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证篇
姜太公的《六韬》里,说到天陈、地陈、人陈、云鸟之陈。
《论语·卫灵公》里说; 卫灵公问陈於孔子。
《左传·桓公五年》里有 为鱼丽之陈 的话。
一般的流传俗本大多数是将以上几个 陈 字,写作 β 偏旁加上 车乘 的 车 即 阵 字。
据考查,表示各种军队陈列队伍的 陈 ,都写作 陈、郑 的 陈 字。
所以叫行陈,是取义於陈列,将 陈 写作 阵 ,这在六书中属於假借法。
《仓颉篇》、《尔雅》和近代的字书, 陈 都没有写成别的字。
也 字是用在语句末尾做语气词或在句中做助词,文章典籍常用这个字。北方的经书传本中大都省略 也 字,而其中有的 也 字是不能省略的,比如像 伯也执殳 , 於旅也语 , 回也屡空 , 风,风也,教也, 以及《毛诗传》说: 不戢,戢也;不傩,傩也。 不多,多也。 诸如此类的句子,倘若省略了 也 字,就成了废文缺文了。
《诗·郑风·子衿》有 青青子衿 之句,《毛诗传》解释说: 青衿,青领也,学子之服。
据考证:在古代,斜的领子下面连著衣襟,所以将领子称作 衿 。孙炎、郭璞注解《尔雅》、曹大家班昭注解《列女传》,都说: 衿,交领也。
邺下的《诗经》传本,就没有 也 字,许多儒生因而错误地认为 青衿,育领,是指衣服的两个部分的名称,都用 青 字来形容。
这样理解 青青 两个字,实际上是大错特错。
还有一些平庸的学子,听说《诗经》传注中常要补上 也 字,就随意添补,常常补充的不是地方,实在是可笑。
《后汉书·酷吏传》记载: 酷吏樊晔为天水郡太守,凉州人给他编了首歌说: 宁见乳虎穴,不入冀府寺。 江南的《后汉书》底本和副本,都将 穴 字误写成 六 字,有些学者沿袭了这个错误,而不觉察。
其实,虎豹住在洞穴中,这是很明显的事情,所以班超说: 不探虎穴,安得虎子?
怎么会去计量乳虎是六个还是七个呢?
有位客人责难我说: 现在经典中对文字的解释,你认为有很多错误,而《说文解字》对文字的解释,你认为都是正确的,这样的话,那么许慎比孔子高明吗?
我拍掌大笑,回答说: 现在的经典都是孔子的手迹吗?
客人反问道; 现在的《说文解字》都是许慎的手迹吗?
我回答说; 许慎根据六书来分析字形解释字义,将文字控部首分类,使文字的形、音、义准确无误,即使错了的,也能准确发现错在何处。
孔子校订经书,只保存经文的大义宗旨,而不推究文字。
以前的学者尚且还用改变字形的办法来附会文意,至於流传抄写过程中的错误就更多了。
除非像《左传》中认为武字是由 止 戈 组成, 正 字反过来就是 乏 , 蛊 字是由 皿 虫 组成, 亥 字是由 二 和 六 组成,像这样对文字的分析解释,后人已无法随意改变,又怎么敢用《说文解字》去考订这种说法的是非呢?
同时,我也不认为《说文解字》是完全正确的,书中引用的典籍原文,如果与现在通行的典籍有出入,我也不敢盲从。
例如:司马相如的《封禅书》说: 导一茎六穗於皰,牺双角共抵之兽。 这句话中的 导 是选择的意思,光武帝下诏书说: 非徒有豫养导泽之劳。
其中的 导 字也是选择的意思。而《说文解字》却解释说: 是禾名 。
并且引用了《封禅书》作为例证;也许有一种谷物名叫 道,但并不是司马相如《封禅书》中的 导 字。如果按照许慎的理解, 禾一茎六穗於皰 难道还成为一句话吗?
即使司马相如天生愚蠢,生硬地写出这句话,那么下句就不应该是 牺双角共抵之兽 ,而应该是 麟双角共抵之兽 ,以此求得上下名词义、词性的对应。
我大致信服《说文解字》对文字的解说。书中将文字按部首排列,分析字的形体,探求字的本义,郑玄注释经书,常常引证《说文解字》作为论据;如果不相信许慎的学说,就稀里糊涂,不知道一点一划有什么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