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身
见到善良的行为,一定认真地检查自己是否有这种行为;见到不善的行为,一定要严肃地检讨自己;自己身上有了好的德行,就要坚定不移地珍视它;自己身上有不良的品行,就如会因此而被害似的痛恨自己。
所以,指出我的缺点而批评又中肯的人,就是我的老师;肯定我,而赞赏又恰当的人,就是我的朋友;谄媚我的人,就是害我的寇贼。
所以君子要尊重老师,亲近朋友,而极端痛恨那些谄媚自己的贼人。
追求好的德行永远不满足,受到劝告能够警惕,这样即使不想进步,可能吗?
小人则与此相反,自己胡作非为,却痛恨别人批评自己;自己极其无能,却期望别人说自己贤能;自己心肠狠毒,行为如同禽兽,却又憎恨别人说妨害自己。
他们亲近阿谀奉承自己的人,疏远直言规劝自己改正错误的人,把纠正自己错误的话当作讥笑自己,把极端忠诚的行为当作损害自己,这样的人即使不想灭亡,可能吗?《诗经》说: 胡乱吸取,乱加诋毁,实在是非常可悲啊。
本来计划做好事,结果却违反,本来计划不好,反而一一依从。
就是说的这样的小人。
使人无往而不善的法则是:用调理血气来保养身体,那么自己的寿命会仅次于彭祖;用善行来洁身自好,那么自己的名声可与尧、禹媲美。
既适宜于用来处守显达的顺境,也有利于处守困窘的境遇,这全在于礼法和信义。
凡是使用血气、意志,智慧和思虑的时候,遵循礼法就通达顺利,不遵循礼义就产生谬误错乱,行为就会迟缓怠惰;在吃饭、穿衣、居处及活动的时候,遵循礼义的行为就会和谐适当,不遵循礼义就会触犯禁忌而生病;人的容貌、态度、进退、行走,遵循礼义就温雅可亲,不遵循礼义就显得傲慢、固执、邪僻,粗野。
所以,人没有礼义就不能生存,做事情不讲礼义,事情就办不成,国家没有礼义就不能安宁。
《诗经》说: 礼仪完全符合法度,一言一笑完全得当。
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用善良的言行来引导别人的叫做教导,用善行去附和别人叫做顺应,用不良的言行引导别人叫做谄媚,用不好的言行去附和别人叫做阿谀。
以是当是,以非当非,就叫做明智,以是为非,以非为是,就叫做愚蠢。
用言论中伤善良,就叫做谗言,用言论陷害良士,就叫做虐害。
以是为是,以非为非,就是正直。
窃取财物,就叫做偷窃,隐瞒自己的行为,就叫做欺骗,信口开河,就叫做虚妄,对追求是进取还是放弃犹豫不决,就叫做无常,为了保住利益而背信弃义,就叫做大贼。
听到的事情多叫做广博,听到的事情少叫做浅薄,见多识广叫做僴,见识少叫做孤陋寡闻。
难于进取叫做废弛,学过的经常遗忘叫做遗漏。
事情少但井井有条叫做治理、管理,事情多但繁多而杂乱无章叫做昏乱不明。
调理血气,修养思想的方法是:对于血气刚强的人,就用心平气和来调和他;对于思想深沉而不明朗的人,就用坦率善良来同化他;对于勇猛乖张的人,就用疏导的方式辅助他;对于性急嘴快的人,就用动静相辅相成的方式来节制他;对于心胸狭窄的人,就用宽宏大量来开导他;对于卑下迟钝、贪图小利的人,就用高尚的志向来提点他;对于庸俗散漫的人,就用良师益友来管教他;对于怠慢轻薄、自暴自弃的人,就用将会招致灾祸来警醒他;对于愚钝朴实、端庄拘谨的人,就用礼仪音乐来协调他,用深思熟虑来开导他。
凡是调理血气、修养思想的方法,没有比遵循礼义更直接的了,没有比得到好的老师的指导更重要的了,没有什么比专心一致更神妙的了。
这就是所说的调理血气、修养思想的方法。
志向远大就能傲视富贵之人,把道义看得重就能藐视王公贵子;内心反省注重了,那么身外之物就微不足道了。
古书上说: 君子役使外物,小人被外物所役使。
就是说的这个道理啊。
身体劳累而心安理得的事,就做它;利益少而道义多的事,就做它;侍奉昏乱的君主而显贵,不如侍奉陷于困境的君主而顺行道义。
所以优秀的农夫不因为遭到水灾旱灾就不耕种,优秀的商人不因为亏损而不做买卖,有志操和学问的人不因为贫穷困厄而怠慢道义。
外貌恭敬,内心忠诚,遵循礼义并且性情仁爱,这样的人走遍天下,即使困顿在边远偏僻的地区,也没有人不敬重他的;劳累辛苦的事抢先去做,有利可图、享乐的事却能让给别人,诚实守信,谨守法度而又明察事理,这样的人走遍天下,即使困顿在边远地区,也没有人不信任他的。
外表傲慢固执,内心阴险狡诈,滥用慎到和墨翟的学说,并且性情肮脏,这样的人走遍天下,即使显贵四方,没有人不轻视他的;遇到劳累辛苦的事就逃避,遇到有利可图、得以享乐的事就用花言巧语地谄媚,毫不谦让地迅速抢夺,邪僻恶劣又不忠厚,轻贱而不善良,这样的人走遍天下,即使显贵四方,没有人是不摒弃他的。
走路的时候小心谨慎,不是因为怕陷于泥沼;走路的时候低头俯视,不是因为怕碰撞着什么;与别人对视而先低下头,不是因为惧怕对方。
读书人这样做,只是想独自修养身心,不是怕得罪世俗中人。
千里马一天能奔跑千里,劣马跑十天也能够达到。
但是,如果用有限的气力要去穷尽无尽的路途,追赶起来没完没了,那么即使劣马跑断了骨头,走断了脚筋,一辈子也不能赶上千里马啊!
如果有个终点,那么千里的路程虽然很遥远,也不过是快点、慢点,早点、晚点而已,怎么不能到达目的地呢?
不知道走小路的人,是用有限的力量去追逐那无限的目标呢?
还是也有个一定的范围和止境呢?
对那些 坚白 、 同异 、 有厚无厚 等命题的考察、辨析,不是不明察,然而君子不去辩论它们,是因为有所节制啊。那些怪异的行为,并不是不难做到,但是君子并不去做,也是因为有所节制啊。
所以学者说: 当别人停下来等待我的时候,我就努力赶上去,这样或慢或快,或早或晚,怎么不能一同到达目的地呢?
所以只要一步一步地走个不停,那么即使瘸了腿的甲鱼也能走千里;土堆积起来没完,山丘也能够堆成;堵塞水源,开通沟渠,即使是长江、黄河也会枯竭;一会儿前进,一会儿后退,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就是六匹千里马拉车也不能到达目的地。
至于人的资质,即使相距悬殊,难道会像瘸了腿的甲鱼和六匹千里马那样悬殊吗?
然而瘸了腿的甲鱼能够到达目的地,六匹千里马拉的车却不能到达,这并没有其他的原因,只不过是有的去做,有的不去做罢了!
路程即使很近,但如果不走就不能到达;事情虽然很小,但不做就不能完成。
那些无所事事的人,他们是不可能超过别人的。
遵守法度且尽力遵行的,是学士;意志坚定又身体力行的,是君子;思虑敏捷而智慧又永不枯竭的,是圣人。
人没有礼法,就会感到迷惘、无所适从;有了礼法,却不知其意义,就会局促不安;遵循礼法而又深明事类,精确把握它的具体规则,然后才能不慌不忙、得心应手。
礼法,是用来端正自身的行为的;老师,是用来正确阐明礼法的。
没有礼法,怎么能够端正身心呢?
没有老师,又怎么能知道礼义那种事正确的呢?
礼法怎样规定就怎样去做,这就是性情习惯于按照礼的要求去做;老师怎么说就怎么说,这就是理智顺从老师。
性情习惯于遵礼而行,理智顺从老师,那就是圣人了。
所以,违背了礼法,就是无视法度;违背了老师,就是无视老师。
不遵照老师的教导,违背礼法,喜欢自以为是,这就好像让盲人去分辨颜色,让聋子去分辨声音,除了胡说妄为是不会干出什么好事来的。
所以,学习就是学礼法,老师也要以身作则,而且又要安心于这样做。
《诗经》说: 不知不觉,顺应天帝的法则。
就是说的这种情况。
端正谨慎而顺从兄长,就可以称为好少年了;如果还好学上进,谦虚敏捷,那就只有和他相等的人而没有超过他的人了,这样的人可以称为君子了。
苟且偷安,懒惰怕事,没有廉耻而又贪图吃喝,就可以称为坏少年了;如果还放荡凶暴,不顺从长者,险恶害人,这就叫做凶险的少年了,这样的人即使遭受刑杀,也毫不可惜。
尊敬老年人,那么壮年人也就来归附了;不使固陋无知的人困窘,那么通达事理的人也就汇聚来了;在暗中做好事而施舍给无力报答的人,那么贤能的人和无能的人都会聚拢来了。
人有了这三种德行,即使有大的过失,老天恐怕也不会毁灭他的吧!
君子对于求取利益是漫不经心的,他对于避开祸害是早作准备的,他对于避免耻辱是诚惶诚恐的,他对于奉行道义是勇往直前的。
即使身处贫困,君子的志向也是远大的;即使身处富贵,体态容貌却非常恭敬;即使生活安逸,但精神并不松懈懒惰;即使劳累疲乏,但容貌依然端庄;发怒的时候也不过份地处罚人,高兴时也不过份地奖赏人。
君子虽然受到贫穷,但志向是远大,这是因为他要尊重仁德;虽然得到富贵,可是容貌是谦恭的,这是因为他不依势作威;虽然安逸,但精神并不松懈懒惰,这是因为他明通道理;虽然身体劳累,但容貌依然端庄,这是因为他爱好礼仪,注重礼节;发怒时、高兴时的赏罚不过度,这是因为礼法战胜了私情。
《尚书》说: 不要有所偏好,要循古代圣王的正道;不要有所偏恶,遵循古代圣王的正路。
就说的是君子能用公理正义战胜个人的欲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