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书 贺全吕周钟离传
贺齐字公苗,会稽山阴人也。
少为郡吏,守剡长。
县吏斯从轻侠为奸,齐欲治之。主簿谏曰: 从,县大族,山越所附,今日治之,明日寇至。
齐闻大怒,便立斩众。
从族党遂相纠合,众千余人,举兵攻县。
齐率吏民,开城门突击,大破之,威震山越。
后太末、丰浦民反,转守太末长,诛恶养善,期用尽平。
建安元年,孙策临郡,察齐孝廉。
时王朗奔东冶,侯官长商升为朗起兵。
策遣永宁长韩晏领南部都尉,将兵讨升,以齐为永宁长。
晏为升所败,齐又代晏领都尉事。
升畏齐威名,遣使乞盟。
齐因告喻,为陈祸福,升遂送上印绶,出舍求降。
贼帅张雅、詹强等不愿升降,反共杀升,雅称无上将军,强称会稽太守。
贼盛兵少,未足以讨,齐住军息兵。
雅与女婿何雄争势两乖,齐令越人因事交构。遂至疑隙,阻兵相图。
齐乃进讨,一战大破雅,强党震惧,率众出降。
侯官既平。而建安、汉兴、南平复乱,齐进兵建安,立都尉府,是岁八年也。
郡发属县五千兵,各使本县长将之,皆受齐节度。
贼洪明、洪进、苑御、吴免、华当等五人,率各万户,连屯汉兴,吴五六千户别屯大潭。邹临六千户别屯盖竹,大潭同出馀汗。
军讨汉兴,经馀汗。
齐以为贼众兵少,深入无继,恐为所断,令松阳长丁蕃留备余汗。
蕃本与齐邻城,耻见部伍,辞不肯留。
齐乃斩蕃,于是军中震栗。无不用命。
遂分兵留备,进讨明等,连大破之。
临陈斩明,其免、当、进、御皆降。
转击盖竹,军向大潭,三将又降。
凡讨治斩首六千级,名帅尽擒。复立县邑,料出兵万人,拜为平东校尉。
十年,转讨上饶,分以为建平县。
十三年,迁威武中郎将,讨丹阳黟、歙。
时武强、叶乡、东阳、丰浦四乡先降,齐表言以叶乡为始新县。
而歙贼帅金奇万户屯安勒山,毛甘万户屯乌聊山,黟帅陈仆,祖山等二万户屯林历山。
林历山四面壁立,高数十丈,径路危狭,不容刀楯,贼临高下石,不可得攻。
军住经日,将吏患之。
齐身出周行,观视形便,阴募轻捷士,为作铁弋,密于隐险贼所不备处,以戈拓斩山为缘道,夜令潜上,乃多县布以援下人,得上百数人,四面流布,俱鸣鼓角,齐勒兵待之。
贼夜闻鼓声四合,谓大军悉已得上,惊惧惑乱,不知所为,守路备险者,皆走还依众。
大军因是得上,大破仆等,其余皆降,凡斩首七千。
齐复表分歙为新定;黎阳、休阳。并黟、歙凡六县。权遂割为新都郡,齐为太守,立府于始新,加偏将军。
十六年,吴郡余杭民郎稚合宗起贼,复数千人,齐出讨之。即复破稚,表言分余杭为临水县。
被命诣所在,及当还郡,权出祖道,作乐舞象。赐齐軿车骏马,罢坐住驾,使齐就车。齐辞不敢,权使左右扶齐上车,令导吏卒兵骑,如在郡仪。
权望之笑曰: 人当努力,非积行累勤,此不可得。
去百余步乃旋。
十八年,豫章东部民彭材、李玉、王海等起为贼乱,众万余人。
齐讨平之,诛其首恶,余皆降服。
拣其精健为兵,次为县户。
迁奋武将军。
二十年,从权征合肥。
时城中出战,徐盛被创失矛,齐引兵拒击,得盛所失。
二十一年,鄱阳民尤突受曹公印绶,化民为贼,陵阳、始安、泾县皆与突相应。
齐与陆逊讨破突,斩首数千,余党震服,丹杨三县皆降,料得精兵八千人。
拜安东将军,封山阴侯,出镇江上,督扶州以上至皖。
黄武初,魏使曹休来伐。齐以道远后至,因住新市为拒。
会洞口诸军遭风流溺,所亡中分,将士失色,赖齐未济,偏军独全,诸将倚以为势。
齐性奢绮,尤好军事,兵甲器械极为精好,所乘船雕刻丹镂,青盖绛襜,干橹戈矛,葩爪文画,弓弩矢箭,咸取上材,蒙冲斗舰之属,望之若山。
休等惮之,遂引军还。
迁后将军,假节领徐州牧。
初,晋宗为戏口将,以众叛如魏,还为蕲春太守,图袭安乐,取其保质。
权以为耻忿,因军初罢,六月盛夏、出其不意,诏齐督麋芳、鲜于丹等袭蕲春,遂生虏宗。
后四年卒,子达及弟景皆有令名,为佳将。
全琮字子璜,吴郡钱唐人也。
父柔,汉灵帝时举孝廉。
补尚书郎右丞,董卓之乱,弃官归。州辟别驾从事,诏书就拜会稽东部都尉。
孙策到吴,柔举兵先附,策表柔为丹杨都尉。
孙权为车骑将军,以柔为长史,徙桂阳太守。
柔尝使琮赍米数千斛到吴,有所市易。
琮至,皆散用,空船而还。
柔大怒,琮顿首曰: 愚以所市非急,而士大夫方有倒县之患,故便振赡,不及启报。
柔更以奇之。
是时中州士人避乱而南,依琮居者以百数,琮倾家给济,与共有无,遂显名远近。
后权以为奋威校尉,授兵数千人,使讨山越。
因开募召,得精兵万余人,出屯牛渚,稍迁偏将军。
建安二十四年,刘备将关羽围樊、襄阳,琮上疏陈羽可讨之计,权时已与吕蒙阴仪袭之,恐事泄,故寝琮表不答。
及禽羽,权置酒公安。顾谓琮曰: 君前陈此,孤虽不相答,今日之捷,抑亦君之功也。
于是封阳华亭侯。
黄武元年,魏以舟军大出洞口,权使吕范督诸将拒之,军营相望。
敌数以轻船抄击,琮常带甲仗兵,伺候不休。
顷之,敌数千人出江中,琮击破之,枭其将军尹卢。
迁琮绥南将军,进封钱唐侯。
四年,假节领九江太守。
七年,权到皖,使琮与辅国将军陆逊击曹休,破之于石亭。
是时丹杨、吴、会山民复为寇贼,攻没属县,权分三郡险地为东安郡,琮领太守。
至,明赏罚。招诱降附,数年中,得万余人。
权召琮还牛渚,罢东安郡。
黄龙元年,迁卫将军、左护军、徐州牧,尚公主。
嘉禾二年,督步骑五万征六安,六安民皆散走,诸将欲分兵捕之。琮曰: 夫乘危侥幸,举不百全者,非国家大体也。
今分兵捕民,得失相半,岂可谓全哉?
纵有所获,犹不足以弱敌而副国望也。
如或邂逅,亏损非小,与其获罪,琮宁以身受之。不敢徼功以负国也。
赤乌九年,迁右大司马、左军师。
为人恭顺,善于承颜纳规,言辞未尝切迕。
初,权将围珠崖及夷州,皆先问琮。琮曰: 以圣朝之威,何向而不克?
然殊方异域,隔绝障海,水土气毒,自古有之,兵入民出,必生疾病,转相污染,往者惧不能反,所获何可多致?
猥亏江岸之兵,以冀万一之利,愚臣犹所不安。
权不听。
军行经岁,士众疾疫死者十有八九,权深悔之。
后言次及之,琮对曰: 当是时,群臣有不谏者,臣以为不忠。
琮既亲重,宗族子弟并蒙宠贵,赐累千金,然犹谦虚接士,貌无骄色。
十二年卒,子怿嗣。
后袭业领兵,救诸葛诞于寿春,出城先降,魏以为平东将军,封临湘侯。
怿兄子祎、仪、静等亦降魏,皆历郡守列侯。
吕岱字定公,广陵海陵人也,为郡县吏,避乱南渡。
孙权统事,岱诣幕府,出守吴丞。
权亲断诸县仓库及囚系,长丞皆见,岱处法应问,甚称权意,召署录事,出补余姚长,召募精健,得千余人。
会稽东冶五县贼吕合、秦狼等为乱,权以岱为督军校尉,与将军蒋钦等将兵讨之,遂擒合、狼,五县平定,拜昭信中郎将。
建安二十年,督孙茂等十将从取长沙三郡。又安成、攸、永新、茶陵四县吏共入阴山城,合众拒岱,岱攻围,即降,三郡克定。
权留岱镇长沙。
安成长吴砀及中郎将袁龙等首尾关羽,复为反乱。
砀据攸县,龙在醴陵。
权遣横江将军鲁肃攻攸,砀得突走。
岱攻醴陵,遂禽斩龙。迁庐陵太守。
延康元年,代步骘为交州刺史。
到州,高凉贼帅钱博乞降,岱因承制,以博为高凉西部都尉。
又郁林夷贼攻围郡县,岱讨破之。
是时桂阳、浈阳贼王金合众于南海界上,首乱为害,权又诏岱讨之,生缚金,传送诣都,斩首获生凡万余人。
迁安南将军,假节,封都乡侯。
交址太守士燮卒,权以燮子徽为安远将军,领九真太守,以校尉陈时代燮。
岱表分海南三郡为交州,以将军戴良为刺史,海东四郡为广州,岱自为刺史。
遣良与时南入,而徽不承命,举兵戍海口以拒良等。
岱于是上疏请讨徽罪,督兵三千人晨夜浮海。
或谓岱曰: 徽藉累世之恩,为一州所附,未易轻也。
岱曰: 今徽虽怀逆计,未虞吾之卒至,若我潜军轻举,掩其无备,破之必也。
稽留不速,使得生心,婴城固守,七郡百蛮,云合响应,虽有智者,谁能图之?
遂行,过合浦,与良俱进。
徽闻岱至,果大震怖,不知所出,即率兄弟六人肉袒迎岱。
岱皆斩送其首,徽大将甘醴,桓治等率吏民攻岱,岱奋击大破之,进封番禺侯。
于是除广州,复为交州如故。
岱既定交州,复进讨九真,斩获以万数。
又遣从事南宣国化,暨徼外扶南、林邑、堂明诸王,各遣使奉贡。
权嘉其功,进拜镇南将军。
黄龙三年,以南土清定,召岱还屯长沙沤口。
会武陵蛮夷蠢动,岱与太常潘浚共讨定之。
嘉禾三年,权令岱领潘璋士众,屯陆口,后徙蒲圻。
四年,庐陵贼李桓、路合、会稽东冶贼随春、南海贼罗厉等一时并起。权复诏岱督刘纂、唐咨等分部讨击,春即时首降,岱拜春偏将军,使领其众,遂为列将,桓、厉等皆见斩获,传首诣都。权诏岱曰: 厉负险作乱,自致枭首;桓凶狡反复,已降复叛。
前后讨伐,历年不禽,非君规略,谁能枭之?
忠武之节,于是益者。
元恶既除,大小震慑,其余细类,扫地族矣。
自今巳去,国家永无南顾之虞,三郡晏然,无怵惕之惊。又得恶民以供赋役,重用叹息。
赏不逾月,国之常典,制度所宜,君其裁之。
潘浚卒,岱代浚领荆州文书,与陆逊井在武昌,故督蒲圻。
顷之,廖式作乱。攻围城邑,零陵、苍梧、郁林诸郡骚扰,岱自表辄行,星夜兼路。
权遣使追拜岱交州牧,及遣诸将唐咨等骆驿相继,攻讨一年破之,斩式及遣诸所伪署临贺太守费杨等,并其支党,郡县悉平,复还武昌。
时年已八十,然体素精勤,躬亲王事。
奋威将军张承与岱书曰: 昔旦奭翼同,《二南》作歌,今则足下与陆子也。
忠勤相先,劳谦相让,功以权成,化与道合,君子叹其德,小人悦其美。
加以文书鞅掌,宾客终日,罢不舍事,劳不言倦。又知上马辄自超乘,不由跨蹑,如此足下过廉颇也。何其事事快也。
《周易》有之,礼言恭,德言盛,足下何有尽此美耶!
及陆逊卒,诸葛恪代逊,权乃分武昌为两部,岱督右部,自武昌上至蒲圻。迁上大将军,拜子凯副军校尉,监兵蒲圻,孙亮即位,拜大司马。
岱清身奉公,所在可述。
初在交州,历年不饷家,妻子饥乏。
权闻之叹息,以让群臣曰: 吕岱出身万里,为国勤事,家门内困,而孤不早知。
股肱耳目,其责安在?
于是加赐钱米布绢,岁有常限。
始,岱亲近吴郡徐原,慷慨有才志,岱知其可成,赐巾褠,与共言论,后遂荐拔,官至侍御史。
原性忠壮,好直言,岱时有得失,原辄谏诤,又公论之,人或以告岱,岱叹曰: 是我所以贵德渊者也。
及原死,岱哭之甚哀。曰: 德渊,吕岱之益友,今不幸,岱复于何闻过?
谈者美之。
太平元年,年九十六卒,子凯嗣。
遣令殡以素棺,疏巾布褠,葬送之制,务从俭约,凯皆奉行之。
周鲂字子鱼,吴郡阳羡人也。
少好学,举孝廉,为宁国长,转在怀安。
钱唐大帅彭式等蚁聚为寇,以鲂为钱唐侯相,旬月之间,斩式首及其支党,迁丹杨西部都尉。
黄武中。鄱阳大帅彭绮作乱,攻没属城,乃以鲂为鄱阳太守,与胡综戮力攻讨,遂生禽绮,送诣武昌,加昭义校尉。
被命密求山中旧族名帅为北敌所闻知者,令谲挑魏大司马扬州牧曹休。
鲂答,恐民帅小丑不足仗任,事或漏泄,不能致休,乞遣亲人赍笺七条以诱休。
其一曰: 鲂以千载饶幸,得备州民,远隔江川,敬恪未显,瞻望云景,天实为之。
精诚微薄,名位不昭,虽怀焦渴,曷缘见明?
狐死首丘,人情恋本,而逼所制,奉觌礼违。
每独矫首西顾,未尝不寤寐劳叹,展转反侧也。
今因隙穴之际,得陈宿昔之志,非神启之,岂能致此!
不胜翘企,万里托命。
谨遣亲人董岑、邵南等托叛奉笺。
时事变故,列于别纸,惟明公君侯垂日月之光,照远民之趣,永令归命者有所戴赖。
其二曰: 鲂远在边隅,江汜分绝;恩泽教化,未蒙抚及,而于山谷之间,遥陈所怀,惧以大义,未见信纳。
夫物有感激,计因变生,古今同揆;鲂仕东典郡,始愿已获,铭心立报,永矣无贰。
岂图顷者中被横谴,祸在漏刻,危于投卵,进有离合去就之宜,退有诬罔枉死之咎,虽志行轻微,存没一节,顾非其所,能不怅然!
敢缘古人,因知所归,拳拳输情,陈露肝膈。乞降春天之润,哀拯其急,不复猜疑,绝其委命。
事之宣泄。受罪不测,一则伤慈损计,二则杜绝向化者心,惟明使君远览前世,矜而愍之,留神所质,速赐秘报。
鲂当候望举动,俟须响应。
其三曰: 鲂所代故太守广陵王靖,往者亦以郡民为变,以见谴责,靖勤自陈释,而终不解,因立密计,欲北归命,不幸事露,诛及婴孩。
鲂既目见靖事,且观东主一所非薄,婳不复厚,虽或暂舍,终见翦除。
今又令鲂领郡者,是欲责后效,必杀鲂之趣也。
虽尚视息,忧惕焦灼,未知躯命,竟在何时。
人居世间,犹白驹过隙,而常抱危怖,其可言乎!
惟当陈愚,重自披尽,惧以卑贱,未能采纳。
愿明使君少垂详察,忖度其言。
今此郡民,虽外名降首,而故在山草,看伺空隙,欲复为乱。为乱之日,鲂命讫矣。
东主顷者潜部分诸将,图欲北进。
吕范、孙韶等入淮,全琮、朱桓趋合肥,诸葛瑾、步骘、朱然到襄阳。陆议、潘璋等讨梅敷。
东主中营自掩石阳,别遣从孙奂治安陆城,修立邸阁,辇赀运粮,以为军储,又命诸葛亮进指关西,江边诸将无复在者,才留三千所兵守武昌耳。
若明使君以万兵从皖南首江渚,鲂便从此率厉吏民,以为内应。
此方诸郡,前后举事,垂成而败者,由无外援使其然耳;若北军临境,传檄属城,思咏之民,谁不企踵?
愿明使君上观天时,下察人事,中参蓍龟,则足昭往言之不虚也。
其四曰: 所遣董岑、邵南少长家门。亲之信之,有如儿子。
是以特令赍笺,托叛为辞,目语心计,不宣唇齿,骨肉至亲,无有知者。又已敕之,到州当言往降,欲北叛来者得传之也。
鲂建此计,任之于天,若其济也,则有生全之福。邂逅泄漏,则受夷灭之祸。
常中夜仰天,告誓星辰。
精成之微,岂能上感,然事急孤穷,惟天是诉耳。
遣使之日,载生载死,形存气亡,魄爽恍惚。
私恐使君未深保明,岑、南二人可留其一,以为后信。
一赍教还,教还故当言悔叛还首。
东主有常科,悔叛还者,皆自原罪。
如是彼此俱塞,永无端原。
县命西望,涕笔俱下。
其五曰: 鄱阳之民,实多愚劲,帅之赴役。
未即应人,倡之为变,闻声响拚今虽降首,盘节未解,山栖草藏,乱心犹存。而今东主图兴大众,举国悉出。江边空旷,屯坞虚损,惟有诸刺奸耳。
若因是际而骚动此民,一旦可得更会,然要恃外援,表里机互,不尔以往,无所成也。
今使君若从皖道进住江上,鲂当从南对岸历口为应。
若未径到江岸,可住百里上。令此间民知北军在彼,即自善也。
此间民非苦饥寒而甘兵寇,苦于征讨,乐得北属,但穷困举事,不时见应,寻受其祸耳。
如使石阳及青、徐诸军首尾相衔,牵缀往兵,使不得速退者,则善之善也。
鲂生在江、淮,长于时事,见其便利,百举百捷,时不再来,敢布腹心。
其六曰: 东主致恨前者不拔石阳,今此后举,大合新兵,并使潘浚发夷民,人数甚多,闻豫设科条,当以新羸兵置前,好兵在后,攻城之日。云欲以羸兵填堑,使即时破,虽未能然,是事大趣也。
私恐石阳城小,不能久留往兵,明使君速垂救济,试宜疾密。
王靖之变,其鉴不远。
今鲂归命,非复在天,正在明使君耳。
若见救以往,则功可必成,如见救不时,则与靖等同祸。
前彭绮时,闻旗麾在逢龙,此郡民大小欢喜,并思立效,若留一月日间,事当大成,恨去电速,东得增众专力讨绮,绮始败耳。
愿使君深察此言。
其七曰: 今举大事,自非爵号无以劝之,乞请将军、侯印各五十纽,郎将印百纽,校尉、都尉印各二百纽,得以假授诸魁帅,奖厉其志,并乞请幢麾数十,以为表帜,使山兵吏民,目瞻见之,知去就之分己决,承引所救画定。
又彼此降叛,日月有人,阔狭之间,辄得闻知。
今之大事,事宜神密,若省鲂笺,乞加隐秘。
伏知智度有常,防虑必深,鲂怀忧震灼,启事蒸仍,乞未罪怪。
鲂因别为密表曰: 方北有逋寇,固阻河洛,久稽王诛,自擅朔土,臣曾不能吐奇举善。上以光赞洪化,下以输展万一,忧心如捣,假寐忘寝。
敕臣以前诱致贼休,恨不如计,令于郡界求山谷魁帅为北贼所闻知者。令与北通。
臣伏思惟,喜怖交集。窃恐此人不可卒得,假使得之,惧不可信,不如令臣谲休,于计为便。
此臣得以经年之冀愿。逢值千载之一会,辄自督竭,竭尽顽蔽,撰立笺草以诳诱休者,如别纸。
臣知无古人单复之术,加卒奉大略,伀蒙狼狈,惧以轻愚,忝负特施。豫怀忧灼。
臣闻唐尧先天而天弗违,博询刍荛,以成盛勋。
朝廷神谟,欲必致休于步度之中,灵赞圣规,休必自送,使六军囊括,虏无孑遗,威风电迈,天下幸甚。
谨拜表以闻,并呈笺草,惧于浅局,追用悚息。
被报施行。
休果信鲂,帅步骑十万,辎重满道,径来入皖。
鲂亦合众,随陆逊横截休,休幅裂瓦解,斩获万计。
鲂初建密计时,频有郎官奉诏诘问诸事,鲂乃诣部郡门下,因下发谢,故休闻之,不复疑虑。
事捷军旋,权大会诸将欢宴,酒酣。
谓鲂曰: 君下发载义,成孤大事,君之功名,当书之竹帛。
加裨将军,赐爵关内侯。
贼帅董嗣负阻劫钞,豫章、临川并受其害。
吾粲、唐咨尝以三千兵攻守,连月不能拔。
鲂表乞罢兵,得以便宜从事。
鲂遣间谍,授以方策,诱狙杀嗣。
嗣弟怖惧,诣武昌降于陆逊,乞出平地,自改为善,由是数郡无复忧惕。
鲂在郡十三年卒,赏善罚恶。威恩并行。
子处,亦有文武材干,天纪中为东观今、无难督。
钟离牧字子干,会稽山阴人,汉鲁相意七世孙也。
少爰居永兴,躬自垦田,种稻二十余亩。
临熟,县民有识认之。牧曰: 本以田荒,故垦之耳。
遂以稻与县人。
县长闻之,召民系狱,欲绳以法,牧为之请。
长曰: 君慕承宫,自行义事,仆为民主,当以法率下,何得寝公宪而从君邪?
牧曰: 此是郡界,缘君意顾,故来暂住。
今以少稻而杀此民,何心复留?
遂出装,还山阴,长自往止之,为释系民。
民惭惧,率妻子舂所取稻得六十斛米,送还牧,牧闭门不受。
民输置道旁,莫有取者。牧由此发名。
赤乌五年,从郎中补太子辅义都尉,迁南海太守。
还为丞相长史,转司直,迁中书令。
会建安、鄱阳、新都三郡山民作乱,出牧为监军使者,讨平之。
贼帅黄乱、常俱筹出其部伍,以充兵役。
封秦亭侯,拜越骑校尉。
永安六年,蜀并于魏,武陵五溪夷与蜀接界。时论惧叛乱,乃以牧为平魏将军,领武陵太守,往之郡。
魏遣汉葭县长郭纯试守武陵太守,率涪陵民入蜀迁陵界,屯于赤沙,诱致诸夷邑君,或起应纯,又进攻酉阳县,郡中震惧。
牧问朝吏曰: 西蜀倾覆,边境见侵,何以御之?
皆对曰: 今二县山险,诸夷阻兵,不可以军惊扰,惊扰则诸夷盘结。
宜以渐安,可遣恩信吏宣教慰劳。
牧曰: 不然。
外境内侵,诳诱人民,当及其根柢未深而扑取之,此救火贵速之势也。
敕外趣严,掾史沮仪者便行军法。
抚夷将军尚说牧曰: 昔潘太常督兵五万,然后以讨五溪夷耳。
是时刘氏连和,诸夷率化,今既无往日之援,而郭纯已据迁陵,而明府以三千兵深入,尚未见其利也。
牧曰: 非常之事,何得循旧?
即率所领,晨夜进道,缘山险行,垂二千里,从塞上,斩恶民怀异心者魁帅百余人及其支党凡于余级,纯等散,五溪平。
迁公安督、扬武将军,封都乡侯,徙濡须督。
复以前将军假节,领武陵太守。
卒官。
家无余财,士民思之。
子袆嗣,代领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