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 卷四十八
○高昌高昌国者，则汉车师前王庭也，去敦煌十三日行。
高昌国，是汉代的车师前王庭，距离敦煌有十三日的路程。
其境东西三百里，南北五百里，四面多大山。
这里东西宽三百里，南北长五百里，四面多有大山。
昔汉武帝遣兵西讨，师旅顿敝，其中尤困者因住焉。
从前，汉武帝派遣军队向西讨伐，师旅疲劳，其中特别困乏的兵士就在这里定居下来。
其地有汉时高昌垒，故以为国号。
这地方有汉代的高昌垒，所以就用它作为国名。
初，蠕蠕立阚伯周为高昌王。
当初，蠕蠕立阚伯周做高昌王。
伯周死，子义成立，为从兄首归所杀，首归自立为高昌王，又为高车阿伏至罗所杀，以敦煌人张孟明为主。
阚伯周死后，立他的儿子阚义成当高昌王。义成被他的堂兄首归所杀，首归自立为高昌王，首归又被高车的阿伏至罗所杀，就把敦煌人张孟明立做高昌王。
孟明为国人所杀，更以马儒为王，以巩顾、麹嘉二人为左右长史。
张孟明被国人所杀，又换用马儒做王，用巩顾、曲嘉两人做左右长史。
儒又通使后魏，请内属。
马儒又派大使到后魏，请求内附。
内属人皆恋土，不顾东迁，相与杀儒，立嘉为王。
内附后，他们都眷念故土，不愿意向东迁徙，就合伙杀了马儒，并推举曲嘉做高昌王。
嘉字灵凤，金城榆中人，既立，又臣于茹茹。
曲嘉，字灵凤，是金城榆中人。曲嘉被立做高昌王后，又对蠕蠕称臣。
及茹茹主为高车所杀，嘉又臣于高车。
到了后来，蠕蠕国王被高车人所杀，曲嘉又对高车称臣。
属焉耆为挹怛所破，众不能自统，请主于嘉。
适值焉耆国被挹怛攻破，国家残破，不能统率，就请曲嘉作主，曲嘉就派遣他的第二个儿子做焉耆王。
嘉遣其第二子为焉耆王，由是始大，益为国人所服。
从此，高昌国开始壮大起来，曲嘉更为国人所信服。
嘉死，子坚立。
曲嘉死后，就立他的儿子曲坚做高昌王。
其都城周回一千八百四十步，于坐室画鲁哀公问政于孔子之像。
高昌国都城周围长一千八百四十步，在坐室里画有鲁哀公向孔子问政的像。
国内有城十八。
国内有十八个小城。
官有令尹一人，次公二人，次左右卫，次八长史，次五将军，次八司马，次侍郎、校郎、主簿、从事、省事。
国王下设的官从大到小依次有令尹一人、公爵二人、左右卫各一人，长史八人、将军五人、司马八人，下面还设有侍郎、校郎、主簿、从事、省事等。
大事决之于王，小事长子及公评断，不立文记。
凡国家大事都由国王决断，小事由长子和公爵决断，不作文字记载。
男子胡服，妇人裙襦，头上作髻。
国中男人穿胡服，妇人穿裙子和短裤，头顶打上髻子。
其风俗政令与华夏略同。
那里的风尚、习俗及政令与华夏略同。
地多石碛，气候温暖，谷麦再熟，宜蚕，多五果。
土地多沙石，气候温暖，谷物、小麦均一年两熟，适宜养蚕，多有水果。
有草名为羊刺，其上生蜜，而味甚佳。
有一种草，名叫羊刺，它上面生有蜜，味道很好。
出赤盐如硃，白盐如玉。
这里，出产红色的盐，像朱砂；白色的盐像璧玉。
多蒲陶酒。
还盛产葡萄酒。
俗事天神，兼信佛法。
其俗敬奉天神，还信奉佛教。
国中羊马牧于隐僻之处，以避外寇，非贵人不知其所。
高昌国中的羊、马在隐蔽偏僻的地方放牧，以躲避外寇的侵袭，不是贵人就不知它们所在的地方。
北有赤石山，山北七十里有贪汗山，夏有积雪。
高昌国北面有座赤石山，赤石山以北七十里有座贪汗山，夏天还有积雪。
此山之北，铁勒界也。
这座山的北面，是铁勒的边界。
从武威西北，有捷路，度沙碛千余里，四面茫然，无有蹊径。
从武威向西北方向有条近路，但要经过千余里的沙漠，周围茫茫一片，无路可走。
欲往者，寻有人畜骸骨而去。路中或闻歌哭之声，行人寻之，多致亡失，盖魑魅魍魉也。
想去的人，寻有人畜骸骨的路走，路上有时听到唱歌和哭泣的声音，行路的人去寻找它们，多半失踪，这大概是鬼魅在作怪。
故商客往来，多取伊吾路。
所以，来往的客商，大多选择伊吾这条路。
开皇十年，突厥破其四城，有二千人来归中国。
隋文帝开皇十年，突厥人攻破了高昌国的四座城，有二千人来归中原。
坚死，子伯雅立。
曲坚死后，他的儿子伯雅继位。
其大母本突厥可汗女，其父死，突厥令依其俗，伯雅不从者久之。突厥逼之，不得已而从。
伯雅的大母本来是突厥可汗的女儿，他父亲死后，突厥人命令他顺应突厥族的风俗，娶母为妻，伯雅很久没有依从他们，突厥人逼迫他，不得已就顺从了他们。
炀帝嗣位，引致诸蕃。
隋炀帝登基后，召致各个小国。
大业四年，遣使贡献，帝待其使甚厚。
大业四年，伯雅派遣使者向隋朝廷进贡，炀帝很优厚地招待了他们。
明年，伯雅来朝。因从击高丽，还尚宗女华容公主。
第二年，伯雅亲自来朝拜炀帝，因此追随炀帝攻打高丽，回京后让他娶了华容公主。
八年冬归蕃，下令国中曰： 夫经国字人，以保存为贵，宁邦缉政，以全济为大。
大业八年冬回到高昌，在国中下令说： 治理国家，养育人民，要以保国安家为重，使国家安宁、政事畅通，把保全、赈济老百姓作为第一要义。
先者以国处边荒，境连猛狄，同人无咎，被发左衽。
以前，因为国家处在边远的荒野，边境连着勇猛的北方各族，我们与他们相处没有过错，和他们一样，保持着披散发辫、以左为襟的习俗。
今大隋统御，宇宙平一，普天率土，莫不齐向。孤既沐浴和风，庶均大化，其庶人以上皆宜解辫削衽。
如今，大隋朝一统天下，天下和平统一。普天之下，四海以内，无不心向着隋朝，我已经沐浴到和煦的春风，庶经大化，凡是平民以上的大小官吏，都应当解辫削衽。
帝闻而甚善之，下诏曰： 彰德嘉善，圣哲所隆，显诚遂良，典谟贻则。
隋炀帝听说这件事后，认为很好，就下诏书说： 显扬美德，嘉奖善良之人，为圣哲所推崇；张扬真诚，推荐良才，这是经典上的法则。
光禄大夫、弁国公、高昌王伯雅识量经远，器怀温裕，丹款夙著，亮节遐宣。
光禄大夫、弁国公、高昌王伯雅见识远大，胸怀才能，温和宽宏，心地赤诚，贤德昭著，节操坚贞，美名远扬。
本自诸华，历祚西壤，昔因多难，沦迫獯戎，数穷毁冕，翦为胡服。
他们本来从属于华夏，而几代生活于西域，当初由于多灾多难，被迫沦落到北方，多次因困窘而毁礼帽，把衣服改为胡服。
自我皇隋平一宇宙，化偃九围，德加四表，伯雅逾沙忘阻，奉 来庭，观礼容于旧章，慕威仪之盛典。于是袭缨解辫，削衽曳裾，变夷从夏，义光前载。
自从我朝统一天下以来，教化九州，加德四表。伯雅逾沙忘阻，进贡朝廷，在典籍中看到礼义，仰慕我朝之盛典，于是，取下帽带，解开发辫，削衽曳裾，改变了本族的风俗，顺应了华夏的习惯，义光前载。
可赐衣冠之具，仍班制造之式。
可赐给他们衣冠的样式，让他们仿照这些样子制造。
并遣使人部领将送。被以采章，复见车服之美，弃彼氈毛，还为冠带之国。
并派遣使者用车马护送，车上用彩绸披盖，要显现出车服之美，舍去他们的毡和毳衣，还为冠带之国。
然伯雅先臣铁勒，而铁勒恆遣重臣在高昌国，有商胡往来者，则税之送于铁勒。虽有此令取悦中华，然竟畏铁勒而不敢改也。
但是，伯雅原先对铁勒称臣，而铁勒又长期派遣重臣住在高昌国，有来往胡地的商客，就征税交向铁勒，虽有此令取悦中华，然而，伯雅到底怕铁勒，而不敢改当初。
自是岁令使人贡其方物。
从此以后，每年都派使者给隋朝上贡地方特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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