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 卷三十
曹望之,字景萧,其先临潢人,辽季移家宣德。
天会间,以秀民子选充女直字学生。
年十四,业成,除西京教授。
为元帅府书令史,补正令史,转行台省令史。
录教授资,补修武校尉,除右司都事。
吏部侍郎田珏素薄望之,望之愿交不肯纳,遂与蔡松年、许霖构致党狱。
改行台吏部员外郎。
海陵为相,尝以书致其私,望之不从。
天德元年,调同知石州军州事,坐事免。
丁母忧,久之,除绛阳军节度副使,入为户部员外郎。
诏买牛万头给按出虎八猛安徙居南京者,望之主给之。
撒八反,转致甲仗八万自洺州输燕子城。
运米八十万斛由蔡水入淮,馈伐宋诸军,期以一日。
望之如期集事。
进本部郎中,特赐进士及第。
大定初,讨窝斡,望之主军食,给与有节,凡省粮三十万石,省剉草五十万石。
帅府以捷入告,议者欲遂罢转输,望之以为元恶未诛,不可弛备。
既而大军追讨,果赖以济。
以劳进一阶,兼同修国史。
请于大盐泺设官榷盐,听民以米贸易,民成聚落,可以固边圉,其利无穷。
从之。
其后凡贮米二十余万石。
及东北路岁饥,赖以济者不可胜数。
三年,上曰: 自正隆兵兴,农桑失业,猛安谋克屯田多不如法。
诏遣户部侍郎魏子平、大兴少尹同知中都转运事李涤、礼部侍郎李愿、礼部郎中移剌道、户部员外郎完颜兀古出、监察御史夹谷阿里补及望之分道劝农,廉问职官臧否。
望之还言,乞汰诸路胥吏,可减其半。
诏胥吏如故。
于是始禁用贴书云。
迁本部侍郎,领复实缮修大内财用,费用大省。
复以劳进阶,上召见谕勉之。
望之家奴袁一言涉妖妄,大兴府鞫治。
望之恐,使户部令史刘公辅问其事于大兴少尹王全,全具其事语公辅,公辅以语望之。
御史台劾奏刘公辅言泄狱情。
上曰: 妖妄之言,交相传说何也?
于是,望之决杖一百,王全杖八十,刘公辅杖一百五十,除名。
顷之,运河堙塞,世宗出郊见之,问其故。
主者奏曰: 户部不肯经画,岁久以致如此。
上责望之曰: 有水运不浚治,乃用陆运,烦费民力,罪在汝等,其往治之。
尚书省奏当用夫役数万人。
上曰: 方春耕作,不可劳民。
以宫籍监户及摘东宫、诸王人从充役,若不足即以五百里内军夫补之。
《太宗实录》成,监修国史纥石烈良弼赐金带一、重彩二十端。同修国史张景仁、刘仲渊、望之皆赐银币有差。
望之叹赏薄,谓人曰: 栽花接本乃加爵命,勤劳者不迁官。
无何,张景仁迁翰林学士,望之又曰: 止与他人便遣,独不及我哉。
世宗闻之,出望之德州防御使,谓之曰: 汝为人能干而心不忠实。
朕前往安州春水,人言汝无事君之义。
朕敕臣下,有过即当谏争。
汝但面从,退则谤议,此不忠不孝也。
汝自五品起迁四品,《太宗皇帝实录》成,优赐银币,不思尽心竭力,惟官赏是觊。
今出汝于外,宜改心涤虑。
不然,则身亦莫保。
望之到德州,有惠政,百姓为立生祠。
改同知西京留守事。
上书论便宜事:其一,论山东、河北猛安谋克与百姓杂处,民多失业。
陈、蔡、汝、颍之间土广人稀,宜徙百姓以实其处,复数年之赋以安辑之。
百姓亡命及避役军中者,阅实其人,使还本贯。
或编近县以为客户,或留为佃户者,亦籍其姓名。
州县与猛安事干涉者无相党匿,庶几军民协和,盗贼弭息。
其二,论荐举之法虚文无实。
宰相拔擢及其所识,不及其所不识。
内外官所举亦辄不用,或指以为朋党,遂不敢复举。
宜令宰执岁举三品二人,御史大夫以下内外官终秩举二人,自此以下以品杀为差等。
终秩不举者遇转官勒不迁,三品者削后任俸三月。
其举者已改除,吏部以类品第,季而上之。
三品阙则于类第四品中补授,四品五品以下视此为差。
其待以不次者,宰执具才行功实以闻。
举当否罪当如律。
廉介之士老于令幕无举主者、七考无赃私罪者,准朝官三考劳叙。
吏部每季图上外路职官姓名,路为一图,大书赃污者于其名下,使知畏慎。
外任五品以上官改除,令代之者具功过以闻。
年六十以上者,终更赴调,有司察其视听精力,老疾不堪厘务,给以半禄罢遣。
其三,论守边将帅及沿边州县官渔剥军民,擅兴力役,宜岁遣监察御史周行察之。
边部有讼,招讨司无得辄遣白身人征断,宜于省部有出身女直、契丹人及县令丞簿中择廉能者,因其风俗,略定科条,务为简易。
征断羊马入官籍数,如边部遇饥馑,即以此赈给之。
招讨及都监视事,宜限边部馈送驼马。
招讨司女直人户,或撷野菜以济艰食,而军中旧籍马死,则一村均钱补买,往往鬻妻子、卖耕牛以备之。
臣恐数年之后,边防困弊,临时赈济,费财十倍而无益,早为之所,则财用省而边备实矣。
官给军箭用尽,则市以补之,皆朽钝不堪用,可每岁给官箭一分,以补其阙。
边民阙食给米,地远负重,往往就仓贱卖而去,可计口支钱,则公私两便。
陕西正副,宜如猛安谋克用土人一员,队将亦宜参用土人,久居其任。
增弓箭田,复其赋役。
以廉吏为提举,举察总管府以下官。
农隙校阅,以严武备。
则太平之时有经略之制矣。
又论六盐场用人,宜令户部公议辟举。
论漕运,先计河仓见在几何,通州容受几何,京师岁费几何。
今近河州县岁税或六七万石,小民有入资之费,富室收转输之利,宜计实数以科税入。
论民间私钱苦恶,宜以官钱五百易私钱千,期以一月易之,过期以销钱法坐之。
论州府力役钱物,户部颁印署白簿,使尽书之,以俟审阅,有畏避不书者坐之。
论工部营造调发,妨民生业。
诸路射粮军约量人数,习武艺,期以三年成,以息调民。
书奏,多见采纳。
以本官行六部事于北边,召拜户部尚书。
上数之曰: 汝前为侍郎,以不忠外补,颇能练习钱谷,故任以尚书之重,宜改前非,以图新效也。
是时,户部尚书高德基坐高估俸粟责降,世宗念望之吝出纳或惩德基也,既出,使人谕之曰: 勿以高德基下粟直,要在平估而已。
十五年新宫成,世宗幸新宫,敕望之曰: 新宫中所须,毋取于民间也。
有良民夫妇质身于东京留守完颜彀英家,期终而不遣,尚书省下东京鞫治。
望之言彀英为留守,其同官必且阿徇,不肯穷竟,当移他州。
望之久习事,有治钱谷名,性刚愎,颇沾沾自露,希觊执政。
而刑部尚书梁肃自详问宋国使还,世宗尝欲以为执政,久而未用,亦颇炫耀求进。
世宗谓左丞相纥石烈良弼曰: 曹望之、梁肃急于见知,涉于躁进。
遂出梁肃为济南尹。
数年,乃召拜参知政事。
而望之终于户部尚书,年五十六。
世宗惜其未及用,赐钱三千贯,敕使致祭,赙银五百两、重彩二十端、绢二百匹,以其子渊为奉御,泽为笔砚承奉。
其后,尚辇局举出身人年六十余可以临事,世宗曰: 岂为此辈惜官邪,但此辈专以盗取官钱为谋生计,不可用也。
赞曰:毛硕、李上达、曹望之、李偲之流,皆金之能吏也。
望之悻悻然以求大用,君子无取焉。
徒单克宁,本名习显,其先金源县人,徙居比古土之地,后徙置猛安于山东,遂占籍莱州。
父况者,官至汾阳军节度使。
克宁资质浑厚,寡言笑,善骑射,有勇略,通女直、契丹字。
左丞相希尹,克宁母舅。
熙宗问希尹表戚中谁可侍卫者,希尹奏曰: 习显可用。
以为符宝祗候。
是时,悼后干政,后弟裴满忽土侮克宁,克宁殴之。
明日,忽土以告悼后,后曰: 习显刚直,必汝之过也。
已而充护卫,转符宝郎,迁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改忠顺军节度使。
克宁娶宗干女嘉祥县主,同母兄蒲甲判大宗正事,海陵心忌之,出为西京留守,构致其罪诛之,因降克宁知滕阳军。
历宿州防御使、胡里改路节度使、曷懒路兵马都总管。
大定初,诏克宁以本路兵会东京。
迁左翼都统。
诏与广宁尹仆散浑坦、同知广宁尹完颜岩雅、肇州防御使唐括乌也,从右副元帅完颜谋衍讨契丹窝斡。
趋济州。
谋衍用契丹降吏飐者计策袭贼辎重,克宁与纥石烈志宁为殿,与贼遇于长泺。
谋衍使伏兵于左翼之侧。
贼二万余蹑吾后,又以骑四百余突出左翼伏兵之间,欲绕出阵后攻我。
克宁与善射二十余人拒之。
众曰: 贼众我寡,不若与伏兵合击,或与大军相依,可以万全。
克宁曰: 不可。
若贼出阵后,则前后夹击,我败矣,大军不可俟也。
于是奋击,贼乃却。
左翼万户襄与大军合击之,贼遂败,追奔十余里,二年四月一日也。
越九日,复追及贼于霿河。
左翼军先与贼战,克宁以骑二千追掩十五里,贼迫涧不得亟渡,杀伤甚众。
贼收军返旆,大军尚未至,克宁令军士下马射贼,贼遂引而南。
是时,窝斡已再北,元帅谋衍利卤掠,驻师白泺。
世宗讶其持久,遣问之。
谋衍曰: 贼骑壮,我骑弱,此少驻所以完养马力也。
不然,非益万骑不可胜。
克宁奋然而言曰: 吾马固不少,但帅不得人耳。
其意常利虏掠,贼至则引避,贼去则缓随之,故贼常得善牧,而我常拾其蹂践之余,此吾马所以弱也。
今诚能更置良帅,虽不益兵,可以有功。
不然,骑虽十倍,未见其利也。
朝廷知其议,召还谋衍,以平章政事仆散忠义兼右副元帅。
师将发,贼声言乞降。
克宁曰: 贼初困蹙,且无降意,所以扬言者,是欲缓吾师期也。
不若攻其未备,贼若挫衄,则其降必速。
如其不降,乘其怠而急击之,可一战而定也。
忠义以为然,乃与克宁出中路,遂败贼兵于罗不鲁之地。
贼奔七渡河,负险为栅,克宁觇知贼栅之背其势可上,乃潜师夜登,俯射之,大军自下攻,贼溃,皆遁去。
契丹平,克宁除太原尹。
未阅月,宋吴璘侵陕右,元帅左都监徒单合喜乞益兵,遣克宁佩金牌,驻军平凉。
诏合喜曰: 朕遣克宁参议军事,此其智勇足敌万人,不必益军也。
克宁至,下令安辑,未几,民皆完聚。
治兵伐宋,右丞相仆散忠义驻南京节制诸军,左副元帅纥石烈志宁经略边事,克宁改益都尹,兼山东路兵马都总管、行军都统。
四年,元帅府欲遣左都监璋以兵四千由水路进,诏曰: 可付都统徒单习显,仍益兵二千,择良将副之。
璋可经略山东。
于是,克宁出军楚、泗之间,与宋将魏胜相拒于楚州之十八里口。
魏胜取弊舟凿其底,贯以大木,列植水中,别以船载巨石贯以铁锁,沉之水底,以塞十八里口及淮渡舟路。
以步兵四万人屯于淮渡南岸、运河之间。
克宁使斜卯和尚选善游者没水,系大绳植木上,数百人于岸上引绳曳一植木,皆拔出之,彻去沉船。
进至淮口,宋兵来拒,隔水矢石俱发。斜卯和尚以竹编篱捍矢石,复拔去植木沉船,师遂入淮。
与宋兵夺渡口,合战数四,猛安长寿先行薄岸,水浅,先率劲卒数人涉水登岸,败其津口兵五百人,余众皆济。
宋兵四百余自清河口来,镇国上将军蒲察阿离合懑以步兵百人御之。
克宁自与紥也银术可五骑先行六七里与战,银术可先登,奋击败之。
宋大兵整阵来拒,克宁麾兵前战,自旦至午,宋兵败,逾运河为阵,余众数千皆走入营中。
克宁使以火箭射其营舍,尽焚,逾河撤桥,与其大军相会。
隔水射之,宋兵不能为阵。
猛安钞兀以六十骑击宋骑兵千余,不利,少却。
克宁以猛安赛剌九十骑横击之,宋兵大败。
追至楚州,射杀魏胜,遂取楚州及淮阴县。
是役也,赛剌功居多。
是时,宋屡遣使请和,仆散忠义、纥石烈志宁约以世为叔侄国,割还海、泗、唐、邓四州。
宋人尚迁延有请,及克宁取楚州,宋人乃大惧,一一如约。
兵罢,改大名尹,历河间、东平尹,召为都点检。
十一年,从丞相志宁北伐,还师。
十一月皇太子生日,世宗置酒东宫,赐克宁金带。
明年,迁枢密副使,兼知大兴府事,改太子太保,枢密副使如故。
拜平章政事,封密国公。
克宁女嫁为沈王永成妃,得罪,克宁不悦,求致仕,不许,罢为东京留守。
明年,上将复相克宁,改南京留守,兼河南统军使。
遣使者谕之曰: 统军使未尝以留守兼之,此朕意也。
可过京师入见。
克宁至京师,复拜平章政事,授世袭不紥土河猛安兼亲管谋克。
世宗欲以制书亲授克宁,主者不知上意,及克宁已受制,上谓克宁曰: 此制朕欲亲授与卿,误授之于外也。
又曰: 朕欲尽徙卿宗族在山东者居之近地,卿族多,官田少,无以尽给之。
乃选其最亲者徙之。
十九年,拜右丞相,徙封谭国公。
克宁辞曰: 臣无功,不明国家大事,更内外重任,当自愧。
乞归田里,以尽余年。
上曰: 朕念众人之功无出卿右者,卿慎重得大臣体,毋复多让。
克宁出朝,上使徒单怀忠谕之曰: 凡人醉时醒时处事不同,卿今日亲宾庆会,可一饮,过今日可勿饮也。
克宁顿首谢曰: 陛下念臣及此,臣之福也。
克宁为相,持正守大体,至于簿书期会,不屑屑然也。
世宗尝曰: 习显在枢密,未尝有过举。
谓克宁曰: 宰相之职,进贤为上。
克宁谢曰: 臣愚幸得备位宰辅,但不能明于知人,以此为恨耳。
二十一年,左丞相守道为尚书令,克宁为左丞相,徙封定国公,恳求致仕。
上曰: 上相坐而论道,不惟其官惟其人,岂可屡改易之邪?
顷之,克宁改枢密使,而难其代。
复以守道为左丞相,虚尚书令位者数年,其重如此。
未几,以司徒兼枢密使。
二十二年,诏赐今名。
二十三年,克宁复以年老为请。
上曰: 卿昔在政府,勤劳夙夜,除卿枢密使亦可以优逸矣。
朕念旧臣无几人,万一边隅有警,选将帅,授方略,山川险要,兵道军谋,舍卿谁可与共者?
勉为朕留!
克宁乃不敢复言。
二十四年,世宗幸上京,皇太子守国,诏左丞相守道与克宁俱留中都辅太子。
上谓克宁曰: 朕巡省之后,万一有事,卿必躬亲之,毋忽细微,图难于其易可也。
二十五年,左丞相守道赐宴北部,诏克宁行左丞相事。
是时,世宗自上京还,次天平山清暑,皇太子薨于京师,诸王妃主入宫吊哭,奴婢从入者多,颇喧杂不严。
克宁遣出之,身护宫门,严饬殿廷宫门禁卫如法,然后听宗室外戚入临,从者有数。
谓东宫官属曰: 主上巡幸,未还宫阙,太子不幸至于大故,汝等此时能以死报国乎?
吾亦不敢爱吾生也。
辞色俱厉,闻者肃然敬惮。
章宗时为金源郡王,哀毁过甚,克宁谏曰: 哭泣,常礼也。
郡王身居冢嗣,岂以常礼而忘宗社之重乎?
召太子侍读完颜匡曰: 尔侍太子日久,亲臣也。
郡王哀毁过甚,尔当固谏。
谨视郡王,勿去左右。
世宗在天平山,皇太子讣至,哀恸者屡矣。
闻克宁严饬宫卫,谨护皇孙,嘉其忠诚而愈重之。
九月,世宗还京师。
十一月,克宁表请立金源郡王为皇太孙,以系天下之望。
缓之则起觊觎之心,来谗佞之言。谗佞之言起,虽欲无疑得乎?兹事深可畏、大可慎,而不畏不慎,岂惟储位久虚,而骨肉之祸,自此始矣。
臣愚不避危身之罪,伏愿亟立嫡孙金源郡王为皇太孙,以释天下之惑,塞觊觎之端,绝构祸之萌,则宗庙获安,臣民蒙福。
臣备位宰相,不敢不尽言,惟陛下裁察。
逾月,有诏起复皇孙金源郡王判大兴尹,封原王。
世宗诸子中赵王永中最长,其母张玄征女,玄征子汝弼为尚书左丞。
二十六年,世宗出汝弼为广宁尹。
于是,左丞相守道致仕,遂以克宁为太尉,兼左丞相,原王为右丞相,因使克宁辅导之。
原王为丞相方四日,世宗问之曰: 汝治事几日矣?
对曰: 四日。
京尹与省事同乎?
对曰: 不同。
上笑曰: 京尹浩穰,尚书省总大体,所以不同也。
数日,复谓原王曰: 宫中有四方地图,汝可观之,知远近厄塞也。
世宗与宰相论钱币,上曰: 中外皆患钱少,今京师积钱止五百万贯,除屯兵路分其他郡县钱可运至京师。
克宁曰: 郡县钱尽入京师,民间钱益少矣。
若起运其半,其半变折轻赍,庶几钱货流布也。
上嘉纳之。
章宗虽封原王,为丞相,克宁犹以未正太孙之位,屡请于世宗,世宗叹曰: 克宁,社稷之臣也。
十一月戊午,宰相入见于香阁,既退,原王已出,克宁率宰臣屏左右奏立太孙,世宗许之。
庚申,诏立原王右丞相为皇太孙。
明日,徒单公弼尚息国公主纳币,赐六品以上宴于庆和殿。
上谓诸王大臣曰: 太尉忠实明达,汉之周勃也。
称叹再三。
克宁进酒,上举觞为之酹。有诏给太尉假三日。
明年正月,复求解机务。
上曰: 卿遽求去邪?岂朕用卿有未尽乎?
或因喜怒用刑赏乎?
其他宰相未有能如卿者,宜勉留以辅朕。
卿若思念乡土,可以一往,不必谢政事。
三月一日朕之生辰,卿不必到,从容至暑月还京师相见。
四月,克宁还朝,入见上。
上问曰: 卿往乡中,百姓皆安业否?
克宁曰: 生业颇安,然初起移至彼,未能滋殖耳。
未几,以丞相监修国史。
上问史事,奏曰: 臣闻古者人君不观史,愿陛下勿观。
上曰: 朕岂欲观此?
深知史事不详,故问之耳。
初,泸沟河决久不能塞,加封安平侯,久之,水复故道。
上曰: 鬼神虽不可窥测,即获感应如此。
克宁奏曰: 神之所佑者正也,人事乖,则弗享矣。报应之来皆由人事。
上曰: 卿言是也。 世宗颇信神仙浮图之事,故克宁及之。
宋前主殂,宋主遣使进遗留物,上怪其礼物薄。
克宁曰: 此非常贡,责之近于好利。
上曰: 卿言是也。
乃以其玉器五事、玻璃器大小二十事及茶器刀剑等还之。
二十八年十一月癸丑,上幸克宁第。
初,上欲以甲第赐克宁,克宁固辞,乃赐钱,因其旧居宏大之。
毕工,上临幸,赐金器锦绣重彩,克宁亦有献。上饮欢甚,解御衣以衣之。
诏画克宁像藏内府。
十二月乙亥,世宗不豫。
甲申,克宁率宰执入问起居。
上曰: 朕疾殆矣。
谓克宁曰: 皇太孙年虽弱冠,生而明达,卿等竭力辅之。
又曰: 尚书省政务权听于皇太孙。
克宁奏曰: 陛下幸上京时,宣孝太子守国,许除六品以下官,今可权行也。
上曰: 五品以下亦何不可。
乙酉,诏皇太孙摄行政事,注授五品以下官。
诏太孙与诸王大臣俱宿禁中。
克宁奏曰: 皇太孙与诸王宜别嫌疑,正名分,宿止同处,礼有未安。
诏太孙居庆和殿东庑。
丙戌,诏克宁以太尉兼尚书令,封延安郡王。
平章政事襄为右丞相,右丞张汝霖为平章政事。
戊子,诏克宁、襄、汝霖宿于内殿。
二十九年正月癸巳,世宗崩于福安殿。
是日,克宁等宣遗诏,立皇太孙为皇帝,是为章宗。
徙封为东平郡王。
诏克宁朝朔望,朝日设坐殿上。
克宁固辞,诏近臣勉谕。
克宁涕泣谢曰: 怜悯老臣,幸免常朝,岂敢当坐礼。
其后,每朝必为克宁设坐,克宁侍立益敬。
即位诏文 凡除名开落官吏并量材录用 ,张汝霖奏真盗枉法不可恕,克宁曰: 陛下初即位,行非常之典,赃吏误沾恩宥其害小,国之大信不可失也。
章宗深然之。
无何,进拜太傅,兼尚书令,赐尚衣玉带。
乞致仕,不许。
诏译《诸葛孔明传》赐之。
诏尚书省曰: 太傅年高,旬休外四日一居休,大事录之,细事不须亲也。
赐金五百两、银五千两、钱千万、重彩二百端、绢二千匹。
尚书省奏猛安谋克愿试进士者听之,上曰: 其应袭猛安谋克者学于太学可乎?
克宁曰: 承平日久,今之猛安谋克其材武已不及前辈,万一有警,使谁御之?
习辞艺,忘武备,于国弗便。
上曰: 太傅言是也。
章宗初即位,颇好辞章,而疆埸方有事,故克宁言及之。
明昌二年,克宁属疾,章宗往视之。
克宁顿首谢曰: 臣无似,尝蒙先帝任使,陛下即位,属以上相,今臣老病,将先犬马填沟壑,无以辅明主绥四方。
陛下念臣驽怯,亲枉车驾临幸,死有余罪矣。 是日,即榻前拜太师,封淄王,加赐甚厚。
是岁二月,薨,遗表,其大概言: 人君往往重君子而反疏之,轻小人而终昵之。
愿陛下慎终如始,安不忘危,而言不及私。
诏有司护丧事,归葬于莱州,谥曰忠烈。
明昌五年,配享世宗庙廷,图像衍庆宫。
大安元年,改配享章宗庙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