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业部
医官
医人买得医官札付者,冠带而坐于店中。
过者骇曰: 此何店,而有官在内?
旁人答曰: 此医官之店。
写真
有写真者,绝无生意。
或劝他将自己夫妻画一幅贴出,人见方知。
画者乃依计而行。
一日,丈人来望,因问: 此女是谁?
答云: 就是令爱。
又问: 他为甚与这面生人同坐?
僵蚕
一医久无生意,忽有求药者至。
开箱取药,中多蛀虫。
人问 此是何物? 曰: 僵蚕。
又问: 僵蚕如何是活的?
答曰: 吃了我的药,怕他不活?
送药
一医迁居,谓四邻曰: 向来打搅,无物可做别敬,每位奉药一帖。
邻舍辞以无病。
医曰: 但吃了我的药,自然会生起病来。
补药
一医止宿病家,半夜屎急不便。乃出于一箱格中,闭之。
晨起,主人请用药。偶欲抽视此格,医坚持不许。
主人问: 是何药?
答曰: 我自吃的补药在内。
偷肉厨子往一富家治酒,窃肉一大块,藏于帽内。
适为主人窥见,有意作耍他拜揖,好使帽内肉跌下地来。
乃曰: 厨司务,劳动你,我作揖奉谢。
厨子亦知主人已觉,恐跌出不好看相。急跪下曰: 相公若拜揖,小人竟下跪。
怨算命
或见医者,问以生意如何。
答曰: 不要说起,都被算命先生误了。嘱我有病人家不要去走。
篦头
篦头者被贼偷窃。
次日,到主顾家做生活。
主人见其戚容,问其故。答曰: 一生辛苦所积,昨夜被盗。
仔细想来,只当替贼篦了一世头耳。
主人怒而逐之。
他日另换一人。问曰: 某人原是府上主顾,如何不用?
主人为述前言。其人曰: 这样不会讲话的,只好出来弄卵。
头嫩
一待诏替人剃头,才举手,便所伤甚多。
乃停刀辞主人曰: 此头尚嫩,下不得刀。
且过几时,俟其老了再剃罢。
不下剪
裁缝裁衣,反覆量,久不肯下剪。
徒弟问其故,答曰: 有了他的,便没有了我的;有了我的,又没有了他的。
有进益
一翁有三婿,长裁缝,次银匠,惟第三者不学手艺,终日闲游。
翁责之曰: 做裁缝的,要落几尺就是几尺;做银匠的,要落几钱就是几钱。
独汝游手好闲,有何结局?
三婿曰: 不妨,待我打一把铁撬开人家库门,要取论千论百,也是易事,稀罕他几尺几钱!
翁曰: 这等说,竟是贼了。
婿曰: 他们两个整日落人家东西,难道不是贼?
包活
一医药死人儿,主家诟之曰: 汝好好殡殓我儿罢了,否则讼之于官。
医许以带归处置,因匿儿于药箱中。
中途又遇一家邀去,启箱用药,误露儿尸。
主家惊问,对曰: 这是别人医杀了,我带去包活的。
索谢
一贫士患腹泻,请医调治。
谓医曰: 家贫不能馈药金,医好之日,奉请一醉。
医从之。
服药而愈,恐医索谢,诈言腹泻未止。
一日,医者伺其大便,随往验之。
见撒出者俱是干粪,因怒指而示之曰: 撒了这样好粪,如何还不请我?
大方打幼科
大方脉采住小儿科痛打,旁人劝曰: 你两个同道中,何苦如此。
大方脉曰: 列位有所不知,这厮可恶得紧。
我医的大人俱变成孩子与他医,谁想他医的孩子,一个也不放大来与我医。
吃白药
有终日吃药而不谢医者,医甚憾之。
一日,此人问医曰: 猫生病吃甚药?
曰: 吃乌药。
然则,狗生病吃何药?
曰: 吃白药。
跳蚤药
一人卖跳蚤药,招牌上写出: 卖上好蚤药。
问: 何以用法? 答曰: 捉住跳蚤,以药涂其嘴,即死矣。 医赔
一医医死人儿,主人欲举讼。愿以己子赔之。
一日医死人仆,家止一仆。
又以赔之。夜间又有叩门者云: 娘娘产里病,烦看。
医私谓其妻曰: 淘气!那家想必又看中你了。
医屁
一人患病,医生看脉云: 吃了药,腹中定响,当走大便。不然,定撒些屁。
少顷,坐中忽闻屁声。医曰: 如何?
客应云: 是小弟撒的。
医曰: 也好。
冥王访名医
冥王遣鬼卒访阳间名医,命之曰: 门前无冤鬼者即是。
鬼卒领旨,来到阳世。
每过医门,冤鬼毕集。
最后至一门,见门首独鬼彷徨。曰: 此可以当名医矣。
问之,乃昨日新竖药牌者。
取名
有贩卖药材离家数载者,其妻已生下四子。
一日夫归,问众子何来?
妻曰: 为你出外多年,我朝暮思君,结想成胎。故命名俱暗藏深意:长是你乍离家室,宿舟沙畔,故名宿砂;次是你远乡作客,我在家志念,故名远志;三是料你置货完备,合当归家,故唤当归;四是连年盼你不到,今该返回故乡,故唤茴香。
夫闻之大笑曰: 依你这等说来,我再在外几年,家里竟开得一爿中药铺了!
看脉
有医坏人者,罚牵麦十担,牵毕,放归。
次日,有叩门者曰: 请先生看脉。
应曰: 晓得了。
你先去淘净在那里,我就来牵也。
医女接客
医士、妓女、偷儿三人,死见冥王。
王问生前技术,医士曰: 小人行医,人有疾病,能起死回生。
王怒曰: 我每常差鬼卒勾提罪人,你反与我把持抗衡,可发往油锅受罪。
次问妓女,妓女曰: 接客,人没妻室者,与他解渴应急。 王曰: 方便孤身,延寿一纪。
再问偷儿,答曰: 做贼。
人家晒晾衣服,散放银钱,我去替他收拾些。
王曰: 与人分劳代力也,加寿十年,发转阳世。
医士急忙哀告曰: 大王若如此判断,只求放我还阳。家中尚有一子一女,子叫他去做贼,女叫她去接客便了。
幼科
富家延二医,一大方,一幼科。
客至。问: 二位何人? 主人曰: 皆名医。
又问: 哪一科? 主人曰: 这是大方,这个便是小儿。
曰: 不曾。
问: 何以不骂?
仆答曰: 要骂要打的人多得紧在那里,叫我如何挨挤得上?
游水
一医生医坏人,为彼家所缚。
夜半逃脱,赴水遁归。
见其子方读《脉诀》,遽谓曰: 我儿读书尚缓,还是学游水要紧。
相相
有善相者,扯一人要相。
其人曰: 我倒相着你了。
相者笑云: 你相我何如?
答曰: 我相你决是相不着的。
讳输棋
有自负棋高者。与人角,连负三局。
次日,人问之曰: 昨日较棋几局?
答曰: 三局。
又问: 胜负何如?
曰: 第一局我不曾赢,第二局他不曾输,第三局我本等要和,他不肯罢了。 好棋
一人以好棋破产,因而为小偷,被人缚住。
有相识者,见而问之。
答云: 彼请我下棋,嗔我棋好,遂相困耳。
客曰: 岂有此理?
其人答曰: 从来棋高一招,缚手缚脚。
银匠偷
一人生子,虑其难养,请一星相家算命。
星士曰: 关煞倒也没得,大来运限俱好。只是四柱中犯点贼星,不成正局。
那人曰: 不妨。只要养得大,就叫他学做银匠。
星士曰: 为何?
答曰: 做了银匠,哪日不偷几分银子养家活口。
利心重
银匠开铺三日,绝无一人进门。
至暮有以碎银二钱来倾者,乃落其半,倾作对充与之。
其人大怒,谓其利心太重。
银匠曰: 天下人的利心再没有轻过如我的。
开了三日店,止落得一钱,难道自己吃了饭,三分一日,你就不要还了?
裁缝
时年大旱,太守命法官祈雨,雨不至。太守怒欲治之。
法官禀云: 小道本事平常,不如某裁缝最好。
太守曰: 何以见得?
答曰: 他要落几尺就是几尺。
要尺
一裁缝上厕坑,以尺挥插墙上。便完忘记而去。
随有一满洲人登厕,偶见尺,将腰刀挂在上面。
少顷,裁缝转来取尺,见有满人,畏而不前,观望良久。
满人曰: 蛮子你要甚么?
答曰: 小的要尺。
满人曰: 咱囚攘的,屙也没有屙完,你就要吃!
木匠
一匠人装门闩,误装门外。
主人骂为 瞎贼 。
匠答曰: 你便瞎贼!
主怒曰: 我如何倒瞎?
匠曰: 你若有眼,便不来请我这样匠人。
待诏
一待诏初学剃头,每刀伤一处,则以一指掩之。
已而,伤多,不胜其掩。乃曰: 原来剃头甚难,须得千手观音来才好。 取耳
一待诏为人看耳,其人痛极。问曰: 左耳还取否?
曰: 方完,次及左矣。
其人曰: 我只道就是这样取过去了。
同行
有善刻图书者,偶于市中唤人修脚。
脚已脱矣,修者正欲举刀,见彼袖中取出一袱,内裹图书刀数把。
修者不知,以为剔脚刀也。遂拂然而去。
追问其故,则曰: 同行中朋友,也来戏弄我。
酸酒
一酒家招牌上写: 酒每斤八厘,醋每斤一分。
两人入店沽酒,而酒甚酸。
一人咂舌攒眉曰: 如何有此酸酒,莫不把醋错拿了来?
友人忙捏其腿曰: 呆子快莫做声,你看牌面上写着醋比酒更贵着哩!
卖淡酒
一家做酒,颇卖不去,以为家有耗神,请一先生烧楮退送。口念曰: 先除鹭鸶,后去青鸾。
主人曰: 此二鸟你退送他怎的?
先生曰: 你不知,都亏这两个禽鸟会下水,遣退了他,包你就卖得去!
医人
有送医士出门者,犬适拦门而吠,主人喝之即止。
医赞其能解人意。主曰: 虽则畜生,倒也还会依人。
医按院
一按院患病,接医诊视之。医惊持畏缩,错看了手背。
按院大怒,责而逐之。
医曰: 你打便打得好,只是你脉息俱无了。
愿脚踢
樵夫担柴,误触医士。
医怒,欲挥拳。
樵夫曰: 宁受脚踢,勿动尊手。
旁人讶之。
樵者曰: 脚踢未必就死,经了他的手,定然不能活。
锯箭竿
一人往观武场,飞箭误中其身。
迎外科治之。医曰: 易事耳。
遂用小锯锯外竿,即索谢辞去。
问: 内截如何?
答曰: 此是内科的事。
退热
有小儿患身热,请医服药而死。
父请医家咎之,医不信,自往验视。
抚儿尸谓其父曰: 你太欺心,不过要我为他退热,今身上幸已凉的了,倒反来责备我。
炙坛
有以酸酒饮客者,个个攒眉,委吞不下。
一人嘲之曰: 此酒我有易他良法,使他不酸。
主人曰: 请教。
客曰: 只将酒坛覆转向天,底上用艾火连炙七次,明日拿起,自然不酸。
主曰: 岂不倾去漏干了?
客曰: 这等酸酒,不倾去要他做甚!
着醋
有卖酸酒者,客上店谓主人曰: 肴只腐菜足矣,酒须要好的。
少顷,店主问曰: 菜中可要着醋?
客曰: 醋滴菜心甚好。
又问曰: 腐内可要放些醋?
客曰: 醋烹豆腐也好。
再问曰: 酒内可要醋否?
客讶曰: 酒中如何着得醋?
店主攒眉曰: 怎么处?
已着下去了。
浼匠迁居
一人极好静,而所居介于铜、铁两匠之间,朝夕聒耳,甚苦之。
常曰: 此两家若有迁居之日,我宁可做东款谢。
一日,二匠并至曰: 我等欲迁矣,足下素许东道,特来叩领。
其人大喜,遂盛款之。
席间问之曰: 汝两家迁往何处?
答曰: 他搬至我屋里,我即搬至他屋里。
抬柩
一医生医死人,主家愤甚。呼群仆毒打,医跪求至再。
主曰: 私打可免,官法难饶。
即命送官惩治。
医畏罪,哀曰: 愿雇人抬,往殡殓。
主人许之。
医苦家贫,无力雇募。
家有二子,夫妻四人共来抬柩。
至中途,医生叹曰: 为人切莫学行医。
妻咎夫曰: 为你行医害老妻。
幼子云: 头重脚轻抬不起。
长子曰: 爹爹,以后医人拣瘦的。
包殡殓
有医死人儿,许以袖归殡殓。其家恐见欺,命仆随之。
至一桥上,忽取儿尸掷之河内。
仆怒曰: 如何抛了我家小舍?
医曰: 非也。
因举左袖曰: 你家的在这里。
药户
一乡人与城里人同行,见一妓女。乡人问: 是谁家宅眷? 城里人曰: 此药户也。
乡人曰: 原来就是开药店的家婆。
小犬窠
有人畜一金丝小犬,爱同珍宝。
恐其天寒冻坏,内外各用小棉褥铺成一窠,使其好睡。
不意此犬一日竟卧于儿篮内,主人见之大笑曰: 这畜生好作怪,既不走内窠,又不往外窠,倒钻进小儿窠里去了。
不着
街市失火,延烧百余户。
有星相二家欲移物以避。
旁人止之曰: 汝两家包管不着,空费搬移。
星相曰: 火已到矣,如何说这太平话?
曰: 你们从来是不着的,难道今日反会着起来?
胡须像
画士写真既就,谓主人曰: 请执途人而问之,试看肖否?
主人从之。
初见一人问曰: 哪一处最像?
其人曰: 方巾最像。
次见一人,又问曰: 哪一处最像? 其人曰: 衣服最像。
及见第三人,画士嘱之曰: 方巾、衣服都有人说过,不劳再讲,只问形体何如?
其人踌躇半晌,曰: 胡须最像。
三名斩
朝廷新开一例,凡物有两名者充军,三名者斩。
茄子自觉双名,躲在水中。
水问曰: 你来为何?
茄曰: 避朝廷新例。因说我有两名,一名茄子,一名落苏。
水曰: 若是这等,我该斩了:一名水,二名汤,又有那天灾人祸的放了几粒米,把我来当酒卖。
酒娘
人问: 何为叫做酒娘? 答曰: 糯米加酒药成浆便是。
又问: 既有酒娘。为甚没有酒爷?
答曰: 放水下去,就是酒爷。
其人曰: 若如此说,你家的酒是爷多娘少了。
走作
一店中酿方熟,适有带巾者过。揖入使尝之。尝毕曰: 竟有些像我。
店主知其秀才也,谢去之。少焉,一女子过,又使尝之。
女子亦曰: 像我。
店主曰: 方才秀才官人说 像我 ,是酸意了。你也说 像我 ,此是为何?
女子曰: 无他,只是有些走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