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 卷三十九
○厍狄士文
○厍狄士文
厍狄士文，代人也。
厍狄士文是代州人。
祖干，齐左丞相。
祖父厍狄干，担任过齐朝的左丞相。
父敬，武卫将军、肆州刺史。
父亲厍狄敬，任过武卫将军、肆州刺史之职。
士文性孤直，虽邻里至亲莫与通狎。
士文生性孤傲耿直，即使是邻里至亲也没人同他很亲近的。
少读书。
年轻时喜欢读书。
在齐袭封章武郡王，官至领军将军。
在齐朝时，他世袭为章武郡王，官职到了领军将军。
周武帝平齐，山东衣冠多迎周师，唯士文闭门自守。
周武帝平定齐朝后，太行山以东有身份的人大多出迎周朝的军队，只有士文闭门不出。
帝奇之，授开府仪同三司、随州刺史。
周武帝认为他不同凡响，就授他开府仪同三司、随州刺史。
高祖受禅，加上开府，封湖陂县子，寻拜贝州刺史。
高祖称帝后，士文被授官上开府，封为湖陂县子爵，不久拜官贝州刺史。
性清苦，不受公料，家无余财。
他本性清苦，不接纳公物，故家中无剩余的财物。
其子常啖官厨饼，士文枷之于狱累日，杖之一百，步送还京。
他的儿子曾经吃了官厨中的饼子，士文知道后用枷锁套上送到狱中多日，还打了一百杖，又徒步把他送回京城。
僮隶无敢出门，所买盐菜，必于外境。
士文的仆从不敢随便出门，就是买食盐小菜也一定要到外地去买。
凡有出入，皆封署其门，亲旧绝迹，庆吊不通。
只要出门，就贴上封条。亲戚朋友也不跟他来往，贺喜吊丧之事也不互相通问。
法令严肃，吏人股战，道不拾遗。
士文执法严肃，官吏们闻知而两腿打战。于是当时路不拾遗。
有细过，必深文陷害。
如果别人有小的过失，他一定会夸大事实滥用法律而加以陷害。
尝入朝，遇上置酒高会，赐公卿入左藏，任取多少。
士文入朝时，正碰上皇上大摆宴席，皇上赏赐大臣到偏房藏物之所任意拿东西。
人皆极重，士文独口衔绢一匹，两手各持一匹。
别的大臣都拿了很重的财物，只有士文口含一匹绢，两手各拿一匹。
上问其故，士文曰： 臣口手俱满，余无所须。
皇上问他拿得少的原因，士文说： 我口手都拿满了，再无处可拿了。
上异之，别加赏物，劳而遣之。
皇上认为他很特别，就另加赏物，慰劳他，让他回去。
士文至州，发擿奸隐，长吏尺布升粟之赃，无所宽贷。
士文回到州以后，揭发隐藏的坏人坏事。长吏有一尺布一升粟的隐藏，士文也严惩不贷。
得千余人而奏之，上悉配防岭南，亲戚相送，哭泣之声遍于州境。
他一共举发一千多人，皇上就把他们发配去防守岭南。亲戚都来送别，哭泣之声传遍州境。
至岭南，遇瘴疠死者十八九，于是父母妻子唯哭士文。
到了岭南，遇上瘴气而死的人十个就有八九个。于是这些死者的亲属都哭骂士文。
士文闻之，令人捕捉，挝捶盈前，而哭者弥甚。
士文听了派人去捕捉，用马鞭在门前打他们，但是他们哭骂得更厉害了。
有京兆韦焜为贝州司马，河东赵达为清河令，二人并苛刻，唯长史有惠政。
有京兆人韦火昆担任贝州司马，河东人赵达担任清河县令，二人都很苛刻，只有长吏实行仁政。
时人为之语曰： 刺史罗刹政，司马蝮蛇瞋，长史含笑判，清河生吃人。
当时有人作歌说： 刺史像罗刹一样施暴政，司马像蝮蛇一样发怒，长吏是含笑的判官，清河县令活活地吃人。
上闻而叹曰： 士文之暴，过于猛兽。
皇上听了这事后感叹说： 士文实行暴政比猛兽还厉害。
竟坐免。
最后因这事士文被免职。
未几，以为雍州长史，士文谓人曰： 我向法深，不能窥候要贵，必死此官矣。
不久，士文又出任雍州长史，他对人说： 我一向执法很严，对当政者不能察颜观色，对权贵不巴结，一定会死在这个官位上。
及下车，执法严正，不避贵戚，宾客莫敢至门，人多怨望。
他一到任，执法严正，不回避贵戚，宾客都不敢进他的家门，人们大都怨恨他。
士文从父妹为齐氏嫔，有色，齐灭之后，赐薛国公长孙览为妾。
士文的堂妹曾是北齐的嫔妃，有姿色，齐朝被灭以后，就把她赐给了薛国公长孙览作妾。
览妻郑氏性妒，谮之于文献后，后令览离绝。
长孙览的妻子郑氏生性嫉妒，在文献皇后面前暗中说她的坏话，皇后就命令长孙览休了她。
士文耻之，不与相见。
士文把这件事当作一种耻辱，不跟她相见。
谥曰肃。
后来应州刺史唐君明在母丧期间，将士文的堂妹聘以为妻。因此，士文、唐君明都被御史所弹劾。士文生性刚烈，在狱中几天，愤闷地死去。
赠物五百段。
他家中没有剩余的财物。
子弘嗣。崔弘度弟弘升
有三个儿子，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亲友中也没有人接纳他们。○崔弘度
崔弘度，字摩诃衍，博陵安平人也。
崔弘度字摩诃衍，博陵安平人。
祖楷，魏司空。
祖父崔楷，魏国司空。
父说，周敷州刺史。
父亲崔说，北周敷州刺史。
弘度膂力绝人，仪貌魁岸，须面甚伟。
弘度膂力过人，仪貌魁伟，脸上长满胡须。
性严酷。
他生性严酷。
年十七，周大冢宰宇文护引为亲信。寻授都督，累转大都督。
十七岁时，北周大冢宰宇文护引之为亲信，继而授他为都督，累次提拔至大都督。
时护子中山公训为蒲州刺史，令弘度从焉。
当时，宇文护的儿子、中山公宇文训为蒲州刺史，让崔弘度跟着他。
尝与训登楼，至上层，去地四五丈，俯临之，训曰： 可畏也。
崔弘度曾和宇文训登楼，到了顶层，离地四五丈。俯视下面，宇文训说： 可怕。
弘度曰： 此何足畏！
崔弘度说： 这有什么可怕的？
欻然掷下，至地无损伤。
一下子跳下去，到地上，一点伤都没有。
训以其拳捷，大奇之。
宇文训因他勇武敏捷，大感惊奇。
后以战勋，授仪同。
弘度后因有战功，授为仪同。
从武帝灭齐，进位上开府，鄴县公，赐物三千段，粟麦三千石，奴婢百口，杂畜千计。
随北周武帝消灭北齐，升任上开府、邺县公，赐缣纟采三千段，粮食三千石，奴婢百口，各种牲畜数以千计。
寻从汝南公宇文神举破卢昌期于范阳。
随后，随汝南公宇文神举在范阳打败卢昌期。
宣帝嗣位，从郧国公韦孝宽经略淮南。
北周宣帝继位后，弘度随郧国公韦孝宽经略淮南。
弘度与化政公宇文忻、司水贺娄子干至肥口，陈将潘琛率兵数千来拒战，隔水而阵。
弘度和化政公宇文忻、司水贺娄子干到了肥口，陈国将领潘琛率兵几千来战，隔水布阵。
忻遣弘度谕以祸福，琛至夕而遁。
宇文忻派崔弘度晓谕祸福，潘琛到晚上就逃走了。
进攻寿阳，降陈守将吴文立，弘度功最。
进攻寿阳，俘虏陈国守将吴文立，崔弘度的功劳最大。
以前后勋，进位上大将军，袭父爵安平县公。
因他前后的功劳，升任上大将军，袭父爵为安平县公。
及尉迥作乱，以弘度为行军总管，从韦孝宽讨之。
尉迟迥造反，朝廷以崔弘度为行军总管，随韦孝宽讨伐他。
弘度募长安骁雄数百人为别队，所当无不披靡。
弘度招募长安的骁勇几百人，别为一队，所向无敌。
弘度妹先适迥子为妻，及破鄴城，迥窘迫升楼，弘度直上龙尾追之。
崔弘度的妹妹此前嫁给尉迟迥的儿子为妻，到破邺城时，尉迟迥窘迫中跑到楼上去，弘度一直追上龙尾。
迥弯弓将射弘度，弘度脱兜鍪谓迥曰： 相识不？
尉迟迥将弯弓射他，弘度脱下兜鍪对尉迟迥说： 认得吗？
今日各图国事，不得顾私。
今天各为国事，不得顾私情。
以亲戚之情，谨遏乱兵，不许侵辱。
但因我们的亲戚之情，我约束乱兵，不让侵辱你的家人。
事势如此，早为身计，何所待也？
事已如此，早点为你打算吧，你还等什么呢？
迥掷弓于地，骂大丞相极口而自杀。
尉迟迥把弓箭丢到地上，大骂大丞相杨坚，然后自杀。
弘度顾其弟弘升曰： 汝可取迥头。
弘度对他弟弟弘升说： 你可取尉迟迥人头。
弘升遂斩之，进位上柱国。
弘升就砍下他的人头。弘度升任上柱国。
时行军总管例封国公，弘度不时杀迥，致纵恶言，由是降爵一等，为武乡郡公。
当时，凡是行军总管，照例都要封为国公。弘度没有及时杀掉尉迟迥，以至让他大骂丞相，因此弘度降爵一等，封为武乡郡公。
开皇初，突厥入寇，弘度以行军总管出原州以拒之。
开皇初，突厥进犯，弘度以行军总管身份出原州道拒敌。
虏退，弘度进屯灵武。
突厥退兵后，弘度进而屯兵灵武。
月余而还，拜华州刺史。
一个多月后回京，授为华州刺史。
纳其妹为秦孝王妃。
他妹妹嫁给秦孝王为王妃。
寻迁襄州总管。
不久弘度升为襄州总管。
弘度素贵，御下严急，动行捶罚，吏人詟气，闻其声，莫不战栗。
弘度一向显贵，待下属很严急，动不动就打罚，官吏们连气都不敢出。
所在之处，令行禁止，盗贼屏迹。
听到他的声音，没有不吓得发抖的。他所到之处，令行禁止，盗贼绝迹。
梁王萧琮来朝，上以弘度为江陵总管，镇荆州。
梁王萧琮来朝，皇上以崔弘度为江陵总管，镇守荆州。
弘度未至，而琮叔父严拥居人以叛，弘度追之不及。
弘度未到，而萧琮的叔父萧岩拥众反叛，弘度追之不及。
陈人惮弘度，亦不敢窥荆州。
陈国人怕弘度，也不敢窥探荆州。
平陈之役，以行军总管从秦孝王出襄阳道。
平定陈国时，以弘度为行军总管，随秦孝王出襄阳道。
及陈平，赐物五千段。
平陈后，赐他缣纟采五千段。
高智慧等作乱，复以行军总管出泉门道，隶于杨素。
高智慧等人造反作乱，他又以行军总管身份出泉门道，归杨素指挥。
弘度与素，品同而年长，素每屈下之，一旦隶素，意甚不平，素言多不用。
崔弘度与杨素，官阶相同，年纪又大一些，杨素每每在弘度之下。一旦归杨素指挥，弘度心里很不服气，杨素的话他大多不听。
素亦优容之。
杨素也宽待、容忍他。
及还，检校原州事，仍领行军总管以备胡，无虏而还，上甚礼之，复以其弟弘升女为河南王妃。
回朝后，弘度检校原州事，仍兼任行军总管，以防备胡人。无敌而回京，皇上很礼遇他。又把他弟弟弘升的女儿嫁给河南王为王妃。
仁寿中，检校太府卿。
仁寿中，弘度检校太府卿。
自以一门二妃，无所降下，每诫其僚吏曰： 人当诚恕，无得欺诳。
他自以为一家之中有两个王妃，从未屈居人下。他每每告诫部下们说： 人要忠诚老实，不能骗人。 部下都说： 是！
皆曰： 诺。
后来曾经吃鳖，侍奉他的有八、九个人。
后尝食鳖，侍者八九人，弘度一一问之曰： 鳖美乎？
弘度一一问他们说： 鳖的味道鲜美吗？ 他们都怕他，都说： 鳖的味道很鲜美。
人惧之，皆云： 鳖美。 弘度大骂曰： 佣奴何敢诳我？
弘度大骂说： 奴才怎敢骗我！
汝初未食鳖，安知其美？
你们并未吃鳖，怎知它味道鲜美？
俱杖八十。
每人都打八十杖。
官属百工见之者，莫不流汗，无敢欺隐。
僚属、百工见了他，没有不吓得流汗的，不敢隐瞒欺骗他。
时有屈突盖为武候骠骑，亦严刻，长安为之语曰： 宁饮三升酢，不见崔弘度。
当时有个叫屈突盖的，任武侯骠骑，也很苛酷。长安人有民谣说： 宁饮三升酢，不见崔弘度。
宁茹三升艾，不逢屈突盖。
宁茹三升艾，不逢屈突盖。
然弘度理家如官，子弟斑白，动行捶楚，闺门整肃，为当时所称。
但是，崔弘度治家就如为官一样，子弟们老得头发都白了，他仍然动不动就毒打。他家门规矩，倒是被当时人称赞。
未几，秦王妃以罪诛，河南王妃复被废黜。
不久，秦孝王王妃因罪被杀，河南王王妃又被废掉。
弘度忧恚，谢病于家，诸弟乃与之别居，弥不得志。
崔弘度忧愤，推说有病，呆在家里。诸弟又与他分居，他更不得志。
炀帝即位，河南王为太子，帝将复立崔妃，遣中使就第宣旨。
炀帝即位后，河南王被立为太子。炀帝将再立崔氏王妃，派使者到崔家府第宣读圣旨。
使者诣弘升家，弘度不之知也。
使者到弘升家去，弘度不知道这事。
使者返，帝曰： 弘度有何言？
使者回宫，炀帝说： 弘度有什么话？
使者曰： 弘度称有疾不起。
使者说： 弘度说有病，没起床。
帝默然，其事竟寝。
炀帝默然不语，这事就完了。
弘度忧愤，未几，卒。
弘度忧愤，不久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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