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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 卷三

刘昉

○刘昉

刘昉,博陵望都人也。

刘昉,博陵望都人。

父孟良,大司农。

父亲孟良,大司农。

从魏武入关,周太祖以为东梁州刺史。

随魏武入关,北周太祖授他为东梁州刺史。

昉性轻狡,有奸数。

刘昉生性狡猾,有奸术。

周武帝时,以功臣子入侍皇太子。

北周武帝时,因他是功臣之子,而入朝侍奉皇太子。

及宣帝嗣位,以技佞见狎,出入宫掖,宠冠一时。

到北周宣帝继位后,他凭着技艺和奸佞而被宣帝亲近,出入宫廷,宠幸冠绝一时。

授大都督,迁小御正,与御正中大夫颜之仪并见亲信。

他被授为大都督,迁为小御正,与御正中大夫颜之仪都被亲近、信任。

及帝不悆,召方及之仪俱入卧内,属以后事。

宣帝不行时,召刘昉和颜之仪都到卧室里去,嘱咐后事。

帝喑不复能言。

宣帝哑巴了,不能再讲话。

昉见静帝幼冲,不堪负荷。

刘昉看静帝太小,不堪国家的负担。

然昉素知高祖,又以后父之故,有重名于天下,遂与郑译谋,引高祖辅政。

刘昉素知隋高祖,又因他是皇后的父亲的缘故,有大名于天下,于是与郑译谋划,让高祖辅佐朝政。

高祖固让,不敢当。

高祖推辞,不敢承当。

昉曰: 公若为,当速为之;如不为,昉自为也。

刘昉说: 你想干,就快点干。如不干,我刘昉就自己干了。

高祖乃从之。

高祖于是听了他的。

及高祖为承相,以昉为司马。

高祖为北周丞相后,以刘昉为司马。

时宣帝弟汉王赞居禁中,每与高祖同帐而坐。

当时宣帝的弟弟汉王宇文赞住在皇宫里,每每与高祖同帐而坐。

昉饰美妓进于赞,赞甚悦之。

刘昉把些美妓献给宇文赞,宇文赞很高兴。

昉因说赞曰: 大王先帝之弟,时望所归。

刘昉就便劝说宇文赞说: 大王您是先帝的弟弟,众望所归。

孺子幼冲,岂堪大事!

静帝是小孩子,不懂事,怎能干大事!

今先帝初崩,群情尚扰,王且归第。

现在,先皇帝刚刚去世,群情尚在担忧。大王您暂回王府去。

待事宁之后,入为天子,此万全之计也。

等事情安宁之后,您再入宫当天子,这是万全之计呀!

赞时年未弱冠,性识庸下,闻昉之说,以为信然,遂从之。

宇文赞当时还未成人,见识很差劲,听了刘昉这番话,以为是真的,于是听了他的话。

高祖以昉有定策之功,拜下大将军,封黄国公,与沛国公郑译皆为心膂。

高祖因刘昉有定策之功,授他上大将军,封他为黄国公,与沛国公郑译都是心腹。

前后赏赐巨万,出入以甲士自卫,朝野倾瞩,称为黄、沛。

他们前后得的赏赐巨万,出入都以甲士自卫,朝野瞩目,称为 黄、沛 。

时人为之语曰: 刘昉牵前,郑译推后。

当时的人都这么说: 刘昉牵前,郑译推后。

昉自恃其功,颇有骄色。

刘昉自恃其功,颇有骄傲之色。

然性粗疏,溺于财利,富商大贾,朝夕盈门。

但他生性粗疏,特贪财利,富商大贾从早到晚都有很多在他家里。

于时尉迥起兵,高祖令韦孝宽讨之。

那时尉迟迥起兵反叛,高祖令韦孝宽讨伐他。

至武陟,诸将不一。

官军到了武陟,诸将行动不一。

高祖欲遣昉、译一人往监军,因谓之曰: 须得心膂以统大军,公等两人,谁当行者?

高祖想派刘昉或郑译去监军,因此对他们说: 要派心腹去统领大军,你们这两个人,谁去啊?

昉自言未尝为将,译又以母老为请,高祖不怪。

刘昉说未曾为将,郑译又以母亲年老为托辞,高祖不高兴。

而高颎请行,遂遣之。

高赹请求让他去,于是派他去监军。

由是恩礼渐薄。

因此高祖对他们的恩宠和礼遇渐渐差了。

又王谦、司马消难相继而反,高祖忧之,忘寝与食。

另外,王谦和司马消难相继谋反,高祖很担忧,废寝忘食。

昉逸游纵酒,不以职司为意,相府事物,多所遗落。

刘昉游玩纵酒,不以职责为念,相府的事情,多被遗忘丢下。

高祖深衔之,以高颎代为司马。

高祖很记恨他,以高赹代他当司马。

是后益见疏忌。

此后刘昉一天天被疏远猜忌。

及受禅,进位柱国,改封舒国公,闲居无事,不复任使。

高祖受禅后,他升任柱国,改封为舒国公,闲居无事,高祖不再用他。

昉自以佐命元功,中被疏远,甚不自安。

刘昉自认为是佐命元勋,中途被疏远,心里很不安。

后遇京师饥,上令禁酒,昉使妾赁屋,当垆沽酒。

后遇京城闹饥荒,皇上下令禁酒,刘昉却派妾租房子,当垆卖酒。

治书侍御史梁毗劾奏昉曰: 臣闻处贵则戒之以奢,持满则守之以约。

治书侍御史梁毗上奏高祖,弹劾刘昉,说: 我听说显贵的人要儆戒奢侈,满盈的人要注意约束。

昉既位列群公,秩高庶尹,縻爵稍久,厚禄已淹,正当戒满归盈,鉴斯止足,何乃规曲蘖之润,竞锥刀之末,身昵酒徒,家为逋薮?

刘昉既然位列群公之中,官阶之高几近于尹,得到的官爵比较久了,而且俸禄也很多,正应戒防满盈,注意知足,怎么会求取卖酒的利润,与人竞争刀尖尖那点小利,而去与酒鬼们亲近,使家里成为逃亡者的窝子呢?

若不纠绳,何以肃厉!

如不纠察处理,何以严肃法纪?

有诏不治。

有诏不处理他。

昉郁郁不得志。

刘昉郁郁不得志。

时柱国梁士彦、宇文忻俱失职忿望,昉并与之交,数相来往。

当时柱国梁士彦、宇文忻都失职怨愤,刘昉与他们交往,多次来往。

士彦妻有美色,昉因与私通,士彦不之知也,情好弥协,遂相与谋反,许推士彦为帝。

梁士彦的妻子很美,刘昉因此与她通奸,士彦不知道,与他感情更好,于是谋划造反,答应推举梁士彦为皇帝。

后事泄,上穷治之。

后来事情泄露,皇上追究不放。

昉自知不免,默无所对。

刘昉自知躲不脱,默然无语。

下诏诛之,曰:

皇上下诏杀他。

朕君临四海,慈爱为心。

诏书说:我君临四海,以仁爱为心。

加以起自布衣,入升皇极,公卿之内,非亲则友,位虽差等,情皆旧人。

加上我起自布衣,入朝为帝,公卿之中,非亲即友,地位虽不同,感情却都是朋友之情。

护短全长,恆思覆育,每殷勤戒约,言无不尽。

我护公卿的短处,成全公卿的长处,总想保护、养育大家,常常殷勤告戒、约束大家,言无不尽。

天之历数,定于杳冥,岂虑苞藏之心,能为国家之害?

天下的定数,是由杳冥决定的,难道要担心那包藏的祸心,能成为国家的祸害?

欲使其长守富贵,不触刑书故也。

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使他们长守富贵,不触犯刑法罢了。

上柱国、郕国公梁士彦,上柱国、巳国公宇文忻,柱国、舒国公刘昉等,朕受命之初,并展勤力,酬勋报效,荣高禄重。

上柱国、成阝国公梁士彦,上柱国、杞国公宇文忻,柱国、舒国公刘昉等人,在我刚受命为帝时,都出了大力。为感谢他们的功劳,他们都荣高禄重。

待之既厚,爱之实隆,朝夕宴言,备知朕意。

我对他们好,爱他们也深,朝夕与他们喝酒交谈,他们都很了解我的心。

但心如溪壑,志等豺狼,不荷朝恩,忽谋逆乱。

但他们心如沟壑一样深,志如豺狼一样狠,不感激朝廷的大恩,忽然谋划造反作乱。

士彦爰始幼来,恆自诬罔,称有相者,云其应箓,年过六十,必据九五。

梁士彦从小时起就爱胡说八道,他自称有看相的说他正当天命,六十岁以后会作皇帝。

初平尉迥,暂临相州,已有反心,彰于行路。

刚平定尉迟迥,他暂居相州时,就有反叛之心,这是路人都知道的。

朕即遣人代之,不声其罪。

我就派人代替他,不声张他的罪过。

入京之后,逆意转深。

入京之后,他的叛逆之意转而更深。

忻、昉之徒,言相扶助。

宇文忻、刘昉之徒,说愿扶持他。

士彦许率僮仆,克期不远,欲于蒲州起事,即断河桥,捉黎阳之关,塞河阳之路,劫调布以为牟甲,募盗贼而为战士,就食之人,亦云易集。

梁士彦答应率领僮仆造反,日期已经不远,想在蒲州起事。他们准备切断河桥,守黎阳之关,塞河阳之路,抢劫调往京师的布匹以作牟甲,招募盗贼以作战士。去吃军饷的人,也说很容易招集。

轻忽朝廷,嗤笑官人,自谓一朝奋发,无人当者。

他们轻视朝廷,嗤笑我,自称一朝奋发造反,无人可阻挡。

其第二子刚,每常苦谏,第三子叔谐,固深劝奖。

其次子梁刚,常常苦苦劝阻;第三子梁叔谐,大大予以鼓励。

朕既闻知,犹恐枉滥,乃授晋部之任,欲验蒲州之情。

我听到消息后,还怕冤枉他们,滥杀无辜,于是授士彦为晋州长官,想看看蒲州的真情。

士彦得以欣然,云是天赞,忻及昉等,皆贺时来。

士彦得到任命很高兴,说是老天相助。宇文忻和刘昉等人,也都及时来庆贺。

忻往定鄴城,自矜不已,位极人臣,犹恨赏薄。云我欲反,何虑不成。

宇文忻往日平定邺城,因此骄傲得不得了,他已位极人臣,还恨赏赐太差,说: 我如想造反,还担心不能成功?

怒色忿言,所在流布。

他的怒色忿言,所到之处都在流传。

朕深念其功,不计其礼,任以武候,授以领军,寄之爪牙,委之心腹。

我深念其功,不计较其无礼,授他武侯,让他领兵,让他作干将,当心腹。

忻密为异计,树党宫闱,多奏亲友,入参宿卫。

宇文忻秘密定下反叛的计谋,甚至在宫廷之中树结党羽,奏请朝廷,让他的很多亲友入宫当宿卫。

朕推心待物,言刻依许。

我推心待人,言必照准。

为而弗止,心迹渐彰,仍解禁兵,令其改悔。

他仍不停止叛乱图谋,心迹渐渐显示出来。于是解除他掌管禁兵的职权,让他改悔。

而志规不逞,愈结于怀,乃与士彦情意偏厚,要请神明,誓不负约。

但他反志不成,心里更加郁结,于是与梁士彦情意偏厚,他们邀请神明,誓不负约。

俱营贼逆,逢则交谋,委彦河东,自许关右,蒲津之事,即望从征,两军结东西之旅,一举合连横之势,然后北破晋阳,还图宗社。

他们一起谋反,一见面就谋划,把河东交给梁士彦,自己管关右。蒲津之事,即望从征,准备两军结合,而成纵横之势,然后北破晋阳,回来夺取皇位。

昉入佐相府,便为非法,三度事发,二度其妇自论。

刘昉入佐相府以后,就为非作歹,他曾三次出事,有两回都是他妻子出面负责。

常云姓是 卯金刀 ,名是 一万日 ,刘氏应王,为万日天子。

他常说,他的姓是 卯金刀 ,名是 一万日 ,姓刘的应该当帝王,当一万日天子。

朕训之导之,示其利害,每加宽宥,望其修改。

我教导他,引导他,告诉他利害,常常原谅他,望他改过。

口请自新,志存如旧,亦与士彦情好深重,逆节奸心,尽探肝鬲。

他口里请求让他自新,心里一如往日。他也与梁士彦感情很深,他的叛逆之心相同,彼此都很了解。

尝共士彦论太白所犯,问东井之间,思秦地之乱,访轩辕之里,愿宫掖之灾。

他曾与梁士彦谈论太白星所犯,问东井之间事,盼望秦地叛乱;访轩辕之里,希望皇宫里发火灾。

唯待蒲坂事兴,欲在关内应接。

只等待蒲坂事发,想在关内接应叛军。

残贼之策,千端万绪。

这些反贼的计策,真是千端万绪。

惟忻及昉,名位并高,宁肯北面曲躬,臣于士彦,乃是各怀不逊,图成乱阶,一得扰攘之基,方逞吞并之事。

只是宇文忻和刘昉,名利、地位都很高,怎肯北面称臣于梁士彦?原是各怀不逊,谋划造反,一旦造反得逞,就会互相吞并。

人之奸诈,一至于此!

人的奸诈,到了如此地步!

虽国有常刑,罪在不赦,朕载思草创,咸著厥诚,情用愍然,未忍极法。

虽然国家有刑法,他们罪大恶极,不应赦免,但我想到草创之初,他们都表现出忠诚,因此我心里很怜悯他们,不忍心用极刑。

士彦、忻、昉,身为谋首,叔谐赞成父意,义实难容,并已处尽。

梁士彦、宇文忻、刘昉,身为谋首,叔谐赞成其父谋反,义实难容,都已到极点。

士彦、忻、昉兄弟叔侄,特恕其命,有官者除名。

梁士彦、宇文忻、刘昉的兄弟叔侄,特别饶恕他们的性命,有官职的去职为民。

士彦小男女、忻母妻女及小男并放。

梁士彦的小子女、宇文忻的妻子、女儿和小儿子都释放。

士彦、叔谐妻妾及资财田宅,忻、昉妻妾及资财田宅,悉没官。

士彦、叔谐的妻妾及家产、田地、房屋,宇文忻、刘昉的妻妾及家产、田地、房屋,全部没收归官府。

士彦、昉兒年十五以上远配。

士彦、刘昉两家,十五岁以上的男孩,全部流放到远方。

上仪同薛摩兒,是士彦交旧,上柱国府户曹参军事裴石达,是士彦府僚,反状逆心,巨细皆委。

上仪同薛摩儿,是梁士彦的老朋友;上柱国府户曹参军事裴石达,是梁士彦的部下,他们的谋反情状和叛逆野心,都告诉了他们。

薛摩兒闻语,仍相应和,俱不申陈,宜从大辟。

薛摩儿听说谋反事,还与之应和,都不报告,应处以大辟之刑。

问即承引,颇是恕心,可除名免死。

但因为一问他们就承认并揭发了问题,可以免除他的官职,免于一死。

朕握图当箓,六载于斯,政事徒勤,淳化未洽,兴言轸念,良深叹愤!

我登基称帝,到现在六年了。我只是白白地忙于政事,但教化却未融洽。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里辗转思念,的确深深地叹恨!

临刑,至朝堂,宇文忻见高颎,向之叩头求哀。

临刑时,到了朝廷上,宇文忻见了高赹,向他叩头求哀。

昉勃然谓忻曰: 事形如此,何叩头之有!

刘昉勃然大怒,对宇文忻说: 事已如此,何必去叩头!

于是伏诛,籍没其家。

于是被杀,全部家产被没收,家人没官为奴。

后数日,上素服临射殿,尽取昉敢、忻、士彦三家资物置于前,令百僚射取之,以为鉴诫云。

几天后,皇上穿着丧服到射殿,把刘昉、宇文忻、梁士彦三家的家产全部放在前面,令文武百官射取之,以为鉴戒。

○郑译

○郑译

郑译,字正义,荥阳开封人也。

郑译字正义,荥阳开封人。

祖琼,魏太常。

祖父郑琼,魏国的太常。

父道邕,魏司空。

父亲郑道邕,北周的司空。

译颇有学识,兼知钟律,善骑射。

郑译很有学问,又通晓音乐,善于骑射。

译从祖开府文宽,尚魏平阳公主,则周太祖元后之妹也。

郑译的堂祖父、开府郑文宽,娶魏国的平阳公主。平阳公主就是北周太祖元皇后的妹妹。

主无子,太祖令译后之。

平阳公主没有儿子,周太祖就让郑译过继给她家。

由是译少为太祖所亲,恆令与诸子游集。

因此,郑译小时就被周太祖亲近,总让他与太祖诸子玩耍。

年十余岁,尝诣相府司录李长宗,长宗于众中戏之。

十几岁时,郑译曾到相府司录李长宗处,长宗当众与郑译嬉戏。

译敛容谓长宗曰: 明公位望不轻,瞻仰斯属,辄相玩狎,无乃丧德也。

郑译老着脸对长宗说: 明公您的地位、声望都不轻了,人们都看着您,您却这样玩耍嬉戏,这不是丧德吗?

长宗甚异之。

长宗很奇异。

文宽后诞二子,译复归本生。

郑文宽后来生了两个儿子,郑译又回到了自己家里。

周武帝时,起家给事中士,拜银青光禄大夫,转左侍上士。

北周武帝时,郑译开始当给事中士,后任银青光禄大夫,转任左侍上士。

与仪同刘昉恆侍帝侧。

他与仪同刘日方总在皇上身边。

译时丧妻,帝命译尚梁安固公主。

郑译那时死了妻子,周武帝令郑译娶梁国的安固公主。

及帝亲总万机,以为御正下大夫,俄转太子宫尹。

武帝亲总万机后,以郑译为御正下大夫,继而转任太子宫尹。

时太子多失德,内史中大夫乌丸轨每劝帝废太子而立秦王,由是太子恆不自安。

当时太子大多失德,内史中大夫乌丸轨常劝武帝废掉太子而另立秦王,因此太子心里总是不安。

其后诏太子西征吐谷浑,太子乃阴谓译曰: 秦王,上爱子也。乌丸轨,上信臣也。

此后武帝下诏,让太子西征吐谷浑,太子于是私下里对郑译说: 秦王是皇上的爱子,乌丸轨是皇上的宠臣。

今吾此行,得无扶苏之事乎?

我这次出征,怎能免除公子扶苏被废、被杀的事呢?

译曰: 愿殿下勉著仁孝,无失子道而已。勿为他虑。

郑译说: 愿殿下弘扬仁孝,不失为子之道而已,不要为别的事担心。

太子然之。

太子以为然。

既破贼,译以功最,赐爵开国子,邑三百户。

破贼以后,郑译因功劳最大,赐开国子爵,食邑三百户。

后坐亵狎皇太子,帝大怒,除名为民。

后来因他与皇太子过于亲近,武帝大怒,削职为民。

太子复召之,译戏狎如初。

太子又召他去,郑译仍像过去那样与太子亲近。

因言于太子曰: 殿下何时可得据天下?

他因此对太子说: 殿下何时可得天下?

太子悦而益昵之。

太子高兴,而更加亲近他。

及帝崩,太子嗣位,是为宣帝。

武帝去世后,太子继位,这就是周宣帝。

超拜开府、内史下大夫、封归昌县公,邑一千户,委以朝政。

宣帝越级提拔郑译当开府、内史下大夫,封他为归昌县公,食邑一千户,委他以朝政。

俄迁内史上大夫,进封沛国公,邑五千户,以其子善愿为归昌公,元琮为永安县男,又监国史。

不久他升任内史上大夫,晋爵为沛国公,食邑五千户,又封他儿子郑善愿为归昌公,郑元琮为永安县男,又让他监修国史。

译颇专权,时帝幸东京,译擅取官材,自营私第,坐是复除名为民。

郑译很专权。当时宣帝巡幸东京,郑译擅自将官府的建材据为己有,建造私人的府第。因此他又被削职为民。

刘昉数言于帝,帝复召之,顾待如初。

刘日方多次对宣帝说,劝重新起用他。宣帝又召他,待他如初。

诏领内史事。

下诏让他兼管内史事。

初,高祖与译有同学之旧,译又素知高祖相表有奇,倾心相结。

起初,高祖杨坚与郑译有同学之谊,郑译又素知高祖相貌堂堂,与他倾心交好。

至是,高祖为宣帝所忌,情不自安,尝在永巷私于译曰: 久愿出籓,公所悉也。

到这时,高祖被宣帝忌恨,心里不安,曾在深巷子里私下对郑译说: 我早想出京去辅佐藩王,这是你很清楚的。

敢布心腹,少留意焉。

我冒昧地把这托付给你,请稍稍给我留点意。 郑译说: 凭着你的功德、威望,天下归心。

译曰: 以公德望,天下归心,欲求多福,岂敢忘也。

你想多福,我怎敢忘记?

谨即言之。

有机会我会马上说的。

时将遣译南征,译请元帅。

当时,将要派郑译南征,郑译请派元帅。

帝曰: 卿意如何?

宣帝说: 你的意思怎样?

译对曰: 若定江东,自非懿戚重臣无以镇抚。

郑译回答说: 若定江南,不是贵戚大臣不能镇住。

可令隋公行,且为寿阳总管以督军事。

可让隋公杨坚去,暂且让他当寿阳总管,以监督军事。

帝从之。

宣帝听从了他的话。

乃下诏以高祖为扬州总管,译发兵俱会寿阳以伐陈。

于是下诏以高祖为扬州总管,郑译发兵,与杨坚相会于寿阳,以讨伐陈国。

行有日矣,帝不悆,遂与御正下大夫刘昉谋,引高祖入受顾托。

他们走了一些日子了,宣帝病了,于是与御正下大夫刘日方商议,带隋公回京受托。

既而译宣诏,文武百官皆受高祖节度。

继而郑译宣诏:文武百官都受高祖节度。

时御正中大夫颜之仪与宦者谋,引大将军宇文仲辅政。

当时,御正中大夫颜之仪与宦官商议,引大将军宇文仲辅政。

仲已至御坐,译知之,遽率开府杨惠及刘昉、皇甫绩、柳裘俱入。

宇文仲已到宣帝宝座跟前,郑译知道了,马上率领开府杨惠及刘日方、皇甫绩、柳裘一起入宫。

仲与之仪见译等,愕然,逡巡欲出,高祖因执之。

宇文仲与颜之仪见了郑译等人,很惊愕,犹豫一会,想出宫去,高祖因便抓了他们。

于是矫诏复以译为内史上大夫。

于是假传圣旨,又以郑译为内史上大夫。

明日,高祖为丞相,拜译柱国、相府长史、治内史上大夫事。

次日,高祖为丞相,授郑译为柱国、相府长史、治内史上大夫事。

及高祖为大冢宰,总百揆,以译兼领天官都府司会,总六府事。

高祖为大冢宰后,总理万机,以郑译兼任天官都府司会,总管六府诸事。

出入卧内,言无不从,赏赐玉帛不可胜计。

郑译出入于高祖卧室之内,高祖对郑译,言无不从,赏赐的玉帛不计其数。

每出入,以甲士从。

郑译每次出入,都带着甲士。

拜其子元璹为仪同。

授郑译之子郑元王寿为仪同。

时尉迥、王谦、司马消难等作乱,高祖逾加亲礼。

当时,尉迟迥、王谦、司马消难等人造反作乱,高祖对郑译更加亲近、礼遇。

俄而进位上柱国,恕以十死。

继而升他为上柱国,恕他十次死罪。

译性轻险,不亲职务,而脏货狼籍。

郑译生性浅薄,不管政务,但贪赃求货。

高祖阴疏之,然以其有定策功,不忍废放,阴敕官属不得白事于译。

高祖悄悄地疏远了他,但因他有定策之功,不忍心废掉他、放逐他。于是悄悄地告诉他的下级不要把什么事告诉郑译。

译犹坐事,无所关预。

郑译还坐在大厅上听事,却没什么事要他处理。

译惧,顿首求解职,高祖宽谕之,接以恩礼。

郑译害怕了,叩头请求免职,高祖宽解他,以礼待他。

及上受禅,以上柱国公归第,赏赐丰厚。

高祖受禅后,郑译以上柱国和公爵的身份,回到他的府第,高祖给他的赏赐很多。

进子元璹爵城皋郡公,邑二千户,元洵永安男。

又把他的儿子郑元王寿的爵位升为城皋郡公,食邑二千户;郑元王旬为永安男爵。

追赠其父及亡兄二人并为刺史。

又追赠郑译的父亲和亡兄两个人都当刺史。

译自以被疏,阴呼道士章醮以祈福助,其婢奏译厌蛊左道。

郑译因被疏远,悄悄地叫来道士章醮,以祈求福份帮助。他的奴婢上告郑译搞旁门左道。

上谓译曰: 我不负公,此何意也?

皇上对郑译说: 我没有对不起你,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译无以对。

郑译无话回答。

译又与母别居,为宪司所劾,由是除名。

郑译又与他的母亲分居,被司法部门弹劾,因此被削职为民。

下诏曰: 译嘉谋良策,寂尔无闻,鬻狱卖官,沸腾盈耳。

皇上下诏书说: 郑译的好计谋,我再也听不到了。他买狱卖官,沸沸扬扬,灌满了我的耳朵。

若留之于世,在人为不道之臣,戮之于朝,入地为不孝之鬼。

如留他在世上,他又是不道之臣;如果杀了他,他又是不孝之鬼。

有累幽显,无以置之,宜赐以《孝经》,令其熟读。

杀他、留他都不好,应该赐他一本《孝经》,让他熟读。

仍遣与母共居。

让他与他母亲一起居住。

未几,诏译参撰律令,复授开府、隆州刺史。

不久,有诏书让郑译参加撰写法律,又授他开府、隆州刺史。

请还治疾,有诏征之,见于醴泉宫。

他请求回京治病,有诏书调他回京,皇上在礼泉宫见他。

上赐宴甚欢,因谓译曰: 贬退已久,情相矜愍。

皇上赐宴,与他一起喝酒,很高兴,因此对郑译说: 贬退你已很久了,我心里很挂念、怜悯你。

于是复爵沛国公,位上柱国。

于是恢复他沛国公的爵位和上柱国的官职。

上顾谓侍臣曰: 郑译与朕同生共死,间关危难,兴言念此,何日忘之!

皇上对侍臣们说: 郑译与我同生共死,在我遭到曲折和危难的时候,他帮我说话。

译因奉觞上寿。

想到这些,我哪天忘记过? 郑译因此持酒敬皇上。

上令内史令李德林立作诏书,高颎戏谓译曰: 笔干。

皇上命内史令李德林立即起草诏书,高赹开玩笑对郑译说: 笔干了。

译答曰: 出为方岳,杖策言归,不得一钱,何以润笔。

郑译回答说: 我出为刺史,拄着拐杖回来,没得到一个钱,用什么给你润笔?

上大笑。

皇上大笑。

未几,诏译参议乐事。

不久,有诏让郑译参加讨论音乐之事。

译以周代七声废缺,自大隋受命,礼乐宜新,更修七始之义,名曰《乐府声调》,凡八篇。

郑译以为,北周七声废缺,从大隋受命以来,应该用新的礼乐,另外修定七始,名叫《乐府声调》,总共八篇。

奏之,上嘉美焉。

上奏皇上,皇上赞扬了他。

俄迁岐州刺史。在职岁余,复奉诏定乐于太常,前后所论乐事,语在《音律志》。

不久郑译升任岐州刺史,在任一年多,又奉诏回京到太常制定音乐。他前后所论音乐之事,都记在《音律志》里。

上劳译曰: 律令则公定之,音乐则公正之。

皇上慰劳郑译说: 律令是你定的,音乐又是你校正的。

礼乐律令,公居其三,良足美也。

礼、乐、律、令,你定了三种,的确值得赞美呀!

于是还岐州。

于是回到岐州任上去。

开皇十一年,以疾卒官,时年五十二,上遣使吊祭焉。

开皇十一年,因病在官任上去世,时年五十二岁。皇上派使者去吊唁他。

○柳裘

○柳裘

柳裘,字茂和,河东解人,齐司空世隆之曾孙也。

柳裘字茂和,河东解人,是齐朝司空柳世隆的曾孙。

祖惔,梁尚书左仆射。

祖父柳琰是梁朝的尚书左仆射。

父明,太子舍人、义兴太守。

父亲柳明,太子舍人、义兴太守。

裘少聪慧,弱冠有令名,在梁仕历尚书郎、驸马都尉。

柳裘年少时就很聪明,一二十岁就有美名,在梁朝时曾先后做过尚书郎、驸马都尉。

梁元帝为魏军所逼,遣裘请和于魏。

梁元帝被北魏军队包围时,派遣柳裘到魏朝救和。

俄而江陵陷,遂入关中。

不久江陵沦陷,柳裘于是到关中。

周明、武间,自麟趾学士累迁太子侍读,封昌乐县侯。后除天官府都上士。

北周明帝、武帝年间,柳裘从麟趾学士一直升到太子侍读,封为昌东县侯,后升天官府都上士。

宣帝即位,拜仪同三司,进爵为公,转御饰大夫。

周宣帝即位,拜柳裘为仪同三司,由昌乐县侯加封为昌乐县公,转任御史大夫。

及帝不悆,留侍禁中,与刘昉、韦、皇甫绩同谋,引高祖入总万机。

等到周宣帝无力临朝时,柳裘留在宫中,与刘日方、韦、皇甫绩同谋,召高祖总理朝政。

高祖固让不许。

高祖坚决推辞。

裘进曰: 时不可再,机不可失,今事已然,宜早定大计。

柳裘进言说: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事情已经这样,应早定大计。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如更迁延,恐贻后悔。

上天给您您不去拿,反受惩罚,假如犹豫不决,恐怕贻误时机而后悔不及。

高祖从之。

高祖听从了柳裘的建议。

进位上开府,拜内史大夫,委以机密。

升柳裘为上开府,拜内史大夫,委之以机密大事。

及尉迥作乱,天下骚动,并州总管李穆颇怀犹豫,高祖令裘往喻之。裘见穆,盛陈利害,穆甚悦,遂归心于高祖。

等到尉迟迥反叛时,天下骚乱,并州总管李穆五心不定,高祖令柳裘去劝说李穆,柳裘拜见李穆,晓之以利害,李穆大喜,于是归附高祖。

后以奉使功,赐彩三百匹,金九环带一腰。

后柳裘因出使有功,高祖赐他彩缎三百匹、金九环带一腰。

时司马消难阻兵安陆,又令喻之,未到而消难奔陈。

当时司马消难屯兵安陆,高祖又令柳裘去游说司马消难,柳裘未到时司马消难已投靠陈朝。

高祖即令裘随便安集淮南,赐马及杂物。

高祖就令柳裘留在淮南作官,赏赐许多马匹和杂物。

开皇元年,进位大将军,拜许州刺史。

开皇元年,柳裘进位大将军,拜为许州刺史。

在官清简,吏民怀之。

柳裘为官清廉,官吏和百姓都拥戴他。

复转曹州刺史。

后调任曹州刺史。

其后上思裘定策功,欲加荣秩,将征之,顾问朝臣曰: 曹州刺史何当入朝?

这以后高祖想起柳裘定策的大功,想给他加官晋爵,将要征召他时,高祖回头问朝中大臣说: 曹州刺史柳裘什么时候入朝?

或对曰: 即今冬也。

有大臣回答说: 今年冬天。

帝乃止。

高祖于是作罢。

裘寻卒,高祖伤惜者久之,谥曰安。子惠童嗣。

不久柳裘去世,高祖悲伤了很久,谥他 安 ,儿子柳惠继承爵禄。

○皇甫绩韦纮

○皇甫绩韦纮

皇甫绩,字功明,安定朝那人也。

皇甫绩字功明,安定朝那人。

祖穆,魏陇东太守。

祖父皇甫穆,魏国的陇东太守。

父道,周湖州刺史、雍州都督。

父亲皇甫道,北周的湖州刺史、雍州都督。

绩三岁而孤,为外祖韦孝宽所鞠养。

皇甫绩三岁就成了孤儿,为外祖父韦孝宽所养育。

尝与诸外兄博奕,孝宽以其惰业,督以严训,愍绩孤幼,特舍之。

他曾与诸位表兄下棋,韦孝宽因他懒于学业,对他很严,但可怜他是孤儿,年纪又小,特别原谅他。

绩叹曰: 我无庭训,养于外氏,不能克躬励己,何以成立?

皇甫绩叹气说: 我没有父母教训,养在外祖父家,如不克己律己,自我勉励,怎能成人?

深自感激,命左右自杖三十。

他十分激动,让别人打他三十棍子。

孝宽闻而对之流涕。

孝宽听说此事,对着他流泪。

于是精心好学,略涉经史。

他于是精心好学,略涉经书史书。

周武帝为鲁公时,引为侍读。

北周武帝在当鲁公时,引皇甫绩为侍读。

建德初,转宫尹中士。

建德初,他转任宫尹中士。

武帝尝避暑云阳宫,时宣帝为太子监国。

周武帝曾在云阳宫避暑,当时周宣帝为太子、监国。

卫剌王作乱,城门已闭,百僚多有遁者。

卫刺王造反作乱,京城城门已关上了,百官多有逃遁者。

绩闻难赴之,于玄武门遇皇太子,太子下楼执绩手,悲喜交集。

皇甫绩听说大难,急忙赴难,在玄武门遇上皇太子。太子下楼来,拉着皇甫绩的手,悲喜交集。

帝闻而嘉之,迁小宫尹。

武帝听说此事,嘉奖皇甫绩,升他为小宫尹。

宣政初,录前后功,封义阳县男,拜畿伯下大夫,累转御正下大夫。

宣政初,录他前后功勋,封他为义阳县男爵,授他为几伯下大夫,累功转任为御正下大夫。

宣帝崩,高祖总己,绩有力焉,语在《郑译传》。

周宣帝去世后,隋高祖总理万机,皇甫绩对此有功,这事记载在《郑译传》里。

加位上开府,转内史中大夫,进封郡公,邑千户。

升为上开府,转任内史中大夫,晋爵为郡公爵,食邑千户。

寻拜大将军。

不久授他为大将军。

开皇元年,出为豫州刺史,增邑通前二千五百户。

开皇元年,出京任豫州刺史,增加食邑,连前总共二千五百户。

寻拜都官尚书。

继而授他为都官尚书。

后数载,转晋州刺史,将之官,稽首而言曰: 臣实庸鄙,无益于国,每思犯难以报国恩。

几年后,转任晋州刺史。将赴任,跪拜高祖说: 我实在平庸,见识浅,对国家无益。因此常想赴难以报国家的大恩。

今伪陈尚存,以臣度之,有三可灭。

现在陈国还在,按我看来,有三个条件,可以灭他。

上问其故, 绩答曰: 大吞小,一也;以有道伐无道,二也;纳叛臣萧岩,于我有词,三也。

皇上问其缘故,皇甫绩回答说: 以大吞小,这是一;以有道伐无道,这是二;接纳陈国的叛臣萧岩,对我国有供词,这是三。

陛下若命鹰扬之将,臣请预戎行,展丝发之效。

陛下若命鹰扬之将,我请求参加其中,出点头发丝那么大的小力。

上嘉其壮志,劳而遣之。

皇上嘉奖其壮志,慰劳他,而打发他去。

及陈平,拜苏州刺史。

平定陈国后,授他为苏州刺史。

高智慧等作乱江南,州民顾子元发兵应之,因以攻绩,相持八旬。

高智慧等人在江南造反,苏州州民顾子元发兵响应,因此让他进攻皇甫绩。两边相持了八十天。

皇天辅仁,假手朝廷,聊申薄伐,应时瓦解。

顾子元一向感激皇甫绩的恩典,在冬至日,派人送上牛肉和酒。皇甫绩在给顾子元的信里说: 皇上承受天命,与神灵相通,受禅于北周,抛弃干戈。

金陵百姓,死而复生,吴、会臣民,白骨还肉。唯当怀音感德,行歌击壤,岂宜自同吠主,翻成反噬。

大隋国东边超过了蟠木,东方朔也未去过;西边包括了流沙,张骞都没去过;北边到黄龙府之外,与各酋长来往;南边到了葱岭、榆关,那里的百姓下跪,请求派官吏去治理。金陵的百姓,死而复生;吴郡、会稽的臣民,白骨上又出生了肉。你们只应感恩戴德,放声歌唱,怎能够自比疯狗,反咬主人。

卿非吾民,何须酒礼?

你不是我的臣民,何必尽上酒之礼?

吾是隋将,何容外交?

我是大隋国的将领,何必与你搞外交?

易子析骸,未能相告,况是足食足兵,高城深堑,坐待强援,绰有余力。何劳踵轻敝之俗,作虚伪之辞,欲阻诚臣之心,徒惑骁雄之志。

即便是易子析骸,也未能相告,何况你是足食足兵,高城深沟,你只需坐待援兵,对付我就绰绰有余了,何必劳你学着轻薄的风俗,说些假话,想阻拦我这个忠臣的心,白白地想迷惑我军骁雄的大志呢?

以此见期,必不可得。

想用这些来指望我们放了你,那是不可能的。

卿宜善思活路,晓谕黎元,能早改迷,失道非远。

你要好好地想想你的活路,并晓谕百姓,如能迷途知返,现在还不晚。

子元得书,于城下顿首陈谢。

顾子元得到书信,就在城下叩头认罪。

杨素援兵至,合击破之。

杨素的援兵也到了,合兵打破了叛军。

拜信州总管、十二州诸军事。

授皇甫绩为信州总管、十二州诸军事。

高祖以有定策之功,累迁上柱国,封普安郡公。

不久因病请求退休,有诏调他回京,赐他御药。宫中的使者去看望他,络绎不绝,相望于道。

开皇初,卒于蒲州刺史。

在家中去世,时年五十二岁。谥号叫 安 。

○卢贲

他儿子皇甫亻思继承爵位。

卢贲,字子徵,涿郡范阳人也。

大业年中,皇甫亻思官至尚书主爵郎。

父光,周开府、燕郡公。

○卢贲卢贲字子征,涿郡范阳人。父亲卢光,北周国的开府、燕郡公。

贲略涉书记,颇解钟律。

卢贲略略读了点书,对音律颇有所知。

周武帝时,袭爵燕郡公,邑一千九百户。

北周武帝时,卢贲袭爵为燕郡公,食邑一千九百户。

后历鲁阳太守、太子小宫尹、仪同三司。

后来历任鲁阳太守、太子小宫尹、仪同三司。

平齐有功,增邑四百户,转司武上士。

平定北齐有功,增加食邑四百户,转任司武上士。

时高祖为大司武,贲知高祖为非常人,深自推结。

当时隋高祖为大司武,卢贲知道高祖是非常人物,与他深深地交结。

宣帝嗣位,加开府。

周宣帝继位后,加授卢贲开府。

及高祖初被顾托,群情未一,乃引贲置于左右。

高祖刚受宣帝托付总理朝政时,群情还不一致。高祖就把卢贲引到自己身边。

高祖将之东第,百官皆不知所去。

高祖将到东宫去,文武百官都不知他的去向。

高祖潜令贲部伍仗卫,因召公卿而谓曰: 欲求富贵者,当相随来。

高祖悄悄地让卢贲部署人马,然后召来百官,对他们说: 想求富贵的,就跟我来。

往往偶语,欲有去就。

大臣们议论纷纷,有的想跟着去,有的想离开。

贲严兵而至,众莫敢动。

卢贲率兵赶到,大臣都不敢动。

出崇阳门,至东宫,门者拒不内。

高祖出崇阳门,到了东宫,东宫守门的卫士不让进去。

贲谕之,不去,瞋目叱之,门者遂却。

卢贲晓谕他们,仍不行。卢贲张目呵斥,卫士才让开。

既而高祖得入。

继而高祖才得进东宫。

贲恆典宿卫,后承问,进说曰: 周历已尽,天人之望,实归明公,愿早应天顺民也。

卢贲总是守卫在高祖身边。后高祖问他,他说: 周朝的气数已完了,天人之望,实归于明公您。望早点应天顺民。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天给您,您不要,就会反受其咎。

高祖甚然之。

高祖深以为然。

及受禅,命贲清宫,因典宿卫。

高祖受禅后,命卢贲清点宫中,主管守卫。

贲于是奏改周代旗帜,更为嘉名。

卢贲于是上奏,更改周代的旗帜,另取好名。

其青龙、驺虞、硃雀、玄武、千秋、万岁之旗,皆贲所创也。

其青龙旗、驺虞旗、朱雀旗、玄武旗、千秋旗、万岁旗等旗名,都是卢贲取的名。

寻拜散骑常侍,兼太子左庶子、左领军、右将军。

不久授他散骑常侍,兼任太子左庶子、左领军、右将军。

时高颎、苏威共掌朝政,贲甚不平之。

当时高赹、苏威共掌朝政,卢贲心里很不服气。

柱国刘昉时被疏忌,贲因讽昉及上柱国元谐、李询、华州刺史张宾等,谋黜颎、威,五人相与辅政。

柱国刘日方当时被疏远猜忌,卢贲因此劝上柱国元谐、李询、华州刺史张宾等人,谋划废了高赹、苏威,五个人共同辅佐朝政。

又以晋王上之爱子,谋行废立。

又因晋王杨广是皇上的爱子,谋划废立太子。

复私谓皇太子曰: 贲将数谒殿下,恐为上所谴,愿察区区之心。

又私下里对皇太子说: 卢贲想拜谒殿下,又怕皇上谴责,请明白我的区区之心。

谋泄,上穷治其事。

计谋泄露,皇上穷追此事。

昉等委罪于宾、贲,公卿奏二人坐当死。

刘日方等人把罪过全推在张宾、卢贲身上。大臣们上疏要处死这两个人。

上以龙潜之旧,不忍加诛,并除名为民。

皇上因他们是创业登基前的朋友,不忍心杀他们,把他们都削职为民。

宾未几卒。

张宾不久就死了。

岁余,贲复爵位,检校太常卿。

一年多后,卢贲恢复爵位,任检校太常卿。

贲以古乐宫悬七八,损益不同,历代通儒,议无定准,于是上表曰: 殷人以上,通用五音,周武克殷,得鹑火、天驷之应,其音用七。

卢贲因古乐宫悬七八,损益不同,历代的通儒,又没个一致的说法,于是上表说: 殷商人以前,通行用五音。周武王灭商,得到鹑火、天驷之应,其音于是用七种。

汉兴,加应钟,故十六枚而在一虡。

汉代,又加上应钟,所以十六枚而在一。

郑玄注《周礼》,二八十六为虡。

郑玄注《周礼》,以二八十六为。

此则七八之义,其来远矣。

这样,那么七音、八音的意义,由来很久远了啊。

然世有沿革,用舍不同,至周武帝,复改悬七,以林钟为宫。

但世有沿革,取舍不同。到了北周武帝,又改为用七音,以林钟为宫。

夫乐者,治之本也,故移风易俗,莫善于乐,是以吴札观而辩兴亡。

那音乐,是治天下的根本,所以移风易俗,没有比音乐更好的。因此吴公子季札观乐而辨别兴亡。

然则乐也者,所以动天地,感鬼神,情发于声,治乱斯应。

那么,音乐是动天地、感鬼神的。情发于心中,变为声音,治乱就会相应表现出来。

周武以林钟为宫,盖将亡之徵也。

北周武帝以林钟为宫,大概是周代将亡的征兆。

且林钟之管,即黄钟下生之义。黄钟,君也,而生于臣,明为皇家九五之应。

而且林钟是黄钟派生的。黄钟是君,而在臣之下,明明是大隋得天下的征兆。

又阴者臣也,而居君位,更显国家登极之祥。

又,阴是臣,而居君位,更显出我隋皇帝登基的吉祥。

斯实冥数相符,非关人事。

这实在是冥冥之中的事与人事相符,与一般的人事无关。

伏惟陛下握图御宇,道迈前王,功成作乐,焕乎曩策。

伏请陛下治理天下,道逾前王,功成作乐,比以前更加灿烂。

臣闻五帝不相沿乐,三王不相袭礼,此盖随时改制,而不失雅正者也。

我听说,五帝不相沿袭音乐,三王不相沿袭礼仪,这大概是因为要随时改制,而不失雅正之道。

上竟从之,即改七悬八,以黄钟为宫。

皇上最后听了他的,就改七音为八音,以黄钟为宫。

诏贲与仪同杨庆和删定周、齐音律。

有诏令卢贲与仪同杨庆和删定北周、北齐音律。

未几,拜郢州刺史,寻转虢州刺史。

不久,授卢贲为郢州刺史,继而转任虢州刺史。

后迁怀州刺史,决沁水东注,名曰利民渠,又派入温县,名曰温润渠,以溉舄卤,民赖其利。

后任怀州刺史,挖沁水东流,名叫 利民渠 。又流入温县,名叫 温润渠 ,以灌溉盐碱地,百姓靠渠得利。

后数年,转齐州刺史。

几年后,转任齐州刺史。

民饥,谷米踊贵,闭人粜而自粜之。坐是除名为民。

百姓闹饥荒,粮价猛涨。卢贲不让别人卖粮,但自己却去卖,因此被削职为民。

后从幸洛阳,上从容谓贲曰: 我始为大司马时,卿以布腹心于我。

后来,卢贲随皇上到东都洛阳。皇上闲谈时对卢贲说: 我刚当大司马的时候,你对我推心置腹。

及总百揆,频繁左右,与卿足为恩旧。

我当丞相后,你常在我身边。我与你可以说是老朋友了。

卿若无过者,位与高颎齐。

你若没有过错,地位当与高赹相同。

坐与凶人交构,由是废黜。

因你与叛逆交好,因此废了你。

言念畴昔之恩,复当牧伯之位,何乃不思报效,以至于此!

但我念你往日的交情,又恢复你当州牧的地位,你怎么不思报效,到了这种地步?

吾不忍杀卿,是屈法申私耳。

我不忍心杀你,这是枉法行私罢了。

贲俯伏陈谢,诏复本官。

卢贲拜伏谢罪,有诏恢复原职。

后数日,对诏失旨,又自叙功绩,有怨言。

几天后,与皇上交谈时,有违皇上旨意。他又自叙功绩,口出怨言。

上大怒,顾谓群臣曰: 吾将与贲一州,观此不可复用。

皇上大怒,对群臣们说: 我将给卢贲一个州,我看他不能再重用了!

后皇太子为其言曰: 此辈并有佐命之功,虽性行轻险,诚不可弃。

后来,皇太子为他说: 这些人都有佐命开国之功,虽然他们品性轻薄,但的确不能抛弃他们。

上曰: 我抑屈之,全其命也。

皇上说: 我抑屈他,是想保他的性命。

微刘昉、郑译及贲、柳裘、皇甫绩等,则我不至此。

没有刘日方、郑译和卢贲、柳裘、皇甫绩等人,那么我就不会到今天这个样子。

然此等皆反覆子也。

但这些人都是反复无常的家伙。

当周宣帝时,以无赖得幸,及帝大渐,颜之仪等请以宗王辅政,此辈行诈,顾命于我。

在周宣帝时,他们凭着无赖而得宠。到宣帝病重时,颜之仪等人请求用宗室的王爷辅政,这些人行诈,宣帝才让我辅政。

我将为治,又欲乱之。

我想治天下,他们又想捣乱。

故昉谋大逆于前,译为巫蛊于后。

所以刘日方谋反于前,郑译为巫惑于后。

如贲之徒,皆不满志。

像卢贲这些家伙,心里总是不满的。

任之则不逊,致之则怨,自难信也,非我弃之。

用他们吧,他们又不谦逊;不用吧,又会招来他们的怨恨。是他们难得让人信任,不是我抛弃他们。

众人见此,或有窃议,谓我薄于功臣,斯不然矣。

众人见了这些,也许有人私下议论,说我对不起功臣,其实不然。

苏威进曰: 汉光武欲全功臣,皆以列侯奉朝请。

苏威进言说: 汉光武帝欲保全功臣,都用列侯之位而让他们入朝。

至尊仁育,复用此道以安之。 上曰: 然。

皇上仁爱,再用此法来安顿他们吧。 皇上说: 行。

遂废于家,是岁卒,年五十四。

于是废卢贲于家。卢贲这年去世,时年五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