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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林下

伯乐教二人相踶马,相与之简子厩观马。

伯乐教授两个人识别会踢人的烈性马。这两个人,起到赵简子的马棚里去观察马。

一人举踶马。

一个人选中了一匹踢马。

其一人从后而循之,三抚其尻而马不踢。

另一个人从后面去抚摸它,三次模马的屁股,马却不踢人。

此自以为失相。

选中马的人自以为识别错了。

其一人曰: 子非失相也,此其为马也,踒肩而肿膝。

另一个人说: 你没有识别错。这匹马,前腿摔伤,膝关节肿了起来。

夫踢马也者,举后而任前,肿膝不可任也,故后不举。

凡是踢人的马,抬起后腿之后,就要靠前腿支撑全身;前膝肿了,无法承受全身重量,所以后腿抬不起来。

子巧于相踢马拙于任肿膝。

你善于识别踢人的马,却拙于了解前膝肿大所带来的影响。

夫事有所必归,而以有所肿膝而不任,智者之所独知也。

事情的发生都有一定的起因。然而由于前腿臃肿大而不能承受全身重量的道理,独有聪明人才会知道。

惠子曰: 置猿于柙中,则与豚同。

惠子说: 把猿放到笼子里,就和小猪一样。

故势不便,非所以逞能也。

所以形势不利就没有条件表现出才能。

卫将军文子见曾子,曾子不起而延于坐席,正身于奥。

卫国的将军文子去会见曾子,曾子没有起身就邀请文子入座,自己却端坐在西南角的尊位上。

文子谓其御曰: 曾子,愚人也哉!

文子对他的车夫说: 曾子是个愚蠢的人啊!

以我为君子也,君子安可毋敬也?

把我当作君子吧,对君子怎么可以不加尊敬呢?

以我为暴人也,暴人安可侮也?

把我当作残暴的人吧,对残暴的人怎么可以侮辱呢?

曾子不戮,命也。

曾子不被杀,倒算他命大。

鸟有翢翢者,重首而屈尾,将欲饮于河,则必颠,乃衔其羽而饮之,人之所有饮不足者,不可不索其羽也。

有一种叫的鸟,头大尾秃,如果要到河边饮水,就一定会栽到河里,就需要另一只鸟衔着它的羽毛它才能饮水。人们有了欲望,条件却还不成熟的话,就不能不寻求帮手了。

鳣似蛇,蚕似蠋,人见蛇则惊骇,见蠋,则毛起。

黄膳像蛇,蚕像毛虫。人们看见蛇就会惊恐害怕,看见毛虫就会汗毛竖起。

渔者持鳣,妇人拾蚕,利之所在,皆为贲、诸。

渔夫捕捉黄鳝,妇女拾蚕喂养,因利益所在,都能像孟贲、专诸一样勇敢。

伯乐教其所憎者相千里之马,教其所爱者相驭马。

伯乐教他所憎恶的人识别千里马,教他所喜爱的人识别普通马。

千里之马时一有,其利缓;驽马日售,其利急。

千里马偶尔才有一个,识别这种马得利慢,普通马每天都有人出售,识别这种马得利快。

此《周书》所谓 下言而上用者,惑也。

这就是《周书》上说的 把特殊条件下说的话当作普遍法则来引用,是一种迷惑 。

桓赫曰: 刻削之道,鼻莫如大,目莫如小。

桓赫说: 雕刻的原则是,鼻子不如先刻大一些,眼睛不如先刻小一些。

鼻大可小,小不可大也;目小可大,大不可小也。

鼻子大了可以修小,小了就不能修大;眼睛小了可以修大,大了就不能修小。

举事亦然:为其后可复者也,则事寡败矣。

办事也是这样。做那种日后还能补救的事,办起来就很少会失败了。

崇侯、恶来知不适纣之诛也,而不见武王之灭之也。

崇候、恶来知道不顺从纣王会遭诛杀,却看不到武王会灭掉约五。

比干、子胥知其君之必亡也,而不知身之死也。

比干、子胥知道自己的君主必然败亡,却不知道自身会遭杀害。

故曰: 崇侯、恶来知心而不知事,比干、子胥知事而不知心。

所以说: 崇侯、恶来懂得君主的心理,却不知道国事的兴废;比干、子胥知道国事的兴废,却不懂得君主的心理。

圣人其备矣。

大概只有圣人才能兼备二者吧。

宋太宰贵而主断。

宋国的太宰地位尊贵而处事专断。

季子将见宋君,梁子闻之曰: 语必可与太宰三坐乎,不然,将不免。

季子将渴见宋君,梁子听到后说: 你和君主说话时,一定要像太宰也在场一样。不然的话,就难免要遭殃了。

季子因说以贵主而轻国。

季子因此进说了一些尊重君主和少操劳国家事务的意见。

杨朱之弟杨布,衣素衣而出,天雨,解素衣,衣缁衣而反,其狗不知而吠之。

杨朱的弟弟杨布穿着白衣服出门。天下雨了,他脱掉白衣服,穿着黑衣服回到家里。他家的狗不知道,向他汪汪大叫。

杨布怒,将击之。

杨布生气了,就想打它。

杨硃曰: 子勿击也,子亦犹是。

杨朱说: 你不要打它,你自己也是这样。

曩者使女狗白而往,墨而来,子岂能毋怪哉?

假如前些时候你的狗白颜色出去,变成黑颜色回来,你难道能不奇怪吗?

惠子曰:羿执鞅持扞,操弓关机,越人争为持的。

惠子说: 羿拿着拉弦工具带着皮质袖套,拉开弓来牵引扳机射箭时,连关系疏远的越人都敢争着为他举靶。

弱子扞弓,慈母入室闭户。

小孩子拉弓射箭时,连慈母都会躲进屋里关起门来。

故曰: 可必,则越人不疑羿;不可必,则慈母逃弱子。

所以说: 可以肯定没有危险时,就连越人也不怀疑界会射到自己;不能肯定没有危险时,就连慈母也要躲避张弓射箭的孩子。

桓公问管仲: 富有涯乎? 答曰: 水之以涯,其无水者也;富之以涯,其富已足者也。

桓公问管仲: 富有边际吗? 管仲回答说: 水有边际,就是不再需要水的地方了;富有边际,就是富到已经满足的时候了。

人不能自止于足,而亡其富之涯乎!

人们不知道在足够富裕的时候就加收敛,那就失去了富裕的边际了吧!

宋之富贾有监止子者,与人争买百金之璞玉,因佯失而毁之,负其百金,而理其毁瑕,得千溢焉。

有个叫监止子的宋国富商,同别人争买一块价值百金的玉璞,就假装失手摔破了玉璞,赔了百金,而他修治了摔坏的痕迹,便又卖得了干金。

事有举之而有败,而贤其毋举之者,负之时也。

事情有做了而失败伪,因而认为不做的好,那是只看到赔钱的时候啊。

有欲以御见荆王者,众驺妒之。

有个想凭驾车技术求见楚王的人,好多马夫都嫉妒他。他就说: 我能追打奔鹿。

因曰: 臣能撽鹿 见王,王为御,不及鹿;自御,及之。

于是见到了楚王。楚王自己驾车,并没有追上奔鹿;他就自己驾车,结果追上了奔鹿。

王善其御也,乃言众驺妒之。

楚王夸奖他驾车的技术,他才说明有许多马夫嫉妒他。

荆令公子将伐陈。丈人送之曰: 晋强,不可不慎也。

楚国命令公子统率军队去讨伐陈国,有个老年人送他时说: 晋国强大,你不能不谨慎些。

公子曰: 丈人奚忧!

公子说: 您忧虑什么?

吾为丈人破晋。

我替您攻破晋国吧。

丈人曰: 可。

老年人说: 可以。

吾方庐陈南门之外。 公子曰: 是何也? 曰: 我笑勾践也。

我将在陈国都城的南门外搭座小房子等着瞧了。 公子说: 这是为什么? 老年人说: 我这是笑勾践呀。

为人之如是其易也,己独何为密密十年难乎?

做人像这样容易的话,他还何苦去经受谨慎勤恳的十年艰难呢?

尧以天下让许由,许由逃之,舍于家人,家人藏其皮冠,夫弃天下而家人藏其皮冠,是不知许由者也。

尧把天下让给许由,许由逃避不接受,住到一个普通人家里。这家人把皮帽藏起来了,怕被许由偷走。许由连天下都抛弃了,而这家人却把皮帽藏起来,这是不了解许由的缘故啊。

三虱食彘相与讼,一虱过之,曰: 讼者奚说? 三虱曰: 争肥饶之地。

三只虱子互相争吵,另一只虱子从旁经过,问道: 你们争吵些什么? 三只虱子说: 争占猪身上肥腆的地方。

一虱曰: 若亦不患腊之至而茅之燥耳,其又奚患? 于是乃相与聚嘬其身而食之。

那只过路虱子说: 你们也不担心腊祭到了,人们要用茅草烤猪,火烧火燎的,你们又何必在这些小地方计较呢?这 些虱子便相互聚在一起吸食猪身上的血肉。

彘臞,人乃弗杀。

母猪消瘦了,人们就没有杀它祭祀。

虫有虺者,一身两口,争食相龁遂相杀也,人臣之争事而亡其国者,皆虺类也。

动物中有一种叫虺的毒蛇,一个身体上长着两张嘴巴,因为争食而相互咬斗。结果这两张嘴巴互相残杀,也就杀死了自己。臣子之间争权夺利致使国家灭亡的,都像旭蛇一样。

宫有垩,器有涤,则洁矣。

宫墙涂上白色,器具用水冲洗,就干净了。

行身亦然,其无垩之地则寡非矣。

做人也是这样,到不再需要洗涤和修饰的地步,过失就少有了。

公子纠将为乱,桓公使使者视之。

公子纠将作乱,桓公派使者前去察看动静。

使者报曰: 笑不乐,视不见,必为乱。

使者报告说: 公子纠笑得不乐,视若不见,一定是要作乱了。

乃使鲁人杀之。

桓公就叫鲁人杀了他。

公孙弘断发而为越王骑,公孙喜使人绝之曰: 吾不与子为昆弟矣。

公孙弘改变中原礼俗,剪短了头发去做越王的骑士,公孙喜派人宣布和他断交,说: 我不再和你保持兄弟关系了。

公孙弘曰: 我断发,子断颈而为人用兵,我将谓之何? 周南之战,公孙喜死焉。

公孙弘说: 我不过剪了头发,你却卖命去替人带兵打仗,我还能说你什么呢? 周南之战时,公孙喜战死了。

有与悍者邻,欲卖宅而避之。

有人和蛮横的人作邻居,想卖掉住宅加以躲避。

人曰: 是其贯将满矣,子姑待之。

有人劝他说: 这人将恶贯满盈了,你不妨姑且等待一下。

答曰: 吾恐其以我满贯也。

想卖住宅的人说: 我倒害怕他会用我来填满罪恶哩。

遂去之。

于是就离开了。

故曰: 物之几者,非所靡也。

所以说: 事情到了危急关头,再也不应该拖拉了。

孔子谓弟子曰: 孰能道子西之钓名也? 子贡曰: 赐也能。

孔子对弟子说: 谁能劝阻子西的沽名钓誉呢? 子贡说: 我能。

乃导之,不复疑也。

于是前去开导了子西,无需乎再怀疑什么了。

孔子曰: 宽哉,不被于利!

孔子说: 心胸宽广啊,不为利益所诱惑!

洁哉,民性有恆!

品德纯洁啊,人的本性是恒定不变的!

曲为曲,直为直。孔子曰子西不免。

曲的就是曲的,直的就是宜的, 孔子又说: 子西不能免于灾祸。

白公之难,子西死焉。

白公胜政变时,子西终于被杀了。

故曰: 直于行者曲于欲。

所以说: 行为刚直的人同样会屈从于欲望。

晋中行文子出亡,过于县邑。

晋人中行文子出逃,路过县城。

从者曰: 此啬夫,公之故人。

随从说: 这里的乡官是您的旧人。

公奚不休舍,且待后车? 文子曰: 吾尝好音,此人遗我鸣琴;吾好佩,此人遗我玉环:是振我过者也。

您为何不去他家休息,暂时等待一下随后的车子? 艾子说: 我曾经喜爱音乐,这个人就送给我响琴;我喜爱玉饰,这个人就送给我玉环;这些都是在助长我的过失。

以求容于我者,吾恐其以我求容于人也。

以此求得我好感的人,我伯他会拿我去求得别人的好感。

乃去之。

于是就离开了县城。

果收文子后车二乘而献之其君矣。

这个乡官果然没收了中行文子后面随从的两辆车子,并进献给他的主子。

周趮谓宫他曰: 为我谓齐王曰: 以齐资我于魏,请以魏事王。 宫他曰: 不可,是示之无魏也,齐王必不资于无魏者,而以怨有魏者。

周对宫他说: 替我对齐王讲明,假如齐国大力帮助我在魏国掌权,我就会用魏国侍奉齐王。

公不如曰: 以王之所欲,臣请以听魏听王。

宫他说: 不可以。这样就暴露了你在魏国无权。

齐王必以公为有魏也,必因公。

齐王必定不帮助在魏无权的人,从而结怨在魏掌权的人。

是公有齐也,因以有齐、魏矣。

您不如说:按照大王的要求,我愿拿魏国听命于大王。

白圭谓宋大尹曰: 君长,自知政,公无事矣。

齐王必定认为您是魏国掌权的,一定依从您。

今君少主也,而务名,不如令荆贺君之孝也,则君不寿公位而大敬重公,则公常用宋矣。

这样您有了齐国的帮助,进而在齐、魏也都有了地位。 白圭对宋国大尹说: 君主长大后自己掌握政事,您就没事干了。现在君主年幼而追求名声,不如叫楚国来祝贺君主的孝顺,君主就不会剥夺您的权位,反会大大敬重您,这样,您就能长期在宋国掌权了。

管仲、鲍叔相谓曰: 不寿君乱甚矣,必失国。

管仲、鲍叔牙相互议论说: 君主昏乱极了,必定会丢掉国家。

齐国之诸公子其可辅者,非公子纠,则小白也。

齐国诸公子值得辅佐的,不是公子纠,就是小白。

与子人事一人焉,先达者相收。

我和你每人侍奉一个公子,先成功的就收留另一个人。

管仲乃从公子纠,鲍叔从小白。

管仲就随从公子纠,鲍叔牙随从小白。

国人果弑君。

国人果然杀了君主。

小白先人为君,鲁人拘管仲而效之,鲍叔言而相之。

小白先回齐国做了新君。鲁国人把管仲拘禁起来献给小白,在鲍叔牙的推荐下,管仲做了齐相。

故谚曰: 巫咸虽善祝,不能自祓也;秦医虽善除,不能自弹也。

所以俗话说: 巫咸虽然善于祷告,却不能拔除自己的灾祸;秦医虽然善于治病,却不能针灸好自己的病。

以管仲之圣而待鲍叔之助,此鄙谚所谓 虏自卖裘而不售,士自誉辩而不信 者也。

凭管仲的英明,还要等待鲍叔牙的帮助,这就是俗谚所说的 奴隶自己出售裘衣是售大出的,士人自称善于辩说是没人信的 。

荆王伐吴,吴使沮卫、蹶鬲犒于荆师,而将军曰: 缚之,杀以衅鼓。

楚王伐吴,吴王派沮卫、蹙融用酒食慰劳楚军。而楚国将军说: 把他们捆起来,杀了来祭鼓。

问之曰: 汝来,卜乎? 答曰: 卜。

楚人问沮卫、蹙融说: 你们来时,占过吗? 他们回答说: 占卜过。 是吉兆吗?

卜吉乎? 曰: 吉。

他们说: 是吉兆。

荆人曰: 今荆将以汝衅鼓,其何也? 答曰: 是故其所以吉也。

楚人说: 现在楚军将要用你们祭鼓,怎么说呢? 他们回答说: 这正是吉利的所在了。

吴使臣来也,固视将军怒,将军怒,将深沟高垒;将军不怒,将懈怠。

吴王派我们来的时候,本来就等着将军发怒呐!将军发怒了,吴军将深沟高垒;将军不发怒呢,吴军将麻痹懈怠。

今也将军杀臣,则吴必警守矣。

现在将军杀了我们,吴军就一定会警惕起来严加防守了。

且国之卜,非为一臣卜。

再说国家的占卜,不是为个人臣子占卜。

夫杀一臣而存一国,其不言吉何也?

杀掉一个臣子而保存一个国家,这不叫吉利,叫什么呢?

且死者无知,则以臣衅鼓无益也;死者有知也,臣将当战之时,臣使鼓不鸣。

再说死者无知的话。用我们祭鼓也就没有好处;死者有知的话,我们将在打仗的时候,让楚军战鼓敲不响。

荆人因不杀也。

楚人因而没杀他们。

知伯将伐仇由,而道难不通,乃铸大钟遗仇由之君。

智伯将要征伐仇由,但道路艰险难通,于是铸了一口大钟赠送给仇由国君。

仇由之君大说,除道将内之。赤章曼枝曰: 不可。

仇由国君非常高兴,准备修通道路把大钟接受下来。赤章曼枝说: 不行。

此小之所以事大也,而今也大以来,卒必随之,不可内也。

送钟本是小国侍奉大国的事情,现在大国反而来送了,他们的军队一定会跟随在后,大钟是不能接受的。

仇由之君不听,遂内之。

仇由国君不听,于是接受了大钟。

赤章曼枝因断毂而驱,至于齐,七月而仇由亡矣。

赤章曼枝就截短车毅以便赶路,逃到了齐国。七个月后,仇由国就灭亡了。

越已胜吴,又索卒于荆而攻晋。

越已胜吴,又向楚借兵去攻打晋国。

左史倚相谓荆王曰: 夫越破吴,豪士死,锐卒尽,大甲伤。

史官倚相对楚王说: 越国攻占吴国,豪杰之士战死,精锐部队耗尽了,武器装备毁坏了。

今又索卒以攻晋,示我不病也。

现在又来借兵去攻晋,是向我表示没有受损。

不如起师与分吴。

楚不如起兵和越共同瓜分吴国。

荆王曰: 善。

楚王说: 好。

因起师而从越。

就起兵而跟踪越军。

越王怒,将击之。

越王非常气愤,准备发动进攻。

大夫种曰: 不可。

大夫种说: 不行。

吾豪士尽,大甲伤。

我豪杰之士战死了,武器装备毁坏了。

我与战,必不克。不如赂之。

我们和他们打,一定不能取胜,还不如贿赂他们。

乃割露山之阴五百里以赂之。

就把露山北面五百里的地方割让给了楚国。

荆伐陈,吴救之,军间三十里,雨十日,夜星。

楚国攻打陈国,吴国去解救,楚吴两军相距三十里。下了十天雨后,晚上放晴了。

左史倚相谓子期曰: 雨十日,甲辑而兵聚。

史官倚相对子期说: 下了十天雨,盔甲和兵器都集中存放着。

吴人必至,不如备之。

吴军一定会来,不如多加防备。

乃为陈。

于是摆好了战阵。

陈未成也而吴人至,见荆陈而反。

战阵还没摆好,吴军就到了。看到楚军布阵,吴军又折兵返回。

左史曰: 吴反覆六十里,其君子必休,小人必食。

倚相说: 吴军来回六十里,当官的一定会在休息,当兵的一定会在吃饭。

我行三十里击之,必可败也。

我们行军三十里去袭击他们,一定能把他们打败。

乃从之,遂破吴军。

于是跟随过去,并把吴军打败了。

韩、赵相与为难。

韩、赵相互为敌。

韩子索兵于魏,曰: 愿借师以伐赵。

韩君向魏借兵说: 希望借兵去伐赵。

魏文侯曰: 寡人与赵兄弟,不可以从。

魏文侯说: 我和赵是兄弟,没法听命。

赵又索兵以攻韩。文侯曰: 寡人与韩兄弟,不敢从。

赵又向魏借兵去攻韩,魏文侯说: 我和韩是兄弟,不敢从命。

二国不得兵,怒而反。

两国没有借到兵,愤怒地回去了。

已乃知文侯以构于已,乃皆朝魏。

事后才知道魏文侯是用这种方法让两国和解,于是都去朝见他。

齐伐鲁,索谗鼎,鲁以其雁往。

齐国讨伐鲁国。索要谗鼎,鲁国就把赝品送去了。

齐人曰: 雁也。

齐人说: 这是赝品。

鲁人曰: 真也。

鲁人说: 是真的。

齐曰: 使乐正子春来,吾将听子。

齐人说: 叫乐正子春来证明,我就相信你。

鲁君请乐正子春,乐正子春曰: 胡不以其真往也? 君曰: 我爱之。

鲁君请求乐正子春,乐正子春说: 为什么不把真的送去? 鲁君说 : 我喜爱谗鼎。

答曰: 臣亦爱臣之信。

乐正子春回答说: 我也爱惜我的信誉。

韩咎立为君,未定也。

韩咎立为国君,事情尚未最后确定。

弟在周,周欲重之,而恐韩咎不立也。

他的弟弟在周国,周国想使其回国居于要位,但又伯韩咎最后不能立为国君。

綦毋恢曰: 不若以车百乘送之。

綦毋恢说: 不如用百辆兵车送他回国。

得立,因曰 为戒 ;不立,则曰 来效贼 也。

韩咎能立为国君,就说是给他弟弟做警卫的;不能立为国君,就说是来献贼的。

靖郭君将城薛,客多以谏者。

靖郭君田婴准备在薛地筑城,受到很多门客的劝阻。

靖郭君谓谒者曰: 毋为客通。

田婴对通报人员说: 不要替门客们通报了。

齐人有请见者曰: 臣请三言而已。过三言,臣请烹。

有个请求接见的齐国人说: 我只要求说三个字。超过三个字,就请把我煮死好了。

靖郭君因见之。

田婴就接见了他。

客趋进曰: 海,大,鱼。

客人快步上前说: 海大鱼。

因反走。

说罢回头就跑。

靖郭君曰:请闻其说。

田婴说: 请告诉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客曰: 臣不敢以死为戏。

客人说: 我不敢拿死当作儿戏。

靖郭君曰: 原为寡人言之。

田婴说: 希望给我说说清楚。

答曰: 君闻大鱼乎?

客人回答说: 您听说过大鱼吗?

君长有齐,奚以薛为?君失齐,虽隆薛城至于天,犹无益也。

网不能捕住它,绍缴不能拖住它但它要是任性乱游脱离了水,蝶蚁都可在它身上为所欲为哩。现在齐国也就是您的大海。您能长期掌握齐政,还要薛干什么?您失去了齐国大权,即使把薛城筑得够得着老天,也没有好处啊。

靖郭君曰: 善。 乃辍,不城薛。

田婴说: 好。 就把在薛地筑城的事停了下来。

荆王弟在秦,秦不出也。

楚王的弟弟在秦国,秦国不放他回去。

中射之士曰: 资臣百金,臣能出之。

侍卫武官说: 借给我百金,我能让他回国。

因载百金之晋,见叔向,曰: 荆王弟在秦,秦不出也。

于是带上百金前往晋国,拜见叔向后,说: 楚王弟弟在秦国,秦国不放他回去。

请以百金委叔向。

并希望把百金送给叔向,委托他来办理这件事。

叔向受金而以见之晋平公曰: 可以城壶丘矣。

叔向接受了百金,就把它拿给晋平公说: 可以在壶丘筑城了。 ;平公说: 为什么?

平公曰: 何也? 对曰: 荆王弟在秦,秦不出也,是秦恶荆也,必不敢禁我城壶丘。

叔向回答说: 楚王的弟弟在秦国,秦不放他走,这说明秦国憎恨楚国,秦国也就一定不敢阻拦我们在壶丘筑城。

若禁之,我曰: 为我出荆王之弟,吾不城也。

如果前来阻拦,我们就说: 看在我们的面上,放出楚王的弟弟,我们就不筑城了。

彼如出之,可以德荆;彼不出,是卒恶也,必不敢禁我城壶丘矣。 公曰: 善。

泰国如果放出楚王的弟弟,可以使楚国对我们感恩;如果不放,说明他们始终憎恨楚国,就一定不敢阻拦我们在壶丘筑城。 平公说: 好。

乃城壶丘。

于是就在壶且筑城。

谓秦公曰: 为我出荆王之弟,吾不城也。

晋平公对秦景公说: 看在晋国面子上放出楚王的弟弟,我就不再筑城了。

秦因出之。

秦因而放走了楚王的弟弟。

荆王大说,以链金百镒遗晋。

楚王非常高兴,把一百镒纯金赠送给晋国。

阖庐攻郢,战三胜,问子胥曰: 可以退乎? 子胥曰: 溺人者一饮而止,则无溺者,以其不休也。

吴王阖庐攻打郢都,多次取胜后,他问伍子胥说: 可以撤兵吗? 伍子胥回答说; 想淹死他,让他喝一口水就住手,那是不会成功的,因为中途停止了。

不如乘之以沉之。

不如趁机把他沉入水底。

郑人有一子,将宦,谓其家曰: 必筑坏墙,是不善人将窃。

郑国有个人,他的儿子将去做官,告诉他的家人说: 一定要把坏了的墙修建起来,这墙不修好,别人会来偷窃的。

其巷人亦云。

他邻居也这样说。

不时筑,而人果窃之。

因为没有及时修建,别人果然偷了他家的东西。

以其子为智,以巷人告者为盗。

郑人认为他的儿子聪明,但却把说要修墙的邻居看作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