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 卷七
耶律屋质耶律吼耶律安抟耶律洼耶律颓昱耶律挞烈
遇事造次,处之从容,人莫能测。
博学,知天文。
会同间,为惕隐。
太宗崩,诸大臣立世宗,太后闻之,怒甚,遣皇子李胡以兵逆击,遇安端、刘哥等于泰德泉,败归。
李胡尽执世宗臣僚家属,谓守者曰: 我战不克,先殪此曹!
人皆恟涣相谓曰: 若果战,则是父子兄弟相夷矣!
军次潢河横渡,隔岸相拒。
时屋质从太后,世宗以屋质善筹,欲行间,乃设事奉书,以试太后。
太后得书,以示屋质。
屋质读竟,言曰: 太后佐太祖定天下,故臣愿竭死力。
若太后见疑,臣虽欲尽忠,得乎?
为今之计,莫若以言和解,事必有成;否即宜速战,以决胜负。
然人心一摇,国祸不浅,惟太后裁察。
太后曰: 我若疑卿,安肯以书示汝?
屋质对曰: 李胡、永康王皆太祖子孙,神器非移他族,何不可之有?
太后宜思长策,与永康王和议。
太后曰: 谁可遣者?
对曰: 太后不疑臣,臣请往。
万一永康王见听,庙社之福。
太后乃遣屋质授书于帝。
帝遣宣徽使耶律海思复书,辞多不逊。
屋质谏曰: 书意如此,国家之忧未艾也。
能释怨以安社稷,则臣以为莫若和好。
帝曰: 彼众乌合,安能敌我?
屋质曰: 即不敌,奈骨肉何!
况未知孰胜。借曰幸胜,诸臣之族执于李胡者,无噍类矣。
以此计之,惟和为善。
左右闻者失色。
帝良久,问曰: 若何而和?
屋质对曰: 与太后相见,各纾忿恚,和之不难;不然,决战非晚。
帝然之,遂遣海思诣太后约和。
往返数日,议乃定。
始相见,怨言交让,殊无和意。
太后谓屋质曰: 汝当为我画之。
屋质进曰: 太后与大王若能释怨,臣乃敢进说。
太后曰: 汝第言之。
屋质借谒者筹执之,谓太后曰: 昔人皇王在,何故立嗣圣?
太后曰: 立嗣圣者,太祖遗旨。
又曰: 大王何故擅立,不禀尊亲?
帝曰: 人皇王当立而不立,所以去之。
屋质正色曰: 人皇王舍父母之国而奔唐,子道当如是耶?
大王见太后,不少逊谢,惟怨是寻。
太后牵于偏爱,托先帝遗命,妄授神器。
如此何敢望和,当速交战!
掷筹而退。
太后泣曰: 向太祖遭诸弟乱,天下荼毒,疮痍未复,庸可再乎!
乃索筹一。
帝曰: 父不为而子为,又谁咎也!
亦取筹而执。
左右感激,大恸。
太后复谓屋质曰: 议既定,神器竟谁归?
屋质曰: 太后若授永康王,顺天合人,复何疑?
李胡厉声曰: 我在,兀欲安得立!
屋质曰: 礼有世嫡,不传诸弟。
昔嗣圣之立,尚以为非,况公暴戾残忍,人多怨讟。
万口一辞,愿立永康王,不可夺也。
太后顾李胡曰: 汝亦闻此言乎?
汝实自为之!
乃许立永康。
帝谓屋质曰: 汝与朕属尤近,何反助太后?
屋质对曰: 臣以社稷至重,不可轻付,故如是耳。
上喜其忠。
天禄二年,耶律天德、萧翰谋反下狱,惕隐刘哥及其弟盆都结天德等为乱。
耶律石剌潜告屋质,屋质遽引入见,白其事。
刘哥等不服,事遂寝。
未几,刘哥邀驾观樗蒲,捧觞上寿,袖刃而进。
帝觉,命执之,亲诘其事。
刘哥自誓,帝复不问。
屋质奏曰: 当使刘哥与石剌对状,不可辄恕。
帝曰: 卿为朕鞫之。
屋质率剑士往讯之,天德等伏罪。诛天德,杖翰,迁刘哥,以盆都使辖戛斯国。
三年,表列泰宁王察割阴谋事,上不听。
五年,为右皮室详稳。
秋,上祭让国皇帝于行宫,与群臣皆醉,察割弑帝。
屋质闻有言 衣紫者不可失 ,乃易衣而出,亟遣人召诸王,乃喻禁卫长皮室等同力讨贼。
时寿安王归帐,屋质遣弟冲迎之。
王至,尚犹豫。
屋质曰: 大王嗣圣子,贼若得之,必不容。
群臣将谁事,社稷将谁赖?
万一落贼手,悔将何及?
王始悟。
诸将闻屋质出,相继而至。
迟明整兵,出贼不意,围之,遂诛察割。
乱既平,穆宗即位,谓屋质曰: 朕之性命,实出卿手。
命知国事,以逆党财产尽赐之,屋质固辞。
应历五年,为北院大王,总山西事。
保宁初,宋围太原,以屋质率兵往援,至白马岭,遣劲卒夜出间道,疾驰驻太原西,鸣鼓举火。
宋兵以为大军至,惧而宵遁。
以功加于越。
四年,汉刘继元遣使来贡,致币于屋质,屋质以闻,帝命受之。
五年五月薨,年五十七。
帝痛悼,辍朝三日。
后道宗诏上京立祠祭享,树碑以纪其功云。
耶律吼,字曷鲁,六院部夷离堇蒲古只之后。
端悫好施,不事生产。
太宗特加倚任。
会同六年,为南院大王,莅事清简,人不敢以年少易之。
时晋主石重贵表不称臣,辞多踞慢,吼言晋罪不可不伐。
及帝亲征,以所部兵从。
既入汴,诸将皆取内帑珍异,吼独取马铠,帝嘉之。
及帝崩于栾城,无遗诏,军中忧惧不知所为。
吼诣北院大王耶律洼议曰: 天位不可一日旷。
若请于太后,则必属李胡。
李胡暴戾残忍,讵能子民。
必欲厌人望。则当立永康王。
洼然之。
会耶律安抟来,意与吼合,遂定议立永康王,是为世宗。
顷之,以功加采访使,赐以宝货。
吼辞曰: 臣位已高,敢复求富!
时黄龙府军将燕颇杀守臣以叛,何鲁不讨之,破于鸭渌江。
坐不亲追击,以至失贼,杖之。
乾亨间卒。
耶律安抟,曾祖岩木,玄祖之长子。祖楚不鲁,为本部夷离堇。
父迭里,幼多疾,时太祖为挞马狘沙里,常加抚育。
神册六年,为惕隐,从太祖将龙军讨阻卜、党项有功。
天赞三年,为南院夷离堇,征渤海,攻忽汗城,俘斩甚众。
太祖崩,淳钦皇后称制,欲以大元帅嗣位。
迭里建言,帝位宣先嫡长;今东丹王赴朝,当立。
由是忤旨。
以党附东丹王,诏下狱,讯鞫,加以炮烙。
不伏,杀之,籍其家。
安抟自幼若成人,居父丧,哀毁过礼,见者伤之。
太宗屡加慰谕,尝曰: 此儿必为令器。
既长,寡言笑,重然诺,动遵绳矩,事母至孝。
以父死非罪,未葬,不预宴乐。
世宗在藩邸,尤加怜恤,安抟密自结纳。
太宗伐晋还,至栾城崩,诸将欲立世宗,以李胡及寿安王在朝,犹豫未决。
时安抟直宿卫,世宗密召问计。
安抟曰: 大王聪安宽恕,人皇王之嫡长;先帝虽有寿安,天下属意多在大王。
今若不断,后悔无及。
会有自京师来者,安抟诈以李胡死传报军中,皆以为信。
于是安抟诣北、南二大王计之。
北院大王洼闻而遽起曰: 吾二人方议此事。
先帝尝欲以永康王为储贰,今日之事,有我辈在,孰敢不从!
但恐不白太后而立,为国家启衅。
安抟对曰: 大王既知先帝欲以永康王为储副,况永康王贤明,人心乐附。
今天下甫定,稍缓则大事去矣。
若白太后,必立李胡。
且李胡残暴,行路共知,果嗣位,如社稷何?
南院大王吼曰: 此言是也。
吾计决矣!
乃整军,召诸将奉世宗即位于太宗柩前。
帝立,以安抟为腹心,总知宿卫。
是岁,约和于潢河横渡。
太后问安抟曰: 吾与汝有何隙?
安抟以父死为对,太后默然。
及置北院枢密使,上命安抟为之,赐奴婢百口,宠任无比,事皆取决焉。
然性太宽,事循苟简,豪猾纵恣不能制。
天禄末,察割兵犯御幄,又不能讨,由是中外短之。
穆宗即位,以立世宗之故,不复委用。
应历三年,或诬安抟与齐王罨撒葛谋乱,系狱死。
侄撒给,左皮室详稳。
耶律洼,字敌辇,隋国王释鲁孙,南院夷离堇绾思子。
少有器识,人以公辅期之。
太祖时,虽未官,常任以事。
太宗即位,为惕隐。
天显末,帝援河东,洼为先锋,败张敬达军于太原北。
会同中,迁北院大王。
及伐晋,复为先锋,与梁汉璋战于瀛州,败之。
后将葬世宗,颓昱恳言于帝曰: 臣蒙先帝厚恩,未能报;幸及大葬,臣请陪位。 帝由是不悦,寝其议。
薨。耶律挞烈,字涅鲁衮,六院部郎君甗古直之后。
沉厚多智,有任重才。
年四十未仕。
会同间,为边部令稳。
应历初,升南院大王,均赋役,劝耕稼,部人化之,户口丰殖。
时周人侵汉,以挞烈都统西南道军援之。
周已下太原数城,汉人不敢战。
及闻挞烈兵至,周主遣郭从义、尚钧等率精骑拒于忻口。
挞烈击败之,获其将史彦超,周军遁归,复所陷城邑,汉主诣挞烈谢。
及汉主殂,宋师来伐,上命挞烈为行军都统,发诸道兵救之。
既出雁门,宋谍知而退。
保宁元年,加兼政事令,致政。
乾亨初,召之。
上见须发皓然,精力犹健,问以政事,厚礼之。
以疾薨,年七十九。
挞烈凡用兵,赏罚信明,得士卒心。
河东单弱,不为周、宋所并者,挞烈有力焉。
在治所不修边幅,百姓无称,年谷屡稔。
时耶律屋质居北院,挞烈居南院,俱有政迹,朝议以为 富民大王 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