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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 卷五十七

范缜字子真。

父亲范氵蒙,作过奉朝请,死得早。

范缜少年时孤苦贫困,侍奉母亲孝顺恭敬。

二十岁以前,跟沛国刘王献学习,刘王献认为他与众不同,亲自为他行冠礼。

在刘王献门下数年,总是草鞋布衣,步行于道路。

刘王献门下有许多乘车跨马的贵族子弟,范缜处在他们中间,一点儿也不感到羞愧。

长大以后,博通儒家经典,尤其精于《三礼》。

性格诚信直爽,喜欢直言不讳大发宏论,不被士流朋友们接受,只有和表弟萧琛友善,萧琛也是有名的能言善辩,但每每服气范缜的言简意深。

范缜二十九岁时,头发就白花花的了,因此写了《伤暮诗》、《白发咏》自我咏叹。

在齐朝作官为尚书殿中郎。

永明年间,和北魏和亲,选拔有才学之士作为外交使节,范缜和他的堂弟范云、萧琛、琅笽颜幼明、河东裴昭明相继奉命出使,都扬名于邻国。

当时竟陵王萧子良广招宾客,范缜也在其中。

曾经陪从子良,子良精通并信奉佛教,而范缜则大力宣称无佛。

子良问他: 你不相信因果,哪儿来的富贵贫贱?

范缜回答说: 人生好比树上一起开的花,随风飘落,自然有的拂着帘幕落在茵席上,有的穿越篱笆墙掉到粪坑里。

坠落在茵席上的,就是殿下这样的人,掉进粪坑里的,就是下官这样的人。

贵贱虽然差别很大,因果又在哪里呢?

子良不能说服他,然而对他很不赞同。

范缜回去后推论他的道理,著成《神灭论》。

认为: 神就是形,形就是神,形存则神存,形亡则神灭。

形是神的物质实体,神是形的作用表现。

那么形是指它的物质实体,神是指它的作用表现,只是角度不同,形和神,不能认为是不同的东西。

神对于实体,好比锋利与刀的关系,形对于作用,好比刀与锋利的关系。

说锋利并不是指刀,说刀也并不是指锋利,然而舍弃锋利便没有了刀,舍去刀也就没有了锋利。

没有听说过刀没有了锋利还存在,那么怎么能使形亡失了而神仍存在呢!

此论一出,朝廷内和社会上都一片哗然。

萧子良召集僧众和他辩论,却不能使他屈从。

太原王琰写文章讽刺他说: 可悲啊!

范先生,居然不知道他先祖的神灵在哪里。

想一下子封住范缜的嘴。

范缜却回答说: 可叹啊!

王先生,知道他祖先的神灵在哪儿,却不肯杀身去侍奉他们。

他的惊人之语都如同此类。

萧子良叫王融对他说: 神灭之论不合道理,而先生仍要坚持它,恐怕会损伤名声教化。

凭着先生的高才,何愁不能作到中书郎?却非要找别扭这样做,应该抛弃你的观点了。

范缜大笑道: 假使范缜要卖论求官,早已作到尚书令和仆射了,岂止是中书郎啊。

后来作宜都太守。

生性不信鬼神,当时夷陵有伍相庙、唐汉三神庙、胡里神庙,范缜下令让断了香火不准祭祀。

后来因为母亲去世而离职,住在南州。

梁武帝来到这里,范缜穿着黑色丧服来迎接,梁武帝与范缜有同在萧子良西邸共事的旧情,见到他很高兴。

等到平定了建康城,委任范缜为晋安太守。范缜在郡内任上为政清廉简约,只享用自己的俸禄而已,不贪余财。

后升任尚书左丞,等回京时,即使对自己的亲戚也没送任何东西,只是馈赠了前尚书令王亮。

范缜在齐朝时,曾和王亮同在朝内作郎官,旧时关系很好。

到此时王亮无官在家,范缜认为自己最早迎奉梁武帝,所以志在卿相之位,而所希望的未能满足,心里也很不高兴,所以私下与王亮结成亲密关系,以表达与时世的不合。

最后因受王亮牵连被流放到广州。

在南方几年后,被追回京城任中书郎、国子博士,后去世。

有文集十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