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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篇 徐无鬼

徐无鬼经过商女的引荐见到了魏武候,武候慰劳徐无鬼说: 先生一定十分疲惫吧?而且是受隐居山林的劳累所困苦,所以才肯来拜访我。

徐无鬼说: 我是来慰劳你的,你为什么慰劳我呢?

如果你想要满足自己的嗜好和欲望,增加喜好和憎恶,这样你的心灵就会受到创伤;如果你想要废弃嗜好和欲望,减少喜好和憎恶,这样你的耳目的享用就会困顿乏厄。

我来是打算慰劳你的,你对我有什么可慰劳的呢?

武候听后怅然若失,不能回答。

不一会儿,徐无鬼说: 请让我告诉你,我善于观察狗的体态以确定它们的优劣。下等品类的狗只求填饱肚子也就算了,这是跟野猫一样的禀性;中等品类的狗好像总是凝视上方,上等品类的狗便总像是忘掉了自身的存在。

我观察狗,又不如我观察马。

我观察马的体态,直的部分要合于墨线,弯的部分要合于钩弧,方的部分要合于角尺,圆的部分要合于圆规,这样的马就是国马,不过还比不上天下最好的马。

天下最好的马具有天生的材质,或缓步似有忧虑或奔逸神采奕奕,总像是忘记了自身的存在,超越马群疾如狂风把尘土远远留在身后,却不知道这样高超的本领从哪里得来。

魏武侯听了高兴得笑了起来。

徐无鬼走出宫廷,商女说: 先生究竟是用什么办法使国君高兴的呢?

我用来使国君高兴的办法是,从远处说向他介绍诗、书、礼、乐,从近处说向他谈论太公兵法。侍奉国君而大有功绩的人不可计数,而国君从不曾有过笑脸。

如今你究竟用什么办法来取悦国君,竟使国君如此高兴呢?

徐无鬼说: 我只不过告诉他我怎么相狗、相马罢了。

商女说: 就是这样吗?

徐无鬼说: 你没有听说过越地流亡人的故事吗?

离开都城几天,见到故交旧友便十分高兴;离开都城十天整月,见到在国都中所曾经见到过的人便大喜过望;等到过了一年,见到好像是同乡的人便欣喜若狂;不就是离开故人越久,思念故人的情意越深吗?

逃向空旷原野的人,丛生的野草堵塞了黄鼠狼出入的路径,却能在杂草丛中的空隙里跌跌撞撞地生活,听到人的脚步声就高兴起来,更何况是兄弟亲戚在身边说笑呢?

很久很久了,没有谁用真人纯朴的话语在国君身边说笑了啊!

徐无鬼去见魏武侯,魏武侯说: 先生身居深山老林,吃橡子,食葱韭,你摈弃我已很长时间了。

你现在老了吗?

是想求得酒肉的滋味呢?

还是为我的国家造福呢?

徐无鬼说: 无鬼出身贫穷低贱,不曾敢想享用你的酒肉,是来慰问你的。

武侯说: 怎么?

你怎样来慰问我?

徐无鬼说: 慰问你的精神和形体。

武侯说: 什么意思?

徐无鬼说: 天地对万物的养育是均等的,地位高的人不能够自认为高人一等,地位低的人也不应认为自己矮人三分。

你身为大国的国君,用全国百姓的劳累困苦换来自己眼耳口鼻的享用,弄得心神不自得。

圣明之人从不为自己的私欲求取分外的东西,人的心灵天然喜欢和顺而厌恶偏私,偏私是一种严重的病态,所以,我特地前来慰问你。

只有你患有这种病症,这是为什么呢?

武候说: 我想见先生已经很久了。

如果我爱民为义而制止战争,这样做行了吧? 徐无鬼说: 不行。

所谓爱民,其实是害民的开始;为义而制止战争,也是制造新的战争的根源。

如果你从这些方面来治理国家,恐怕不会成功。

凡是成就了美好的名声,也就有了作恶的工具。

虽然你这样做是在推行正义,相反更接近于虚假啊!

出现仁义形迹肯定会出现伪造仁义的形迹,成功了肯定会自夸,出现了变故必定会再次掀起战争。

你千万不要在城门瞭望台下摆兵,作严阵以待状;不要在宫里陈列步卒骑士;不要包藏一颗贪求之心;不要用智巧去取胜,不要用策略去制敌;不要去通过战争去征服别人。

通过杀死别国的士卒和百姓,吞并别国的土地,用来满足自己的私欲,这样战争究竟有何益处?

胜利又存在于哪里?

你还是停止争战,修养天性,顺应自然赋予你的真情,而不去扰乱其规律。

这样,百姓就能够摆脱死亡的威胁,你哪里用得上息兵的议论?

黄帝要到具茨山去拜见大隗,天刚亮就驾车出发,昌宇做陪乘,张若、謵朋在马车前导引,昆阍、滑稽跟在车后;来到襄城的旷野,七位圣人都迷失了方向,而且没有什么人可以问路。

正巧遇上一位牧马的少年,便向牧马少年问路,说: 你知道具茨山吗? 少年回答: 是的。

又问: 你知道大隗居住在什么地方吗?

少年回答: 是的。

黄帝说: 真是奇怪啊,这位少年!

不仅知道具茨山,而且知道大隗居住的地方。

请问怎样治理天下。

少年说: 治理天下,也就像牧马一样罢了,又何须多事呢!

我幼小时独自在天地四方内游玩,碰巧生了头眼眩晕的病,有位长者教导我说: 你还是乘坐太阳车去襄城的旷野里游玩。

如今我的病已经有了好转,我又将到天地四方之外去游玩。

至于治理天下恐怕也就像牧马一样罢了,我又何须去多事啊!

黄帝说: 治理天下,固然不是你操心的事。虽然如此,我还是要向你请教怎样治理天下。

少年听了拒绝回答。

黄帝又问。

少年说: 治理天下,跟牧马哪里有什么不同呢!

也就是去除过分、任其自然罢了!

黄帝听了叩头至地行了大礼,称他为天师而离去。

善于谋划的人没有思虑上的变易与转换便不会得到快乐,善于辩论的人没有丝丝入扣的辩论就不会感到快乐,严察苛刻的人如果没有明辨的事端就不会感到快乐,这些都是受到外物的局限与束缚的人。

招摇于世的人立足朝廷,中等的人以爵禄为荣,身强力壮的人以排忧解难为自矜,英勇无畏的人遇上祸患总是冲锋陷阵,全副武装的人喜欢征战,隐居山林的人留意名声,研修法制律令的人推广法治,讲求礼乐的人注重仪容,施行仁义的人看重交际,农夫没有除草耕耘就不安,商人没有贸易买卖就不乐,百姓只要有短暂的工作就自勉,工匠只要有器械的技巧就会跃跃欲试。

贪婪的人钱财积攒得不够总是忧愁不乐,私欲很盛的人权势不高便会悲伤哀叹。依仗权势掠夺财物的人热衷于变故。

这些人都是逐时俯仰,拘限于一事而茅塞不通的人。全身心地投入追逐并且沉溺于外物的包围之中,一辈子也不会醒悟,不知返回人的自然本性,实在是可悲啊!

庄子说: 射箭的人不是预先瞄准而误中靶的,称他是善于射箭,那么普天下都是羿那样善射的人,可以这样说吗? 惠子说: 可以。

庄子说: 天下本没有共同认可的正确标准,却各以自己认可的标准为正确,那么普天下都是唐尧那样圣明的人,可以这样说吗? 惠子说: 可以。

庄子说: 那么郑缓、墨翟、杨朱、公孙龙四家,跟先生你一道便是五家,到底谁是正确的呢?

或者都像是周初的鲁遽那样吗?

鲁遽的弟子说: 我学得了先生的学问,我能够在冬天生火烧饭在夏天制出冰块。

鲁遽说: 这只不过是用具有阳气的东西来招引出具有阳气的东西,用具有阴气的东西来招引出具有阴气的东西,不是我所倡导的学问。

我告诉给你我所主张的道理。

于是当着大家调整好瑟弦,放一张瑟在堂上,放一张瑟在内室,弹奏起这张瑟的宫音而那张瑟的宫音也随之应合,弹奏那张瑟的角音而这张瑟的角音也随之应合,调类相同的缘故啊。

如果其中任何一根弦改了调,五个音不能合谐,弹奏起来,二十五根弦都发出震颤,然而却始终不会发出不同的声音,方才是乐音之王了。

而你恐怕就是象鲁遽那样的人吧?

惠子说: 如今郑缓、墨翟、杨朱、公孙龙,他们正跟我一道辩论,相互间用言辞进行指责,相互间用声望压制对方,却从不曾认为自己是不正确的,那么将会怎么样呢?

庄子说: 齐国有个人使自己的儿子滞留于宋国,命令守门人守住他而不让他有完整的身形返回来,他获得一只长颈的小钟唯恐破损而包了又包,捆了又捆,他寻找远离家门的儿子却不曾出过郊野,这就像辩论的各家忘掉了跟自己相类似的情况!

楚国有个人寄居别人家而怒责守门人,半夜无人时走出门来又跟船家打了起来,还不曾离开岸边就又结下了怨恨。

庄子送葬的时候,路过惠子的坟墓,回过头对跟随的人说: 郢人用白土刷墙的时候,有小点飞泥落在鼻尖上,让匠石用斧子砍掉白灰泥。

匠石挥动斧子呼呼作响,嗖的一声,鼻尖上的白灰泥就被完全除去,而鼻子却毫无损伤,郢人也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

宋元君听到了这件事,就召见匠石说: 你在我身上也这么试一试。

匠石说: 我曾经确实砍掉鼻尖上的小灰泥。

但是,那个敢让我砍的人已经去世很久了。

自从惠子离开人世以后,我就没有对手了!我再没有可以论辩的人了!

管仲病得很严重,齐桓公问他: 您的病已经很重了,不避讳地说,一旦病危不起,我将把国事托付给谁才合适呢?

管仲说: 您想要交给谁呢?

齐桓公说: 鲍叔牙。

管仲说: 不可以。

鲍叔牙为人,算得上是清白廉正的好人,他对不如自己的人从不去亲近,而且一听到别人的过错,总是念念不忘。

让他治理国家,对上肯定会约束国君,对下肯定会忤逆百姓。

一旦得罪于国君,也就不会长久执政了!

齐桓公说: 那么谁可以呢?

管仲回答说: 要不,隰朋还可以。

隰朋为人,对上不显示位尊而对下不分别卑微,自愧不如黄帝又能怜悯不如自己的人。

能用道德去感化他人的称作圣人,能用财物去周济他人的称作贤人。

以贤人自居而驾临于他人之上。不会获得人们的拥戴;以贤人之名而能谦恭待人,不会得不到人们的拥戴。

他对于国事一定不会事事听闻,他对于家庭也一定不事事看顾。

不得已,那么还是隰朋可以。

吴王渡过长江。登上猕猴聚居的山岭。猴群看见吴王打猎的队伍,惊惶地四散奔逃,躲进了荆棘丛林的深处。

有一只猴子留下了,它从容不迫地腾身而起抓住树枝跳来跳去,在吴王面前显示它的灵巧。

吴王用箭射它,他敏捷地接过飞速射来的利箭。

吴王下命令叫来左右随从打猎的人一起上前射箭,猴子躲避不及中箭而死。

吴王回身对他的朋友颜不疑说: 这只猴子,夸耀它的灵巧,仗恃它的便捷而蔑视于我,以至受到这样的惩罚而死去!

要以此为戒啊!

唉,不要用你傲慢的态度对待他人啊!

颜不疑回来后便拜贤士董梧为师用以铲除自己的傲气,除去骄态,去享乐,就贫苦,辞显贵,甘淡漠,三年时间国人都称赞他。

南伯子綦靠几案坐着,仰天吐气,颜成子进来见到说: 先生,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形体固然可以使它成为枯骨,心固然可以使它成为死灰一样吗?

南伯子綦说: 我曾隐居在山洞里。

正在这个时候,齐国的国君田禾一来看我,而齐国的民众就再三祝贺他,我的名声一定先于他,所以他知道我;我一定卖了我的名声,所以,他才把我的名声贩卖出去。

如果我没有名声,他怎么会知道我?

如果我不贩卖名声,他怎么能贩卖我的名声呢?唉!

我悲伤人的自我丧失,我又悲伤那些悲伤别人的人。我又悲伤那悲伤的悲伤,然后一天天地远离炫耀而达到泊然无心的境界。

孔子去楚国,楚王宴请他,孙叔敖拿着酒器站立一旁,市南宜僚把酒洒在地上祭祷,说: 古时候的人啊!

在这种情况下总要说一说话。

孔子说: 我听说有不用言谈的言论,但从不曾说过,在这里说上一说。市南宜僚从容不迫地玩弄弹丸解决了两家的危难,孙叔敖运筹帷幄使敌国不敢对楚国用兵而楚国得以停止征战。

我孔丘多么希望有只长长的嘴巴来说上几句呀!

他们所说的是不言之道,孔子所说的是不言之辩,故而归根到底是德与道的齐一,而言语停止在知识所不知的境遇,就是极点了。

道的同一,德不能同;知识所不能知道的,善辩的人也不能列举完。

名声像儒墨,那就危险了。

所以大海不制止河水东流,才能大到极点。

圣人包容天地,恩泽到天下,而人民不知他是谁,所以,他活时无爵位,死后无谥号,财货不聚集,名声不建立,这就是大人。

狗不因为善于叫唤便是好的,人不因为会说教便是贤人,何况成就大业的人呢!

有心求取伟大倒不足以成为伟大,何况成德呢!

最大而完备的,莫如天地,然而没有什么追求的,它却最大而完备了。

知道大而完备的,是无所追求,无所丧失,无所舍弃,不用外物改变自己。

返回自己的本性而不穷尽,因循常道而不矫饰,这就是大人的真性。

子綦有八个儿子,排列在子綦身前,叫来九方歅说: 给我八个儿子看看相,谁最有福气。

九方歅说: 梱最有福气。

子綦惊喜地说: 怎么最有福气呢?

九方歅回答: 梱将会跟国君一道饮食而终了一生。

子綦泪流满面地说: 我的儿子为什么会达到这样的境遇!

九方歅说: 跟国君一道饮食,恩泽将施及三族,何况只是父母啊!

如今先生听了这件事就泣不成声,这是拒绝要降临的福禄。

你的儿子倒是有福气,你做父亲的却是没有福分了。

子綦说: 歅,你怎么能够知道,梱确实是有福呢?

享尽酒肉,只不过从口鼻进到肚腹里,又哪里知道这些东西从什么地方来?

我不曾牧养而羊子却出现在我屋子的西南角,不曾喜好打猎而鹌鹑却出现在我屋子的东南角,假如不把这看作是怪事,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和我的儿子所游乐的地方,只在于天地之间。

我跟他一道在苍天里寻乐,我跟他一道在大地上求食;我不跟他建功立业,不跟他出谋划策,不跟他标新立异,我只和他一道随顺天地的实情而不因外物便相互背违,我只和他一应顺任自然而不为任何外事所左右。

如今我却得到了世俗的回报啊!

大凡有了怪异的征兆,必定会有怪异的行为,实在是危险啊,并不是我和我儿子的罪过,大概是上天降下的罪过!

我因此泣不成声。 没过多久派遣梱到燕国去,强盗在半道上劫持了他,想要保全其身形而卖掉实在担心他跑掉,不如截断他的脚容易卖掉些,于是截断他的脚卖到齐国,正好齐国的富人渠公买了去给自己看守街门,仍能够一辈子吃肉而终了一生。齧缺遇见许由,说: 你要去哪里呢?

许由回答: 逃避尧的让位。

齧缺说: 这是为什么呢?

许由说: 尧,孜孜不倦地推行仁的主张,我担心他会受到天下人的耻笑。

后代一定会人与人相食啊!

百姓,并不难以聚合,给他们爱护就会亲近,给他们好处就会靠拢,给他们奖励就会勤勉,送给他们所厌恶的东西就会离散。

爱护和利益出自仁义,而弃置仁义的少,利用仁义的多。

仁义的推行,只会没有诚信,而且还会被禽兽一般贪婪的人借用为工具。

所以一个人的裁断与决定给天下人带来了好处,打个比方说就好像是短暂的一瞥。

唐尧知道贤人能给天下人带来好处,却不知道他们对天下人的残害,而只有身处贤者之外的人才能知道这个道理。

有自美自得的,有苟且偷安的,有劳形自苦的。

所谓自美自得的人,只学一位老师的言论,就非常自美自得而私自喜悦,自以为满足了,而不知道空虚无物,所以叫做自美自得的人。

苟且偷安的人,像猪身上的虱子,选择稀疏毛长之处自以为广阔的宫殿和大的园圃,腿蹄皱折深处,乳间股脚的地方,自以为是安全居室有利住所,不知道屠夫一旦挥臂摆开柴草点燃烟火,自己和猪会一起烧焦。

这就是随境域而进,这就是随境域而退,这就是那种叫做苟且偷安的人。

劳形自苦的人,舜是典型。

羊肉不爱蚂蚁,蚂蚁爱羊肉,因为羊肉味是膻的,勾引蚂蚁。

舜就像有膻味似的,百姓喜欢他,所以三次迁都到邓的废墟的有十几万家。

尧听说舜的贤能,推举他治理荒漠的土地,说是希望他来施恩泽。

舜治理这块荒漠的土地,年龄大了,耳目衰退了,而无法回家休息,这就叫做形劳自苦的人。

因此神人厌恶众人到来,众人到来就会结党营私,结党营私就是不利的。

所以没有过分的亲近,没有过分的疏远,抱持德性去温人心以顺应天下,这就叫做真人。

去掉像蚂蚁那样羡慕羊肉的一点智慧,像鱼那样忘掉江湖的自得其适,去掉像羊那样的有意之行。

用眼睛看眼睛能看见的,用耳朵听耳朵能听到的,用心灵领悟心灵能领悟的。

像这样,他的心既平静又直率,他的行为既变化也因顺。

古代的真人,以自然之道对待人事,不以人事之道对待自然。古代的真人。

得到它就生,失掉它就死;得到它就死,失掉它就生。

药物,其实不过就是乌头、桔梗、鸡头草、猪苓根等,这些药物迭相为主药,怎么可以说得尽其中的妙蕴呢!

勾践以三千士兵困守于会稽山,只有文种能够知道越国复国的办法,也只有文种不知道自身未来的忧患。

所以说猫头鹰的眼睛只有在夜晚才适宜看视,仙鹤具有修长的双腿,截断就会感到悲哀。

所以说,风儿吹过了河面河水就会有所减损,太阳照过河去河水也会有所减损。假如风与太阳总是盘桓在河的上空,而河水却认为不曾受到过干扰,那就是靠河水源头小溪的不断汇聚。

所以,水保持住了泥土也就安定下来,影子留住了是因为人体安定下来,事物固守着事物因而相互安定下来。

所以,眼睛一味地追求超人的视力也就危险了,耳朵一味地追求超人的听力也就危险了,心思一味地追求外物也就危险了。才能从内心深处显露出来就会危险,危险一旦形成已经来不及悔改。

灾祸滋生并逐渐地增多与聚集,返归本性却为功名所萦绕,要想获得成功便须持续很久很久。

可是人们却把上述情况看作是自己最可宝贵的,不可悲吗?

因此国家败亡、人民受戮从没有中断,却又不知道问一问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

所以,脚对于地的践踏很小很小,虽然很小,仰赖所不曾践踏的地方而后才可以去到更为博大、旷远的地方;人对于各种事物的了解也很少很少,虽然很少,仰赖所不知道的知识而后才能够知道自然所称述的道理。

知道 天 ,知道 地 ,知道 大目 ,知道 大均 ,知道 大方 ,知道 大信 ,知道 大定 ,这就达到了认识的极限。 天 加以贯通, 地 加以化解,万物各视其所见,顺其本性令其自得,各得其宜自成轨迹,各守其实无使超逸,顺任安定持守不渝。

万物之中全都有其自然,顺应就会逐渐明朗清晰,深奥的道理之中都存在着枢要,而任何事物产生的同时又必然出现相应的对立面。

那么,自然的理解好像是没有理解似的,自然的知晓好像是没有知晓,但这 不知 之后方才会有真知。

深入一步问一问,本不可能有什么界限,然而又不可以没有什么界限。

万物虽然纷扰杂乱却有它的根本,古今不能相互替换,但是无古无今、无今无古谁也不能缺少,这能不说是仅只显露其概略吗!

何不再深入一步探问这博大玄妙的道理,为什么会迷惑成这个样呢?

用不迷惑去解除迷惑,再回到不迷惑,这恐怕还是当初的不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