循正。
人君建立法度,公布职责,明确规范来统治他的臣民,而不是无用说话指挥,臣民就按正道行事了。
所谓抱蜀者,祠器也。
所谓抱 蜀 ,指的是祭器。
故曰: 抱蜀不言而庙堂既修。
所以说: 抱蜀不言而庙堂既修。
将将鸿鹄,貌之美者也。
锵锵而鸣的鸿鹄,是长得很美的飞鸟。
貌美,故民歌之。
因为美,所以人们歌颂它。
德义者,行之美者也。
德义,是一种行为上的美。
德义美,故民乐之。
因为德义美,所以人们喜悦它。
民之所歌乐者,美行德义也,而明主鸿鹄有之。
人民所歌颂喜悦的,乃是美貌和德义,而明君和鸿鸽恰好具有这些。
故曰: 鸿鹄将将,维民歌之。
所以说: 鸿鹄将将,维民歌之。
济济者,诚庄事断也;多士者,多长者也。
济济 ,指的是诚实庄重而果断; 多士 ,指的是许多有才德的人。
周文王诚庄事断,故国治。
周文王诚庄事断,故国家安定。
其群臣明理以佐主,故主明。
他的群臣明理佐助君主,故君主英明。
主明而国治,竟内被其利泽,殷民举首而望文王,愿为文王臣。
君主英明而国家安定,国内都得到他的好处和恩泽,殷民也举首而拥护文王,愿意作他的臣民。
故曰: 济济多士,殷民化之。
所以说: 济济多士,殷民化之。
纣之为主也,劳民力,夺民财,危民死,冤暴之令,加于百姓;憯毒之使,施于天下。
殷纣王为君,劳民力,夺民财,危害人民性命,把残暴的法令强加于百姓,又把惨毒的使臣派往天下各地。
故大臣不亲,小民疾怨,天下叛之而愿为文王臣者,纣自取之也。
所以大臣不亲,小民怨恨,天下背叛而愿为文王的臣民,这是纣王的自作自受。
故曰: 纣之失也。
所以说: 纣之失也。
无仪法程式,蜚摇而无所定,谓之蜚蓬之间。
不合乎法度规范,摇摆而没有定见,叫作飞蓬一样没有根据的言论。
蜚蓬之间,明主不听也。
这种言论,英明君主是不听的。
无度之言,明主不许也。
就象对于没有法度的言论一样,英明君主是不赞成的。
故曰: 蜚蓬之间,不在所宾。
所以说: 蜚蓬之问,不在所宾。
道行则君臣亲,父子安,诸生育。
行 道 ,君臣就亲近,父子就和睦,生命就繁育。
故明主之务,务在行道,不顾小物。
所以明主的职责,在于行 道 ,而不在小的事物上。
燕爵,物之小者也。
燕雀,是事物中的小东西。
故曰: 燕爵之集,道行不顾。
所以说: 燕雀之集,道行不顾。
明主之动静得理义,号令顺民心,诛杀当其罪,赏赐当其功,故虽不用牺牲珪璧祷于鬼神,鬼神助之,天地与之,举事而有福。
明主的行动合乎理义,号令顺乎民心,诛杀与罪行相合,赏赐与功绩相称,所以他虽不用牛羊玉器祈祷于神鬼,鬼神也会帮助,天地也会支援,办什么事都得福。
乱主之动作失义理,号令逆民心,诛杀不当其罪,赏赐不当其功,故虽用牺牲珪璧祷于鬼神,鬼神不助,天地不与,举事而有祸。
昏君的行动不合理义,号令逆乎民心,诛杀与罪行不相当,赏赐与功绩不相称,所以,虽用牛羊玉器祈祷于鬼神,鬼神也不帮助,天地也不支援,办什么事都得祸。
故曰: 牺牲珪璧不足以享鬼神。
所以说: 牺牲珪壁不足以享鬼神。
主之所以为功者,富强也。
君主的功绩,就是使国家富强。
故国富兵强,则诸侯服其政,邻敌畏其威,虽不用宝币事诸侯,诸侯不敢犯也。
所以,国富兵强,诸侯就服从他的政令,邻邦也惧怕他的威力,虽然不用珍贵的宝币交结诸侯,诸侯也不敢侵犯他。
主之所以为罪者,贫弱也。
君主的罪过,就是使国家贫弱。
故国贫兵弱,战则不胜,守则不固,虽出名器重宝以事邻敌,不免于死亡之患。
所以,国贫兵弱,战则不胜,守则不固,虽然用名器重宝来交结邻国,也不免于灭亡的祸患。
故曰: 主功有素,宝币奚为?
所以说: 主功有素,宝币莫为?
羿,古之善射者也。
后羿,是古代的善射者。
调和其弓矢而坚守之。
他调和好弓箭而坚持掌握着。
其操弓也,审其高下,有必中之道,故能多发而多中。
他操弓时,审明其高下,掌握必能射中目标的规律,故能百发百中。
明主,犹羿也,平和其法,审其废置而坚守之,有必治之道,故能多举而多当。
明主就象后羿一样,调和其治国的法度,审明其当废当立而坚持实行,掌握必治的规律,所以能做到多办事而事多办好。
道者,羿之所以必中也,主之所以必治也。
规律,使后羿必能命中,使君主必能治国。
射者,弓弦发矢也。故曰: 羿之道非射也。
射箭的表面动作,不过是弓弦发出箭枝而已。所以说: 羿之道,非射也。
造父,善驭马者也。
造父,是善于驭马的。
善视其马,节其饮食,度量马力,审其足走,故能取远道而马不罢,明主,犹造父也。
他爱护自己的马,调节它的饮食,度量马力了解它的速度,所以能驶行远路而马不疲累。
善治其民,度量其力,审其技能,故立功而民不困伤。
明君也同造父一样,善于治理他的民众,度量民力,了解他们的技能,所以建立了事功而人民不感到疲困。
故术者,造父之所以取远道也,主之所以立功名也。
所以,技艺方术,使造父驶行远路,使君主建立功名。
驭者,操辔也。
至于驭马的表面动作,不过是掌握马的缰绳而已。
故曰, 造父之术非驭也。
所以说: 造父之术,非驭也。
奚仲之为车器也,方圜曲直皆中规矩钩绳,故机旋相得,用之牢利,成器坚固。
奚仲的制造车器,方圆曲直都合乎规矩钩绳,所以机轴都很合适,用起来牢固快速,成器坚固持久。
明主,犹奚仲也,言辞动作,皆中术数,故众理相当,上下相亲。巧者,奚仲之所以为器也,主之所以为治也。
明君同奚仲一样,言词动作,都合乎方法策略,所以,各项治理都很适当,上下互相亲近。 巧 ,使奚仲能制成车器,使君主能治好国家。
斫削者,斤刀也。
至于木材的砍削,不过是刀斧的动作而已。
故曰: 奚仲之巧非斫削也。
所以说: 奚仲之巧非削也。
民,利之则来,害之则去。
人民,有利则来,有害则去。
民之从利也,如水之走下,于四方无择也。
人民趋利,就象水往下流一样,不管东西南北。
故欲来民者,先起其利,虽不召而民自至。
所以,要招来民众,先创造对他们有利的条件,虽不招而民自至。
设其所恶,虽召之而民不来也。故曰: 召远者使无为焉。
如对他们有害,虽招而不来。所以说; 召远者使无为焉。
莅民如父母,则民亲爱之。
统治人民要象父母一样,人民自然会亲近和爱戴。
道之纯厚,遇之实,虽不言曰吾亲民,而民亲矣。
以纯厚来治理他们,用实惠来对待他们,虽然口里不说我亲近人民,人民也是会来亲近的。
莅民如仇雠,则民疏之。
如把人民当作仇敌一般统治,人民自然就会疏远。
道之不厚,遇之无实,诈伪并起,虽言曰吾亲民,民不亲也。
治理他们不以厚道,对待他们没有实惠,欺诈和虚伪都用上了,虽然口头上说我要亲近人民,人民也是不会亲近的。
故曰: 亲近者言无事焉。
所以说: 亲近者言无事焉。
明主之使远者来而近者亲也,为之在心。
明君能使远者来而近者亲,作用在于内心。
所谓夜行者,心行也。
所谓 夜行 意思就是 心行 。
能心行德,则天下莫能与之争矣。
能做到内心行德,天下就没有人能够与之抗争了。
故曰: 唯夜行者独有之乎。
所以说; 唯夜行者独有之乎。
为主而贼,为父母而暴,为臣下而不忠,为子妇而不孝,四者人之大失也。
作君主的,害人;作父母的,残暴;作臣下的,不忠;作子、妇的,不孝。这四项是人的大过失。
大失在身,虽有小善,不得力贤。
有大过失在身,虽有小的优点,不得称之为贤。
所谓平原者,下泽也,虽有小封,不得为高。
所谓平原,是指低洼的地面。虽有小的土堆,不能算作高。
故曰: 平原之隰,奚有于高?
所以说: 平原之径,奚有于高。
为主而惠,为父母而慈,为臣下而忠,为子妇而孝,四者人之高行也。
作君主的,惠民;作父母的,慈爱;作臣子的,忠君;作子、妇的,孝亲。这四项是人们的大德。
高行在身,虽有小过,不为不肖。
有大德在身,虽有小过,不算不肖。
所谓大山者,山之高者也,虽有小隈,不以为深。
所谓大山,是山中最高的。虽有小沟,不算作深。
故曰: 大山之隈,奚有于深?
所以说: 大山之限,奚有于深。
毁訾贤者之谓訾,推誉不肖之谓讆。訾讆之人得用,则人主之明蔽,而毁誉之言起。
毁谤诽议贤者叫作 訾讆 ,吹捧不肖之徒叫作 誓讆 。 訾讆 之人得用,君主的聪明就被蒙蔽,而毁谤或者吹捧的谗言就起来了。
任之大事,则事不成而祸患至。
若是任用这种人管理大事,那就把事情办坏而祸患临头。
故曰: 訾讆之人,勿与任大。
所以说: 訾讆之人,勿与任大。
明主之虑事也,为天下计者,谓之譕臣。
明君考虑事物,为天下全局打算,这叫作谋虑远大。
譕臣则海内被其泽,泽布于天下,后世享其功久远而利愈多。
谋虑远大则海内都受到他的恩泽,恩泽施布于天下,后世享受他的功业,愈久远而利益愈多。
故曰: 譕臣者可与远举。
所以说: 譕巨者可与远举。
圣人择可言而后言,择可行而后行。
圣人总是选择好可以说的话而后才说,选择好可以做的事而后才做。
偷得利而后有害,偷得乐而后有忧者,圣人不为也。
苟得其利而有后来之患,苟得其乐而有后顾之忧,圣人是不做这种事情的。
故圣人择言必顾其累,择行必顾其忧。
所以圣人 择言 一定考虑其后顾之累, 择行 一定要考虑其后顾之忧。
故曰: 顾忧者可与致道。
所以说: 顾忧者可与致道。
小人者,枉道而取容,适主意而偷说,备利而偷得。
小人,不用正道来讨人欢喜,他总是迎合君意而苟且取悦于君,追求财利而苟且得其财利。
如此者,其得之虽速,祸患之至亦急。
这样的人,得利虽然很快,祸患的来临也很急。
故圣人去而不用也。
所以圣人总是远离他而不使用的。
故曰: 其计也速而忧在近者,往而勿召也。
所以说: 其计也速而忧在近者,往而勿召也。
举一而为天下长利者,谓之举长。
办一件大事而为天下取得长远利益的,叫做 举长 。
举长则被其利者众,而德义之所见远。
举长则受益的人众多,而德义的影响深远。
故曰: 举长者可远见也。
所以说: 举长者可远见也。
天之裁大,故能兼覆万物;地之裁大,故能兼载万物;人主之裁大,故容物多而众人得比焉。
天的材器大,所以能兼覆万物;地的材器大,所以能兼载万物;人君的材器大,所以能容纳各种事物而使众人信赖。
故曰: 裁大者众之所比也。
所以说: 裁大者众之所比也。
贵富尊显,民归乐之,人主莫不欲也。
贵富尊显,使人民拥戴感激,君主没有不愿意的。
故欲民之怀乐己者,必服道德而勿厌也,而民怀乐之。故曰: 美人之怀,定服而勿厌也。
问题是要求人民感怀自己,一定要行德而不厌倦,人民才可以感怀。所以说: 欲人之怀,定服而勿厌也。
圣人之求事也,先论其理义,计其可否。
圣人要干一件工作,首先问它是否合于理义,并估计其可能性。
故义则求之,不义则止。
合于 义 则做,不合于 义 的则不做。
可则求之,不可则止。
有可能则做,没有可能则不做。
故其所得事者,常为身宝。
所以他所做到的事情,常常是宝贵的。
小人之求事也,不论其理义,不计其可否,不义亦求之,不可亦求之。
小人做一件事,不问它是否合乎理义,不估计可能与不可能。不义的做,不可能的也做。
故其所得事者,未尝为赖也。故曰: 必得之事,不足赖也。
所以他所做的事情,是靠不住的。所以说: 必得之事,不足赖也。
圣人之诺已也,先论其理义,计其可否。
圣人对一件事情的承诺与否,首先问它是否合于理义,并估计其可能性。
义则诺,不义则已;可则诺,不可则已。
合于 义 则承诺,不合于 义 则不承诺;有可能则承诺,没有可能则作罢。
故其诺未尝不信也。
所以他的诺言没有不兑现的。
小人不义亦诺,不可亦诺,言而必诺。
小人则是不义也承诺,没有可能也承诺,一张口就一定承诺。
故其诺未必信也。故曰: 必诺之言,不足信也。
所以他的诺言是未必兑现的。所以说: 必诺之言,不足信也。
谨于一家,则立于一家;谨于一乡,则立于一乡;谨于一国,则立于一国;谨于天下,则立于天下。
谨慎对待一家的事情,则可在一个家庭里有所建树;谨慎对待一乡的事情,则可在一个乡里有所建树;谨慎对待一国的事情,则可在一国里面有建树;谨慎对待天下的事情,则可在天下的范围有建树。
是故其所谨者小,则其所立亦小;其所谨者大,则其所立亦大。
因此,谨慎处事的范围小,则其所建树的范围也小;谨慎处事的范围大,则其所建树的范围也大。
故曰: 小谨者不大立。
所以说: 小谨者不大立。
海不辞水,故能成其大;山不辞土石,故能成其高;明主不厌人,故能成其众;士不厌学,故能成其圣。
海不排斥水,所以能够成为大海;山不排斥土石,所以能成为高山;明君不厌恶人民,所以能实现人口众多;士不厌学,所以能成为圣人。
飺者,多所恶也。
飺,就是挑拣食品太严重。
谏者,所以安主也;食者,所以肥体也。
纳谏,是为了安定君位的;吃东西,是为了强壮身体的。
主恶谏则不安,人飺食则不肥。
君主怕人进谏,君位就不安定;人们挑拣食品,身体就不肥壮。
故曰: 飺食者不肥体也。
所以说: 飺食者不肥体。
言而语道德忠信孝弟者,此言无弃者。
一讲话就讲道德忠信孝梯的,这是不能废弃的话。
天公平而无私,故美恶莫不覆;地公平而无私,故小大莫不载。
天公平而无私,所以美与恶无所不覆;地公平而无私,所以小与大无所不载。
无弃之言,公平而无私,故贤不肖莫不用。
不能废弃的话,也是公平无私的,所以贤与不肖都可以应用。
故无弃之言者,参伍于天地之无私也。故曰: 有无弃之言者,必参之于天地矣。
所以,不能废弃的语言,是同天地一样无私的。所以说: 有无弃之言者,必参之于天地也。
明主之官物也,任其所长,不任其所短,故事无不成而功无不立。
明君授官任事,用其所长,不用其所短,所以事无不成而功无不立。
乱主不知物之各有所长所短也,而责必备。
昏君不懂得事物都各有所长又各有所短,而求全责备。
夫虑事定物,辩明礼义,人之所长而蝚蝯之所短也;缘高出险,蝚蝯之所长而人之所短也。
比如考虑事情定计划,辩明礼义,是人之所长而却是猿猴之所短;爬高走险,是猿猴之所长而却是人之所短。
以蝚蝯之所长责人,故其令废而责不塞。
用猿猴的所长要求人类,其政令就会失效而任务不能完成。
故曰: 坠岸三仞,人之所大难也,而蝚蝯饮焉。
所以说: 坠岸三仍,人之所大难也,而蝚蝯饮焉。
明主之举事也,任圣人之虑,用众人之力,而不自与焉。
明君做事,采用圣人的策划,使用众人的力量,而不用亲自去办。
故事成而福生。
所以事成而得福。
乱主自智也,而不因圣人之虑;矜奋自功,而不因众人之力;专用己,而不听正谏,故事败而祸生。
昏君自侍聪明,而不能运用圣人的策划;自己逞能,而不依靠众人的力量;一意孤行,而不听正谏。所以事败而生祸。
故曰: 伐矜好专,举事之祸也。
所以说: 伐矜好专,举事之祸也。
马者,所乘以行野也。
马,是用来骑乘到野外跑路的。
故虽不行于野,其养食马也,未尝解惰也。
所以,虽不在野外跑路,在养马喂马上,也不能懈怠其事。
民者,所以守战也。
人民,是用来守国杀敌的。
故虽不守战,其治养民也,未尝解惰也。
所以,虽不适守土战争,在治民养民上,也不能懈怠其事。
故曰: 不行其野,不违其马。
所以说: 不行其野,不违其马。
天生四时,地生万财,以养万物而无取焉。
天生有四时,地生有万财,它们以此养育万物而不取任何报酬。
明主配天地者也,教民以时,劝之以耕织,以厚民养,而不伐其功,不私其利。
明君是与天地相比配的。他教育人民按时生产,鼓励人民耕织,以此提高人民生活,而不肯自矜其功,独占其利。
故曰: 能予而无取者,天地之配也。
所以说: 能予而无取者,天地之配也。
解惰简慢,以之事主则不忠,以之事父母则不孝,以之起事则不成。
懒惰简慢,以此事君就是不忠,以此事父母就是不孝,用此来办事就不成功。
故曰: 怠倦者不及也。
所以说: 怠倦者不及也。
以规矩为方圜则成,以尺寸量长短则得,以法数治民则安。
用规矩划方圆就能划成,用尺寸量长短就能量好,用法度、政策来治理民众就能安定。
故事不广于理者,其成若神。
所以,事情不背于规范,其成效如神。
故曰: 无广者疑神。
所以说: 无广者疑神。
事主而不尽力则有刑,事父母而不尽力则不亲,受业问学而不加务则不成。
事奉君主而不尽力就要受刑,事奉父母而不尽力就无人亲近,受业问学而不加倍努力就没有成就。
故朝不勉力务进,夕无见功。故曰: 朝忘其事,夕失其功。
所以,早上不努力求进,晚上就没有成果。所以说: 朝忘其事,夕失其功。
中情信诚则名誉美矣,修行谨敬则尊显附矣。
内心信诚,名誉就美了;修身严肃认真,尊显就来了。
中无情实则名声恶矣,修行慢易则污辱生矣。
内心不诚实,名声就坏了;修身简馒松懈,污辱就来了。
故曰: 邪气袭内。正色乃衰也。
所以说: 邪气袭内,正色乃衰也。
为人君而不明君臣之义以正其臣,则臣不知于为臣之理以事其主矣。
为人君主而不懂君臣之间的道理来规正臣下,臣下就不会懂得作臣下的道理来事奉君主了。
故曰: 君不君则臣不臣。
所以说: 君不君则臣不臣。
为人父而不明父子之义以教其子而整齐之,则子不知为人子之道以事其父矣。
为人父亲而不懂父子之间的道理来管教子女,子女也就不会懂得作子女的道理来事奉父亲了。
故曰: 父不父则子不子。
所以说: 父不父则子不子。
君臣亲,上下和,万民辑,故主有令则民行之,上有禁则民不犯。
君臣相亲,上下协调,万民和睦,所以国君有命令,人民就会实行;上面有禁律,人民就不去违犯。
君臣不亲,上下不和,万民不辑,故令则不行,禁则不止。故曰: 上下不和,令乃不行。
君臣不亲,上下不协调,万民不和睦,所以令不能行,禁不能止,所以说: 上下不和,令乃不行。
言辞信,动作庄,衣冠正,则臣下肃。
说话有信用,动作庄重,衣冠端正,臣下就严肃了。
言辞慢,动作亏,衣冠惰,则臣下轻之。
说话轻率,动作无礼,衣冠不整,臣下就轻慢了。
故曰: 衣冠不正则宾者不肃。
所以说: 衣冠不正则宾者不肃。
仪者,万物之程式也。
仪法,是万物的准则法式。
法度者,万民之仪表也。
法度,是万民的仪表;礼仪,是尊卑的仪表。
礼义者,尊卑之仪表也。故动有仪则令行,无仪则令不行。故曰: 进退无仪则政令不行。
君主的举动合乎仪法,政令就能推行;不合乎仪法程式政令就不能推行,所以说: 连退无仪则政令不行。
人主者,温良宽厚则民爱之,整齐严庄则民畏之。
作君主的,温良宽厚则人民爱戴他;整齐庄严则人民敬畏他。
故民爱之则亲,畏之则用。
人民爱戴就同他亲近,人民敬畏就可以为他所用。
夫民亲而为用,王之所急也。
人民亲近君主而又为君主所用,这是君主所最需要的。
故曰: 且怀且威则君道备矣。
所以说: 且怀且威则君道备矣。
人主能安其民,则事其主如事其父母。
君主能使人民生活安定,人民事奉君主就会象事奉父母一样。
故主有忧则忧之,有难则死之。
这样,君主有忧人民可以为他分忧,国家有难人民可以为国死难。
主视民如土,则民不为用,主有忧则不忧,有难则不死。
若君主视民如粪土,人民就不会为他所用。君主有忧就不肯分忧,有难也不会死难。
故曰: 莫乐之则莫哀之,莫生之则莫死之。
所以说: 莫乐之则莫哀之,莫生之则莫死之。
民之所以守战至死而不衰者,上之所以加施于民者厚也。
人民之所以肯于守国杀敌至死而不后退,是因为君主对人民施加了厚惠。
故上施厚,则民之报上亦厚;上施薄,则民之报上亦薄。
所以,君主施惠优厚,人民报答他也优厚;上面施惠微薄,人民报答他也微薄。
故薄施而厚责,君不能得之于臣,父不能得之于子。故曰: 往者不至,来者不极。
如果施惠少而求索甚多,君主就不能从臣下手里得到,甚至父亲也不能从儿子手里得到。所以说: 往者不至,来者不极。
道者,扶持众物,使得生育,而各终其性命者也。
道,是扶持万物,使它们生长发展,而全部完成它们生命的。
故或以治乡,或以治国,或以治天下。
所以它或者可以用来治乡,或者可以用来治国,或者可以用来治理天下。
故曰: 道之所言者一也,而用之者异。
所以说: 道之所言者一也,而用之者异。
闻道而以治一乡,亲其父子,顺其兄弟,正其习俗,使民乐其上,安其土,为一乡主干者,乡之人也。
了解 道 而用它来治理一个乡,使一乡父子相亲,兄弟和睦,习俗归正,使人民怀乐君上,安居乐业,成为一乡之主干的,这就是治乡的人材。
故曰: 有闻道而好为乡者,一乡之人也。
所以说: 有闻道而好为乡者,一乡之人也。
民之从有道也,如饥之先食也,如寒之先衣也,如暑之先阴也。
人民归附有道的君主,如同饥饿时重视食品,寒冷时重视衣服,暑热时重视荫凉一样。
故有道则民归之,无道则民去之。
所以,有道则民众归附,无道则民众离散。
故曰: 道往者其人莫来,道来者其人莫往。
所以说: 道往者其人莫来,道来者其人莫往。
道者,所以变化身而之正理者也,故道在身则言自顺,行自正,事君自忠,事父自孝,遇人自理。
道,是用来改造人的自身而使人走向正理的。所以,一个有道在身的人,言语自能通达,行为自能端正,事君自能忠诚,事父自能孝顺,对人自能顺理。
故曰: 道之所设,身之化也。
所以说: 道之所设,身之化也。
天之道,满而不溢,盛而不衰。
天的道,满而不外溢,盛而不衰竭。
明主法象天道,故贵而不骄,富而不奢,行理而不惰。
明君效法天道行事,所以贵而不骄,富而不奢,行理而不懈。
故能长守贵富,久有天下而不失也。
所以能长守富贵,久有天下而不失。
故曰: 持满者与天。
所以说: 持满者与天。
明主救天下之祸,安天下之危者也。
明君就是要解救天下灾祸,使天下危局趋于安定的。
夫救祸安危者,必待万民之为用也,而后能为之。
但救祸患与安危局,一定要依靠广大人民为其所用,然后才能办得到。
故曰: 安危者与人。
所以说: 安危者与人。
地大国富,民众兵强,此盛满之国也。
地大国富,民众兵强,这是繁荣的国家。
虽已盛满,无德厚以安之,无度数以治之,则国非其国,而民无其民也。故曰, 失天之度,虽满必涸。
虽然已经繁荣,如果没有深德厚惠来安定它,没有法度策略来治理它,国家还不是他的国家,而人民也还不是他的人民。所以说: 失天之度,虽满必涸。
臣不亲其主,百姓不信其吏,上下离而不和,故虽自安,必且危之。
臣下不亲近他们的君主,百姓不信任他们的官吏,上下离而不和,虽然表面安定,必将走向危亡。
故曰: 上下不和,虽安必危。
所以说: 上下不和,虽安必危。
主有天道,以御其民,则民一心而奉其上,故能贵富而久王天下。
君主掌握天道,用来统治他的百姓,百姓就一心事奉君主,所以能够富贵而长久统治天下。
失天之道,则民离叛而不听从,故主危而不得久王天下。
如果违背天道,百姓就背叛而不服从,君主就危险而不得长久统治天下。
故曰: 欲王天下而失天之道,天下不可得而王也。
所以说: 欲王天下而失天之道,天下不可得而王也。
人主务学术数,务行正理,则化变日进,至于大功,而愚人不知也。
人君努力积累学识韬略,遵行正理,则每日都有发展进步,以至于成就大的事业,而愚人是不理解的。
乱主淫佚邪枉,日为无道,至于灭亡,而不自知也。
昏君淫逸邪枉,每天干无道的事情以至于灭亡,而自己还不知道原因。
故曰: 莫知其为之,其功既成;莫知其舍之也,藏之而无形。
所以说: 莫知其为之,其功既成;莫知其舍之也,藏之而无形。
古者三王五伯皆人主之利天下者也,故身贵显而子孙被其泽。
古代三王五霸都是利天下的君主,故自身贵显而子孙蒙其德泽。
桀,纣、幽、厉皆人主之害天下者也,故身困伤而子孙蒙其祸。
夏桀、殷纣、周幽王、周厉王都是害天下的君主,故自身因伤而子孙蒙其祸害。
故曰: 疑今者察之古,不知来者视之往。
所以说: 疑今者察之古,不知来者视之往。
神农教耕生谷,以致民利。
神农氏教民耕作生产粮食,以利人民。
禹身决渎,斩高桥下,以致民利。
大禹亲身疏浚河道,铲高治低,以利人民。
汤武征伐无道,诛杀暴乱,以致民利。
商场王和周武王征伐无道,诛杀暴君,以利人民。
故明王之动作虽异,其利民同也。故曰: 万事之任也,异起而同归,古今一也。
他们的行动虽有所不同,其有利于人民则一。所以说: 万事之任也,异起而同归,古今一也。
栋生桡不胜任则屋覆,而人不怨者,其理然也。
屋柱是新伐而又弯曲的木材,它不堪负荷而倒塌,人们并不埋怨,这是理该如此的。
弱子,慈母之所爱也,不以其理动者,下瓦则慈母笞之。
小孩子,是慈母所钟爱的,但他无缘无故地拆下屋瓦,慈母也要拿棍子打他。
故以其理动者,虽覆屋不为怨;不以其理动者,下瓦必笞。
故理该如此的,虽房屋倒坍也埋怨不到它;而理不该如此的,拆屋瓦就一定要打棍子。
故曰: 生栋覆屋,怨怒不及;弱子下瓦,慈母操箠。
所以说: 生栋覆屋,怨怒不及;弱子下瓦,慈母操垂。
行天道,出公理,则远者自亲;废天道,行私为,则子母相怨。
行事合于天道,出自公理,则远者都来亲近;废天道,按私心行事,则母子互相怨恨。
故曰: 天道之极,远者自亲;人事之起,近亲造怨。
所以说: 天道之极,远者自亲;人事之起,近亲造怨。
古者,武王地方不过百里,战卒之众不过万人,然能战胜攻取,立为天子,而世谓之圣王者,知为之之术也。
古时候,周武王地方不过百里,战卒不过万人,但是能战胜攻取,立为天子,而后世称之为圣王,是因为他懂得治国为君的方法。
桀、纣贵为天子,富有海内,地方甚大,战卒甚众,而身死国亡,为天下僇者,不知为之之术也。
桀、纣贵为天子,富有海内,地方甚大,战卒甚多,而身死国亡,被天下所杀戮,是不懂得治国为君的方法。
故能为之,则小可为大,贱可为贵。
故善于为国的,小就可以变大,贱就可以变贵。
不能为之,则虽为天子,人犹夺之也。
不善于为国的,即使当了天子,人们也会夺取的。
故曰: 巧者有余而拙者不足也。
所以说: 巧者有余而拙者不足也。
明主上不逆天,下不圹地,故天予之时,地生之财。
明君上不背天,下不废地,所以天给他有利的天时,地为他生产财富。
乱主上逆天道,下绝地理,故天不予时,地不生财。
昏君上违天道,下背地理,所以天不给他有利的天时,地也不给他生产财富。
故曰: 其功顺天者,天助之;其功逆天者,天违之。
所以说: 其功顺天者,天助之;其功逆天者,天违之。
古者,武王,天之所助也。故虽地小而民少,犹之为天子也。
古时候,周武王是天所帮助的君主,故虽土地小而人口少,仍然可以当天子。
桀纣,天之所违也,故虽地大民众,犹之困辱而死亡也。
桀与纣,是天所抵制的君主。故虽土地大而人口多,仍然困辱而死亡。
故曰: 天之所助,虽小必大;天之所违,虽大必削。
所以说: 天之所助,虽小必大;天之所违,虽大必削。
与人交,多诈伪无情实,偷取一切,谓之乌集之交。
与人交友,多行诈伪,不讲真实,苟且谋取一切,叫作乌鸦般的友谊。
乌集之交,初虽相欢,后必相咄。
乌鸦般的友谊,最初虽然亲密,后来一定反目。
故曰: 乌集之交,虽善不亲。
所以说: 乌集之交,虽善不亲。
圣人之与人约结也,上观其事君也,内观其事亲也,必有可知之理,然后约结。
圣人同人家结交,在朝上要看他如何事君的,在家里要看他如何事亲的,一定要根据可靠的条件,然后才与他结交。
约结而不袭于理,后必相倍。
结交而不根据可靠的条件,以后一定背叛。
故曰: 不重之结,虽固必解。
所以说: 不重之结,虽固必解。
道之用也,贵其重也。
道之用也,贵其重也。
明主与圣人谋,故其谋得;与之举事,故其事成。
明君总是与圣人共同谋事,所以他的谋划得宜;与圣人共同举事,所以他的事业有成。
乱主与不肖者谋,故其计失;与之举事,故其事败。
昏君总是与不肖者共同谋事,所以他的计谋失误;与不肖者共同举事,所以他的事业失败。
夫计失而事败,此与不可之罪。故曰: 毋与不可。
计谋失误与事业失败,这都是用人不可靠的过错。所以说: 毋与不可。
主度量人力之所能为,而后使焉。
明君用人总是衡量着每个人的力所能及,然后才加以使用。
故令于人之所能为,则令行;使于人之所能为,则事成。
所以,命令人们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命令就能推行;使役人们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事情就能成功。
乱主不量人力,令于人之所不能为,故其令废;使于人之所不能为,故其事败。
昏君不衡量人的能力,命令人们做力所不及的事情,所以命令不能推行;使役人们做力所不及的事情,所以事业失败。
夫令出而废,举事而败,此强不能之罪也。
令出而不行,举事而失败,这都是强加于 力所不及 的过错。
故曰: 毋强不能。
所以说: 毋强不能。
狂惑之人,告之以君臣之义、父子之理、贵贱之分,不信圣人之言也,而反害伤之。
对于狂惑的人,若告诉他君臣之义、父子之理、贵贱之分,他非但不相信圣人的话,反而加以伤害。
故圣人不告也。
所以圣人是不肯告诉他的。
故曰: 毋告不知。
所以说: 毋告不知。
与不肖者举事,则事败;使于人之所不能为,则令废;告狂惑之人,则身害。
同不肖者共同举事,则事败;使人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则命令失效;把事理告知狂惑之人,则身受其害。
故曰: 与不可,强不能,告不知,谓之劳而无功。
所以说: 与不可,强不能,告不知,谓之劳而无功。
常以言翘明,其与人也,其爱人也,其有德于人也,以此为友则不亲,以此为交则不结,以此有德于人则不报。
常常用言语宣传他对人友好,对人亲爱和对人有德,以此与人交友就不会亲密,以此与人交往就不会结好,以此施德于人就不会赢得报答。
故曰: 见与之友,几于不亲;见爱之交,几于不结;见施之德,几于不报。
所以说: 见与之友,几于不亲;见爱之交,几于不结,见施之德,几于不报。
四方之所归,心行者也。
四方之所归,心行者也。
明主不用其智,而任圣人之智;不用其力,而任众人之力。
明君不用他自己的智慧,而依靠圣人的智慧;不用他自己的力量,而依靠众人的力量。
故以圣人之智思虑者,无不知也;以众人之力起事者,无不成也。
所以,用圣人的智慧思考问题,没有不了解的问题;用众人的力量举办事业,没有不成功的事业。
能自去而因天下之智力起,则身逸而福多。
能做到个人放手而依靠天下人的智慧与力量推动国事,那就自身安逸而多得其福了。
乱主独用其智,而不任圣人之智;独用其力,而不任众人之力,故其身劳而祸多。
昏君独用他个人的智慧,而不依靠圣人的智慧;独用他个人的力量,而不依靠众人的力量,所以他自身劳累而多遭祸患。
故曰: 独任之国,劳而多祸。
所以说: 独任之国,劳而多祸。
明主内行其法度,外行其理义,故邻国亲之,与国信之,有患则邻国忧之,有难则邻国救之。
明君对内实行法度,对外实行理义。所以邻国亲近他,盟国信任他。有祸患邻国替他分忧,有危难邻国对他援救。
乱主内失其百姓,外不信于邻国,故有患则莫之忧也,有难则莫之救也,外内皆失,孤特而无党,故国弱而主辱。
昏君对内脱离人民,对外不取信于邻国。国有祸患没有人替他分优,国有危难没有人对他援救。内外都脱离了,孤立而无援,所以国弱而君辱。
故曰, 独国之君,卑而不威。
所以说: 独国之君,卑而不威。
明主之治天下也,必用圣人,而后天下治;妇人之求夫家也,必用媒,而后家事成。
明君的治理天下,一定任用圣人,而后天下治;女人求嫁夫家,必须通过媒人,而后家事成。
故治天下而不用圣人,则天下乖乱而民不亲也;求夫家而不用媒,则丑耻而人不信也。
因此,治理天下而不任用圣人,则天下乖乱而人民不会亲近;求嫁夫家而不通过媒人,则名声丑恶而没有信誉。
故曰, 自媒之女,丑而不信。
所以说: 自媒之女,丑而不信。
明主者,人未之见而有亲心焉者,有使民亲之之道也。
明君,人们还没有见面就有了亲近之心,是因为他有使人亲近的治世之道。
故其位安而民往之。
所以他总是地位安定而人民都来归附。
故曰: 未之见而亲焉,可以往矣。
所以说: 未之见而亲焉,可以往矣。
尧舜,古之明主也。
尧舜,是古代的明主。
天下推之而不倦,誉之而不厌,久远而不忘者,有使民不忘之道也。故其位安而民来之。
天下人不厌倦地推祟他,不厌倦地赞誉他,历时久远而不忘记他,是因为他有使人民怀念不忘的治世之道,所以,他地位安定而人民都来归附。
故曰: 久而不忘焉,可以来矣。
所以说: 久而不忘焉,可以来矣。
日月,昭察万物者也,天多云气,蔽盖者众,则日月不明。
日月,是照亮万物的。天空多有云气,掩盖的云层一多,日月就不那么明亮了。
人主,犹日月也,群臣多奸立私,以拥蔽主,则主不得昭察其臣下,臣下之情不得上通。
人君,就如同日月一样;群臣之中如果多奸邪之徒,树立私党,以蒙蔽君主,君主便不得明察其臣下,下情也不得上达。
故奸邪日多而人主愈蔽。
所以奸邪之臣愈多,君主愈受其蒙蔽。
故曰: 日月不明,天不易也。
所以说: 日月不明,天不易也。
山,物之高者也。
山,是物中最高的。
地险秽不平易,则山不得见。
但地面险恶不平,山也就看不见了。
人主,犹山也,左右多党比周以壅其主,则主不得见。
人君,就象山一样。左右近臣结党营私,以蒙蔽君主,君主也就看不清了。
故曰: 山高而不见,地不易也。
所以说: 山高而不见,地不易也。
人主出言不逆于民心,不悖于理义,其所言足以安天下者也,人唯恐其不复言也。
人君讲话不违背民心,不违弃礼义,他的话便足以安定天下,人们是唯恐他不多讲的。
出言而离父子之亲,疏君臣之道,害天下之众,此言之不可复者也,故明主不言也。
如果讲出话来使父子不亲,使君臣疏远,伤害天下的大众,这便是不应再说的错话,明君是不讲的。
故曰: 言而不可复者,君不言也。
所以说: 言而不可复者,君不言也。
人主身行方正,使人有礼,遇人有理,行发于身而为天下法式者,人唯恐其不复行也。
人君自身行事端正,对待臣下有礼,与人相处有信,做出事来可为天下的表率,人们是唯恐他不多做一些事情的。
身行不正,使人暴虐,遇人不信,行发于身而为天下笑者,此不可复之行,故明主不行也。
如果自身行事不正,使用臣下暴虐,与人相处没有信用,所行之事为天下人耻笑,这是不可再做的错事,明君是不做的。
故曰: 行而不可再者,君不行也。
所以说: 行而不可再者,君不行也。
言之不可复者,其言不信也;行之不可再者,其行贼暴也。
不应该再说的错话,这种话没有信用;不应该再做的错事,这种事害人至深。
故言而不信则民不附,行而贼暴则天下怨。
出言而无道,人民就不肯归附;行事而害人至深,天下就怨声载道。
民不附,天下怨,此灭亡之所从生也,故明主禁之。
人民不归附,天下怨声载道,这是导致灭亡的根源,所以是明君所禁忌的。
故曰, 凡言之不可复,行之不可再者,有国者之大禁也。
所以说: 凡言之不可复,行之不可再者,有国者之大禁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