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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 卷五十八

韦睿裴邃

睿事继母以孝闻。

祖征累爲郡守,每携睿之职,视之如子。

时睿内兄王憕、姨弟杜恽并有乡里盛名,祖征谓睿曰: 汝自谓何如憕、恽?

睿谦不敢对。

祖征曰: 汝文章或小减,学识当过之。

然干国家,成功业,皆莫汝逮也。

外兄杜幼文爲梁州刺史,要睿俱行。

梁土富饶,往者多以贿败,睿虽幼,独以廉闻。

宋永光初,袁顗爲雍州刺史,见而异之,引爲主簿。

顗到州,与邓琬起兵,睿求出爲义成郡,故免顗之祸。

累迁齐兴太守,本州别驾,长水校尉,右军将军。

齐末多故,欲还乡里,求爲上庸太守。

俄而太尉陈显达、护军将军崔慧景频逼建邺,人心惶骇。

西土人谋之,睿曰: 陈虽旧将,非高人才,崔颇更事,懦而不武。

天下真人,殆兴吾州矣。

乃遣其二子自结于梁武。

及兵起檄至,睿率郡人伐竹爲筏,倍道来赴,有衆二千,马二百匹。

帝见睿甚悦,抚几曰: 佗日见君之面,今日见君之心,吾事就矣。

师克郢、鲁,平加湖,睿多建策,皆见用。

大军发郢,谋留守将,上难其人。久之,顾睿曰: 弃骐骥而不乘,焉遑遑而更索。

即日以爲江夏太守,行郢州府事。

初,郢城之拒守也,男女垂十万,闭垒经年,疾疫死者十七八,皆积尸于床下,而生者寝处其上,每屋盈满。

睿料简隐恤,咸爲营理,百姓赖之。

梁台建,征爲大理。

武帝即位,迁廷尉,封都梁子。

天监二年,改封永昌,再迁豫州刺史,领历阳太守。

魏遣衆来伐,睿率州兵击走之。

四年侵魏,诏睿都督衆军。

睿遣长史王超宗、梁郡太守冯道根攻魏小岘城,未能拔。

睿巡行围栅,魏城中忽出数百人陈于门外,睿欲击之。诸将皆曰: 向本轻来,请还授甲而后战。

睿曰: 魏城中二千馀人,闭门坚守,足以自保。

今无故出人于外,必其骁勇,若能挫之,其城自拔。

衆犹迟疑,睿指其节曰: 朝廷授此,非以爲饰,韦睿之法,不可犯也。

乃进兵,魏军败,因急攻之,中宿而城拔。

遂进讨合肥。

先是右军司马胡景略至合肥,久未能下,睿案行山川,曰: 吾闻 汾水可以灌平阳 ,即此是也。

乃堰肥水。

顷之堰成水通,舟舰继至。

魏初分筑东西小城,夹合肥。睿先攻二城。

既而魏援将杨灵胤帅军五万奄至,衆惧不敌,请表益兵。

睿曰: 贼已至城下,方复求军。且吾求济师,彼亦征衆。 师克在和 ,古人之义也。

因战,破之,军人少安。

初,肥水堰立,使军主王怀静筑城于岸守之,魏攻陷城,乘胜至睿堤下。

军监潘灵佑劝睿退还巢湖,诸将又请走保三釜。

睿怒曰: 将军死绥,有前无却。

因令取伞扇麾幢树之堤下,示无动志。

睿素羸,每战不尝骑马,以板舆自载,督励衆军。

魏兵凿堤,睿亲与争。魏军却,因筑垒于堤以自固。

起斗舰高与合肥城等,四面临之。

城溃,俘获万馀,所获军实,无所私焉。

初,胡景略与前军赵祖悦同军交恶,志相陷害,景略一怒,自齧其齿,齿皆流血。

睿以将帅不和,将致患祸,酌酒自劝景略曰: 且愿两武勿复私斗。

故终于此役得无害焉。

睿每昼接客旅,夜算军书,三更起张灯达曙,抚循其衆,常如不及,故投募之士争归之。

所至顿舍修立,馆宇藩篱墉壁皆应准绳。

合肥既平,有诏班师,去魏军既近,惧爲所蹑。

睿悉遣辎重居前,身乘小舆殿后,魏人服睿威名,望之不敢逼,全军而还。

于是迁豫州于合肥。

五年,魏中山王元英攻北徐州,围刺史昌义之于锺离,衆兵百万,连城四十馀。

武帝遣征北将军曹景宗拒之。

次邵阳洲,筑垒相守,未敢进。

帝怒,诏睿会焉,赐以龙环御刀,曰: 诸将有不用命者斩之。

睿自合肥径阴陵大泽,过涧谷,辄飞桥以济师。

人畏魏军盛,多劝睿缓行。睿曰: 锺离今凿穴而处,负户而汲,车驰卒奔,犹恐其后,而况缓乎。

旬日而至邵阳。

初,帝敕景宗曰: 韦睿卿乡望,宜善敬之。

景宗见睿甚谨。

帝闻曰: 二将和,师必济矣。

睿于景宗营前二十里,夜掘长堑,树鹿角,截洲爲城,比晓而营立。

元英大惊,以杖击地曰: 是何神也!

景宗虑城中危惧,乃募军士言文达、洪骐驎等齎敕入城,使固城守,潜行水底,得达东城。

城中战守日苦,始知有援,于是人百其勇。

魏将杨大眼将万余骑来战,大眼以勇冠三军,所向皆靡。

睿结车爲阵,大眼聚骑围之。

睿以强弩二千一时俱发,洞甲穿中,杀伤者衆。

矢贯大眼右臂,亡魂而走。

明旦,元英自率衆来战,睿乘素木舆,执白角如意以麾军,一日数合,英甚惮其强。

魏军又夜来攻城,飞矢雨集。

睿子黯请下城以避箭,睿不许。

军中惊,睿于城上厉声呵之乃定。

魏人先于邵阳洲两岸爲两桥,树栅数百步,跨淮通道。

睿装大舰,使梁郡太守冯道根、庐江太守裴邃、秦郡太守李文钊等爲水军。

会淮水暴长,睿即遣之,斗舰竞发,皆临贼垒。

以小船载草,灌之以膏,从而焚其桥。

风怒火盛,敢死之士拔栅斫桥,水又漂疾,倏忽之间,桥栅尽坏。

道根等皆身自搏战,军人奋勇,呼声动天地,无不一当百。

魏人大溃,元英脱身遁走。

魏军趋水死者十余万,斩首亦如之,其馀释甲稽颡乞爲囚奴犹数十万。

睿遣报昌义之,义之且悲且喜,不暇答,但叫曰 更生!

更生! 帝遣中书郎周舍劳军于淮上。睿积所获于军门,舍观之,谓睿曰: 君此获复与熊耳山等矣。

以功进爵爲侯。

七年,迁左卫将军,俄爲安西长史、南郡太守。

会司州刺史马仙琕自北还军,爲魏人所蹑,三关扰动。

诏睿督衆军援焉。

睿至安陆,增筑城二丈馀,更开大堑,起高楼。

衆颇讥其示弱,睿曰: 不然,爲将当有怯时。

是时,元英复追仙琕,将复邵阳之耻,闻睿至乃退,帝亦诏罢军。

十三年,爲丹阳尹,以公事免。

十四年,爲雍州刺史。

初,睿起兵乡中,客阴双光泣止睿,睿还爲州,双光道候。

睿笑曰: 若从公言,乞食于路矣。

饷耕牛十头。

睿于故旧无所惜,士大夫年七十以上,多与假板县令,乡里甚怀之。

十五年,拜表致仕,优诏不许。

征拜护军,给鼓吹一部,入直殿省。

居朝廷恂恂,未尝忤视,武帝甚礼敬之。

性慈爱,抚孤兄子过于己子,历官所得禄赐,皆散之亲故,家无馀财。

后爲护军,居家无事,慕万石、陆贾之爲人,因画之于壁以自玩。

时虽老,暇日犹课诸儿以学。

第三子棱尤明经史,世称其洽闻。

睿每坐使棱说书,其所发擿,棱犹弗之逮。

武帝方锐意释氏,天下咸从风而化。

睿自以信受素薄,位居大臣,不欲与衆俯仰,所行略如佗日。

普通元年,迁侍中、车骑将车,未拜,卒于家,年七十九。

遗令薄葬,敛以时服。

武帝即日临器甚恸,赠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諡曰严。

睿雅有旷世之度,莅人以爱惠爲本,所居必有政绩。

以功授轻车将军,加持节,卒于城内。

初,黯爲太仆卿,而兄子粲爲左卫率,黯以故常怏怏,谓人曰: 韦粲已落骅骝前,朝廷是能用才不?

识者颇以此窥之。裴邃字深明,河东闻喜人,魏冀州刺史徽之后也。

祖寿孙,寓居寿阳,爲宋武帝前军长史。

父仲穆,骁骑将军。

邃十岁能属文,善左氏春秋。

齐东昏践阼,始安王萧遥光爲扬州刺史,引邃爲参军。

遥光败,邃还寿阳,会刺史裴叔业以寿阳降魏,邃遂随衆北徙。

魏宣武帝雅重之。

仕魏爲魏郡太守。

魏遣王肃镇寿阳,邃固求随肃,密图南归。

梁天监初,自拔南还,除后军谘议参军。

邃求边境自效,以爲庐江太守。

五年,征邵阳洲,魏人爲长桥断淮以济,邃筑垒逼桥,每战辄克,于是密作没突舰。

会甚雨,淮水暴溢,邃乘舰径造桥侧,进击,大破之。

以功封夷陵县子。

迁广陵太守,与乡人共入魏武庙,因论帝王功业。

其妻甥王篆之密啓梁武帝云: 裴邃多大言,有不臣迹。

由是左迁始安太守。

邃志立功边陲,不愿闲远,乃致书于吕僧珍曰: 昔阮咸、顔延有二始之叹,吾才不逮古人,今爲三始,非其愿也,将如之何!

后爲竟陵太守,开置屯田,公私便之。

再迁西戎校尉、北梁秦二州刺史,复开创屯田数千顿,仓廪盈实,省息边运,人吏获安。

乃相率饷绢千馀匹,邃从容曰: 汝等不应尔,吾又不可逆。

纳其二匹而已。

入爲大匠卿。

普通二年,义州刺史文僧明以州入魏,魏军来援,以邃爲信武将军,督衆军讨焉。

邃深入魏境,出其不意。

魏所署义州刺史封寿据檀公岘,邃击破之,遂围其城。

寿请降,义州平。

除豫州刺史,加督,镇合肥。

四年,大军北侵,以邃督征讨诸军事,先袭寿阳,攻其郛,斩门而入,一日战九合,爲后军蔡秀成失道不至,邃以援绝拔还。

于是邃复整兵,收集士卒,令诸将各以服色相别。

邃自爲黄袍骑,先攻拔狄丘、甓城、黎浆,又屠安成、马头、沙陵等戍。

明年,略地至汝、潁间,所在回应。

魏寿阳守将长孙承业、河间王元琛出城挑战,邃临淮叹曰: 今日不破河间,方爲谢玄所笑。

乃爲四甄以待之。令直阁将军李祖怜僞遁以引承业,承业等悉衆追之,四甄竞发,魏衆大败,斩首万馀级。

承业奔走,闭门不敢复出。

在军疾笃,命衆军守备,送丧还合肥。

寻卒,赠侍中、左卫将军,进爵爲侯,諡曰烈。

邃沈深有思略,爲政宽明,能得士心,居身方正,有威重。将吏惮之,少敢犯法。

及卒,淮、肥间莫不流涕,以爲邃不死,当大辟土宇。

子之礼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