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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 卷四十四

程寀,字公弼,燕郡析津人。祖父程冀,任辽的广德军节度使。

程冀有六个儿子,父子都从科第出身任职,士族们称他家为 程一举 。

程冀的第二个儿子程四穆,是辽国的崇义军节度使。

程寀是四穆的小儿子。他从小就像成年人一样。二十岁时,好学,中进士甲科,累迁至殿中丞。

天辅七年,太祖入燕,被任命为尚书都官员外郎、锦州安昌县令,累加至起居郎,任史馆修撰,因为随军有功劳,加封少府少监。

金熙宗时,程寀历任翰林待制,兼右谏议大夫。他上疏朝廷奏事,其大略说: 殿前点检司,自古承担殿堂环卫之责,用以使宫禁肃然,天子尊严,防备不测之事。

臣下有幸得以接近皇上,跟从天子观阅田猎之礼。

我近见陛下打猎时,所有羽卫之士和侍从之臣不分贵贱都能够手执弓矢驰马追逐,而圣驾驰骋于崎岖不平的沙砾之地,加之林木丛中,容易迷失。当天从卯时直至申时,百官才走出沙漠,唯独不知皇上车驾在什么地方。

等候了许久,才有骑士来报,说皇帝已带几骑人马到了行宫。

我私下认为,古代的天子出入警跸,清道以后才出行。

至于楚田猎于云梦,汉校猎于长杨,都大举陈列兵士护卫,以防备非常之事发生。

陛下身膺祖宗的重托,怎么能够和数骑人马独自进出于林间沙漠之中,前无斥候,后无羽林侍卫,实在不能体现出宫禁中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来。微臣愿陛下深思熟虑。以后如再举行校猎,应当事先告诫有关人员,画好围猎场的地图,详细研究是否可行,然后下令清道再出行。

选择交通要道旁的比较平坦的地方,作为皇帝休息的处所,挑选忠义的心腹卫士,由亲信心腹近臣加以统率,在周围加以警卫,等候麋鹿到来之后,再骑上马追射。

还需事先派遣人员,搜索丛中林木,并清楚地设立标志,作为进出行走的道路。不然,只怕会留下让宗庙社稷忧虑之事。 他又说 :臣下读《唐史》时,见追尊高祖以下的皇帝谥号,有的多至十八个字。

前宋朝大中祥符年间谥号也多达十六个字,已灭亡的辽国也依照此例,近来陛下也接受了 崇天体道钦明文武圣德 十个字。

臣私下认为,人臣以归美报上为忠,天子以追崇祖宗为孝。太祖武元皇帝接受天命开启帝基,八年之间,包有天下,功德茂盛,史无前例,却只谥为 武元 二字,理实未妥,怎么能昭示于未来?

臣愿陛下诏令有关方面定议谥号,也许能够上慰祖宗在天之灵,使之光芒万丈,传至无穷。 又说 :自古以来天子都有巡狩四方的惯例,无不因事而行。

或者视察民间风俗,或者审理各种冤狱,或访问民众疾苦,以布施恩德,这都是巡狩的含义。

国家初兴,唯恐郡国新附民众,弃本逐末,仍依照旧时陋习,奢侈奸诈作伪,或者有审理不清的冤狱,官吏滥施刑罚,或者劳役无穷无尽,使四民各失其业。

如今圣驾省察四方,将依照古代惯例行事,臣下愿天心洞照一切,委派大小官员,端正民风民俗,或者设立匣箱,以听人投诉申冤,或派遣使者巡视郡国,访问民情听理上告,这都是古代巡狩应办之事。

以前汉昭帝慰问民众疾苦,光武帝访求民众灾难,这样就民和气顺,天下太平可坐而待之了。

又说: 臣听说,高明的医生不是观察人长的胖瘦,而是诊察他的脉络是否有病而已。

善于观察天下形势的人不是光看天下是否安宁,而是看法令制度是否理顺而已。

天下也就如同一个人,安危也就像人的胖瘦,法令制度就如同人的血脉,血脉没有毛病即使长得瘦也不要紧,血脉有病即使长得肥胖也是危险的。所以,人的四肢虽然齐全无病,也不足以此而有恃无恐,关键在于血脉。天下虽然安宁,也不足以夸耀,关键还在于法制如何。尚书省,是天子的喉舌之官,制定法制的机构。

臣下愿皇上诏令尚书省官员,严令和督责百官,各尽其职,以立国家法度。如果吏部天官以举荐贤能,黜退不肖之徒为己任,就能使升降有章可循,选任合适官员,则法度立而民受其利,前代的兴亡,没有不是因此造成的。

又说 :舜帝没有告知父母而娶了娥皇女英二妃。帝喾娶了四个王妃,以配合天上的四星。周文王有一位王后、三位夫人,嫔妃若干人。

所以选求淑女以充实后宫,是帝王的制度。但是女子无论美丑,入宫以后容易产生嫉妒之心,陛下如果想要多子女,不能不知道这种情形并事先加以告诫。

又说 :臣下见本朝富有四海之地,礼乐制度,无不粲然一新。

但宫禁中的制度,尚未严密。

普通吏人兵士之流,都能任意出入其中,没有人加以检查,以至于好坏混杂而无区别。

虽然制定一些禁令,但久未执行,实在不符合严格禁卫、申明法令的本意,这种情况,陛下不能不知道,一定要严加执行。

他奏疏送上以后,皇帝十分赞赏并加以采纳,于是命令有关部门商议增上太祖谥号的事情。

皇统八年十二月,程寀由翰林侍讲学士改任横海军节度使,又转为彰德军节度使。死于任上,当年六十二岁。

程寀为人刚直耿介,不阿谀奉承权贵以希图进取,有古代君子的风度。

任熊祥,字子仁。他八代祖任圜,是后唐的宰相。

任圜的孙子任睿,跟随石晋北迁,因而成为燕人。

任熊祥是辽国天庆八年的进士,当了枢密院令史。金太祖平燕以后,将燕郡给了宋人,任熊祥因而到了汴京,被任命为武当郡丞。宋朝法令规定,刚归附的官员不理政务,任熊祥便对郡守杨皙说: 既然不参预政务,请求只给我半俸来奉养双亲。

杨皙虽然没有答应,但很喜欢他的清廉。金人攻占了均州和房州以后,任熊祥又到了金朝,重新被任命为枢密院令史。

当时,西京留守高庆裔代管枢密院事,没有人敢于违抗他的命令,任熊祥也不阿谀奉承他。

后来杜充、刘薚同知燕京行省,法制不统一,经常产生异议,任熊祥经常在中间调解处置。

后来他历任深州、磁州刺史,开封少尹,行台工部郎中,同知汴京留守事。天德初年,任山东东路转运使,又改任镇西军节度使。

当时,朝廷命令徐文、张弘信讨伐东海县,张弘信有意逗留,宣称有病不肯前去,被责打二百杖。任熊祥被任命为会试主考官,他以 事不避难臣之职 作为赋题。

当在朝廷御试时,他又以 赏罚之令信如四时 作为试题,海陵王大喜,任命他为翰林侍读学士。大定初年,他出任太子少师。

当时契丹贼人窝斡窃用王号,北部连连用兵不止,皇帝深感忧虑,下令公卿百官商议进行招抚或讨伐的意见。

众人有不同看法。任熊祥进言说: 陛下忧虑劳困民众,连连用兵,不如用恩惠和信义来招抚感化他。

皇帝问 :谁可以充当使者? 任熊祥说 :微臣虽然年老,但凭借国家的威灵,还能充任前往。 皇帝说: 卿已年老,不需再烦你了。

大定七年,又告退回家。任熊祥以事奉母亲孝顺而闻名。

母亲去世时,他已经七十岁了,停食三天,人人都称赞他。后死于家中。王翛,字翛然,涿州人。

皇统二年中进士,由尚书省令史任同知霸州事。累迁至刑部员外郎,因为替故人说情而获罪,被责打四十杖,降任泰定军节度副使。四迁而任大兴府治中,被任命为户部侍郎。金世宗对宰臣说 :王袺过去当外地官员时,以刚直而闻名。

而今听说专门替人减免罪刑以积阴德,各种事情他都不按法令而从轻处理。

又善于侥幸以偷安,如果真是刚直的话,就应当为国家而忘记自身,公正而不偏颇,何必卖法来求得福佑呢? 不久任命他去赈济密云等三十六县猛安的民户,他多请了三万多石的粟米,被尚书省参奏而降了一阶官阶,出任同知北京留守事。皇帝说 :人们多认为王袺是名有才干的官员,依我看法,他凡事不肯尽力去办,只不过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罢了!

大定二十四年,改任辽东路转运使。一年多以后,又改任显德军节度使。

因为他在转运使的任上曾强扯硬拉侮辱仓使王祺致死,追降两级官阶解除现职务,并被命令打七十杖,降任郑州防御使。金章宗即位,又提升为同知大兴府事。审录官员上奏说,王袺在担任显德军节度使时,廉洁刚直,军吏们都服从命令,遵纪守法,没有发生争执诉讼。于是,被提升为礼部尚书,兼任大理卿。

他出使宋朝回国之后,正值朝廷要改葬太师广平郡王徒单贞。

徒单贞是金章宗母亲孝懿皇后的父亲。皇帝打算引用前代旧例,赐予班剑、鼓吹和羽葆等仪仗护卫。

宰臣因为徒单贞是因参与刺杀金熙宗而被杀的,感到很为难。

于是,皇帝下诏让礼官们提出看法。

王袺上奏说 :晋朝埋葬丞相王导时,给予前后部的羽葆、鼓吹、武贲、班剑百人。

唐朝以来,皇帝的仪仗使用班剑,王公以下的大臣使用的仪仗并无班剑,兼用羽葆也不是适宜臣子使用的,国朝以来埋葬大臣也没有采用过。 皇帝事先已经知道唐朝在安葬大臣李靖等人时都用了班剑和羽葆,便生气地说: 过去典故没有的,固然可以遵从,但使用了也并不过礼。

有一天,章宗诏令王袺和谏议大夫兼礼部侍郎张日韦到殿门来,对他们说: 朝廷中的事情,你们这些谏官、礼官也应当加以争辩和分析。

小民百姓的言论可以采纳的,我尚且听从,何况你们呢?

自今以后在朝中议事,不能够都附和尚书省的意见。

明昌二年,改任知大兴府事。当时许多僧人喜欢到各贵戚家里去游串,王袺十分厌恶,于是禁止僧人午后走出寺院。曾经有位僧人违犯了禁令,皇姑大长公主来替他求情,王袺说: 有皇帝的命令,立即可以放掉他。 于是,他立即召来这位僧人,打了一百杖致死,从此京城肃然。

后来,他又因故意放纵罪人而获罪,又被削去官职。第二年,皇帝特别任命他为定海军节度使。并对他说: 你的性格过于刚直,随着自己心意办事,因而自陷于刑罚。

你在年底被降职,我念你任职日久,颇有主见,所以特地把你从遭罪贬谪之中提拔起用,授以现职。

况且那个地方年成歉收,民众饥荒,盗贼众多,你必须仍用熟悉情况的旧人加以镇守和安抚,才能使地方安宁和得到治理。希望你尽力而为,以图后效。 不久,他便上表请求退休。皇帝说 :王袺是个能干的人,国家的事情他出力很多。

因而不许可。

后来,王袺又再次请求,这才答应了。泰和七年,死去,时年七十五岁。

王袺性情刚直严厉,遇事果断,官员和民众都害怕他的威严,就是有权势的豪强们也不敢触犯他。

承安年间,知大兴府官员出缺,皇帝对宰辅大臣们说 :要选用很有风度和气魄的就像王袺这样的官员当这个职务。

他就是这样被皇帝所深知。

范拱,字清叔,济南人。

九岁就能写文章,尤其深通《易学》。北宋末年考取进士,任广济军曹,权邦彦任用他为书记,管理学校方面事务。

刘豫镇守东平时,范拱撰写了一篇谒庙的文章,刘豫读后感到惊讶,十分赏识他。范拱便向刘豫进献了《六箴》。

齐国建立后,范拱累迁任中书舍人。他上奏了《初政录》共十五篇:一为《得民》,二为《命将》,三为《简礼》,四为《纳谏》,五为《远图》,六为《治乱》,七为《举贤》,八为《守令》,九为《延问》,十为《畏慎》,十一为《节祥瑞》,十二为《戒雷同》,十三为《用人》,十四为《御将》,十五为《御军》。

刘豫很赏识他的这些意见但并不能完全采用。过了许久,被任命代理尚书右丞,又进升为左丞,兼任门下侍郎。

刘豫实行收取什一税的方法,名为古法,实际上是搜括民众,加上刑法严厉峻急,官吏们因而十分残暴。民众久遭兵灾,就更加贫困,许多人又被判罪入狱,境内百姓苦不堪言。

右丞相张孝纯和范拱的哥哥侍郎范巽,竭力进言说明这些办法的弊端,请求仍实行履亩而税的方法,刘豫不肯听从。范巽还因此而被贬了官,从此以后没有人敢进言。范拱说 :我如果进言的话就会被认为和哥哥是同党,不进言百姓就会困苦不堪。我既然参与朝政,就要为百姓而进谏。

于是,他便上疏向刘豫进谏,大意是说: 国家以宋朝因重敛而亡作为教训,采用什一税法,本意在减轻民众负担,而官吏们实行的过于严急,使民众违犯禁令,这不是国家长久实行的良策。 刘豫虽然没有立即听从,也并不处罚他。

范拱便让刑部上奏各路以税抵罪的总人数多达一千多人。

刘豫见人数太多,便更改为五等税法,但民众仍然认为赋税过重。齐国被废以后,梁王宗弼主管行台省事,范拱是他的属官。宗弼访查对民众有利和有害的事情,范拱请求减少百姓的赋税,宗弼听从了,百姓所交纳的赋税减少了三分之一,民众这才获得喘息之机。

范拱不轻易赞誉别人,但对有才干的人都加以举荐,李南、张辅、刘长言都是范拱举荐的。

刘长言从汝州的郏城县酒监被提升为行台省郎,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被提升的,范拱自己也绝口不谈。后来,他因久病而请求到近郡任职,被任命为淄州刺史。

皇统四年,以疾病为由请求退职,于是以通议大夫名义退休。他静居书室读书,很少和妻子交谈。

金世宗在济南时就听说了他的声名。大定初年,范拱上疏奏事。七年,朝廷征召他入朝,任命为太常卿。负责有关郊祀的事务。

有人进言说,过去历代建都于长安和汴京、洛阳,所以确定泰山、华山等为五岳,如今既然定都燕京,应当另行确定五岳的山名。寺中的臣僚们以《诗经?嵩高》疏中有 周朝建都酆镐,以吴岳为西岳 的话为据。

范拱认为不对,他在奏议中说: 轩辕皇帝居于上谷,在恒山之西,舜帝居于蒲坂,在华山之北。

以此而论,并没有根据所定居的都城而改变五岳的祭祀山名。 后来也就确定不改变祭祀的山岳。范拱曾经说 :礼官应当遵守礼法,法官应当遵守法令,像汉代的张释之可以说是能够真正守法的人了!

所以他所说的意见也就成了确定不可改变的。大定九年,他又再次退休,死在家中,年纪七十四岁。杨伯雄,字希云,真定藁城人。八世祖杨彦稠,后唐清泰年间,任定州兵马使。

后来跟随后晋国君北迁,便居住在临潢。他的父亲杨丘行,任太子左卫率府率。杨伯雄在皇统二年中进士,海陵王留守中京时,杨丘行在那里当幕府官员。

杨伯雄前来省亲,海陵王见到之后,十分器重他。

过了许久,他被调任韩州军事判官。有两个盗贼装成商人,说是受到旅店主人的欺负,一同跑来州衙中陈诉,其实是想挟迫杨伯雄。

杨伯雄细心地觉察到他们的奸诈,便将他们抓起来审问,一起抓获了他们的同党十多人,一郡人都惊讶和敬服。又升任应奉翰林文字。当时,海陵王执政,他自以为和杨伯雄是旧相识,便吩咐他时常到自己家里走走。杨伯雄应许了但并不去。

有一天,海陵王很奇怪地问他为什么,他回答说: 君子受知于人就应当以礼而进,依附于别人四处钻营,不是我平素的性格。

从此,海陵王更加厚待他。海陵王篡位自立后,过了几个月,提升他担任右补阙,改任修起居注。

海陵王急于求得国家大治,经常和他谈论到深夜。曾经问道: 国君治理天下之道,以什么为贵? 杨伯雄回答说 :贵静。

海陵王听后沉默不语。第二天,又问他说: 我迁徙了诸部猛安分别驻守边境戍镇,前夜的回答是不是认为这种做法不合乎静的? 回答说: 移兵以分驻边境,使之能够南北相互联系,这是国家长久之计。我所说的静,是指不扰民。

二更时分,又询问杨伯雄有关鬼神的事情。杨伯雄进言说 :汉文帝召见贾谊,夜半时分,向前移动坐席,不询问有关百姓的事情而问鬼神之事,后世人颇以此来讥笑他。

陛下如果不认为我学识浅陋愚昧无知的话,希望能够问及治理天下的大计,鬼神之事我不曾学过。 海陵王说 :你只管随便说说,以减轻夜间的困倦罢了。 杨伯雄无可奈何,便说: 臣下家里有一卷书,里面写有人死后复活的故事。

人们便问地狱中的官员,怎样给以免罪。回答说,你设一本日历,把白天所做的事情,在夜里记录下来,凡是不能写上去的就是不应当做的事情。 海陵王听后,脸色变得庄重起来。

夏天时,海陵王登上瑞云楼乘凉,他让杨伯雄作诗。诗的末章写道: 六月不知蒸鰘到,清凉会与万方同。

海陵王看后很高兴,拿给身边的人看并说: 伯雄一说话就忘不了进行规劝,当臣子的就是应当这样啊!

再迁为兵部员外郎。守父丧,服终起任翰林待制,兼修起居注。

迁任直学士,再改任右谏议大夫兼任著作郎,修起居注如故。

皇子慎思阿不去世,伯雄因和他一起值班的同僚私下议论而获罪受责罚,话语写在《海陵诸子传》中。

海陵王商议南征江南时,杨伯雄上奏说: 晋武帝平吴时也都是任命将帅出征,何必亲自总领军队?

海陵王不听劝谏。于是,免除了他修起居注的官职,也不再召见他。

大定初年,被任命为大兴府少尹,因服母丧而离职。

显宗当皇太子时,挑选东宫的属官,张浩向他推荐杨伯雄,于是在服满后被起用任少詹事。

杨伯雄哥哥的儿子蟠担任左赞善,他们进谏时言听计从,当时的舆论都以此为荣。杨伯雄收集了古代的太子贤能的和不肖的事迹,写成一部书,书名叫《瑶山往鉴》,进献给朝廷。

这本书和他又进献的《羽猎》、《保成》等箴言,都受到朝廷的嘉奖和采纳。

又被任命为左谏议大夫、翰林直学士。正遇到太子詹事职务缺人,宰相又举荐杨伯雄担任。皇帝说 :伯雄不能离开我的身边,而东宫也需要他去辅导。

于是任命他为太子詹事兼谏议大夫。大定六年,皇帝巡幸西京,准备顺道到凉陉去避暑。

杨伯雄领着谏官们一起进宫劝谏。皇帝说 :让我再慢慢考虑。

而杨伯雄仍然劝说个不停。同僚们都已经引退出去了,杨伯雄又过了很长时间才起身告退。

当年到了凉陉,在巡行过程中果然出现了疏漏和失误。皇帝又回想起杨伯雄说过的话,当回宫以后,任命他为礼部尚书,并对身边的近臣们说: 群臣之中有才干有气度的人不少,但没有人像伯雄那样忠实。

皇帝又对伯雄说: 龙逄、比干都是因为忠谏而死的,如果他们能够遇到明君,怎么会这样呢!

杨伯雄回答说 :魏征愿意成为良臣,正是因为他认为自己遇到明君啊!

于是,皇帝对着宰相们说: 《尚书》上说: 你们不要当面表示听从,离开以后又另有说法。

我和你们一起治理天下,事情可不可行,应当立即当面陈说。卿等位居卿相,正是行道扬名之时,如偷安自便,侥幸于一时,如何向后世交代?

群臣都高呼万岁。大定十二年,杨伯雄改任为沁南军节度使,又召回朝廷任翰林学士承旨。

丞相石琚退休时,皇帝问他: 谁能替代你? 石琚回答说 :伯雄可以。

当时人议论都认为石琚举荐得人。

朝廷又任命杨伯雄代理詹事职务。他知无不言,提出了许多匡助朝政的好见解。

后来宫廷中的官员有狡诈善变的人时,人们便必定以称赞杨詹事的正直来使他羞耻。

后被任命为定武军节度使,改任平阳尹。

起先,张浩曾经在平阳任职,有仁政。杨伯雄当了平阳尹后,百姓们都称颂他,并说: 前有张,后有杨。

又改任河中尹。死时六十五岁,谥为庄献。

他的弟弟叫伯杰和伯仁,族兄名伯渊。萧贡,字真卿,京兆咸阳人。

大定二十二年,中进士。

调为镇戎州判官、泾阳县令、泾州观察判官。补为尚书省令史。

依照旧规定,必须试补两个月以后才正式补用。萧贡到尚书省只试用几天,上司就认为他有才干,当即正式补用他。

后晋升为监察御史。提刑司上奏说,萧贡在泾州时有美政,因而被升任北京转运副使。

双亲年老,便回家归养。左丞董师中、右丞杨伯通举荐萧贡有文学才能,被任命为翰林修撰。

萧贡上书朝廷说: 近年的弊端,在于选拔人才不注意器度见识和品行,只要善于写文书、不涉及吏议的就是能干。

用人时不注意因才任职,只拘泥于资格加以任用。

爵名重器的赐予不慎重,人人怀有侥幸之心。

选用守令不重视真才实学的人员,民众遭受其害。希望朝廷提拔真才以振改浅薄的习俗,考核功绩才能以确定职务功业,慎用名器以抑止侥幸之心,注重守令的选用以厚邦本。然后政令和教化可行,百事可举了!

皇帝下诏让文臣们写一篇《唐用董重质诛郭谊得失论》,萧贡所写的被评为第一名,获得皇帝赏赐的上等缯帛四端。萧贡评论当时治政方面的五弊、开言路方面的四难,言辞恳切,被改任为治书侍御史。守父丧,服丧期满重新任用,后改任右司员外郎,不久又转任郎中,升国子祭酒,兼太常少卿,他与陈大任一起修订《辽史》。

又改任刑部侍郎,历任同知大兴府事、德州防御史,三次升迁任河东北路按察转运使。大安末年,改任彰德军节度使。因 兵起不能守住城池,亡失百姓 的罪名,被降为同知通远军节度事。

不久,又改任静难军节度使,历任河东北路、南京路转运使、御史中丞、户部尚书。南京戒严时,被指责军储物资缺乏治罪,皇帝下诏释放他不予追究。

兴定元年退休。元光二年去世,谥为文简。萧贡好学,读书到老也不倦怠,注有《史记》一百卷。

温迪罕缔达,通习经史,从女真字开始任官,累迁至国史院编修官。

起初,丞相希尹创造了女真字,并设立学校,让讹离剌等人任教。

后来读的人越来越多了,他就转为学习经史。

原先纳合椿年、纥石烈良弼都是从这条路后来直当到丞相的。

温迪罕缔达被认为是最精深此道的。大定十二年,朝廷下诏要缔达所教的学生学习做诗和策文,如果写得有文采的,就根据才学加以任用,自愿继续学习的也听从选择。大定十三年,设女真进士科。当年,徒单镒等二十七人中进士。

十五年,温迪罕缔达升任著作佐郎,和编修官宗璧、尚书省译史阿鲁、吏部令史张克忠一起翻译和注释经书。累迁任秘书丞。大定十九年,改任左赞善,因母亲年老请求离职归养。

显宗派内直丞六斤对温迪罕缔达说: 赞善,开始时并未任命你当这个官职,皇上对我说: 我得到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才,学问博通,应该让他来辅导你有关德义方面知识。

过了几天,任命你当了赞善。我自以为亲身受到有关德义方面的教益,不胜欣喜。你现在还不能离去,不要心中为难。

过了许久,转任翰林待制,死于任上。明昌五年,追赠为翰林学士承旨,谥为文成。张翰,字林卿,忻州秀容人。

大定二十八年中进士,调任隰州军事判官。有人诬告一家兄弟三人拦路抢劫,张翰暗访得知真实情况,就向州里说明并释放了他们。历任东胜、义丰、会川县令,补任尚书省令史,又任户部主事,升为监察御史。服母丧,服终,调任山东路盐使。

服父丧,起复任尚书省都事、户部员外郎。

大安年间,平章政事独吉思忠、参知政事承裕行省戍守边境,张翰任左右司郎中,由于意见不一致,处置不得法,张翰多次力争不被采纳。

承裕被逮捕后,卫绍王知道张翰事先已经提过不同看法,便召见他并加以安慰。改任知登闻鼓院,仍兼原来职务,又升为侍御史。贞祐初年,任翰林直学士,充元帅府经历官。中都戒严时,调度有方,改任户部侍郎。金宣宗迁都汴京,张翰规划筹措粮草并随从至真定,他上书皇帝进言五事: 一为强本,也就是要聚集兵士、迁徙豪强,以充实南京。

二为足用,也就是说应当依照蔡州、汴河的旧渠道来通漕运。三为防乱,就是应当聚集义军,发给官印,让他们相互统帅,以使内部安定不致反复。

四为省事,是说县、邑不能自保的应当加以合并,既可减少官员人数,又便于防盗。

五为推恩,也就是应当广施恩惠,以示天子所在地值得庆幸的意思。

皇帝略加施行了。

代理参政乌古论德升说 :官员们长期享有爵位俸禄,战事兴起以来,对国家没有一点裨益,况且如今事情已确定并在实行中,再为更改,怎么取信于天下?

这次争议结果,那些服丧和退休在家的官员因而得以免除。

当年,张行简去世,赠封银青荣禄大夫,谥为文正。

张行简品行端正,办事细心谨慎,被皇帝所知遇。他从初入翰林院到太常寺、礼部,终身掌管贡举官员的要职,缙绅们都以此为荣。他和弟弟张行信同居几十年,没有人说过闲话。

所写的文章有十五卷,《礼例纂》一百二十卷,有关会同、朝献、舉祭礼、丧葬等事,均有记录,同时还有《清台》、《皇华》、《戒严》、《为善》、《自公》等书,都收藏在家里。

刘炳,是葛城人。

每次读书,看见古代为国家万世安定谋划策略的忠臣烈士,就赞叹仰慕。

贞祐二年中进士第,当天上书皇帝分列了适宜做的十件事:

其一曰:任用诸王来安定国家。

我看过去几年,王师屡战屡败,大都是自己先输。

太平的日子长了,人民不懂军事,将帅没有才能,既没有平定患难的谋略,又没有效力至死的节操,对外假托做事谨慎的美名,内心为自己的安全打算,挑选勇猛果敢的跟随自己,委派疲惫懦弱的到阵前交战,阵势稍有移动,望尘先逃,士卒跟着跑而大败。

朝廷不加追问,只是增加兵力。

因此法度日益混乱,仓库空虚,市井衰败,土地日缩。

从圣驾南迁,远近相望,更无斗志。

官吏把在河北任职当作不幸,徘徊退避,没有人敢前进。

从前唐天宝末年,洛阳、潼关相继失守,皇帝夜逃,如果不是太子返回灵武,统帅诸将,那么西行的人将老死在剑南。

我希望皇上把各王中杰出的人选出来,统领天下兵马,驻军北方重镇,向远近地区传递檄文,警告有关军政要事。

那么四方闻风者都将自奋,前死不避。

抵御敌人的困难,无大于此。

人们可用勇气激励不可用力强制,一卒先登,则万夫齐奋,这就是古人首先以身作则然后威严发令的原因。

二曰:取得人心来稳固基业。

天子给人恩惠,不在于给予,在于消除他们共同的忧患,按他们所需利益来给他们好处。

如今艰危之后,有必要施加恩惠,根据他们想要安定而慰抚他们,那么忠诚亲近皇上之心意,应当比前日更浓。

我希望皇上放宽赋役,对发出的号令讲信用,凡事不利的一切停罢。

常派重臣巡行郡县,邀请长者,问他们的疾苦,选拔廉正,罢黜贪婪,拯救贫穷,救济孤独,勤勉以得到安定,那么他们就会效忠徇义,没有二志了。

所以说,安民可帮助行义,危民容易引发叛乱,请皇上留心。

三曰:广收人才以备用。

准备御寒的人必求貂狐,到远处去的人一定要养骐骥。

河南、陕西皇上亲临,应当有用来大慰士民之心的作用。

其中有操行被民敬仰的,稍提拔任用,日常可以劝勉风俗,缓急可以备有驱敌之策。

昭示新恩,转变百姓的看法,心里想着天下人的想法。

四曰:选拔守令以安百姓。

郡守、县令,天子治理国家所凭借,百姓维护生存所依靠的人。

如今百姓疲惫,官吏昏庸,无安民利国之才,贪暴昏乱,与奸民做交易,公家给予斗粟之赋,私人占有万钱的贿赂,远近吵闹,没有告发的地方。

自今不是才器过人、政绩卓异的,不可以在郡县任职。

亲勋故旧,虽声望高资历深,也不可用为长吏。

那么贤者因为特殊地使用他感到高兴,增尽其能,不贤的人惭愧羡慕而自然受到激励。

五曰:褒奖忠义以励臣节。

忠义之士,奋身效命,力尽城破也不稍微屈服。

事定之后,有司忽略不加察看,弃职的用恩惠宽免给予关心,而为事死节的人反而不见记载,天下还有什么用来仰慕畏惧,而不为自己安全打算的人呢?

让做臣子的都知道死节没有好处,遇到危险可以苟且求全,实在不是国家的利益。

六曰:从事农业来广蓄积。

这是最为富国强兵的重要方法,当今最紧急的任务。

七曰:推崇节俭以省财用。

现在国内贪乏耗尽,田地荒芜,停止奢侈提倡节俭来延缓养民之急,没有比这先需要做的了。

八曰:去掉冗食来助军费。

战乱之后,人员死亡十有四五,郡县官吏像往常一样设置,实在不是详查权力挽救弊病的方法。

九曰:整顿军务以熟习守战。

自古名将以谋略取胜,训练士卒,故可使赴汤蹈火,百战不殆。

孔子说: 用没有经过训练的士兵作战,这叫抛弃他们。

兵法说 :兵器不锋利,是把他的士兵送给敌人。

士兵不反复训练,是把他的将送给敌人。

将不知兵,是把他的主送给敌人。

主不选将,是把他的国家送给敌人。

怎么能不慎重呢!

十曰:整修城池来准备守御。

保障国家,只有都城和附近数郡罢了。

北方之地失守,这就没有河朔一带了,黄河怎么能够足以凭借呢。

书奏上去,宣宗感到惊奇。

再次考试问他说: 河北城镇,什么方法可以保住?

兵民杂乱居住,什么方法可以使他们和睦?

纸币制度如何贯彻?

物价怎样才能平稳?

刘炳的回答大略是慎重选择守将那么城邑可以巩固,兵不侵扰百姓就可以使兵民和睦相处,聚集分散,相互平衡那么纸币制度可以通行,奖励农业减少赋税那么物价可以平稳。

宣宗虽对他说的感到惊异,但是不能采用,只给他补个御史台令史罢了。

评论说:刘炳可谓是会说的人。

宣宗召见廷试而他没有言辞失当,仅拿个台令史来奖赏他,这足够提高士气吗?

术虎高琪,或写成高乞,是西北路猛安人。

大定二十七年担任护卫,转为十人长,出任河间都总管判官,又召回任武卫军钤辖,升为宿直将军,授为建州刺史,改任同知临洮府事。

泰和六年,讨伐宋国,他和彰化军节度副使把回海防备巩州诸镇。宋军一万多人从巩州辘轳岭入侵,高琪奋力迎击,打败了他们,受赐银百两,各色彩锦十端。

青宜可前来归降,诏令知府事石抹仲温和术虎高琪一同出界,和青宜可合兵继续进攻。

皇帝对术虎高琪说 :你年纪还轻,近来听说在和宋军作战时奋力勇敢,我很高兴。

如今和仲温一起出境攻打,如果成功,高爵厚禄,我是不会吝惜的。

朝廷下诏封吴曦为蜀国国王,派高琪为封册使。

皇帝告诫他说 :卿喜欢读书又懂事,蜀人也听知你的盛名,不要因财物而动心,有失国家大体。

如果跟从的人员有违礼生事的,你和乔宇严加观察回来上报朝廷。

出使回京,加封为都统,号称平南虎威将军。

宋将安丙派李孝义率领三万步骑兵攻打秦州,他先用一万人包围皂角堡,高琪领兵救援。

宋军在山谷列下阵势,以战车为左右翼,设下弓弩前来迎战。

两军交战后,宋军假装败退。

高琪见宋军设有埋伏不能前进,便让军队后退以整顿阵容,宋兵又来战。

先后打了五仗,宋军越加坚固,难以取胜。

高琪便将军队分为两队,一队出战一队休息,那部分战回这部分又出去接战,相互轮换。

过了许久,他又派蒲察桃思剌悄悄带一部分军队上了山,从山上居高临下,前后夹击,大败宋军,斩首四千级,活捉几百人,李孝义这才解围而去。

宋兵三千人占领马连寨准备进攻湫池,高琪派夹谷福寿打败了他们,斩首七百余级。

大安三年,累官至泰州刺史,带领礣军驻守在通玄门外。

不久,缙山县升格为镇州,任命高琪为防御使,代理元帅右都监,所领的礣军也分别各有赏赐。

至宁元年八月,尚书左丞完颜纲领兵十万在缙山设置行省,兵败。

贞祐初年,高琪晋升为元帅右监军。

闰月,皇帝对高琪说: 听说有关军中事务都要等待朝廷答复才办,这样能不失去机会吗?

从今以后应当当机立断,我只是要求你们取得成功罢了!

当月,皇帝下诏将高琪的军队从镇州调回镇守中都南面,到达良乡时难以前进,便返回中都。

他每次出战都失败,纥石烈执中警告他说: 你连吃败仗,如再战不胜,当以军法从事。

再出战果然又败。高琪害怕被杀。

十月十五日,高琪带军队入京,进而包围了纥石烈执中的家,杀了执中,提着他的首级到朝廷请罪。

金宣宗赦免了他,并任命他为左副元帅,一起的将士都各有封赏不等。

三十日,下诏说: 胡沙虎蓄谋叛乱,罪行显露,难以尽言。

武卫副使提点近侍局庆山奴、近侍局使斜烈、直长撒合辇曾多次陈奏,正打算加以除去。

斜烈将这个意图泄漏给按察判官胡鲁,胡鲁告诉了翰林待制讹出,讹出告诉了高琪,本月十五日将胡沙虎杀了。

因为这件事怕臣民恐惧猜疑,故特广下书札,不隐匿内情。

议论者认为是术虎高琪擅自杀了胡沙虎,所以才发布这份诏书。

不久,任命术虎高琪为平章政事。

金宣宗在论及马政时,对高琪说: 往年到西夏买马,现在西夏还肯卖吗?

高琪回答说: 木波养了许多马,可以买到,收取边境部落的马匹,数量也不少了。

宣宗说: 把边境的马匹都收来,遇到危急时怎么办?

过了三天,高琪又上奏说: 河南各镇防备部队有二十多军,估计可以得到精锐骑兵二万,这样危急时也就够用了。

宣宗说: 马匹虽多,饲养有一定方法,练习也有固定时间,详告各有关方面让他们多加留心。

贞祐二年十一月,宣宗问高琪说: 所制造的兵器往往不能用,这是谁的罪责?

回答说 :军器的好坏在于兵部,材料物资则属户部,工匠则归工部。

宣宗说: 要治罪,否则将会坏了大事。

宣宗问杨安儿的事,高琪回答说: 贼人据险固守,我让主将用石墙将他围在里面,这样就跑不出来,早晚可以活捉他。

宣宗说: 可以加急进攻。如果让敌人力战突围,我军必有伤亡。

应奉翰林文字完颜素兰从中都商议军事回京,上书求见皇帝,并请求屏去左右随从。

过去有惯例,上奏秘密要事时就让左右退下。

前些时候,太府监丞游茂因为高琪威权过大,朝内外都害怕,他常因此感到忧虑,便入见皇帝,屏去左右密奏,请皇帝加以抑制。

宣宗说: 既然已经委任了他,权力怎么会不重?

游茂回去以后心中不安,就又想交结术虎高琪,便跑到他家里上书说: 宰相自有制度,怎么能够因此而招致国君的猜疑,使天下人在背后议论。

他还怕高琪不相信,又说: 我曾经私下见了皇上,他确实厌恶相公权力过重。

相公如能任用我的话,我一定能够使皇上不怀疑,下面也没有人加以议论。

高琪听说游茂曾经请求屏去左右向皇帝奏事,心中怀疑,便将这事奏告皇帝。

游茂论罪应死,下诏免去死刑,责打一百杖,除名。

从此凡是屏退左右奏事的,一定让一位近臣侍立于旁。

当完颜素兰请求密奏皇帝时,就将他召到近侍局,给他纸笔,让他把想说的话都写在上面。

过了一会儿,宣宗在便殿召见他,只留近侍局直长赵和和在旁边侍立。

完颜素兰上奏说: 近日,元帅府商议要削去伯德文哥的兵权,朝廷便下诏他统领义军。

可是,他不肯接受改任的命令,元帅府已准备讨伐和逮捕他,朝廷却又下诏赦免了他,而且不让他的军队隶属于元帅府。

不知是谁替陛下出的计谋,我在外面听到传闻都说出自平章高琪。

宣宗说: 你怎么知道这事出自高琪?

素兰说 :臣下见到伯德文哥送给永清副提控刘温的文书上说,差人张希韩从南京回来,说是副枢平章处理这事,已上奏让伯德文哥隶属大名行省,不必听从中都帅府的管束。

刘温便将此事告知帅府。

由此可见,术虎高琪和伯德文哥相互勾结,此事已清楚了。

皇帝点了点头。

完颜素兰又上奏说 :高琪原来没有多少功劳和声望,以前是因为怕死而擅自杀了胡沙虎,这是无可奈何才采取的办法。

他嫉忌贤能,私结党羽,窃夺威权,作威作福。

去年,京都有位书生叫樊知一的去见术虎高琪,对他说礣军不可信任,只怕会发生变乱。

高琪用刀杖把他杀掉了,从此没有人敢再进言军国大事了。

他又派同党移剌塔不也任武宁军节度使,招抚礣军,但徒劳而无功,又任命他当了武卫军使。

依臣所见,这个贼臣灭乱朝廷纲纪,残杀忠良,实在有不让国家安宁和得到治理的心思。

望陛下果断处置,才是社稷的福祉啊!

宣宗说: 让我慢慢考虑。

完颜素兰离开时,宣宗又告诫他说 :千万不可泄漏。

四年十月,大元的大军攻下了潼关,到达嵩、汝之间,待阙台院令史高嶷上书说 :原来在河朔失败时,朝廷没有及时出兵应战,这是首次失去机会。

当深入我国境内时,都城中精兵不下数十万人,如果尽力为国作战,必定没有今日之忧,这是第二次失去了机会。

退却之后,又不商议追击敌人,这是失去了第三次时机了。

如今敌人已越过关隘,不加紧进行防御,祸患更深重。

请命令平章政事高琪当元帅,以满足大家的愿望。

上书后没有答复。

御史台说 :敌军越过潼关和崤关、渑池,深入重地,已近至京城西郊。

敌人知道京城驻有重兵,因此并不攻城讨战,只是用游击的骑兵部队阻断交通要道,另派军队攻打各州县,这也是逐步围困京城的办法。

如果只是专心防守京城,中都危险的情景又将见于今日。况且如今公家和私人的积蓄财物不及中都的百分之一,这是臣等感到寒心的事。

敌人不攻京城而另外派部队攻打州县,这是如同要在心腹中放火,先放在手足之上,实际上都是身体一部分,请陛下认真细察。

请将陕西部队扼守潼关,跟右副元帅蒲察阿里不孙形成掎角之势,选派在京都的勇将十几人,让他们各带领几千精兵,随机作战,边战边守,同时下令河北部队,也以这种办法对付敌人。

皇帝诏令交尚书省。高琪上奏说 :朝官们平时不懂军事,防备敌人的计谋,不是他们所能知晓的。

于是将这份奏疏搁置下来。

高琪只想留下重兵防守南京,使之稳固些,州县被攻破,他并不心疼。

宣宗被他所迷惑,对之言听计从,终于导致自毙。

不久,升任术虎高琪为尚书右丞相,他上奏说: 凡是监察有失于纠正弹劾的请遵从本法。

如果使者入国以后,私通言语,告知本国事情的,或宿卫、近侍官员、承应人出入于亲王、公主、宰执重臣家里的,因灾荒受伤害而缺少食物,体察情况不实,致伤亡人命的,转运军储物资,却装载私货的,以及对参加考试的举人关隘检查不严的,一并给予杖责。

在京城连犯两次的,朝官降为监察一等以抵罪,其余的只由专差坐罪。

任满时确定官员升降,如果在任内有漏于审察的事情应当处置的,依照规定属于称职一类的,只以平常认定;政绩平常的,按照降罚一类处置。

皇帝认为可行。

高琪又请求修筑南京的内城。宣宗说 :这个工程一动工,民众就受累了。

城池虽然坚固了,能够独自安宁吗?

起初,有个叫王世安的向朝廷进言,献攻取盱眙和楚州的计策,枢密院上奏请求任命王世安为招抚使,选派有勇有谋的两三个人一起前往淮南,招抚红袄贼徒和淮南的宋朝官员。

宣宗同意奏请,诏令泗州的元帅府派人随同前往。

兴定元年正月初五,赴宋朝祝贺新年的使者上朝辞行,宣宗说: 听说息州那里跑来许多宋人,这是宋国边界上的饥荒民众在沿淮一带作乱,宋人怎么敢来进犯我国?

高琪请求攻打宋国以扩大国土。

皇帝说 :我只要能够守住祖宗所交给的土地就够了,何必还要向外攻打。

高琪谢罪说: 如今雨雪如期而至,都是圣德所致。

我国能够包容小国,天下大幸,我所说的过份了。

四月,派遣元帅左都监乌古论庆寿、签枢密院事完颜赛不南取土地,不久立即下诏罢兵,但是从此和宋断绝往来了。

兴定元年十月,右司谏许古劝告宣宗跟宋国议和,宣宗让许古草拟文书,然后传示宰辅之臣。高琪说 :文辞中有哀告祈求之意,这是自示衰弱,不能用。

这件事也就停止了。

集贤院咨议官吕鉴进言说 :南部边境屯兵几十万,从唐州、邓州至寿州、泗州,沿边民众逃亡将尽,兵士们也多有逃亡的,这也是人烟稀少的原因。

臣下曾经任息州榷场监管,每场可以收入布帛几千匹、银子几百两,总计可以收得布帛几万匹、银子几千两,战争以来都失去了。

这样,军士和民众都遭受逃亡之苦,而国家也失去日常收入,不是良策。

如今正是隆冬严寒时节,我军骑兵可以来回驰骋,应当派重兵屯守边境,同时送去书信晓谕,这是有利的时机。

如果等到春暖时,对方就处于有利时机,难以议和了。

过去燕人抓获了赵王,赵派一位能言善辩的人去说词,燕国不答应,一位牧童请求前往,赵王于是得以放回。

孔子走失的马匹,被车夫抓到了。

人无论贵贱,只要适合办事,都可以取得成功。

微臣虽然不肖,愿意效法牧童和车夫之智谋,请圣意裁断。

诏令尚书省提意见。

高琪说: 吕鉴狂妄,无稽之谈,但他的气概还是值得赞赏的,可以让他到陕西行省,以备出使时所用。

皇帝表示赞同。

十二月,胥鼎进谏伐宋的事情,谏语写在《胥鼎传》中。

高琪说: 大军已经进发,不能再复议。

于是又停止了。

二年,胥鼎上书进谏说: 钱粮这种繁杂之事,不是天子所能兼管的。天子总管大政,责成下面办好而已。

高琪说: 陛下效法于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之意,忧虑和勤于日常事务,日夜不停,这是将会取得太平的步骤啊!

胥鼎所说的不对。

宣宗因南北两面同时作战而深为忧虑,右司谏吕造上奏章说: 请下诏让内外百官各自上密封的奏章言事,直言无所避讳。

有时召见,亲自访问。

陛下博采众议兼听,则让下属人员都能尽情表达意见,天下大幸。

宣宗表示赞许并采纳,诏令百官议论有关河北、陕西防守御敌的计策。

高琪内心十分忌恨,不采纳一句话。

当时,正修建汴京的内城,宣宗问高琪 :人们都在传言说这个工程恐怕难以修好,你以为如何?

高琪说: 终当修成,但城下壕沟来不及挖吧!

高宗问 :没有城壕行吗?

高琪说 :如果防守得法,即使敌兵前来,臣等越加能够效力。

宣宗说: 与其让敌人到城下,何如不让他们到这里更好。

高琪无话可答。

高琪自从当了宰相以后,专力巩固权势和求得皇帝的宠信,擅自作威作福,和高汝砺一唱一和。

高琪主管机要事务,高汝砺掌管财利大权,依附自己的就重用,不依附自己的就排斥。

凡是进言时和自己想法相反的,或者自负有才干敢于同自己抗衡的,他便表面上向宣宗赞扬他的才能,同时让他到河北去办事,实际上是暗中置之死地。

自从他不再兼任枢密元帅以后,便时常想掌握兵权,因而力劝宣宗攻打宋朝。

他不再把河北方面事情放在心上,所有的精兵都布置在河南,苟且度日,不肯轻易出动一兵一卒,以援救危急的地方。

平章政事英王守纯要告发高琪的罪状,密召右司员外郎王阿里、知案蒲鲜石鲁剌、令史蒲察胡鲁一起谋划。

石鲁剌、胡鲁把这件事告诉了尚书省都事仆散奴失不,仆散奴失不又告诉了高琪。

英王因害怕高琪同党为数众多,因而不敢加以揭发。

不久,高琪让他的奴仆赛不杀了他的妻子,然后归罪于赛不,要把他送到开封府杀掉灭口。

开封府害怕高琪的威势,不敢追究真实情况,便判赛不死刑。

事情被觉察之后,宣宗早就听说术虎高琪奸诈无恶不作,便因这件事而杀掉他,这时是兴定三年十二月间。

尚书省都事仆散奴失不将英王的计谋告诉了高琪,论罪判死刑。

蒲鲜石鲁剌、蒲察胡鲁各被责打七十杖,勒令停职。

起初,宣宗准备迁都南京,打算把礣军安置在平州,高琪不愿意。

当迁都汴京以后,宣宗告诫彖多,让他厚待这支军队,而彖多却很快杀了礣军的几个人,以致失败。

宣宗到晚年时曾说 :坏我天下的,是高琪和彖多啊!

他终身引以为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