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 韩崔高孙王传
韩暨字公至,南阳堵阳人也。
同县豪右陈茂,谮暨父兄,畿至大辟。
暨阳不以为言,庸赁积资,阴结死士,遂追呼寻禽茂,以首祭父墓,由是显名。
举孝廉,司空辟,皆不就。
乃变名姓,隐居避乱鲁阳山中。
山民合党,欲行寇掠。
暨散家财以供牛酒,请其渠帅,为陈安危。
山民化之,终不为害。
避袁术命召,徙居山都之山。
荆州牧刘表礼辟,遂遁逃,南居孱陵界,所在见敬爱,而表深恨之。
暨惧,应命,除宜城长。
太祖平荆州,辟为丞相士曹属。
后选乐陵太守,徙监冶谒者。
旧时冶作马排,每一熟石用马百匹;更作人排,又费功力;暨乃因长流为水排,计其利益,三倍於前。
在职七年,器用充实。
制书褒叹,就加司金都尉,班亚九卿。
文帝践阼,封宜城亭侯。
黄初七年,迁太常,进封南乡亭侯,邑二百户。
时新都洛阳,制度未备,而宗庙主祏皆在邺都。
暨奏请迎邺四庙神主,建立洛阳庙,四时蒸尝,亲奉粢盛。
崇明正礼,废去淫祀,多所匡正。
在官八年,以疾逊位。
景初二年春,诏曰: 太中大夫韩暨,澡身浴德,志节高絜,年逾八十,守道弥固,可谓纯笃,老而益劭者也。
其以暨为司徒。
夏四月薨,遗令敛以时服,葬为土藏。谥曰恭侯。
子肇嗣。
肇薨,子邦嗣。
崔林字德儒,清河东武城人也。
少时晚成,宗族莫知,惟从兄琰异之。
太祖定冀州,召除邬长,贫无车马,单步之官。
太祖征壶关,问长吏德政最者,并州刺史张陟以林对,於是擢为冀州主簿,徙署别驾、丞相掾属。
魏国既建,稍迁御史中丞。
文帝践阼,拜尚书,出为幽州刺史。
北中郎将吴质统河北军事,涿郡太守王雄谓林别驾曰: 吴中郎将,上所亲重,国之贵臣也。
仗节统事,州郡莫不奉笺致敬,而崔使君初不与相闻。
若以边塞不脩斩卿,使君宁能护卿邪?
别驾具以白林,林曰: 刺史视去此州如脱屣,宁当相累邪?
此州与胡虏接,宜镇之以静,扰之则动其逆心,特为国家生北顾忧,以此为寄。
在官一期,寇窃寝息;犹以不事上司,左迁河间太守,清论多为林怨也。
迁大鸿胪。
龟兹王遣侍子来朝,朝廷嘉其远至,褒赏其王甚厚。
馀国各遣子来朝,间使连属,林恐所遣或非真的,权取疏属贾胡,因通使命,利得印绶,而道路护送,所损滋多。
劳所养之民,资无益之事,为夷狄所笑,此曩时之所患也。
乃移书敦煌喻指,并录前世待遇诸国丰约故事,使有恒常。
明帝即位,赐爵关内侯,转光禄勋、司隶校尉。
属郡皆罢非法除过员吏。
林为政推诚,简存大体,是以去后每辄见思。
散骑常侍刘劭作考课论,制下百僚。
林议曰: 案周官考课,其文备矣,自康王以下,遂以陵迟,此即考课之法存乎其人也。
及汉之季,其失岂在乎佐吏之职不密哉?
方今军旅,或猥或卒,备之以科条,申之以内外,增减无常,固难一矣。
且万目不张举其纲,众毛不整振其领。
皋陶仕虞,伊尹臣殷,不仁者远。
五帝三王未必如一,而各以治乱。
易曰: 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
太祖随宜设辟,以遗来今,不患不法古也。
以为今之制度,不为疏阔,惟在守一勿失而已。
若朝臣能任仲山甫之重,式是百辟,则孰敢不肃?
景初元年,司徒、司空并缺,散骑侍郎孟康荐林曰: 夫宰相者,天下之所瞻效,诚宜得秉忠履正本德仗义之士,足为海内所师表者。
窃见司隶校尉崔林,禀自然之正性,体高雅之弘量。
论其所长以比古人,忠直不回则史鱼之俦,清俭守约则季文之匹也。
牧守州郡,所在而治,及为外司,万里肃齐,诚台辅之妙器,衮职之良才也。
后年遂为司空,封安阳亭侯,邑六百户。
三公封列侯,自林始也。
顷之,又进封安阳乡侯。
鲁相上言: 汉旧立孔子庙,褒成侯岁时奉祠,辟雍行礼,必祭先师,王家出谷,春秋祭祀。
今宗圣侯奉嗣,未有命祭之礼,宜给牲牢,长吏奉祀,尊为贵神。 制三府议,博士傅祗以春秋传言立在祀典,则孔子是也。
宗圣適足继绝世,章盛德耳。
至於显立言,崇明德,则宜如鲁相所上。
林议以为 宗圣侯亦以王命祀,不为未有命也。
周武王封黄帝、尧、舜之后,及立三恪,禹、汤之世,不列于时,复特命他官祭也。
今周公已上,达於三皇,忽焉不祀,而其礼经亦存其言。
今独祀孔子者,以世近故也。
以大夫之后,特受无疆之祀,礼过古帝,义逾汤、武,可谓崇明报德矣,无复重祀於非族也。
明帝又分林邑,封一子列侯。
正始五年薨,谥曰孝侯。
子述嗣。
高柔字文惠,陈留圉人也。
父靖,为蜀郡都尉。
柔留乡里,谓邑中曰: 今者英雄并起,陈留四战之地也。
曹将军虽据兖州,本有四方之图,未得安坐守也。
而张府君先得志於陈留,吾恐变乘间作也,欲与诸君避之。
众人皆以张邈与太祖善,柔又年少,不然其言。
柔从兄幹,袁绍甥也,在河北呼柔,柔举宗从之。
会靖卒於西州,时道路艰涩,兵寇纵横,而柔冒艰险诣蜀迎丧,辛苦荼毒,无所不尝,三年乃还。
太祖平袁氏,以柔为县长。
县中素闻其名,奸吏数人,皆自引去。
柔教曰: 昔邴吉临政,吏尝有非,犹尚容之。
况此诸吏,於吾未有失乎!
其召复之。
咸还,皆自励,咸为佳吏。
高幹既降,顷之以并州叛。
柔自归太祖,太祖欲因事诛之,以为刺奸令史。
处法允当,狱无留滞,辟为丞相仓曹属。
太祖欲遣锺繇等讨张鲁,柔谏,以为今猥遣大兵,西有韩遂、马超,谓为己举,将相扇动作逆,宜先招集三辅,三辅苟平,汉中可传檄而定也。
繇入关,遂、超等果反。
魏国初建,为尚书郎。
转拜丞相理曹掾,令曰: 夫治定之化,以礼为首。
拨乱之政,以刑为先。
是以舜流四凶族,皋陶作士。汉祖除秦苛法,萧何定律。
掾清识平当,明于宪典,勉恤之哉!
鼓吹宋金等在合肥亡逃。
旧法,军征士亡,考竟其妻子。
太祖患犹不息,更重其刑。
金有母妻及二弟皆给官,主者奏尽杀之。柔启曰: 士卒亡军,诚在可疾,然窃闻其中时有悔者。
愚谓乃宜贷其妻子,一可使贼中不信,二可使诱其还心。
正如前科,固已绝其意望,而猥复重之,柔恐自今在军之士,见一人亡逃,诛将及己,亦且相随而走,不可复得杀也。
此重刑非所以止亡,乃所以益走耳。 太祖曰: 善。
即止不杀金母、弟,蒙活者甚众。
迁为颍川太守,复还为法曹掾。
时置校事卢洪、赵达等,使察群下,柔谏曰: 设官分职,各有所司。
今置校事,既非居上信下之旨。又达等数以憎爱擅作威福,宜检治之。
太祖曰: 卿知达等,恐不如吾也。
要能刺举而辨众事,使贤人君子为之,则不能也。
昔叔孙通用群盗,良有以也。
达等后奸利发,太祖杀之以谢於柔。
文帝践阼,以柔为治书侍御史,赐爵关内侯,转加治书执法。
民间数有诽谤妖言,帝疾之,有妖言辄杀,而赏告者。
柔上疏曰: 今妖言者必戮,告之者辄赏。
既使过误无反善之路,又将开凶狡之群相诬罔之渐,诚非所以息奸省讼,缉熙治道也。
昔周公作诰,称殷之祖宗,咸不顾小人之怨。
在汉太宗,亦除妖言诽谤之令。
臣愚以为宜除妖谤赏告之法,以隆天父养物之仁。
帝不即从,而相诬告者滋甚。
帝乃下诏: 敢以诽谤相告者,以所告者罪罪之。
於是遂绝。
校事刘慈等,自黄初初数年之间,举吏民奸罪以万数,柔皆请惩虚实;其馀小小挂法者,不过罚金。
四年,迁为廷尉。
魏初,三公无事,又希与朝政。
柔上疏曰: 天地以四时成功,元首以辅弼兴治;成汤仗阿衡之佐,文、武凭旦、望之力,逮至汉初,萧、曹之俦并以元勋代作心膂,此皆明王圣主任臣於上,贤相良辅股肱於下也。
今公辅之臣,皆国之栋梁,民所具瞻,而置之三事,不使知政,遂各偃息养高,鲜有进纳,诚非朝廷崇用大臣之义,大臣献可替否之谓也。
古者刑政有疑,辄议於槐棘之下。
自今之后,朝有疑议及刑狱大事,宜数以咨访三公。
三公朝朔望之日,又可特延入,讲论得失,博尽事情,庶有裨起天听,弘益大化。
帝嘉纳焉。
帝以宿嫌,欲枉法诛治书执法鲍勋,而柔固执不从诏命。
帝怒甚,遂召柔诣台;遣使者承指至廷尉考竟勋,勋死乃遣柔还寺。
明帝即位,封柔延寿亭侯。
时博士执经,柔上疏曰: 臣闻遵道重学,圣人洪训;褒文崇儒,帝者明义。
昔汉末陵迟,礼乐崩坏,雄战虎争,以战陈为务,遂使儒林之群,幽隐而不显。
太祖初兴,愍其如此,在於拨乱之际,并使郡县立教学之官。
高祖即位,遂阐其业,兴复辟雍,州立课试,於是天下之士,复闻庠序之教,亲俎豆之礼焉。
陛下临政,允迪叡哲,敷弘大猷,光济先轨,虽夏启之承基,周成之继业,诚无以加也。
然今博士皆经明行脩,一国清选,而使迁除限不过长,惧非所以崇显儒术,帅励怠惰也。
孔子称 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故楚礼申公,学士锐精,汉隆卓茂,搢绅竞慕。
臣以为博士者,道之渊薮,六艺所宗,宜随学行优劣,待以不次之位。
敦崇道教,以劝学者,於化为弘。
帝纳之。
后大兴殿舍,百姓劳役;广采众女,充盈后宫;后宫皇子连夭,继嗣未育。
柔上疏曰: 二虏狡猾,潜自讲肄,谋动干戈,未图束手;宜畜养将士,缮治甲兵,以逸待之。
而顷兴造殿舍,上下劳扰;若使吴、蜀知人虚实,通谋并势,复俱送死,甚不易也。
昔汉文惜十家之资,不营小台之娱;去病虑匈奴之害,不遑治第之事。
况今所损者非惟百金之费,所忧者非徒北狄之患乎?
可粗成见所营立,以充朝宴之仪。
乞罢作者,使得就农。
二方平定,复可徐兴。
昔轩辕以二十五子,传祚弥远;周室以姬国四十,历年滋多。
陛下聪达,穷理尽性,而顷皇子连多夭逝,熊罴之祥又未感应。
群下之心,莫不悒戚。
周礼,天子后妃以下百二十人,嫔嫱之仪,既以盛矣。
窃闻后庭之数,或复过之,圣嗣不昌,殆能由此。
臣愚以为可妙简淑媛,以备内官之数,其馀尽遣还家。
且以育精养神,专静为宝。
如此,则螽斯之徵,可庶而致矣。
帝报曰: 知卿忠允,乃心王室,辄克昌言;他复以闻。
时猎法甚峻。
宜阳典农刘龟窃於禁内射兔,其功曹张京诣校事言之。
帝匿京名,收龟付狱。
柔表请告者名,帝大怒曰: 刘龟当死,乃敢猎吾禁地。
送龟廷尉,廷尉便当考掠,何复请告者主名,吾岂妄收龟邪?
柔曰: 廷尉,天下之平也,安得以至尊喜怒而毁法乎?
重复为奏,辞指深切。
帝意寤,乃下京名。
即还讯,各当其罪。
时制,吏遭大丧者,百日后皆给役。
有司徒吏解弘遭父丧,后有军事,受敕当行,以疾病为辞。
诏怒曰: 汝非曾、闵,何言毁邪?
促收考竟。
柔见弘信甚羸劣,奏陈其事,宜加宽贷。
帝乃诏曰: 孝哉弘也!其原之。
初,公孙渊兄晃,为叔父恭任内侍,先渊未反,数陈其变。
及渊谋逆,帝不忍巿斩,欲就狱杀之。
柔上疏曰: 书称 用罪伐厥死,用德彰厥善 ,此王制之明典也。
晃及妻子,叛逆之类,诚应枭县,勿使遗育。
而臣窃闻晃先数自归,陈渊祸萌,虽为凶族,原心可恕。
夫仲尼亮司马牛之忧,祁奚明叔向之过,在昔之美义也。
臣以为晃信有言,宜贷其死;苟自无言,便当巿斩。
今进不赦其命,退不彰其罪,闭著囹圄,使自引分,四方观国,或疑此举也。
帝不听,竟遣使赍金屑饮晃及其妻子,赐以棺、衣,殡敛於宅
是时,杀禁地鹿者身死,财产没官,有能觉告者厚加赏赐。
柔上疏曰: 圣王之御世,莫不以广农为务,俭用为资。
夫农广则谷积,用俭则财畜,畜财积谷而有忧患之虞者,未之有也。
古者,一夫不耕,或为之饥;一妇不织,或为之寒。
中间已来,百姓供给众役,亲田者既减,加顷复有猎禁,群鹿犯暴,残食生苗,处处为害,所伤不赀。
民虽障防,力不能御。
至如荥阳左右,周数百里,岁略不收,元元之命,实可矜伤。
方今天下生财者甚少,而麋鹿之损者甚多。
卒有兵戎之役,凶年之灾,将无以待之。
惟陛下览先圣之所念,愍稼穑之艰难,宽放民间,使得捕鹿,遂除其禁,则众庶久济,莫不悦豫矣。
顷之,护军营士窦礼近出不还。
营以为亡,表言逐捕,没其妻盈及男女为官奴婢。
盈连至州府,称冤自讼,莫有省者。
乃辞诣廷尉。
柔问曰: 汝何以知夫不亡?
盈垂泣对曰: 夫少单特,养一老妪为母,事甚恭谨,又哀儿女,抚视不离,非是轻狡不顾室家者也。
柔重问曰: 汝夫不与人有怨雠乎?
对曰: 夫良善,与人无雠。
又曰: 汝夫不与人交钱财乎? 对曰: 尝出钱与同营士焦子文,求不得。
时子文適坐小事系狱,柔乃见子文,问所坐。
言次,曰: 汝颇曾举人钱不? 子文曰: 自以单贫,初不敢举人钱物也。
柔察子文色动,遂曰: 汝昔举窦礼钱,何言不邪?
子文怪知事露,应对不次。
柔曰: 汝已杀礼,便宜早服。
子文於是叩头,具首杀礼本末,埋藏处所。
柔便遣吏卒,承子文辞往掘礼,即得其尸。
诏书复盈母子为平民。
班下天下,以礼为戒。
在官二十三年,转为太常,旬日迁司空,后徙司徒。
太傅司马宣王奏免曹爽,皇太后诏召柔假节行大将军事,据爽营。
太傅谓柔曰: 君为周勃矣。
爽诛,进封万岁乡侯。
高贵乡公即位,进封安国侯,转为太尉。
常道乡公即位,增邑并前四千,前后封二子亭侯。
景元四年,年九十薨,谥曰元侯。
孙浑嗣。
咸熙中,开建五等,以柔等著勋前朝,改封浑昌陆子。
孙礼字德达,涿郡容城人也。
太祖平幽州,召为司空军谋掾。
初丧乱时,礼与母相失,同郡马台求得礼母,礼推家财尽以与台。
台后坐法当死,礼私导令逾狱自首,既而曰: 臣无逃亡之义。
径诣刺奸主簿温恢。
恢嘉之,具白太祖,各减死一等。
后除河间郡丞,稍迁荥阳都尉。
鲁山中贼数百人,保固险阻,为民作害;乃徙礼为鲁相。
礼至官,出俸谷,发吏民,募首级,招纳降附,使还为间,应时平泰。
历山阳、平原、平昌、琅邪太守。
从大司马曹休征吴於夹石,礼谏以为不可深入,不从而败。
迁阳平太守,入为尚书。
明帝方修宫室,而节气不和,天下少谷。
礼固争,罢役,诏曰: 敬纳谠言,促遣民作。
时李惠监作,复奏留一月,有所成讫。
礼径至作所,不复重奏,称诏罢民,帝奇其意而不责也。
帝猎於大石山,虎趋乘舆,礼便投鞭下马,欲奋剑斫虎,诏令礼上马。
明帝临崩之时,以曹爽为大将军,宜得良佐,於床下受遗诏,拜礼大将军长史,加散骑常侍。
礼亮直不挠,爽弗便也,以为扬州刺史,加伏波将军,赐爵关内侯。
吴大将全琮帅数万众来侵寇,时州兵休使,在者无几。
礼躬勒卫兵御之,战於芍陂,自旦及暮,将士死伤过半。
礼犯蹈白刃,马被数创,手秉枹鼓,奋不顾身,贼众乃退。
诏书慰劳,赐绢七百匹。
礼为死事者设祀哭临,哀号发心,皆以绢付亡者家,无以入身。
徵拜少府,出为荆州刺史,迁冀州牧。
太傅司马宣王谓礼曰: 今清河、平原争界八年,更二刺史,靡能决之;虞、芮待文王而了,宜善令分明。
礼曰: 讼者据墟墓为验,听者以先老为正,而老者不可加以榎楚,又墟墓或迁就高敞,或徙避仇雠。
如今所闻,虽皋陶犹将为难。
若欲使必也无讼,当以烈祖初封平原时图决之。
何必推古问故,以益辞讼?
昔成王以桐叶戏叔虞,周公便以封之。
今图藏在天府,便可於坐上断也,岂待到州乎?
宣王曰: 是也。
当别下图。 礼到,案图宜属平原。
而曹爽信清河言,下书云: 图不可用,当参异同。
礼上疏曰: 管仲霸者之佐,其器又小,犹能夺伯氏骈邑,使没齿无怨言。
臣受牧伯之任,奉圣朝明图,验地著之界,界实以王翁河为限;而鄃以马丹候为验,诈以鸣犊河为界。
假虚讼诉,疑误台阁。
窃闻众口铄金,浮石沈木,三人成巿虎,慈母投其杼。
今二郡争界八年,一朝决之者,缘有解书图画,可得寻案擿校也。
平原在两河,向东上,其间有爵堤,爵堤在高唐西南,所争地在高唐西北,相去二十馀里,可谓长叹息流涕者也。
案解与图奏而鄃不受诏,此臣软弱不胜其任,臣亦何颜尸禄素餐。
辄束带著履,驾车待放。
爽见礼奏,大怒。劾礼怨望,结刑五岁。
在家期年,众人多以为言,除城门校尉。
时匈奴王刘靖部众强盛,而鲜卑数寇边,乃以礼为并州刺史,加振武将军,使持节,护匈奴中郎将。
往见太傅司马宣王,有忿色而无言。
宣王曰: 卿得并州,少邪?
恚理分界失分乎?
今当远别,何不欢也!
礼曰: 何明公言之乖细也!
礼虽不德,岂以官位往事为意邪?
本谓明公齐踪伊、吕,匡辅魏室,上报明帝之讬,下建万世之勋。
今社稷将危,天下凶凶,此礼之所以不悦也。 因涕泣横流。
宣王曰: 且止,忍不可忍。
爽诛后,入为司隶校尉,凡临七郡五州,皆有威信。
迁司空,封大利亭侯,邑一百户。
礼与卢毓同郡时辈,而情好不睦。
为人虽互有长短,然名位略齐云。
嘉平二年薨,谥曰景侯。
孙元嗣。
王观字伟台,东郡廪丘人也。
少孤贫励志,太祖召为丞相文学掾,出为高唐、阳泉、酂、任令,所在称治。
文帝践阼,入为尚书郎、廷尉监,出为南阳、涿郡太守。
涿北接鲜卑,数有寇盗,观令边民十家已上,屯居,筑京候。
时或有不愿者,观乃假遣朝吏,使归助子弟,不与期会,但敕事讫各还。
於是吏民相率不督自劝,旬日之中,一时俱成。
守御有备,寇钞以息。
明帝即位,下诏书使郡县条为剧、中、平者。
主者欲言郡为中平,观教曰: 此郡滨近外虏,数有寇害,云何不为剧邪?
主者曰: 若郡为外剧,恐於明府有任子。
观曰: 夫君者,所以为民也。
今郡在外剧,则於役条当有降差。
岂可为太守之私而负一郡之民乎?
遂言为外剧郡,后送任子诣邺。
时观但有一子而又幼弱。
其公心如此。
观治身清素,帅下以俭,僚属承风,莫不自励。
明帝幸许昌,召观为治书侍御史,典行台狱。
时多有仓卒喜怒,而观不阿意顺指。
太尉司马宣王请观为从事中郎,迁为尚书,出为河南尹,徙少府。
大将军曹爽使材官张达斫家屋材,及诸私用之物,观闻知,皆录夺以没官。
少府统三尚方御府内藏玩弄之宝,爽等奢放,多有干求,惮观守法,乃徙为太仆。
司马宣王诛爽,使观行中领军,据爽弟羲营,赐爵关内侯,复为尚书,加驸马都尉。
高贵乡公即位,封中乡亭侯。
顷之,加光禄大夫,转为右仆射。
常道乡公即位,进封阳乡侯,增邑千户,并前二千五百户。
迁司空,固辞,不许,遣使即第拜授。
就官数日,上送印绶,辄自舆归里舍。
薨于家,遗令藏足容棺,不设明器,不封不树。
谥曰肃侯。
子悝嗣。
咸熙中,开建五等,以观著勋前朝,改封悝胶东子。
评曰:韩暨处以静居行化,出以任职流称;崔林简朴知能;高柔明於法理;孙礼刚断伉厉;王观清劲贞白:咸克致公辅。
及暨年过八十,起家就列;柔保官二十年,元老终位:比之徐邈、常林,於兹为疚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