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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 卷五十二

白华,字文举,庾州人。

贞祐三年进士。

初为应奉翰林文字。

正大元年,累迁为枢密院经历官。

二年九月,武仙以真定来归,朝廷方经理河北,宋将彭义斌乘之,遂由山东取邢、洺、磁等州。

华上奏曰: 北兵有事河西,故我得少宽。

今彭义斌招降河朔郡县,骎骎及于真定,宜及此大举,以除后患。

时院官不欲行,即遣华相视彰德,实挤之也,事竟不行。

三年五月,宋人掠寿州,永州桃园军失利,死者四百余人。

时夏全自楚州来奔。

十一月庚申,集百官议和宋。

上问全所以来,华奏: 全初在盱眙,从宋帅刘卓往楚州。

州人讹言刘大帅来,欲屠城中北人耳。

众军怒,杀卓以城来归。

全终不自安,跳走盱眙,盱眙不纳,城下索妻孥,又不从,计无所出,乃狼狈而北,止求自免,无他虑也。

华因是为上所知。

全至后,盱眙、楚州,王义深、张惠、范成进相继以城降。

诏改楚州为平淮府,以全为金源郡王、平淮府都总管,张惠临淄郡王,义深东平郡王,成进胶西郡王。和宋议寝。

四年,李全据楚州,众皆谓盱眙不可守,上不从,乃以淮南王招全,全曰: 王义深、范成进皆我部曲而受王封,何以处我。

竟不至。

是岁,庆山奴败绩于龟山。

五年秋,增筑归德城,拟工数百万,宰相奏遣华往相役,华见行院温撒辛,语以民劳,朝廷爱养之意,减工三之一。

温撒,李辛赐姓也。

六年,以华权枢密院判官。

上召忠孝军总领蒲察定住、经历王仲泽、户部郎中刁璧及华谕之曰: 李全据有楚州,睥睨山东,久必为患。

今北事稍缓,合乘此隙令定住权监军,率所统军一千,别遣都尉司步军万人,以璧、仲泽为参谋,同往沂、海界招之,不从则以军马从事,卿等以为何如?

华对曰: 臣以为李全借大兵之势,要宋人供给馈饷,特一猾寇耳。老狐穴冢,待夜而出,何足介怀。

我所虑者北方之强耳。

今北方有事,未暇南图,一旦事定,必来攻矣。

与我争天下者此也,全何预焉。

若北方事定,全将听命不暇,设不自量,更有非望,天下之人宁不知逆顺,其肯去顺而从逆乎!

为今计者,姑养士马,以备北方。使全果有不轨之谋,亦当发于北朝息兵之日,当此则我易与矣。

上沉思良久曰: 卿等且退,容我更思。

明日,遣定住还屯尉氏。

时陕西兵大势已去,留脱或栾驻庆阳以扰河朔,且有攻河中之耗,而卫州帅府与恒山公府并立,虑一旦有警,节制不一,欲合二府为一,又恐其不和,命华往经画之。

初,华在院屡承面谕云: 汝为院官,不以军马责汝。

汝辞辩,特以合喜、蒲阿皆武夫,一语不相入,便为龃龉,害事非细,今以汝调停之,或有乖忤,罪及汝矣。

院中事当一一奏我,汝之职也。

今卫州之委,亦前日调停之意。

国制,凡枢密院上下所倚任者名奏事官,其目有三,一曰承受圣旨,二曰奏事,三曰省院议事,皆以一人主之。

承受圣旨者,凡院官奏事,或上处分,独召奏事官付之,多至一二百言,或直传上旨,辞多者即与近侍局官批写。

奏事者,谓事有区处当取奏裁者殿奏,其奏每嫌辞费,必欲言简而意明,退而奉行,即立文字,谓之检目。

省院官殿上议事则默记之,议定归院,亦立检目呈覆。

有疑则复禀,无则付掾史施行。

其赴省议者,议既定,留奏事官与省左右司官同立奏草,圆覆诸相无异同,则右司奏上。

此三者之外又有难者,曰备顾问,如军马粮草器械、军帅部曲名数、与夫屯驻地里厄塞远近之类,凡省院一切事务,顾问之际一不能应,辄以不用心被谴,其职为甚难,故以华处之。

五月,以丞相赛不行尚书省事于关中,蒲阿率完颜陈和尚忠孝军一千驻邠州,且令审观北势。

如是两月,上谓白华曰: 汝往邠州六日可往复否?

华自量日可驰三百,应之曰: 可。

上令密谕蒲阿才候春首,当事庆阳。

华如期而还。

上一日顾谓华言: 我见汝从来凡语及征进,必有难色,今此一举特锐于平时,何也?

华曰: 向日用兵,以南征及讨李全之事梗之,不能专意北方,故以北向为难。

今日异于平时,况事至于此,不得不一举。

大军入界已三百余里,若纵之令下秦川则何以救,终当一战摧之。

战于近里之平川,不若战于近边之险隘。

上亦以为然。

七年正月,庆阳围解,大军还。

白华上奏: 凡今之计,兵食为急。

除密院已定忠孝军及马军都尉司步军足为一战之资,此外应河南府州亦须签拣防城军,秋聚春放,依古务农讲武之义,各令防本州府城,以今见在九十七万,无致他日为资敌之用。

五月,华真授枢密判官,上遣近侍局副使七斤传旨云: 朕用汝为院官,非责汝将兵对垒,第欲汝立军中纲纪、发遣文移、和睦将帅、究察非违,至于军伍之阅习、器仗之修整,皆汝所职。

其悉力国家,以称朕意。

八年,大军自去岁入陕西,翱翔京兆、同、华之间,破南山砦栅六十余所。

已而攻凤翔,金军自阌乡屯至渑池,两行省晏然不动。

宰相台谏皆以枢院瞻望逗遛为言,京兆士庶横议蜂起,以至诸相力奏上前。上曰: 合达、蒲阿必相度机会,可进而进耳。

若督之使战,终出勉强,恐无益而反害也。

因遣白华与右司郎中夹谷八里门道宰相百官所言,并问以 目今二月过半,有怠归之形,诸军何故不动?

且诏华等往复六日。

华等既到同,谕两行省以上意。

合达言: 不见机会,见则动耳。

蒲阿曰: 彼军绝无粮饷,使欲战不得,欲留不能,将自敝矣。

合达对蒲阿及诸帅则言不可动,见士大夫则言可动,人谓合达近尝得罪,又畏蒲阿方得君,不敢与抗,而亦言不可动。

华等观二相见北兵势大皆有惧心,遂私问樊泽、定住、陈和尚以为何如,三人者皆曰: 他人言北兵疲困,故可攻,此言非也。

大兵所在,岂可轻料?

是真不敢动。

华等还,以二相及诸将意奏之,上曰: 我故知其怯不敢动矣。

即复遣华传旨谕二相云: 凤翔围久,恐守者力不能支。行省当领军出关,宿华阴界,次日及华阴,次日及华州,略与渭北军交手。

计大兵闻之必当奔赴,且以少纾凤翔之急,我亦得为掣肘计耳。

二相回奏领旨。

华东还及中牟,已有两行省纳奏人追及,华取报密院副本读之,言: 领旨提军出关二十里至华阴界,与渭北军交,是晚收军入关。

华为之仰天浩叹曰: 事至于此,无如之何矣。

华至京,奏章已达,知所奏为徒然,不二三日凤翔陷,两行省遂弃京兆,与牙古塔起迁居民于河南,留庆山奴守之。

夏五月,杨妙真以夫李全死于宋,构浮桥于楚州之北,就北帅梭鲁胡吐乞师复仇。

朝廷觇知之,以谓北军果能渡淮,淮与河南跬步间耳,遣合达、蒲阿驻军桃源界滶河口备之。

两行省乃约宋帅赵范,赵葵为夹攻之计。

二赵亦遣人报聘,俱以议和为名,以张声势。

二相屡以军少为言,而省院难之,因上奏云: 向来附关屯驻半年,适还旧屯,喘不及息,又欲以暑月东行,实无可图之事,徒自疲而已。

况兼桃源、青口蚊虻湫湿之地,不便牧养,目今非征进时月,决不敢妄动。

且我之所虑,特楚州浮梁耳。

姑以计图之,已遣提控王锐往视可否。

奏上,上遣白华以此传谕二相,兼领王锐行。

二相不悦。

蒲阿遣水军虹县所屯王提控者以小船二十四只,令华顺河而下,必到八里庄城门为期,且曰: 此中望八里庄,如在云间天上,省院端坐,徒事口吻,今枢判亲来,可以相视可否,归而奏之。

华力辞不获,遂登舟。

及淮与河合流处,才及八里庄城门相直,城守者以白鹞大船五十溯流而上,占其上流以截华归路。华几不得还,昏黑得径先归,乃悟两省怒朝省不益军,谓皆华辈主之,故挤之险地耳。

是夜二更后,八里庄次将遣人送款云: 早者主将出城开船,截大金归路,某等商议,主将还即闭门不纳,渠已奔去楚州,乞发军马接应。

二相即发兵骑、开船赴约,明旦入城安慰,又知楚州大军已还河朔,宋将烧浮桥,二相附华纳奏,上大喜。

初,合达谋取宋淮阴。

五月渡淮。

淮阴主者胡路钤往楚州计事于杨妙真,比还,提正官郭恩送款于金,胡还不纳,恸哭而去。

合达遂入淮阴,诏改归州,以行省乌古论叶里哥守之,郭恩为元帅右都监。

既而,宋人以银绢五万两匹来赎盱眙龟山,宋使留馆中,郭恩谋劫而取之,或报之于盱眙帅府,即以军至,恩不果发。

明日,宋将刘虎、汤孝信以船三十艘烧浮梁,因遣其将夏友谅来攻盱眙,未下。

泗州总领完颜矢哥利馆中银绢,遂反。

防御使徒单塔剌闻变,扼罘山亭甬路,好谓之曰: 容我拜辞朝廷然后死。

遂取朝服望阙拜,恸良久,投亭下水死。

矢哥遂以州归杨妙真,总帅纳合买住亦以盱眙降宋。

九月,陕西行省防秋,时大兵在河中,睿宗已领兵入界,庆山奴报粮尽,将弃京兆而东。

一日,白华奏,侦候得睿宗所领军马四万,行营军一万,布置如此, 为今计者,与其就汉御之,诸军比到,可行半月,不若径往河中。

目今沿河屯守,一日可渡,如此中得利,襄、汉军马必当迟疑不进。

在北为投机,在南为掣肘,臣以为如此便 。

上曰: 此策汝画之,为得之他人?

华曰: 臣愚见如此。

上平日锐于武事,闻华言若欣快者,然竟不行。

未几,合达自陕州进奏帖,亦为此事,上得奏甚喜。

蒲阿时在洛阳,驿召之,盖有意于此矣。

蒲阿至,奏对之间不及此,止言大兵前锋忒木泬统之,将出冷水谷口,且当先御此军。

上曰: 朕不问此,只欲问河中可捣否。

蒲阿不获已,始言睿宗所领兵骑虽多,计皆冗杂。

大兵军少而精,无非选锋。

金军北渡,大兵必遣辎重屯于平阳之北,匿其选锋百里之外,放我师渡,然后断我归路与我决战,恐不得利。

上曰: 朕料汝如此,果然。

更不须再论,且还陕州。

蒲阿曰: 合达枢密使所言,此间一面革拨恐亦未尽,乞召至同议可否。

上曰: 见得合达亦止此而已,往复迟滞,转致误事。

华奏合达必见机会,召至同议为便。

副枢赤盏合喜亦奏蒲阿、白华之言为是。

上乃从之。

召合达至,上令先与密院议定,然后入见。

既议,华执合达奏帖举似再三,竟无一先发言者。

移时,蒲阿言: 且勾当冷水谷一军何如。

合达曰: 是矣。

遂入见。

上问卿等所议若何,合达敷奏,其言甚多,大概言河中之事与前日上奏时势不同,所奏亦不敢自主,议遂寝。

二相还陕,量以军马出冷水谷,奉行故事而已。

十二月,河中府破。

九年,京城被攻。四月兵退,改元天兴。

是月十六日,并枢密院归尚书省,以宰相兼院官,左右司首领官兼经历官,惟平章白撒、副枢合喜、院判白华、权院判完颜忽鲁剌退罢。

忽鲁剌有口辩,上爱幸之。

朝议罪忽鲁剌,而书生辈妒华得君,先尝以语撼之,用是而罢。

金制,枢密院虽主兵,而节制在尚书省。

兵兴以来,兹制渐改,凡是军事,省官不得预,院官独任专见,往往败事。

言者多以为将相权不当分,至是始并之。

十二月朔,上遣近侍局提点曳剌粘古即白华所居,问事势至于此,计将安出。

华附奏: 今耕稼已废,粮斛将尽,四外援兵皆不可指拟,车驾当出就外兵。可留皇兄荆王使之监国,任其裁处。

圣主既出,遣使告语北朝,我出非他处收整军马,止以军卒擅诛唐庆,和议从此断绝,京师今付之荆王,乞我一二州以老耳。

如此则太后皇族可存,正如《春秋》纪季入齐为附庸之事,圣主亦得少宽矣。

于是起华为右司郎中。

初,亲巡之计决,诸将皆预其议,将退,首领官张衮、聂天骥奏: 尚有旧人谙练军务者,乃置而不用,今所用者,皆不见军中事体,此为未尽。

上问未用者何人,皆曰院判白华,上颔之,故有是命。

明日,召华谕之曰: 亲巡之计已决,但所往群议未定,有言归德四面皆水,可以自保者,或言可沿西山入邓。

或言设欲入邓,大将速不泬今在汝州,不如取陈、蔡路转往邓下。

卿以为如何?

华曰: 归德城虽坚,久而食尽,坐以待毙,决不可往。

欲往邓下,既汝州有速不泬,断不能往。

以今日事势,博徒所谓孤注者也。

孤注云者,止有背城之战。

为今之计,当直赴汝州,与之一决,有楚则无汉,有汉则无楚。

汝州战不如半途战,半途战又不如出城战,所以然者何?

我军食力犹在,马则豆力犹在。

若出京益远,军食日减,马食野草,事益难矣。

若我军便得战,存亡决此一举,外则可以激三军之气,内则可以慰都人之心。

或止为避迁之计,人心顾恋家业,未必毅然从行。

可详审之。 遂召诸相及首领官同议,禾速嘉兀地不、元帅猪儿、高显、王义深俱主归德之议,丞相赛不主邓,议竟不能决。

明日,制旨京城食尽,今拟亲出,聚集军士于大庆殿谕以此意,谕讫,诸帅将佐合辞奏曰: 圣主不可亲出,止可命将,三军欣然愿为国家效死。

上犹豫,欲以官奴为马军帅,高显为步军帅,刘益副之,盖采舆议也,而三人者亦欲奉命。

权参政内族讹出大骂云: 汝辈把锄不知高下,国家大事,敢易承邪!

众默然,惟官奴曰: 若将相可了,何至使我辈。

事亦中止。

明日,民间哄传车驾欲奉皇太后及妃后往归德,军士家属留后。

目今食尽,坐视城中俱饿死矣。

纵能至归德,军马所费支吾复得几许日。

上闻之,召赛不、合周、讹出、乌古孙卜吉、完颜正夫议,余人不预。

移时方出,见首领官、丞相言,前日巡守之议已定,止为一白华都改却,今往汝州就军马索战去矣。

遂择日祭太庙誓师,拟以二十五之日启行。

是月晦,车驾至黄陵冈,复有北幸之议,语在《白撒传》。

天兴二年正月朔,上次黄陵冈,就归德餫船北渡,诸相共奏,京师及河南诸州闻上幸河北,恐生他变,可下诏安抚之。

是时,在所父老僧道献食,及牛酒犒军者相属,上亲为拊慰,人人为之感泣。

乃赦河朔,招集兵粮,赦文条画十余款,分道传送。

二日,或有云: 昨所发河南诏书,倘落大军中,奈泄事机何。

上怒,委近侍局官传旨,谓首领官张衮、白华、内族讹可当发诏时不为后虑,皆量决之。

是时卫州军两日至蒲城,而大军徐蹑其后。

十五日,宰相诸帅共议上前,郎中完颜胡鲁剌秉笔书,某军前锋,某军殿后,余事皆有条画。

书毕,惟不言所往,华私问胡鲁剌,托以不知。

是晚,平章及诸帅还蒲城军中。

夜半,讹可、衮就华帐中呼华云: 上已登舟,君不知之耶?

华遂问其由,讹可云: 我昨日已知上欲与李左丞、完颜郎中先下归德,令诸军并北岸行,至凤池渡河。

今夜平章及禾速嘉、元帅官奴等来,言大军在蒲城曾与金军接战,势莫能支,遂拥主上登舟,军资一切委弃,止令忠孝军上船,马悉留营中。

计舟已行数里矣。

华又问: 公何不从往?

云: 昨日拟定首领官止令胡鲁剌登舟,余悉随军,用是不敢。

是夜,总帅百家领诸军舟往凤池,大军觉之,兵遂溃。

上在归德。

三月,崔立以汴京降,右宣徽提点近侍局移剌粘古谋之邓,上不听。

时粘古之兄瑗为邓州节度使、兼行枢密院事,其子与粘古之子并从驾为卫士。

适朝廷将召邓兵入援,粘古因与华谋同之邓,且拉其二子以往,上觉之,独命华行,而粘古改之徐州。

后以家人诬以欲叛,为同列所害。

赞曰:白华以儒者习吏事,以经生知兵,其所论建,屡中事机,然三军败衄之馀,士气不作,其言果可行乎。

从瑗归宋,声名扫地,则犹得列于金臣之传者,援蜀谯周等例云。斜卯爱实,字正之,策论进士也。

正大间,累官翰林直学士,兼左司郎中。

天兴元年正月,闻大兵将至,以点检夹谷撒合为总帅,率步骑三万巡河渡,命宿直将军内族长乐权近侍局使,监其军。

行至封丘而还。入自梁门,枢密副使合喜遇之,笑语撒合曰: 吾言信矣,当为我作主人。

盖世俗酬谢之意也。

明日,大兵遂合,朝廷置而不问。

于是爱实上言曰: 撒合统兵三万,本欲乘大兵远至,喘息未定而击之。

出京才数十里,不逢一人骑,已畏缩不敢进。

设遇大兵,其肯用命乎?

乞斩二人以肃军政。

不报。

盖合喜辈以京师倚此一军为命,初不敢俾之出战,特以外议哄然,故暂出以应之云。

卫绍、镐厉二王家属,皆以兵防护,且设官提控,巡警之严过于狱犴。

至是,卫绍宅二十年,镐厉宅四十年。

正大间,朝臣屡有言及者,不报。

爱实乃上言曰: 二族衰微,无异匹庶,假欲为不善,孰与同恶?

男女婚嫁,人之大欲,岂有幽囚终世,永无伉俪之望,在他人尚且不忍,况骨肉乎!

哀宗感其言,始听自便。

未几,有青城之难。

爱实愤时相非其人,尝历数曰: 平章白撒固权市恩,击丸外百无一能。

丞相赛不菽麦不分,更谓乏材,亦不至此人为相。

参政兼枢密副使赤盏合喜粗暴,一马军之材止矣,乃令兼将相之权。

右丞颜盏世鲁居相位已七八年,碌碌无补,备员而已。

患难之际,倚注此类,欲冀中兴,难矣。

于是世鲁罢相,赛不乞致仕,而白撒、合喜不恤也。

是年四月,京城罢攻,大兵退。

既而以害唐庆事,和议遂绝。

于是再签民兵为守御备。

八月,括京城粟,以转运使完颜珠颗、张俊民、曳剌克忠等置局,以推举为名,珠颗谕民曰: 汝等当从实推唱,果如一旦粮尽,令汝妻子作军食,复能吝否?

既而罢括粟令,复以进献取之。

前御史大夫内族合周复冀进用,建言京城括粟可得百余万石。

朝廷信之,命权参知政事,与左丞李蹊总其事。

先令各家自实,壮者存石有三斗,幼者半之,仍书其数门首,敢有匿者以升斗论罪。

京城三十六坊,各选深刻者主之,内族完颜久住尤酷暴。

有寡妇二口,实豆六斗,内有蓬子约三升,久住笑曰: 吾得之矣。

执而以令于众。

妇泣诉曰: 妾夫死于兵,姑老不能为养,故杂蓬粃以自食耳,非敢以为军储也。

且三升,六斗之余。

不从,竟死杖下。

京师闻之股栗,尽投其余于粪溷中。或白于李蹊,蹊颦蹙曰: 白之参政。

其人即白合周,周曰: 人云 花又不损,蜜又得成 。

予谓花不损,何由成蜜?

且京师危急,今欲存社稷耶?存百姓耶?

当时皆莫敢言,爱实遂上奏,大概言: 罢括粟,则改虐政为仁政,散怨气为和气。

不报。

时所括不能三万斛,而京城益萧然矣。

自是之后,死者相枕,贫富束手待毙而已。

上闻之,命出太仓米作粥以食饿者,爱实闻之叹曰: 与其食之,宁如勿夺。

为奉御把奴所告。

又近侍干预朝政,爱实上章谏曰: 今近侍权太重,将相大臣不敢与之相抗。

自古仆御之臣不过供给指使而已,虽名仆臣,亦必选择正人。

今不论贤否,惟以世胄或吏员为之。

夫给使令之材,使预社稷大计,此辈果何所知乎。

章既上,近侍数人泣诉上前曰: 爱实以臣等为奴隶,置至尊何地耶!

上益怒,送有司。

近侍局副使李大节从容开释,乃赦之,出为中京留守,后不知所终。